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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摇滚,第13小节

小说: 2025-11-11 17:36 5hhhhh 1930 ℃

“陆君同学,今天也要一起去吗?”喜多开朗地向我打了个招呼。

“嗯,约好了的。”我回应道,声音温和。

后藤一里感觉到我的脚步声正在朝她们的方向移动。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背起吉他,抓着喜多的衣角,几乎是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就在她即将被恐慌吞噬的前一刻,她攥在校服口袋里的手,触碰到了一样冰冷而坚硬的东西——那是她今天早上特意准备好的,不多不少,正好可以买一瓶麦茶的几枚硬币。那冰冷的触感,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她那密不透风的恐惧气球,让她混乱的思绪里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

*……约定。*

她停住了想要逃跑的动作,身体依旧紧绷得像一块石头。她低着头,长长的粉色刘海完全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紧紧抿着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下巴。

我走到了她们身边,停下了脚步。

“准备好了吗?”我问,是对着她们两个人。

喜多正要回答,却发现身边的后藤一里有了异动。

她看到后藤一里那只没有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的动作,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她的手心里,紧紧攥着几枚被手汗浸得湿漉漉的硬币。然后,在我和喜多都有些惊讶的注视下,她将那只攥着硬币的手,以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颤抖着、一点一点地……伸向了我。

她的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缩进领子里,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发抖。她没有说一个字,但那个动作,那个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教室里最后的几个同学已经离开,夕阳的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一片安静,只听得到后藤一里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急促的、细微的呼吸声。

#181:夕阳的余晖将教室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清晰可见。后藤一里那只伸出来的手,在静止的空气中剧烈地颤抖着,像风中最后一片脆弱的叶子。她手心里那几枚硬币,被掌心的汗水濡湿,在夕阳下反射着暗淡的光。她的头已经低到不能再低,粉色的长发垂下来,完全遮住了她的表情,只留下一个微微颤动的、苍白的下颌线条。

站在一旁的喜多郁代屏住了呼吸,她看着后藤一里那只献祭般的手,又看了看我,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原本搭在后藤一里肩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

我没有立刻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只颤抖的手。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教室里只剩下后藤一里压抑着的、急促而细微的喘息声。然后,我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的指尖轻轻地、小心地触碰到了她湿润而温热的掌心。

那一瞬间,后藤一里的身体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猛地一颤。她攥着硬币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似乎想要缩回去,但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中,任由我的手指探入。我能感觉到她皮肤下血管急促的脉动,以及那几乎要将硬币融化的热度。

我用指腹,将那几枚带着她体温的硬币,一枚一枚地从她僵硬的指缝间捻了过来。金属与皮肤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当最后一枚硬币离开她的掌心时,她的手依旧维持着那个伸出的姿势,仿佛已经失去了收回的指令。

我将硬币握在自己的手心,那份温热的触感清晰地传递过来。

“做得很好。”

我的声音不大,平缓而清晰,打破了教室里的寂静。我没有用任何多余的形容词,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插入了后藤一里已经完全卡死的思维齿轮中。她紧绷的肩膀,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极其轻微地松懈了一丝。那只悬在空中的手,也终于在神经反射的支配下,缓缓地、带着一丝痉挛地垂落下去,贴在了身体侧面。她依旧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她的表情,但那急促的呼吸声,似乎平复了一点点。

*……被,接受了……*

*……没有被嘲笑……*

她空白的大脑里,仅仅能浮现出这样简单而直白的认知。那颗一直吊在嗓子眼、让她几乎窒息的心脏,终于“咚”的一声,落回了原位。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和一阵阵因为脱力而产生的晕眩。

喜多郁代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她看向我的眼神里,惊讶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感激和认可的复杂情绪。她向前走了一小步,伸出手,非常自然地将后藤一里那沉重的吉他盒从肩上接了过来,自己背上。

“我们去练习吧。”喜多用一种轻快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语气说。她拉起后藤一里依旧冰凉的手,那动作轻柔而坚定,“虹夏前辈和凉前辈肯定已经等急了。”

这个提议像是一个明确的指令,给了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的后藤一里一个具体的方向。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只是像个人偶一样,任由喜多拉着她的手,脚步虚浮地朝着教室门口走去。

