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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码宝贝魔改向同人】【武嘉/岳光】岳与光给出的诠释【数码宝贝武嘉/岳光】我们的诠释2:冬日融雪 25岁,婚后第7年,解决问题,向着神仙夫妻进化的故事~,第1小节

小说:【数码宝贝魔改向同人】【武嘉/岳光】岳与光给出的诠释【数码宝贝魔改向同人】【武嘉/岳光】岳与光给出的诠释【数码宝贝魔改向同人】【武嘉/岳光】岳与光给出的诠释 2025-11-05 19:46 5hhhhh 9750 ℃

我们的诠释(2):冬日融雪

相关人物介绍:

全作核心角色:

高石岳(25):作家。

高石光(25):家庭主妇。和丈夫一同寻求新的改变。

泉贤(26):当年众被选召者中与岳和光交情最好的人,家庭主妇。不时为岳和光的情感生活做出点拨。

高石天(7):高石家长子。

高石崎(5):高石家次子。

巴达兽(成长期):岳的拍档,成熟后仍不失孩童般的纯真。

迪路兽(成熟期):光的拍档。

女人之间的对话

“是吗。小天这孩子……”

令人难以相信的是,那个当年的天才少年——后来便消失于公众视野的贤,居然也会出现在购物大楼,像寻常的妇女一般,用手指不轻不重地夹起一件件外套的肩部,一边凭指肚感受面料的好坏,一边用眼向大脑扫描自己穿上后的大概貌致。

“天呐……”一旁的高石光惊叹道,“这些……有什么分别吗?”

这一面放衣物的墙,清一色是黑色的外套。可惜它们都是男装,贤并没有足够宽厚的肩膀将它们撑得很好看。

“这不就像男人分不出女人口红的颜色一样么。”贤小声叹道,转了个身子,“好啦,咱们走吧?”

没有哪个正常的女人会愿意穿贤那种纯黑或纯灰的、完全无法凸显女人魅力的装束,所以一般的商场里可买不到贤乐得的衣物。贤的衣服一直是定制的,从石田空介绍的同行那里定制来。

不过再怎么说贤也是一名真正的女孩子,她的审美再怎么单一终归还是爱美的,尽管在旁人眼中并不能分出这件黑色和那件黑色到底有什么不同——有两个人除外——她的拍档虫虫兽和她的丈夫,她的光子郎君。她们之间从来都懂得彼此的趣味:就像光子郎君永远都能从两件在外人看来一模一样的装扮中觉察出气质上的微小分别,贤君也一定能从丈夫的茶水中品出他今日份的心情,这样的默契就连岳和光也没法做到。

贤并不是来买衣服,她只是同少年期到现在一般地,让她的不管是不是要在前面加一个“恶”字的趣味肆意游玩。她只是想瞧瞧类似穿给男人的衣服现在都是什么款式,毕竟她当年也穿了一段时间男人款的黑灰外套。

女人之间,SHOPPING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就连SHOPPING本身都不算是理由,因为女人之间的理由只是为各种的一时兴起寻找看上去不那么说不过去的解释罢了。不过光和贤这两位的SHOPPING活动又不太一样,这样做并不是日常的消遣——于光而言这种消遣可远远比不上同自家丈夫开辟“新玩法”来得有趣,于贤而言与其说这是消遣不如说,这是她探索新世界的一部分,作为一个远离人间太久的天才的探索。那么于光而言,陪着她的好闺蜜去做她想做的事,当然理所应当。

光和贤是彼此喜欢的。两人甚至“私下”尝试过接吻和相互爱抚,作为对性事边界的拓宽。至于私下之所以打了引号,那是因为她们的丈夫知道而且不排斥,尤其是岳。岳、光、贤三个人当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小贤是阿岳在对小光情感问题上的老师,也是不仅不会觉得小光的黑暗面很讨厌反而会觉得可爱的可以彼此磨耳朵的铁子,这种关系中甚至带着一点点源于亲密的恋爱向。岳不止习惯了二人间的亲密,也为小光能有这样一位同性朋友感到欣慰。他见证了两个人间的情感是怎样升级的,就像他亲身经历自己和小光之间的情感是怎样变革的那样。至于光子郎,他就更不在意这些。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懂得贤的心意,就像贤也比任何人都更懂得他的心意。

