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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雪的沉沦,第1小节

小说: 2025-10-16 12:47 5hhhhh 8660 ℃

(一)

夏末的X市,空气里残留着未散的暑气,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糖浆。

连续几起人员失踪案的阴云笼罩在城市上空,让原本喧嚣的街头也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压抑。新闻报道语焉不详,只提醒市民注意安全,却更添了几分人心惶惶。

林若雪拎着刚从超市采购回来的环保布袋,步履轻快地走在回家的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浓密的梧桐叶,在她米色的连衣裙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她刚过三十五岁,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只在她温婉的眉眼间添了几许成熟的韵味,肌肤依旧白皙细腻。

作为锦绣家园——这片X市顶尖的独栋别墅区——的女主人,她的生活优渥而规律。丈夫江文斌是跨国企业的高管,虽然常年在外奔波,但丰厚的薪酬足以支撑她安心在家做全职主妇,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他们唯一的、引以为傲的儿子江涛身上。

想到儿子,林若雪的唇角便不自觉地上扬。江涛,那个才上高一的孩子,以全市第六的骄人成绩考入了顶尖的X市第一重点高中,是她心头最大的骄傲和慰藉。今天早上送他出门时,少年挺拔清俊的身影背着书包,回头对她挥手说“妈,我走了”的样子,还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

路过一个平时少有人气的街角时,一个突兀的小摊吸引了林若雪的注意。那摊位简陋得可怜,只一张褪色的旧木桌,上面铺着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上面零星摆着几枚看不出年代的铜钱、几本破旧的线装书,还有几个造型奇特的木雕小玩意儿。

摊主是个须发皆白、穿着件油腻腻藏青色道袍的老者,头发用一根木簪胡乱挽了个髻,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异常清亮,带着一种与这浮华街景格格不入的穿透力。

就在林若雪准备目不斜视地走过时,那老道却突然睁开了半眯着的眼睛,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街头的嘈杂:“这位夫人,请留步!”

林若雪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向他。出于礼貌,她停了下来,但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最近失踪案的新闻让她对陌生人多了几分戒心。

老道捋了捋稀疏的胡须,浑浊的眼睛在她脸上仔细逡巡,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飘忽:“…天光隐晦,地气翻涌…夫人印堂之上,似有薄纱笼罩,虽非自身之厄,却沾了亲近之人的因果…此乃‘牵丝引线’之兆,暗流涌动,恐有外邪侵扰之虞…”

林若雪听得一头雾水,眉头微蹙。这些玄之又玄的话术,她只在电视剧里听过,现实中只觉得是无稽之谈。“老先生,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她客气地婉拒,只想尽快离开。

老道却像是没听到她的疑惑,自顾自地说下去,语速加快:“…福祸相依,善缘自结…此物予你,或可暂避一时之晦…”说着,他那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在破旧的蓝布上摸索了几下,颤巍巍地拈起一枚戒指。

那戒指样式极其古朴,非金非银,像是某种暗沉的青铜材质,表面布满了细密的铜绿,几乎看不清原本的纹路,只有戒面中心似乎隐约刻着一个模糊的符号,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

“此乃‘镇魂守心’之戒,不值几个钱,却是老道的一点心意。夫人心善,家中必有麒麟儿,此物或能护佑一二,免受无妄之灾侵扰…”老道不由分说,直接将戒指塞进了林若雪提着购物袋的手里。那戒指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

林若雪被这突如其来的“馈赠”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她下意识地想推拒:“老先生,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缘起缘灭,自有定数。夫人收好便是,不必挂怀。”老道摆摆手,重新闭上了眼睛,靠在吱呀作响的旧藤椅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瞬间又恢复了那副超然物外的模样。

林若雪拿着那枚冰冷的戒指,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角,感觉十分荒谬。她看了看闭目养神的老道,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这枚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的古戒。最终,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大概就是江湖术士惯用的手段,先用危言耸听引人注意,再送点小玩意儿结个“善缘”,指望着日后能得些回报。

她随手将戒指揣进了连衣裙的口袋里,指尖无意中触到戒面那模糊的纹路,一丝微不可查的凉意似乎顺着指尖蔓延了一下,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她摇摇头,不再理会这小小的插曲,加快脚步,朝着锦绣家园那气派而安全的大门走去。高档社区严密的安保和明亮的环境,总能迅速驱散外界的阴霾。