我在她们身后,跟了上去。

后藤一里自始至终没有再抬起头,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她只是被喜多牵着,在夕阳投下的长长影子里,一步一步,迟缓地向前移动。

#183:从教学楼到“STARRY”的路程,后藤一里没有任何实感。她像是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被动地被喜多郁代牵引着,穿过放学后喧闹的街道。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和失焦的噪音,汽车的鸣笛声、商店的音乐、行人的交谈声,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传来,听不真切。她唯一能清晰感知的,是喜多掌心传来的稳定温度,以及自己那只空空荡荡、似乎还残留着硬币触感的手。

我跟在她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没有说话,也没有试图靠近。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为那只惊弓之鸟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喜多背着两个吉他盒,步伐却依旧轻快,她偶尔会侧过头,用后藤一里能听见、但又不会觉得被冒犯的音量,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今天的晚霞真好看呢,波奇酱。”

“不知道虹夏前辈有没有准备零食。”

后藤一里对这些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迈动着双腿。她不敢回头看我,甚至不敢抬起头看路。她的世界,已经缩小到脚下那一小片不断移动的水泥地面,和喜多那双穿着精致棕色乐福鞋的脚。

终于,那熟悉的、挂着星星招牌的 livehouse 出现在街角。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像一个幽深洞穴的入口。喜多停下了脚步。

“到啦。”她轻快地说。

这个宣告,让后藤一里停滞的思维重新开始缓慢转动。她迟钝地抬起头,看到了那扇贴满乐队海报的黑色铁门。练习室就在这扇门的后面。那里有虹夏前辈,还有……凉前辈。

新的社交场景,新的压力源。

刚刚因为完成“麦茶交易”而稍微平复下去的恐慌,又如同涨潮般,开始一点点地回淹她的理智。她的呼吸再次变得困难起来。

察觉到她的僵硬,喜多握着她的手稍稍加重了力道。她没有催促,只是转头看向我,用眼神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交流。我向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随后,喜多松开了后藤一里的手,自己率先走下几级台阶,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我们回来啦——!”

她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地下空间的宁静,也像是为后藤一里打开了一个缺口。从门缝里,传来了伊地知虹夏同样充满活力的回应声,以及贝斯低沉的、正在调音的拨弦声。

温暖的灯光和熟悉的声音,从门内涌出,驱散了楼梯口的些许阴冷。后藤一里站在原地,像一只迷路后终于找到巢穴入口的动物,既渴望那份熟悉,又害怕踏入其中。

喜多没有回头拉她,只是将门完全推开,站在一旁,留出了足够宽的通道。她看着我,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麻烦你了。”

我走下台阶,路过后藤一里身边时,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正常的步速,径直走进了练习室。我的进入,吸引了屋内两人的注意。

“哦,陆君同学也来了啊,欢迎欢迎!”伊地知虹夏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山田凉没有说话,但贝斯声停了。

外界的焦点,暂时从后藤一里身上移开了。这短暂的、被忽略的时刻,给了她一丝喘息的空间。她看着那个敞开的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交谈声,攥紧了校服的衣角。她知道自己不能永远站在这里。

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因为紧张而颤抖不已。她抬起脚步,以一种同手同脚的、极其僵硬的姿态,一步一步地挪下了楼梯,走进了那片既是避风港,又是审判席的灯光之下。

#185:` 和 `

后藤一里踏入练习室的那一刻,感觉像是从寒冷的室外走进了一个温暖但充满噪音的洞穴。空气中混合着老旧地毯的尘埃味、乐器保养油的化学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汗味。墙壁上贴满了吸音棉和风格各异的海报,头顶几盏轨道射灯投下明亮但不刺眼的光,照亮了房间中央那一片被各种线缆和效果器占据的区域。

伊地知虹夏正坐在架子鼓后面,看到我进来,立刻放下了手里的鼓槌,脸上绽开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陆君同学,欢迎!喜多酱,波奇酱,你们总算来啦!我还以为你们在路上被外星人抓走了呢!”

