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胡小满吓得连连摇头，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是去同学家…他叫江涛…他住里面…我是去做作业的…真的！你看，我的作业本！”他慌乱地从书包裂口处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练习册，试图证明。

“同学家？江涛？”黑衣人的眼中红芒闪烁，似乎在飞快地算计着什么。锦绣家园严密的安保让他这个觊觎已久的“猎手”无从下手，业主出入都有专用通道和登记，外人想混进去难于登天。眼前这个看起来懦弱可欺、又和里面住户有联系的小胖子…一个恶毒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搞定这个小胖子，控制住他，利用他和里面那个叫江涛的同学的关系，接近目标！然后…物色一个合适的猎物，完成自己的“任务”…或者，干脆从这个看起来很好控制的胖子身上榨出点油水？反正他这种底层小人物，消失了也没人在意！

杀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了黑衣人的心脏。他不再废话，眼中凶光毕露，低吼一声：“小子，算你倒霉！”话音未落，他猛地踏前一步，手中那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匕首，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朝着胡小满的胸口就狠狠刺了过来！动作快如闪电，狠辣无情！

“不要——！”胡小满大脑一片空白，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求生的本能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猛地将怀里那个装着沉重课本的破旧书包举起来，挡在自己身前！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那柄妖异的血色匕首锋利得超乎想象，轻易就洞穿了帆布书包，甚至刺穿了几本厚厚的课本！但书包和课本的阻力终究是存在的，匕首的去势被阻碍了那么一瞬！

更要命的是，胡小满情急之下举包格挡的动作，使得书包连带他整个人都向后踉跄了一步，身体前倾的自行车把手正好顶在了他身前！

黑衣人这一刺用尽了全力，匕首刺穿书包和课本后，刀尖狠狠撞在了自行车那粗陋却异常坚硬的铁质车架上！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四溅！

那匕首的材质似乎极其特殊，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竟然没有折断，而是如同被强力弹开的弓弦，带着黑衣人前冲的力道，以更迅猛的速度反弹了回去！

噗！

一声闷响，比刚才刺穿书包的声音更加低沉，更加令人心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黑衣人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柄散发着妖异红光的匕首，此刻正深深地、直至没柄地插在他自己的左胸心脏位置！匕首上的红光如同活物般疯狂地脉动着，仿佛在贪婪地吮吸着什么。

“呃…不…不可能…”黑衣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试图去拔那把匕首，手伸到一半却又无力地垂下。“不…不！不行！这不可能…还没…”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带着强烈的不甘和绝望。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中的红光迅速黯淡下去，随即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蜷缩在自行车旁，抱着被刺穿的书包瑟瑟发抖的胡小满，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才敢慢慢抬起头。剧烈的喘息让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瘫在地上的黑衣人。

没动静了？

死了？

胡小满的心脏狂跳着，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颤抖着松开护住头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地上，那黑衣人确实一动不动了。

巨大的恐惧过后，是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加汹涌的后怕。胡小满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顾不上自行车了，慌忙地去捡拾散落一地的课本和文具。书本被匕首划破，纸张撕裂，一片狼藉。他一边胡乱地往那个破了大口子的书包里塞，一边神经质地、惊恐万分地瞟向地上的黑衣人。

借着昏黄的路灯光线，胡小满的动作猛地僵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地上…没有血！

那黑衣人瘫软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血流成河，甚至连一滴血迹都没有！只有一堆…黑色的、失去了支撑的衣物，软塌塌地堆在地上。而在那堆衣物中间，隐约能看到一些…肉色的、质地奇怪的东西。

胡小满的呼吸骤然停止。他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一步步，极其缓慢地，朝着那堆衣物挪过去。每一步都重若千斤。

他颤抖着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微地碰了一下那堆黑衣。

触感…冰凉，柔软，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滑腻感，像是…皮革？

他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用两根手指捻起黑衣的一角，猛地向上一提！

哗啦…

那堆衣物被提了起来，像一件被丢弃的皮囊。而随着衣物被提起，里面包裹着的东西也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哐当！

那柄散发着黯淡红光的匕首从衣物中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胡小满的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他手中提着的，赫然是一张…完完整整的、人形的皮！

一张薄薄的、带着人体轮廓、甚至能清晰看到五官褶皱痕迹的…人皮！

人皮的胸膛正中心位置，还有一个清晰的、被利刃贯穿的破口，边缘整齐，正是刚才匕首刺入的位置！破口内部，空空荡荡，没有骨骼，没有肌肉，没有内脏…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层薄薄的、肉色的“皮”！