如果有什么可以让女人变得勇敢,那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成为母亲。同样地,如果有什么可以让女人变得不再勇敢,那排在第一位的也是成为母亲。贤就是,虽然她并不是不再勇敢,她只是不再对世界报以假装自己是男生的倔强,尽管她早就不同于普通的女孩子,她有过双面性别的人格,那就像品尝过一道名为“人间极乐”的菜肴,整个儿人的境界都完全不同了。她是一名“后来而来”的母亲,也可以说,等同于又不等同于那些满心慈爱的年轻妈妈。她的童年创伤比任何一位被选召者都要刻骨,但她被疗愈的程度比岳要好得多。她不止【要】用心去爱她的儿子,也【足以】去爱她的儿子。她渴望有一个跟她一样的女儿——性格上,而不是童年经历;但她又不执著于此。岳和光都认为她会是一位优秀的母亲,她自己也从不否认这样的说法,因为她相信自己就是那么一位优秀的母亲。

光倒是有些不同。她是因为岳,因为自己心爱的人而变得勇敢、变得收敛。对儿子的天然的爱因为过往的不良经历,被她不自觉地压制住了;但就像她当年企图占有哥哥那样,现在——准确的说,是【此前】,又企图占有岳,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进步。

不过这不代表光不会为了两个孩子变得更好,虽说“为了岳”才是她心心念念的头一号因由。光预备做的不单是“有几分便爱几分”,也期望可以对过去当母亲的失职做些补救。

这样的两位母亲,谈到了小天,便有了开头贤的那句感叹。

贤没有说出的后半句光很清楚,贤一定会因为小天的态度而非常爱这孩子,因为当年爱智前辈和她的选择与小天是那样地相像,她们都是敢同命运斗争的人。

“我也喜欢得紧。”

“因为像他爸爸么?”

高石光回以温馨一笑。

“不再完全因为这个。”

“岳对我说了手心手背的道理。他还说,爱他们的理由,就和当年我为什么喜欢他是一样的。”

“但你儿子也的确惹人喜爱。”

小天和小崎满月的时候贤都有过来探望,两个孩子也一直很喜欢他们的贤姨。她对他们一向亲和,还曾捉起小天还很幼小的手掌,把它放在自己孕期时鼓鼓的肚子上。在光和贤之间,孩子们的亲善不仅没有明显的偏好,甚至随着小天渐渐记事懂事,他愈发地喜欢这位任性却温柔无限的阿姨,甚至偷偷想过要是贤姨是自己的妈妈该有多好,想过为什么爸爸要那么爱妈妈,却不是爱贤姨,甚至在认识到光子郎叔叔就是贤姨的丈夫以后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厌恶感,正像当年他的妈妈在认识到光子郎对她哥哥的特别情感后对他产生的那种莫名厌恶。当然,小天毕竟是一名懂事的孩子,当他听过贤姨给他讲的,她和光子郎叔叔的一些往事之后他便明白,那两个人的情谊丝毫不比自己的爸爸妈妈来得要弱。对贤姨的渴望也自然地淡了三分。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那就是贤姨是非常可靠的、值得对她说心里话的人,而且比爸爸一向敬重的空姨更得他心意。

贤呢?她对光说过,那两个小家伙加深了想要要孩子的愿望。贤在某种程度上同光是一样的,她们都想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留下一个孩子,而且最好不止一个。不过贤没有光来得那么歇斯底里——虽说光的歇斯底里一向隐而不露,贤想养育孩子这样的单独的冲动远远胜过为丈夫生育的热情,而光那种纯粹为了成全丈夫的美满的单一因由也因为到头来只是成全了自己的排他性爱情而毫不纯粹。

“无论美人坯子还是男神性子,都不适合作为父母解释他们为何爱自家孩子的理由呢。”