山田凉靠在另一边的音箱上,怀里抱着她那把蓝色的贝斯。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皮,视线从后藤一里僵硬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我身上,然后轻轻拨动了一下最粗的那根琴弦,发出一声低沉厚重的“嗡”声。

喜多将背上的两个吉他盒小心地放到地上,然后轻轻推了一下依旧呆立在门口的后藤一里的后背。

“我们回来啦。抱歉来晚了,今天值日拖了一会儿。”她自然地找了个借口,试图掩盖后藤一里的异常。

虹夏从鼓凳上跳下来,几步走到她们面前,她的目光在后藤一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微蹙起。

“波奇酱,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哦,是不是太累了?”她的语气里带着真诚的关切,但刻意压低了音量,没有让这份关心变成一种审视。

后藤一里的身体因为这句直接的问话而再次绷紧。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组织出任何有效的词汇来回应。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在气氛即将陷入尴尬时,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几枚还带着余温的硬币,走到了练习室角落的自动贩卖机前。

“叮当”几声,硬币被投了进去。我按下了麦茶的按钮,一瓶棕色的饮料“哐当”一声掉进了取物口。我拿出饮料,拧开瓶盖,然后走回来,没有看任何人,径直将那瓶冰凉的麦茶放在了后藤一里那把粉色的吉他盒旁边。

“给。”

我只说了一个字,然后便转身走到最角落的一张折叠椅上坐下,拿出手机,摆出了一副“我只是个背景板”的姿态。

这个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虹夏和喜多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凉则是停止了拨弦,饶有兴致地看着那瓶麦茶,又看了看我。

后藤一里缓缓地低下头,视线落在那瓶紧挨着自己吉他盒的麦茶上。冰镇过的塑料瓶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买的……*

*用我的钱……*

*交易……完成了……*

一连串破碎的认知在她混乱的脑海中串联起来。那个悬而未决的约定,以一种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也最为轻松的方式,画上了句点。她不需要再做任何事了。不需要再说任何话了。那块压在她心头整整三天的巨石,就这样被轻巧地移开了。

一股巨大的、近乎虚脱的放松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一直屏住的呼吸终于得以释放,化作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无法察通的叹息。

喜多最先反应过来,她笑着拍了拍手,试图打破这奇妙的安静。

“好啦好啦,既然都到齐了,我们就赶快开始练习吧!下一次Live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后藤一里的吉他从盒子里拿出来,细心地帮她插上线缆,调整好背带的长度,最后,将那把熟悉的粉色吉他,轻轻地塞进了后藤一里冰凉的手中。

“波奇酱,准备好了吗?”喜多看着她,眼中是纯粹的鼓励。

后藤一里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冰冷的琴弦。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吉他背带挎上了肩膀,然后迟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自己平时练习时站的那个位置上,脚尖轻轻踩了一下地上的效果器。

虹夏也回到了自己的架子鼓后,她拿起鼓槌,相互敲击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下达开始的命令。

“那么,今天也加油吧!从上次没练好的那首开始!1、2、3、4!”

#187:随着虹夏充满力量的倒数声落下,练习室的空气瞬间被激烈的音符填满。刺耳又和谐的吉他失真音效、沉稳有力的贝斯低音、以及精准而富有节奏感的鼓点,如同三股不同颜色的洪流,交织、碰撞,最终汇成一股名为“结束乐队”的独特声浪。

后藤一里站在原地,身体最初还有些僵硬。她低着头,视线几乎完全黏在自己脚下的那块小小的效果器上。但当她的手指触碰到琴弦,拨动出第一个音符时,某种开关仿佛被瞬间打开。她的世界里,那些纷杂的、令人恐惧的视线和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指板上六根冰冷的钢弦,以及从音箱中咆哮而出的、属于她自己的声音。

她的手指开始在琴颈上飞快地移动,那些复杂的、需要极高技巧的乐句,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精准而富有情感。她的身体不再僵直,开始随着音乐的节奏微微摇晃,长长的粉色头发也随之摆动,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道模糊的残影。她不再是那个连和人对视都做不到的社交障碍者,而是化身为一个能用吉他呐喊、咆哮的音乐生物。

喜多站在她的斜前方,弹奏着节奏吉他。她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身体的律动感比后藤一里要明显得多。她会时不时地侧过头,看向后藤一里,眼神里满是鼓励与欣赏。当后藤一里开始她那段华彩的吉他solo时,喜多的笑容变得更加明亮,她脚下用力地踩着节拍,用自己稳固的节奏,为那狂乱的独奏筑起最坚实的墙壁。