此刻,在X市第一重点高中的高一(三)班教室里,林若雪的骄傲——儿子江涛,正经历着另一种“战场”。

教室里弥漫着新学年的紧张气息。江涛坐在靠窗的位置,身姿挺拔,面容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清俊而阳光,眼神里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沉稳和专注。他正认真地整理着下节课的笔记。

然而,他的同桌胡小满,却显得格格不入。

胡小满努力地缩着脖子,试图让自己在教室里显得不那么“庞大”。他个子矮小,体型却明显超重,校服绷得紧紧的,额头上因为紧张和闷热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的眼神躲闪,不敢与周围同学对视,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能考进市一中,他曾经也是家乡小镇的骄傲,是“别人家的孩子”。可来到这里,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身边坐着的,全是全市里的顶尖学霸,像江涛这样的更是凤毛麟角。他那曾经还算不错的成绩,在这群学神面前,瞬间沦落到了班级倒数的位置。

更让他难受的是,巨大的家庭落差。他能感觉到同学们身上名牌运动鞋和精致文具散发出的无声压力,而他只有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和磨破了边的文具袋。

自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也让他本能地想把自己封闭起来。

班主任老师出于“先进带动后进,共同进步”的考虑,特意将品学兼优的江涛和成绩垫底的胡小满安排成了同桌。这个决定对胡小满来说,无异于公开处刑。

“喂,胖小满,这道题江涛讲了三遍了你还不会?脑子是不是光记吃不记学了?”后排一个男生半开玩笑地大声调侃,引来周围一阵低低的哄笑。胡小满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江涛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放下笔,侧过身,声音温和却清晰地响起:“张强,好好说话。小满只是基础弱一点,多练练就好了。”他语气平静,没有指责,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让那个叫张强的男生讪讪地闭了嘴。

江涛没有理会那些异样的目光,转向胡小满,拿起他的练习册,指着刚才讲过的题,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小满,别急,我们再来一遍。你看这里,关键是要理解这个公式的推导过程,死记硬背容易忘。来,我画个图给你看……”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清晰地画出辅助线,耐心地一步一步讲解,没有丝毫不耐烦。

胡小满偷偷抬眼看了看江涛专注而真诚的侧脸,那里面没有任何鄙夷或施舍。一股暖流小心翼翼地淌过他那颗被自卑冻得有些僵硬的心。他吸了吸鼻子,努力集中精神,笨拙地拿起笔,跟着江涛的思路,在纸上写写画画。虽然还是磕磕绊绊,但至少,他不再抗拒去尝试了。

江涛看着胡小满努力的样子,心里也松了口气。他并非天生热心肠,只是觉得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是理所应当的事。而且,他能看到胡小满眼中那份被压抑的、渴望被认可的微光。这让他想起了父亲常说的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洒在两个少年身上。一个自信从容,一个努力笨拙。

一枚被随意揣在年轻母亲口袋里的冰冷古戒,一个在顶级学府里挣扎的卑微灵魂,一个笼罩在城市上空的失踪阴影……命运的丝线,似乎正以一种无人察觉的方式,悄然缠绕、收紧。

(二)

放学铃尖锐地划破了校园的宁静,宣告着周末的开始。高一(三)班的教室里,人群像退潮般迅速散去,只剩下胡小满还埋着头,对着那张布满红叉的数学测试卷,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急的还是教室里残留的闷热。

“对不起啊,江涛…”胡小满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歉意和挫败感,他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身边已经收拾好书包的同桌,“又耽误你时间了…要不,你先回去吧?”他胖乎乎的手指局促地抠着卷子边缘。

江涛把最后几本书塞进书包,动作利落。他看了一眼胡小满几乎空白的订正区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没事,小满。这题确实有点绕。这样吧,去我家,我慢慢给你讲清楚再走,省得你一个人在这儿着急。”他拍了拍胡小满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暖。

“啊?去…去你家?”胡小满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慌和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连连摆手,“不…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我…我自己再琢磨琢磨…”他脑海里立刻想象出只有在电视剧里见过的气派的大门与高耸的围墙,那是另一个世界。

“不麻烦,我妈肯定欢迎。”江涛不由分说地拎起胡小满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走吧,我家离学校挺近的,就当散散步。正好我妈今天说要做大餐,一起吃呗。”他语气轻松,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情和真诚,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邀请对胡小满意味着什么。