“呕…”胡小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和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死死捂住嘴巴，才没当场呕吐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衣，冰冷粘腻。

他惊恐地四下张望。这条小路偏僻异常，此刻空无一人。两旁是高大的围墙和浓密的树影，路灯的光线被切割得支离破碎。没有监控探头…什么都没有！

怎么办？！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眼前变成了一张皮！还留下了一把诡异的匕首！他成了唯一的目击者…不，是参与者！如果被人发现…他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谁会相信？锦绣家园的业主？警察？他们只会认为是他杀了人！他会被抓起来，坐牢，甚至…枪毙！奶奶怎么办？他的人生…全完了！

求生的本能和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胡小满的大脑在短暂的空白后，只剩下一个念头：藏起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他几乎是扑到地上，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飞快地将那张冰冷滑腻、散发着诡异气息的人皮胡乱地卷了起来。那触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胃液再次上涌。他强忍着，将人皮和那堆黑衣一股脑地塞进了自己那个破了个大口子的帆布书包里！书包被撑得变形，裂口处甚至能看到那肉色的边缘。

接着，他目光死死盯住地上那把散发着微弱红光的诡异匕首。这东西…太邪门了！不能留在这里！他咬着牙，从散落的书籍里抽出一本最厚实的，迅速翻开，将那柄冰冷的、带着不祥气息的匕首夹在了书本中间，然后飞快地合上，塞进书包的最底层。

做完这一切，他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

他一把扶起倒在地上的破旧自行车，一手死死捂着书包侧面那道裂口，仿佛生怕里面的“东西”会掉出来，或者那诡异的红光会透出来。他不敢回头，不敢停留，用尽全身力气蹬上自行车，朝着家的方向，亡命般疯狂地骑去！

车轮碾过冰冷的路面，发出急促而慌乱的声响。夜风呼啸着灌进他汗湿的衣领，带来刺骨的寒意。他感觉自己像在逃离地狱，而身后书包里那个冰冷、滑腻的存在，如同一个紧紧吸附着他的、来自深渊的诅咒。那张人皮空洞的眼窝和胸膛上狰狞的破口，仿佛在他脑海中不断放大、旋转…

家…奶奶…他只想快点回到那个破旧但熟悉的地方，把自己和书包里那可怕的秘密，一起藏起来。

（五）

胡小满几乎是凭着本能，一路狂蹬，直到破旧自行车冲进那片熟悉而破败的棚户区边缘。冰冷的夜风似乎吹不散他骨髓里透出的寒意，书包里那个冰冷、滑腻的存在像一块巨大的寒冰，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心惊肉跳。

他的家，是这片拥挤、杂乱、弥漫着霉味和廉价油烟味区域的边缘一户。低矮的砖房歪歪扭扭，墙壁斑驳，唯一的好处是紧挨着一条相对宽阔的马路牙子，让这小小的空间不至于完全被周围的压抑吞噬。昏黄的灯光，像黑暗海洋中唯一的小岛，从唯一一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里透出来。

胡小满的心，在看到那扇窗户里映出的、一个佝偻而模糊的背影时，才猛地落回实处，随即又被更深的酸楚和愧疚淹没。那是奶奶。老人家睡眠浅，又总是担心他，总是在等他。

他几乎是虚脱般地把破自行车靠在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旁，深吸了几口混杂着尘土和垃圾腐败气息的空气，才颤抖着手推开门。

一股混合着廉价药油味和食物残存气息的温热扑面而来。狭小的屋子里堆满了各种捡来的杂物和奶奶做手工的材料，显得凌乱而拥挤。昏黄的白炽灯下，奶奶正佝偻着背，布满老年斑的枯瘦手指灵巧地编织着一个粗糙的竹篮。

“小满？回来啦？”奶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关切和一丝疲惫，“咋个这么晚哟？老师又留你补课了？”她苍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胡小满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书包里的“东西”仿佛在灼烧他的皮肤。他不敢看奶奶的眼睛，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跟…跟同学出去玩了会儿。”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向用布帘隔开的、属于他的那个小小角落：“奶奶我困了，先睡了！”话音未落，布帘已经被他猛地拉上，隔绝了外间昏黄的灯光和奶奶慈祥却让他无地自容的目光。

布帘外，传来奶奶不放心的追问：“小满啊，玩到这么晚，吃晚饭了没？锅里还有两个馍…”