“是呢。”贤点头。这很好理解,真正的父母就该不管自家孩子有多大的先天不足,有多顽劣,都要深深地爱着ta。

但在光和贤之间,这样的对话隐含着另一重意思。

贤的认同并不仅仅是对当年她的生父生母只看重男孩、只看重孩子的人前显拔的反驳,她所关注的是父母是否真的会去爱孩子。

无论是岳还是光,他们都得出过自己不爱孩子的结论,前者的结论甚至让小天为之震惊。岳将爱看得太重、太宝贵,以至于在这定义的大前提下,两个孩子注定无法从他那儿获得他自己命名为“爱”的东西——这就是过犹不及的道理。现行的教育观常常说,你这个并不叫爱,你这个其实是什么什么,云云。其实反过来也可以说,有些教育观对爱的尺度太偏狭,以至于无法惠及大众父母。岳总想给到足够多,但他却没意识到也要提防是不是给过量——在亲密上他能控制得很好,但他却没有控制用心程度的习惯。

光的不爱建立在她压抑其他爱的通道的基础之上。她所面对的问题,其实是“已经不要自己爱其他人那么久了,自己如今到底以何种理由重新去爱?”

对此,岳给出了他的答案。

但可能另一部分答案要光自己去寻觅,那部分答案的内容就是“由她亲力亲为,亲手书写”。

所以光提及貌美和性格,其实代表了她自己的选择,她不要以那个理由去爱小天小崎,这从一开始就不够纯洁,而且也确实会如她一开始担忧的那样,对“对岳的忠诚”造成冲击。

这并非信口雌黄,很多时候的不伦都不只是因为寻找情感支柱的替代品,“对方本身就是那样发闪的人”也是很重要的理由。就像当年光对太一的依恋,很难想象如果太一是一个废肥宅而且毫无担当的人的话,光还会对他产生那种情愫。

但在光心中,岳的答案其实并不太让她圆满——岳自己就是,以前天天粘着而心生喜欢,又因为心生喜欢而天天粘着。只是这样其实并不意味着两人能走到最后,或者说这样常常成为爱情不健康的重要因素,他和她在早些年就是这样诠释的。

对两个儿子大概也是这种道理,亲情泛滥是无论如何都该提防的,要是像那种没有更深层的东西作砌砖的很普通的青梅竹马那样不舍得对方离开,就会忍不住出手干预孩子的各种私事,那恐怕是比光因为岳对两个孩子亲密而吃醋更可怕的事——因为孩子渴望她以外的世界而吃醋。

所以光还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她现在能说和能做的,就只有捡拾起作为母亲的责任心。

“期待。期待看到你们母子崭新的样子。”

“我也。”

两个人推着手推车进了连锁超市。

“怀小天小崎的那两年,岳常常变戏法式地给我买一些新鲜的小物件儿。

“像这个。”

光顺手从货架上拿下一小瓶味道怎么看都很匪夷所思的新款饮料。

“陪他尝遍人间吗?”

光拄着手推车一滞,紧跟着前面的贤也停下等光跟上。

“不准确,”光仍然用知性女人的声线说道,

“一开始是我想要,后来就成了我俩的习惯。”

“也对。”

……

两个人仔仔细细地把商场的各个死角览了个遍,到最后结账的商品却只有贤拿的一瓶摩丝。

“这个……你不用特别定制的吗?”

“我第一次用。试试。”

贤难得地露出一口白牙,冲着光。

至于光,临付款又把几样新商品给留在了柜台前。

这是光和贤的不同。

光的探索只和岳有关;贤的探索却只和自己有关,顶多她会把自己的心得讲给丈夫听。

“其实……”

(其实你买什么东西不用想岳会不会用得上,何况他你还不了解吗(根本不会在意你的这种纠结)……等等,以你对他的了解,呃,那为什么还要……?)

所以,这句话刚开了个头,贤就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是因为那个,”

光神气昂扬地甩甩秀发,

“因为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对。买了反倒成了他——

“以前的,他。”

这是光和贤的又一处不同。

贤对生活的体验往往渗入到最微小的地方去,而光追求的却是“番”,新的一番感触。他和她走过的十一年里,两个人早就吃惯了生活中的各种微小,所以要想让生活变得有新意,只几样随便的新商品可是远远不够的。

“提到他,你们现在……”

贤提了只装一瓶摩丝的购物袋来到店门,光从她后面跟到与她并排,两个人缓缓走出购物大楼。

“唉,主要错都在我身上。”