胡小满看着江涛坦荡的眼神,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一股暖意混杂着巨大的惶恐涌上心头。他嗫嚅着,最终只是小声地、一连串地说着:“谢谢…谢谢涛哥…太麻烦你们了…”然后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自己寥寥无几的文具,跟在江涛身后,像只笨拙的小企鹅,亦步亦趋地走出了空荡的教室。

夕阳的余晖给街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两个少年并肩走在通往锦绣家园的林荫道上。江涛步伐轻快,偶尔指着路边新开的店铺介绍两句。

胡小满则低着头,默默推着自己老旧的自行车,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但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越靠近锦绣家园,空气似乎都变得不同。普通的居民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精心修剪的绿化带、造型别致的路灯,以及一栋栋隐藏在绿树繁花之后、风格各异的独栋别墅。铁艺雕花的大门紧闭,偶尔有光洁如镜的豪车悄无声息地滑入。

胡小满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叶子,都无声地诉说着与他那个破旧小屋截然不同的生活。他紧紧抱着自己的旧书包,仿佛那是他与熟悉世界唯一的联系,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到了。”江涛在一扇雅致的黑色铁艺大门前停下,熟练地按了密码。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铺着鹅卵石的蜿蜒小径,通向一栋米白色外墙、有着巨大落地窗的现代风格别墅。别墅前是精心打理的小花园,盛开着叫不出名字的鲜花。

胡小满站在门口,像被施了定身咒。他仰头看着眼前这栋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的房子,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知道江涛家境好,但“好”这个概念在此刻具象化为眼前这栋他只在电影里见过的豪宅时,带来的冲击是颠覆性的。巨大的落差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让他感到一阵眩晕般的窒息和深深的自惭形秽。

“妈,我回来了!”江涛的声音带着回家的轻快。

几乎是同时,别墅那扇厚重的橡木门被从里面拉开。一阵诱人的饭菜香气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混合着家的温暖气息。系着碎花围裙的林若雪出现在门口,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儿子身上。

“涛涛回来啦!快进来,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她的话音在看到江涛身后那个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小胖墩时顿住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温和的好奇取代。

“阿姨好…”胡小满的声音细若蚊蚋,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藏进书包后面。他感觉自己像闯入了天鹅湖的丑小鸭,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妈,这是我同桌胡小满。”江涛自然地介绍道,“他有些题没弄明白,我带他回来一起做作业,顺便给他讲讲。”他语气坦荡,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林若雪的目光在儿子和那个局促不安的小胖墩之间流转。她看到了胡小满身上洗得发白、袖口有些磨损的校服,看到了他紧紧攥着书包带子、指节发白的手,更看到了他眼中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紧张、自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她想起了儿子之前简单提过这个同桌家境不太好,但亲眼所见带来的触动更深。

“哦,是小满同学啊!”林若雪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柔和,带着一种母性的包容。她没有丝毫的审视或疏离,反而主动上前一步,声音轻柔得像怕惊飞一只小鸟:“欢迎欢迎!快进来,别在门口站着。涛涛做得对,同学之间就该互相帮助。”她说着,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胡小满的胳膊。

那触感温暖而柔软。

胡小满浑身猛地一僵,像被电流击中。从小到大,除了奶奶粗糙干裂的手,他几乎从未被一个成年女性如此温柔地触碰过。那感觉陌生得让他心慌意乱,却又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一股酸涩的热流毫无预兆地冲上鼻尖,他拼命忍住,几乎要落下泪来。

林若雪并未察觉少年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她只觉得这孩子紧张得可怜。她拉着局促得同手同脚的胡小满,像领着自家孩子一样,和江涛一起进了屋。

室内明亮而宽敞,光洁的大理石地面,简约而富有设计感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浓香和淡淡的香氛气息。这一切对胡小满来说都如同另一个星球。他站在玄关光洁的地板上,看着自己那双沾着灰尘的旧球鞋,窘迫得不知该往哪里放。

“涛涛,带小满去你房间或者书房写作业吧,安静些。饭马上就好。”林若雪体贴地打破了沉默,解除了胡小满的“罚站”状态。她笑着对胡小满说:“别拘束,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写完作业正好尝尝阿姨的手艺。”说完,她便转身轻盈地走向厨房,围裙带子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厨房里很快又传来锅铲碰撞的悦耳声响和更加诱人的香气。