“吃过了！奶奶你快睡吧！”胡小满的声音从布帘后闷闷地传来，带着强装的镇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门外沉默了几秒，接着是奶奶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后，白炽灯“啪嗒”一声被关掉，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外间摇椅缓慢摇晃时发出的、令人心酸的“吱呀…吱呀…”声，以及奶奶渐渐响起的、细微而均匀的鼾声。

确认奶奶睡着了，胡小满才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铺上。黑暗中，他急促的呼吸如同拉风箱。冷汗再次浸透了他的衣服，冰冷粘腻。

他颤抖着，几乎是摸索着，拉开了那个破书包的拉链。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皮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瞬间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手指哆嗦着，先掏出了那堆卷在一起的、冰冷滑腻的黑色衣物。

然后，他摸到了那张…人皮。

在绝对的黑暗中，那触感更加清晰，更加恐怖。薄薄的，带着人体的轮廓和弹性，却又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他像捧着一条巨大的、刚从深海打捞上来的、未知生物的蜕皮。

最后，他摸到了夹在厚厚书籍里的东西——那柄血红色的匕首。即使隔着书本，他也能感受到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和不祥。

胡小满把这三样东西摊开在自己面前的地铺上，在浓稠的黑暗里，他只能凭借触感和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勉强分辨轮廓。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恐惧像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这人…是被匕首变成这样的？这还能恢复原样吗？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一个荒谬又带着强烈诱惑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悄然爬上他的心头。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着那张人皮冰冷的脸部轮廓。那五官的褶皱感，在指尖下清晰无比。

鬼使神差地，他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的举动。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人皮头部的位置，从那个胸膛的破口处撑开，然后，像戴头套一样，慢慢地，套向了自己的脑袋！

当那冰冷、滑腻、带着奇特韧性的“皮”触碰到他额头的瞬间，一阵尖锐的、仿佛被无数细针同时刺入的剧痛猛地袭来！

“呃！”胡小满闷哼一声，差点叫出来。他本能地想扯掉，但那剧痛只持续了一瞬，随即，一种诡异的“贴合感”出现了！

仿佛那层皮瞬间活了过来，贪婪地吸附在他的皮肤上！冰冷的触感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仿佛与自身皮肤融为一体的温热感！

胡小满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猛地摸向自己的脸！

触感…完全变了！

不再是熟悉的、带着点婴儿肥的圆润，而是变得棱角分明，颧骨突出，鼻梁高挺！他惊恐地抓过枕边一个破了一半的小镜子，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去——

镜子里，赫然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一张成年男性的脸，线条冷硬，眼神（尽管充满了惊恐）也带着一股陌生的凶狠感。虽然刚才那黑衣人蒙着面，但胡小满无比确定，这就是那个袭击他的人！甚至连他因为极度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里发出的声音，都变成了一个低沉、沙哑的陌生男声！

“不…这…这是…”陌生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带着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巨大的震撼让他忘记了恐惧，只剩下一种探索未知的、近乎疯狂的好奇。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将整个人皮如同穿衣服一样，从破口处钻了进去，一点点地套在身上。

过程如同头部一样，伴随着短暂而尖锐的刺痛，然后是迅速的贴合与融合。当最后一点皮肤都覆盖完毕，胡小满站在黑暗狭小的房间里，低头看着自己。

月光勾勒出的，不再是那个矮胖、自卑的轮廓，而是一个精干、匀称、充满力量感的成年男性身躯！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触感无比真实，肌肉的拉伸感清晰无比。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涌动着一种陌生的、似乎蕴含着力量的气息！声音，呼吸，身体的每一寸感觉，都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可怕的真相，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这把诡异的血色匕首，它的力量是**吞噬**！吞噬掉一个活人的全部血肉与存在，将其转化为一张承载着其身份与能力的“人皮”！

而另一个人，只要穿上这张皮，就能**完美地变成他**！无论是外貌、声音、体型，甚至…可能包括某种力量或记忆？

巨大的恐惧过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扭曲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胡小满的理智！

改变人生？

是的！这是天赐的机会！是彻底摆脱这如同烂泥般卑微、贫穷、受尽白眼的生活的唯一途径！

他不需要再羡慕任何人，他可以直接…**成为**任何人！

一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带着致命的诱惑，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江涛！

那个住在如同宫殿般别墅里，拥有温柔美丽的母亲，享受着优渥生活，被所有人羡慕和喜爱的…江涛！

胡小满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灼热，眼中闪烁着贪婪而疯狂的光芒。他伸出舌头，无意识地舔了舔变得薄而冷硬的嘴唇，仿佛在品尝着那个即将属于他的、光鲜亮丽人生的滋味。