山田凉依旧靠着音箱,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但她的手指却在贝斯指板上灵活地跳跃着,每一个音都恰到好处地衔接了鼓点与吉他的旋律,像是用低音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乐器的声音都牢牢地包裹、承托起来。她的视线在自己的指板和后藤一里的方向之间偶尔切换,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专注。

伊地知虹夏是整个乐队的心脏。她坐在架子鼓后面,挥动着鼓槌,金色的双马尾随着她身体的动作上下翻飞。她的每一次敲击都充满了力量与激情,脸上带着纯粹的、享受音乐的快乐。她用鼓点驱动着整个乐队的情绪,时而狂风骤雨,时而和风细雨,精准地控制着乐曲的脉搏。

我就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练习室不算大的空间里,声音的能量仿佛已经变成了实质,冲击着耳膜,也震动着心脏。这股能量的中心,就是那个抱着粉色吉他、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后藤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一个强力和弦与镲片的撞击声同时响起,最后一首歌的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巨大的轰鸣声在练习室内回响、盘旋,然后渐渐消散,最终归于寂静。

练习室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后藤一里依旧维持着演奏结束时的姿势,手指按在琴弦上,身体微微前倾,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刘海紧紧贴在皮肤上,水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吉他粉色的漆面上。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练习室里闷热的空气。

“呼……哈啊……今天……状态不错啊,波奇酱!”虹夏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她放下鼓槌,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笑容灿烂,“最后那段solo,简直帅呆了!”

喜多也停下了动作,她关掉吉他的音量旋钮,转过身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后藤一里:“真的真的!我刚才都看入迷了!波奇酱弹吉他的时候,真的会发光呢!”

山田凉直起身,将贝斯从肩上取下,小心地放回琴架上。她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才用她那特有的、平淡无波的语调开口:“嗯,比上次有进步。”

接连而来的夸奖,像是将后藤一里从音乐的世界里硬生生拽回了现实。她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这才意识到练习已经结束,自己又一次暴露在了别人的视线之下。她慌忙直起身子,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和精神的高度集中,腿脚一阵发软,身体晃了一下。

就在她即将站立不稳的时候,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喜多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

温热的触感通过校服布料传递过来,后藤一里僵住了。

“波奇酱,没事吧?先坐下歇会儿。”喜多扶着她,将她引到墙边的长凳上坐下。

后藤一里顺从地坐下,将怀里的吉他抱得更紧了,头也深深地低了下去,重新缩回了那个由头发构成的、狭小的个人空间里。

#189:练习室里,激烈演奏后的余音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设备散热的温热气息。后藤一里被喜多郁代扶着坐在长凳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靠着墙,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把粉色的吉他。她的脸埋在垂下的长发后面,只能看到汗水沿着下巴滴落,在深色的地毯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湿痕。

虹夏、喜多和凉的夸奖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穿过一层厚厚的水幕,模糊地敲击着她的耳膜。她的大脑因为缺氧和脱力而一片空白,无法对这些善意做出任何回应,只能通过更用力地抱紧吉他来寻求一丝安全感。

就在这时,我从角落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室内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刚刚喝完水放下瓶子的山田凉,都下意识地随着我的动作移动过来。我走到练习区域的中央,环视了一圈因为刚刚的演奏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场地——效果器上闪烁的指示灯,音箱上微微震动的网罩,还有架子鼓那片闪着金属光泽的镲片。

“刚才的最后一首。”我开口,声音在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显得很清晰,“后藤同学的solo部分,情感的递进做得很好,从开始的压抑到最后的爆发,技巧没有盖过情绪。”

这句话直接指向了乐队的核心。喜多郁代扶着后藤一里肩膀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她看向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虹夏则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里多了一份认同。

我的视线并没有在后藤一里身上停留太久,而是转向了其他人。

“但这不仅仅是solo的功劳。”我继续说,“solo开始前一个八拍,山田同学的贝斯line给出了一个非常稳定的低音基础,让吉他可以没有顾忌地往上冲。喜多同学的节奏吉他扫弦颗粒感很清晰,把整个声场都填满了,没有留出任何空白。还有伊地知前辈,”我看向架子鼓后的虹夏,“从头到尾的节奏都没有任何一点拖沓,尤其是在那段复杂的solo里,军鼓和踩镲的配合,完美地跟住了吉他的每一个即兴细节。”