江涛熟门熟路地带着依旧处于震撼和恍惚状态的胡小满上了楼,走进一间宽敞整洁、充满少年气息的房间兼书房。巨大的书桌,满墙的书架,舒适的电脑椅,还有靠窗摆放的一架立式钢琴……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提醒着胡小满两个世界的鸿沟。

“来,坐这儿。”江涛拖过一张椅子放在书桌旁,自己则坐在书桌后,拿出试卷,“我们继续刚才那道题。”

胡小满机械地坐下,摊开试卷,眼睛盯着题目,思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鼻尖萦绕着这栋房子特有的、混合着淡淡花香和食物香气的温暖味道,那是属于“家”的、被精心呵护的味道。耳边是林若雪在楼下厨房里隐约传来的、温柔的哼歌声。

那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他的心尖。

他无法控制地,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几乎已经褪色的身影——他的妈妈。那个女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和酗酒暴躁的父亲大吵一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破败的家,再也没有回来。奶奶很少提起她,只说她“心狠”。胡小满对她的记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和一种冰冷的感觉。

母爱,对他而言,是教科书上的名词,是同学作文里的煽情句子,是遥不可及、早已碎裂的幻梦。他习惯了奶奶沉默的付出和生活的粗糙,习惯了没有母亲的生活。他以为自己早已不在意了。

可此刻,坐在这明亮温暖的房间里,听着楼下那个美丽温柔的女人为她的儿子忙碌的声响,感受着她刚才那短暂却无比真实的触碰带来的暖意…那份被他强行压抑、深埋心底的渴望,像沉睡的火山,猛地苏醒了。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委屈、羡慕、渴望和深切自卑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努力维持的平静。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一路红到了耳根。他死死地低着头,几乎要把脸埋进试卷里,握着笔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题目太难,而是因为心湖被投入了巨石,波澜难平。他不敢抬头看江涛,怕对方看到自己眼中无法掩饰的狼狈和那份羞于启齿的、对别人母亲的渴望。

江涛已经开始讲解,声音清晰耐心。但胡小满的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数学符号在他眼前模糊一片。他全部的感官,似乎都被楼下那个忙碌的身影和她所代表的一切所占据。这份突如其来的、汹涌的“母爱饥渴”,比任何复杂的数学题都更让他无所适从,心跳如鼓。

楼下厨房里,林若雪正哼着歌,将最后一道清蒸鱼小心地摆盘。油烟机的声音有些大。她擦了擦手,准备去叫孩子们吃饭。转身时,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口袋里的那个硬物——老道士送的那枚古戒。

一阵突兀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冰凉感,瞬间从指尖窜上手臂,甚至让她微微打了个寒噤。同时,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错觉般的眩晕感掠过脑海,眼前精美的菜肴似乎模糊了一瞬。

“嘶…”林若雪下意识地抽回手,皱起眉,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是站久了低血糖?还是最近看失踪案新闻太紧张了?她甩甩头,把这点小小的不适归咎于疲劳,重新挂上笑容,朝楼上喊道:“涛涛,小满!下来吃饭啦!”

那枚躺在口袋深处的青铜戒指,戒面上模糊的符号,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仿佛极其微弱地闪过了一丝幽光,转瞬即逝。

楼上的书房里,胡小满被这声呼唤惊得浑身一抖,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他慌乱地抹了把脸,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和脸上的热度,应了一声:“…哎,来了,阿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顿对胡小满而言如同身处梦境、却又充满甜蜜煎熬的晚餐,即将开始。

(三)

餐厅里暖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下,照亮了铺着素雅桌布的长方形餐桌。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散发着诱人的热气:清蒸鲈鱼洁白细嫩,油焖大虾红亮诱人,翠绿的蚝油生菜,还有一盅炖得奶白的山药排骨汤。这是林若雪为儿子精心准备的周末犒劳。

胡小满被安排在江涛旁边的座位上,局促得像坐在针毡上。他看着眼前精致的骨瓷碗碟和闪亮的银筷,再看看自己粗糙的手指,几乎不敢伸手去碰。当林若雪笑着招呼:“小满,别愣着,快坐,一起吃!”时,他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推辞:“阿姨…我…我不饿,我看着你们吃就行…”

“那怎么行!”江涛直接把他按回椅子上,语气带着点少年人的理所当然,“你是客人,哪有主人吃饭让客人干看着的道理?我妈手艺可好了,你尝尝就知道了。”他一边说,一边已经自然地给胡小满盛了一碗香气扑鼻的排骨汤,放到他面前。