贤忍不住笑出声。

“呃,好吧。他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你们呀……真很可爱呢。”

这是个小雪天。白屑样的雪片落在两名长发女人的发梢、肩角、棉绒衣的纽扣上。

这样的天气往往使人心情舒畅,虽然雪天不比雨天能闻到放线菌的亲切气味,但雨雪都是“有东西从灰暗处(指此时的天空)释放出来”的隐喻。

此时的光和贤并排走着、对视着。

贤觉得这样的光很美很美,所以忍不住去看她;而光明白贤对她注视的因由,所以想要从她亲切的眼神中捕捉一丝作为少女的可爱。

可惜,行走的步伐不允许她们顺畅地来个接吻。两人也都不是对对方痴情的那种情感。

“还是说点你的想法吧。年轻的时候听岳说过很多,很少听你说你的事。”

贤很自然地把头别过去,捎带起话题。

光吐吐舌:“嘛啦,毕竟我是很任性的那个类型呦……”

贤本来可以接一句“岳不比你不任性”,但这事儿两人都心知肚明,所以就不必赘言。

“唔,怎么说呢。

“不知道要怎样准备。

“那个不得不做改变的时候已经到来了,但我却毫无头绪。”

虽然光说着在同是妈妈的其他妇人听来糟糕得不得了的话,但她的语调和语速都很沉着,她甚至还安宁地看向远方黑白相间的半雪行道。

“但你毫不担忧。”

贤说道,说出了光未说也无需说出的话外音。

“嗯。不只是因为有岳在我身边。”

“啊啊,我家小光长大了呢。”

“噗嗤。”

言尽于此。短短几句,贤已经听懂了光此时的心声。她本来还想捎带着问些光和岳之间的转变,但若此时再问就显得无聊无趣。

两个人同样没有谈及的话题是岳想过的一个问题:贤作为更加合格的母亲,为什么没有对他们早先不良的养育方式提出质疑。

——因为贤一直心中有数,她相信这两个人面对生活中的【小事】可以靠自己去探索、去解决。

而光拥有同等分量的自信。要捍卫自己的爱情成果,所以绝不能服输。

无水垂钓

即便是下小雪,下久了也会覆成树上的挂糊、地上的绒毯。在这样的天气下,公园的人工湖似冻非冻地,上方结了像是粥油皮的鳞质水层。而那小雪就像被用铁擦板刮下来的椰蓉末,一点点、一点点地摊在湖面。不知什么时候,最下面的那部分会沉下去、溶解掉。

湖岸的游船不得开,船身也已斑驳了,昭显着它服役的日子之久和营业者对它背叛的证据。

显然,这儿倘有人来访,必定也是视此处为私人基地、可以大敞心扉的地形之友的细腻之人。

坐在泊在岸边的游船上一个人沉思,这是石田大和年少时的习惯。他一向心思深重,又不愿与人分享心事。沉吟、忧郁、自怜而自恋。孤单地吹起口琴,似冲着天空实则隔绝了一切外来的听众,有时表达仅是为了表达,连身旁的加布兽也不去在意它是否听懂。

这些都是因为他是离异父母的长子,不得不背负背负不得的东西。

内向的人怀揣的心事各不相同,而对小孩子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对父母的情感为何。

现在坐在这游船上的是大和的大侄子高石天,陪在他身旁的是一橙一白两小只数码兽。

天生得像在温室中长大的独生子,可今天他的小脸却血色过头,那是冬风为他涂的腮红。即便是东京最冷的天气,他也只着了鹅黄色的单衣、天蓝色的帆布长裤,光光的脚底板踏着一双木屐,稚嫩的脚指头因为低温蜷成了冬眠的松鼠,却倔强地屈着指关节。

天手中握着一根钓竿,爸爸常带他到这儿来偷钓——而这儿,也是高石夫妇在现实世界觅得的其中一处幽会地。

东京的冬日是湿冷湿冷的,水中的鱼儿也因这让人病恹恹的天气僵在水下不爱动弹。迪路兽倒是毫不介意在砭骨的水中捉些吃的,它并未因为这些年在现实世界的逸乐而迷失了战斗本能,但它今天还不想破坏这样好的气氛。