我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辞藻,只是把我听到的东西,用最直接的语言陈述了出来。

“你们四个在一起的时候,是一个整体。”

我说完,便不再多言,重新走回角落的椅子上坐下,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随口感言。

练习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后藤一里抱着吉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她把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和长发构成的阴影里,肩膀以一种极其细微的幅度颤抖着。

*……他听到了。*

*……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是‘我们’……*

这些不成句的词语,在她混沌的脑海中反复闪现。

“哇——!”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伊地知虹夏。她从鼓凳后面探出头,眼睛闪闪发亮,“陆君同学,你……你也太专业了吧!连那么细的地方都听出来了!”

“是啊是啊,”喜多也跟着附和,语气里满是兴奋,“刚才那段连我们自己都觉得配合得超常发挥了呢!没想到你全都听出来了!”

山田凉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地走回自己的贝斯旁边,伸出手指,在琴颈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然后她抬起头,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喜多郁代低头看着怀里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后藤一里,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听到了吗,波奇酱?我们,是一个整体哦。”

#191:那句“我们,是一个整体哦”如同轻柔的羽毛,拂过后藤一里的耳廓,却在她的内心激起了千层涟漪。她依旧将脸埋在阴影里,身体的颤抖却比刚才更加明显了。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混杂着巨大羞耻感和一丝微弱归属感的剧烈冲击。

伊地知虹夏深吸一口气,脸上兴奋的红晕还未褪去。她从鼓凳上站起来,双手叉腰,用一种充满活力的、仿佛要将整个练习室都点燃的语气宣布道:“好!为了庆祝我们今天超常的发挥,也为了感谢陆君同学的专业点评!练习结束后我请客!大家一起去吃芭菲吧!”

这个提议瞬间将室内有些凝滞的空气重新搅动起来。

“哇!真的吗?太好了!”喜多郁代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扶着后藤一里的肩膀,高兴地晃了晃,“波奇酱,听到了吗?虹夏前辈要请我们吃芭菲哦!”

山田凉已经将自己的贝斯装回了琴盒,拉上拉链。听到“请客”两个字,她原本平淡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她抬起头,看向虹夏,镜片后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微光,然后用一种不带感情起伏的语调,简洁地吐出一个词:“去。”

所有人的目光——虹夏期待的、喜多兴奋的、凉平静但明确的——最终都汇集到了还缩在长凳上的后藤一里身上。新的社交邀约,如同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铁笼,再一次将她笼罩。

“芭、芭、芭菲……”她的嘴唇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大脑开始疯狂运转,试图搜索拒绝的理由。*要花钱……不,是请客……要去人多的地方……会被盯着看……不知道该说什么……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无数个灾难性的场景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让她本就缺氧的大脑更加晕眩。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苍白。

喜多郁代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握着后-一里肩膀的手也放轻了力道,用一种安抚的、商量的语气说:“波奇酱要是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的,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从角落里站了起来。我拿起放在长凳上的那瓶只喝了一口的麦茶,然后走到后藤一里的吉他盒旁,将那瓶冰凉的麦茶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的动作很平缓,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我没有看她,只是将饮料瓶维持在那个她一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

“补充水分。”我说。声音不大,内容也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

练习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因为我的这个动作而转移。刚刚聚焦在后藤一里身上的压力,被这瓶突然出现的麦茶给打断了。

后藤一里感觉到一个冰凉的物体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下方。她缓缓地、迟钝地抬起了一点点头,透过刘海的缝隙,看到了那瓶熟悉的棕色饮料。以及我那只拿着饮料瓶的、骨节分明的手。

*……水……*

她的喉咙确实干得像是在冒火。巨大的精神消耗和身体消耗让她处在脱水的边缘。求生的本能,压过了社交的恐惧。

她那只没有抱着吉他的手,以一种极其缓慢、如同慢镜头回放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抬了起来。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蜷曲着,在即将触碰到瓶身时,又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