林若雪也温和地笑着,眼神里没有一丝勉强:“是啊小满,到这儿就别客气了。快动筷子,凉了就不好吃了。”她的声音像有魔力,轻易就瓦解了胡小满最后的防线。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碗里奶白的汤和漂浮的枸杞、山药,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脸又红了。他笨拙地拿起对他来说有些过于轻巧的银筷,小声说了句:“谢谢阿姨,谢谢涛哥。”

饭桌上,江涛和林若雪聊着学校轻松的趣事,气氛融洽。胡小满则始终沉默着,只专注于眼前的一小片区域,小心翼翼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偶尔夹一点离自己最近的菜,动作拘谨得近乎僵硬。他不敢抬头,更不敢像江涛那样随意地伸筷子去夹远处的虾或鱼,生怕自己的动作显得粗鲁或不雅。

林若雪的目光,带着母性的细致,悄然落在胡小满身上。她看着他矮胖却明显有些虚浮的体型,再细看他蜡黄的脸色和眼下淡淡的青黑,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这孩子,虽然不至于饿着,但长期的饮食结构肯定不健康,缺乏必要的营养。她想起儿子提过胡小满和奶奶一起生活,老人家的精力有限,照顾上难免有疏漏。

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林若雪拿起公筷,动作自然而温柔地夹起一大块雪白的鱼肉,轻轻放到胡小满的碗里,接着又夹了几筷子翠绿的生菜和几颗饱满的虾仁。“小满,多吃点鱼和蔬菜,营养均衡对身体好。别光吃饭呀,尝尝这个虾,阿姨早上特意去买的,很新鲜。”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怀,“在这里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别拘束,想吃哪个就夹哪个。”

碗里突然多出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让胡小满的动作彻底僵住了。他盯着那块白嫩的鱼肉和翠绿的蔬菜,鼻腔里充满了从未如此清晰感受过的家的味道和食物的香气。一股巨大的暖流猛地冲上头顶,眼眶瞬间就热了。他死死地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眼泪掉下来。从小到大,除了奶奶,没有人这样细致地关心过他吃什么、营养够不够。这份突如其来的、来自“别人妈妈”的温柔关怀,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那个名为“渴望”的闸门,汹涌的情感几乎将他淹没。

“…谢…谢谢阿姨…”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不敢抬头看林若雪温柔含笑的眼睛,怕自己会失控。他只能拼命地把头埋得更低,大口大口地将碗里的饭菜塞进嘴里,混合着那份难以言喻的感动和心酸,一起咽下去。那鱼肉鲜美嫩滑,蔬菜爽脆清甜,是他吃过的最美味、也最复杂的一顿饭。

饭后,胡小满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站起来,抢着收拾碗筷:“阿姨,我来洗碗吧!”他急切地想做点什么,回报这份他承受不起的善意。

林若雪却笑着拦住了他,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把他按回座位:“不用不用!你们小孩子学习一天够辛苦的了,快去写作业。这点小事阿姨来就行。”她麻利地开始收拾,动作优雅而干练,“涛涛,带小满去把剩下的题弄完。”

书房里,灯光柔和。胡小满的心绪久久无法平静。碗里残留的温暖触感和林若雪温柔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搅得他心湖一片混乱。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江涛耐心细致的讲解下,磕磕绊绊地终于订正完了所有错题。窗外的天色早已彻底暗沉下来,浓重的夜色包裹着这座灯火璀璨的别墅区。

胡小满看了一眼手机,快九点了。他慌忙收拾好书包,站起身,对着江涛深深鞠了一躬:“涛哥,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也谢谢阿姨!我…我得回去了。”

“都这么晚了,”江涛看了看窗外浓重的夜色,眉头微皱,“要不今晚就住我家吧?客房都是现成的。明天周末,正好可以一起打球或者去图书馆。”他是真心实意的邀请,觉得这再自然不过。

胡小满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了一小步,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不用了!太麻烦阿姨了!我…我奶奶还在家等我呢!”他语速飞快,脸上写满了惶恐。留宿?在这个如同宫殿般的房子里?和江涛睡在干净舒适得像酒店一样的客房里?这个念头本身对他而言就是巨大的压力。他无法想象自己笨拙地使用那些他从未见过的卫浴设施,更无法想象第二天早上如何面对林若雪。那份温暖太美好,美好到他觉得多停留一刻都是僭越,都会暴露自己更深的自卑和窘迫。