它和头顶的巴达兽看着雪景,正安静地在微风中领会如《春雪》《雪国》等日本名作中描绘的意境。

可惜它们现在身处船上,微风和水波足以让船来回摇曳。尽管程度不高,它俩若要保持平衡,巴达兽就不得不将它的后腿用力夹着迪路兽的腋下。但这样的动作过于耗力,所以两人坚持了一会儿便分开了,各自将爪子扒住船舷。

伴着冬风的微雪吹在天的睫毛间,被外释的生物能融化,将这俊俏的孩童扮得更似梨花怜女。可惜天和他爸爸小时候完全两样,他极少哭——以前也不是没哭过,但他很快发现无论哭不哭,那个性子温和的爸爸都不会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反馈,而那个并不爱他的妈妈则无视了他的所有哭泣。爸爸总是教他如何自己解决问题,在有限的相处时光中,天也能实际地体会到爸爸,甚至妈妈,他们都是那种山崩不改于色的人。所以,小天在幼年就已被塑造成一个情绪缓流、心智坚定的人。

高石天的记忆中,巴达兽和迪路兽既是很好的玩伴,又是可靠的长辈——当然有时也不那么可靠,比如某些关键的时刻——他不是没问过它们妈妈为什么不爱自己,但得到的却是“这怎么可能”“想不到任何理由啊”这样的看起来像是大众成人搪塞小孩子的惯常答复。

——这实际上是因为它们无法像人类那样对情感作出细致的划分,所以随着岳成为光的伴侣的时日延长,他便觉得两只数码兽的感情也许算不得爱——但这是因为,岳和光之间对爱的诠释变了很多,但巴达兽和迪路兽之间却没什么情感的流变。

虽然没有从母亲那儿获得足够多的爱,但天的成长环境相较他的叔父大和却健康得多,虽说他生命中的前七个年头是实质上的单亲孩童——但这样说也还是太绝对,光在物质和职务的养育上还算是称职的,这也是为什么天不像他叔父年少时那样冲动、易激惹。

天的决定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但妈妈却对他说,为先前的缺位感到愧疚,希望可以给他一个爱他的机会。

天听到后是发懵的,他不确定面前这个他不得不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对他说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对他的生活又意味着什么。他所知道的是,假若他答应了光,那么他好不容易下的决定就不能够执行。

对母亲宣战?这样的决定放在一个七岁的孩童身上还是显得过于奇怪,因为这不同于反叛期的口号,是为了保护自己远未健全的意志,在天这里,我们看不到任何他渴望达成的战果。何况“儿子向父亲宣战”这样的例子即便是在君父逻辑强硬的日本也不在少数,但它们多半都和道路的选择,或者基业的方向有关,而“儿子向母亲宣战”这样的事简直闻所未闻,母子之间哪儿有打仗的缘由?

天自己都没想过他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尽管对他来说他已经思考了很长时间,也许只有两三个月的静时思虑,但也囊括了两三年的观察与体味。这不能怪他不自明,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作出这样那样的抉择,往往都是事后别人问了,他找了一个即时性的揣度当作当时的理直气壮。

站在上帝视角倒是可以理解:这是一种宣言,一种“你不爱我,那我也不要爱你”的宣言。这场战争的本质不在于战争的目的,而在于定义它是战争。

但这场战争却在发动的前夜被掐灭了火星。

所以,天现在很懊恼,又很烦乱。但他在家中已经和两只数码兽谈过了,得到的只是没有结论的郁闷。所以这样美丽的雪天,巴达兽和迪路兽出行的主要目的得以成为赏雪,而不是听天絮叨和絮叨他。

“你这样的话,岳会担心你感冒的。”

出门前,巴达兽提醒道。

“光她……也会担心你的。”

迪路兽嘴唇微张说道,说得不够坚定。它既然知道了小天的心结,就不得不随时想想什么话要说,而什么话不该说。

“没事。”

天如果倔起来,恐怕他那个一向犯倔的弟弟也不能与他抗衡。天的心锋温和、坚定、且有力。

(这是我的修行。)