最终,那颤抖的指尖,还是轻轻地碰到了冰凉的塑料瓶壁。

我感觉到她的触碰后,便松开了手。

那瓶麦茶稳稳地落入了她的掌心。她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用双手将瓶子紧紧抱住,仿佛那不是一瓶饮料,而是一个可以抵御外界所有伤害的盾牌。

她抱着瓶子,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伊地知虹夏看着这一幕,眨了眨眼,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啊,说得也是!练习了这么久,肯定又累又渴了。那我们先收拾东西吧!波奇酱也慢慢来,不着急哦!”她说着,便转身开始整理自己的架子鼓,用行动给了后藤一里足够的缓冲空间。喜多也微笑着松开了手,开始收拾自己的吉他。一场迫在眉睫的社交危机,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193:后藤一里双手紧紧抱着那瓶冰凉的麦茶,瓶壁上凝结的水珠濡湿了她的掌心,带来一丝粘腻的凉意。她依旧低着头,将自己藏在长发的帘幕之后,练习室内的其他人开始收拾乐器、整理线缆的声音,在她听来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伊地知虹夏和喜多郁代的交谈声,山田凉将贝斯放入琴盒时发出的轻微碰撞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的全部感知,都集中在了怀中这瓶有形的、冰冷的、代表着“约定结束”的麦茶上。

在其他人开始各自忙碌的时候,我并没有立刻回到角落的座位上。我站在原地,目光扫过正在收拾东西的三人,然后转身,迈步走向了练习室角落那台嗡嗡作响的自动贩卖机。这个动作并不突兀,就像是口渴的人自然而然的举动。

我从口袋里再次掏出钱包,取出几枚硬币。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相对安静下来的空间里响起,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叮当、叮当、叮当。”

我将硬币一枚枚投进投币口,贩卖机老旧的面板上亮起了几个红色的数字。我回过头,看向那三人。

“伊地知前辈,喜多同学,山田同学。”我依次叫了她们的名字,声音平静,“想喝点什么吗?”

伊地知虹夏正弯腰将一片镲片从支架上卸下来,听到我的话,她直起身,脸上带着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咦?可以吗?那我就不客气啦!”她用手背擦了擦鼻尖的汗珠,“我想要一罐热的红茶!”

喜多郁代刚刚把自己的吉他放进琴盒,听到询问,她笑着摆了摆手:“啊,不用麻烦的,陆君同学。”但看到我已经按下了虹夏要的红茶按钮后,她便不再推辞,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微笑,“那……我要一瓶橙汁好了,谢谢你。”

山田凉已经收拾完毕,正靠墙站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伸出食指,指向了贩卖机面板上可乐的图标。

我点了点头,按照她们的选择,依次按下了按钮。

“哐当、哐当、哐当。”

三瓶不同颜色和形状的饮料接连掉进了取物口。我俯身将它们一一取出。一罐温热的红茶,一瓶圆润的橙汁,还有一罐冰镇的可乐。

我拿着饮料走回去,首先将那罐还带着热气的红茶递给了虹夏。

“谢谢你,陆君同学!”她双手接过,开心地笑着。

然后我将橙汁递给了喜多。

“非常感谢。”她微微鞠躬,双手接过饮料。

最后,我走到山田凉面前,将那罐冰可乐递过去。她伸出一只手接过,对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咔哒”一声,干脆利落地拉开了拉环。

练习室的角落里,抱着麦茶瓶的后藤一里,从始至终没有抬起过头。但她能听到我的脚步声,听到我与别人的对话,听到饮料掉落的声音,也听到了她们道谢的声音。那股原本紧紧包裹着她、让她无法呼吸的、名为“特别对待”的压力,随着那三瓶饮料的出现,被悄无声息地稀释、冲淡,最终分散到了整个空间里。她不再是那个被单独拎出来的异类。她和其他人一样,都收到了来自同一个人的、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普通善意。她紧绷的脊背,在那熟悉的、被淹没于集体之中的安全感里,极其缓慢地、极其细微地放松了一丝。她抱着麦茶瓶的手,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用力到指节发白。

#195:当最后一件乐器被妥善地装入琴盒,练习室内的声响渐渐平息,只剩下自动贩卖机低沉的嗡鸣和墙上时钟秒针走动的微弱滴答声。伊地知虹夏将擦拭干净的镲片包好,拉上拉链,然后拍了拍手,脸上是期待已久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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