“可是…”江涛还想再劝。

“真的不用了,涛哥!”胡小满打断他,语气带着少有的急切和坚决,“我家离得不远,真的!我骑车很快就到了!谢谢你和阿姨!”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抱着书包冲出了书房。

楼下,林若雪刚把厨房收拾得一尘不染,正擦着手。看到胡小满急匆匆地下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和紧张,她立刻明白了。

“阿姨,谢谢您的招待!我…我回家了!”胡小满站在玄关,对着林若雪又鞠了一躬,声音响亮却带着颤音。

“小满,路上一定小心点!”林若雪快步走过来,没有强留,只是殷切地叮嘱着,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她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那是一种混杂着同情、怜惜和隐隐担忧的情绪。这孩子像一株在贫瘠角落里顽强生长的小草,却又如此敏感脆弱。她关上门,隔绝了室外的凉意,转身看到儿子也下了楼。

“妈,小满他…”江涛也看着门口的方向。

“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人心疼。”林若雪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儿子身边,抬手习惯性地替他理了理衣领,语气温柔却认真,“涛涛,你做得很好。小满家里不容易,以后在学校,能多帮帮他,就多帮帮他。同学之间,这份情谊很珍贵。”

江涛点点头,眼神清澈:“我知道,妈。他人挺好的,就是有点…太敏感了。我会的。”

“嗯,好孩子。”林若雪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别墅外,胡小满推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破旧自行车,走出了锦绣家园气派的大门。温暖的灯光和诱人的香气被隔绝在身后,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他。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栋在夜色中依然明亮温馨的别墅,眼眶再次不受控制地发热。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混杂着汽车尾气和尘土的味道,与别墅里那温暖馨香的气息截然不同。他跨上自行车,用力蹬了起来,朝着城市另一端那个破旧、昏暗、只有年迈奶奶等待的出租屋骑去。车轮碾过冰冷的路面,发出单调的声响。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那份短暂的、偷来的温暖,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用力踩着踏板,仿佛想逃离那份让他心头发烫的感动,又仿佛想拼命记住它。

夜风吹在脸上,带走了他眼角悄然滑落的、滚烫的液体。

(四)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胡小满滚烫的脸上,却吹不散他心头那份沉甸甸的、混杂着感动、自卑和一丝莫名酸涩的复杂情绪。

锦绣家园那温暖明亮的灯光和诱人的饭菜香气仿佛还残留在感官里,与眼前这条昏暗、寂静、通往破败出租屋的小路形成了令人窒息的落差。

他骑着那辆破旧自行车,车轮碾过坑洼的路面,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他一只手紧紧捂着书包,仿佛这样就能捂住刚才发生的一切,捂住那份偷来的、让他心慌意乱的温暖。

刚拐出锦绣家园那气派大门旁边的一条僻静小道,路灯的光线骤然变得稀疏昏黄,行道树的阴影浓重得如同泼墨。

突然!

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路边废弃报刊亭的阴影里猛地窜出,带着一股冰冷的、令人作呕的腥风,结结实实地拦在了胡小满面前!

胡小满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猛地刹住脚步,自行车前轮撞在路沿石上,发出一声闷响。借着昏黄的路灯,他看清了拦路者——一个全身裹在黑色紧身衣里的男人,脸上蒙着只露出眼睛的黑色面罩,那双眼睛在阴影里闪烁着贪婪而凶戾的光。

更让胡小满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是,那人手里赫然攥着一柄匕首!那匕首样式古朴,刀身却并非金属的寒光,而是流转着一种粘稠、妖异的暗红色光芒,仿佛刚刚饱饮过鲜血,又像是某种活物的血管在跳动!

“啊!”胡小满短促地惊叫一声,腿肚子转筋,差点瘫软下去。他抱着破书包,像只受惊的兔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别…别过来!我…我就是个穷学生!我身上除了…除了作业本,什么都没有!真的!不信你看!”他慌乱地想拉开书包拉链证明自己的“清白”,手指却哆嗦得不听使唤。

蒙面黑衣人发出一声低哑难听的嗤笑,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死死盯着胡小满,又扫了一眼他身后锦绣家园那高耸的围墙和隐约可见的奢华别墅轮廓。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恶意和怀疑:“穷学生?穷学生能从那里面出来?”他用匕首尖遥遥一指别墅区,“那地方,连只苍蝇飞进去都得查三代!说!你是不是里面哪家的崽子?还是进去偷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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