天对自己这样说道。

天带了钓竿却没有带鱼饵和水桶,那是因为此刻的钓竿,本体是一把竹刀。

其实家中就有现成的竹剑,那是爸爸拿来和贤姨陪练的道具——目睹过两人激烈对杀的天曾经因为不理解练习的含义而偷偷伤心,后来却因此期待过爸爸和贤姨能发生些什么。

“不可能的。”巴达兽熟练地起开一罐咖啡,利用腕力并不勉强地用它的三根手爪单手仰头畅饮,“岳我太了解了,他这么忠贞的一个人。”

“他喜欢贤这是没错啦……但他更爱光,更不可能为了贤而做出对不起光的事嘛。”

没有取竹剑来一方面是它会破风——或者说,扰乱此地的宁静;另一方面实体的武器并非天想要的心境。天的武器是温柔的,所以是以不肃杀之物去反映战意。

天现在的握杆正是介于标准钓鱼姿势和握竹刀的姿势之间,鱼线的末端只有铁钩,悬在粼粼的湖面上,看样子还不想扰出水痕。

当然,天并没学过怎样握竹刀(七岁的他也不太举得动成人的竹剑),他现在甚至是坐在船上的。他把那钓竿握得很笔直,仿佛远古步卒的长戈立在身前。

这样怪异的光景,若是放在路人眼里,恐怕要怀疑这孩子的精神不太正常了。可巴达兽和迪路兽依旧眯着眼睛在冬风中聆听,让细雪吹过哺乳动物的特征毛。岳教谛过它们,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古古怪怪的,但一定不要去横加责问——当然,尤其是对巴达兽来说,这简直太容易理解了。在现实世界看多了形色相仿的人,就会对怪异分子产生特殊的亲切感。巴达兽很喜欢小天。

天的眼神并不像与霜雪搏斗的战士,而像一个忧郁的湖边智叟。这样的说法自然是不准确的,因为那眼瞳就算没有白雪点缀也异常光亮,远非老年人的昏迈。这样说是为了与“忧郁美少年”作出区分,他不是那种性子的人。面对将黯的十六时天空,他不是忧叹“韶华易逝”或悲从景生,而是希望这样的温度可以冰冷他滑膛的心口。手握钓竿不入水,两眼也不知盯着竿头还是垂线,这样做是为了释放。对母亲的不满,以及少许暗恨。

“嗨!”

不知道什么时候,巴达兽和迪路兽赏腻了雪景,各自在同岸上着一边,拣起数颗石子冲对方投掷,以维系各自的敏捷身手。偶有一颗集中了天的右后颈部,留下的深红印记彰显出它们平时的力道。但天不仅一声不吭,甚至都没有腾手从衣服中将那石子整理掉。

直到一颗石子弹在钓竿的脊背上,把它弄得抖了几番。久视一定会视疲劳,天眨眨眼,感到天色已晚,自己心中的情绪也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不疾不徐地缓缓起身,抖了抖僵直麻木的脚板,感到下方的反冲力、并且控制住自己的平衡后,顺手捉住了掉出衣摆的石子,用力地投向岸边一棵高树的枝头——可惜七岁孩童的力道远不足够,那石子连一半的行程也没走完就尴尬地坠落。

与母亲幼时的易患病体质不同,天生得注定健朗:尽管现在还是小小的身板,但身心都令人觉得无法击垮。对七岁的他来说,翻越泊船依然是吃力的,但他的动作毫不含糊。天的腰间系了黑色的松紧带,而那根钓竿正置于腰后,如同被收进剑鞘的剑——当然,岳的那把竹剑却不需有剑鞘,它向来被用作释放他体内的攻击欲而不必用外物管制。背剑或是悬在腰间是两类武者的做法:后一类从来都是为了方便出鞘,而前一类却是为了表明自己心胸坦荡,不必时刻提防面前之敌。

如同天来这里时,巴达兽和迪路兽一个用飞一个用两足小跑地跟在他后面。天来时步伐坚决而神情空洞;离时则神情坚定而步伐平缓。两只数码兽不止一次地眼神交流,但彼此都得到了“我也不清楚他身上发生了什么”的回复。

一路上三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有天自己知道,其实这修行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变化。但若是升上一层俯视,其实是有的:他明白自己的不满与暗恨没那么充足,对母亲光仍怀有矛盾的排斥和期待,因而对抗的执著便削减得七七八八。但若是再升上一层俯视,其实仍然没有:因为天本来就是这样认真、冷静、爱反思的特质,所以无水垂钓的前后他的性格或心智都没发生任何变化。

紫色外套

“太心疼对方反而不是好事。”

今晨光出门前这样说道,我马上点头。

其实光不爱小天这事我并不是没仔细想过,最少,我慎重地给出了一个价值判断:光比我(们)的孩子更重要。换言之,如果到了二者只能保一的情境下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光生还——光也一定会选择留我活命,而我会因为理解她的爱而回避对孩子的歉疚。

年少时反复推敲爱的涵义,因而延续了这样苛刻的标准,所以默认自己没那么爱孩子。但也许对孩子来说不是的——对我来说,“我为什么一定要爱你呢?”,大概是这样的态度。即便赋予了他生命而获得了作为父亲的责任,我也习于将责任与爱分得很开。爱是很自由的事。

小天却觉得我很爱他——大概是因为我满足了一个小孩子对爱的渴望吧?

想一想,小孩子要的,无非是“积极的回应”。

他饿了,给他提供食物;困了,哄他睡觉;有心事,安静地听他说;有创意,做他的第一个读者。

仅此而已。

把他当作是一个很普通的交谈对象,甚至不用刻意把他当作朋友。

我一直是这样做的,对小崎也是。

小天小崎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一直都有好好保存,但我倒没有为此感动到落泪。

——因为爱光,享受光也爱我,再来另一份纯真的爱无论怎样都有些许多余。

今天巴达兽、迪路兽和小天都不在家,小崎一个人在他房间里打电动。

我今天很萎靡。

因为我在反思自己的问题,意识到自己依然在回避追求幸福。

所谓“亢龙有悔”,很多人都害怕自己的当下就是人生高峰,或是自己在明天创造了一个人生高峰。而那个高峰过去的急转直下是很难被消化的。

我的不作为,心疼光,那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也是我害怕日子过得太好会遭天妒。

结果,小贤寄来的影片告诉我,只有回避问题才会造成更严重的问题。

再有,我所不敢面对的不仅仅是不幸带来的创伤,更在于害怕看到自己没有能力争取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是我今天反思的结果。

这就足够荒诞:我本不是自卑的人,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渐渐有了信心的;何况还有光陪在我身边。

想要更加幸福,不过是临门一脚。

只是我没那么愿意认清它。

“不配拥有更好”,这样的想法着实害人。

……生活早晚要开张。

用力睁开惺忪的眼皮,透过窗看到暗蓝色的天空。

这么晚了吗?

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听到小崎的房间里依然有激烈的电动声传出。

这小子……

敲门,没回应。

他当然听不到。

破门而入(当然他也没锁门)。

装作心不在焉地说道:“动画片的时间早过了哦。”

正在兴头上的小崎面色全凉,一个手滑就听到连续的失误提示音。

更加烦躁的他很快就GAME OVER了。

他不顾一切冲出房门,奔向电视机。

我无奈地笑笑。

没一会儿,哭声传来。

猛然想起今天还没准备晚饭,但这小子如果驴起来恐怕会破坏家中设施。

给光打个电话吧。

“买点好吃的回来吧。晚饭忘了做。我要先把小崎收拾了。嗯,清淡点的就好……”

果不其然,小崎把沙发上的垫子丢得到处都是,一个后仰倒在沙发上。

“我好像说过玩太久会错过动画片的。”

这是早早为他挖的坑,今天他开玩之前我就特意告诉他别忘了动画片的时间,他还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在动画片开播两小时前就能结束。

他不理我,继续哭。

“哭什么,嗯?

“反正哭完了你也得把垫子收拾回去。”

他晓得不照做的后果,一直拖着的话是要被家人围观挨打的。

所以,即便他只有五岁,房间也收拾得很整洁。

听到我熟悉的态度,他便不哭了。不太情愿地挣扎着坐起来,也没时间去想动画片的事了。

再等等,等他情绪下来之后打算跟他说说时间观念的问题。但是怕做饭的时候被他干扰,所以就拜托光买现成的了。

……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很难听得进去大道理,要让他记住别去玩火,最好的办法可能是让他被热水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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