“江涛…”一个低沉沙哑、完全不属于他的声音，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渴望，在黑暗的小屋里轻轻响起。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迷恋，将身上这张代表着“力量”和“可能性”的人皮，从头到脚，一点点地剥离下来。那层薄薄的“皮”离开身体时，带走了那份陌生的力量和精悍的体型，重新变回冰冷滑腻的死物。胡小满肥胖矮小的身躯再次显露，但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却燃烧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火焰——那是野心、贪婪和一种即将付诸行动的疯狂。

他将人皮仔细叠好，连同那柄散发着微弱红光的匕首，藏在了自己地铺下最隐秘的角落。然后，他像一滩烂泥般倒在自己的铺盖上，心脏还在狂跳，大脑被那个疯狂的念头塞满，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在极度的精神亢奋和巨大的身体疲惫双重作用下，他抱着那个可怕的秘密和即将付诸实践的邪恶计划，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混乱而充满扭曲欲望的睡眠。

窗外，棚户区的夜依旧寂静。而那张被叠好的人皮，在床铺的阴影下，仿佛在无声地呼吸。床底，那柄血红的匕首，戒面般大小的红光微微一闪，如同恶魔的独眼，在黑暗中悄然睁开。

（六）

清晨浑浊的光线透过棚户区狭窄的窗户，吝啬地洒在胡小满脸上。他猛地睁开眼，心脏因为梦境中那张冰冷滑腻的人皮和血红匕首的光芒而狂跳不止。不是梦。地铺下坚硬的触感清晰地提醒着他。

他像做贼一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掀开铺盖一角，伸手探入那隐秘的角落。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皮革和更加冰冷的金属时，一股混杂着恐惧与病态兴奋的战栗瞬间传遍全身。他抽出那张被叠得整整齐齐的人皮，又摸出了那本夹着血色匕首的书籍，胡小满这才看清书名《美丽新世界》。

书页冰冷，沉甸甸的，里面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魔鬼。

胡小满坐起身，愣愣地看着手中这两样东西。晨光中，匕首在书页缝隙间透出的红光似乎更加黯淡内敛，却带着一种择人而噬的阴冷。这不是梦。这是真的。这是他通往“美丽新世界”的钥匙。

昨天那个懦弱、自卑、渴望母爱的胡小满，仿佛随着昨夜的黑暗一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巨大诱惑扭曲后的、近乎冷酷的决心。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

这一次，他没有骑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他需要冷静，需要伪装。他像一个普通的、去同学家串门的少年，慢悠悠地走出了棚户区。手里，紧紧攥着那本藏着致命凶器的书。书脊的棱角硌着他的手心，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刺痛感。他沿着昨晚亡命奔逃的路线，不紧不慢地朝着那片他曾经仰望、如今即将踏足并…攫取的高档别墅区走去。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扭曲膨胀的欲望之上。

锦绣家园那气派的大门和戒备森严的门岗越来越近。胡小满的心跳微微加速，但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种平静的、甚至带着点憨厚的表情。他走到门卫室窗口。

“你好，我找15栋的江涛。”他的声音尽量放得自然。

门卫是个中年男人，抬眼打量了他一下。矮胖的身材，洗得发白的校服，局促中带着点熟悉感。门卫的记忆力不错，很快想起来：“哦！你是昨天晚上跟15栋业主一起进去的他同学吧？胡…胡小满？”

“对，是我。”胡小满赶紧点头，挤出一点笑容，“我来找涛哥…写作业。”他晃了晃手中的书，仿佛那是作业本。

门卫没起疑，拿起内线电话：“15栋吗？您好，江太太，门口有位胡小满同学，说是来找江涛的…嗯，好，好。”他放下电话，对胡小满说：“稍等一下，江涛马上出来接你。”

胡小满安静地等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的封面。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小区内修剪整齐的草坪、盛开的鲜花和一栋栋宛如艺术品的别墅，心中那份贪婪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没过多久，江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大门的小径上。他穿着舒适的家居服，脸上带着晨起的清爽和一丝被打断学习的无奈，但看到胡小满时，还是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小满！这么早？”江涛快步走过来，拍了拍胡小满的肩膀，目光落在他空空如也的双手上，“咦？你不是说来写作业吗？作业本呢？”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胡小满手里唯一的那本书。

胡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脸上迅速堆起感激的笑容，将手中的《美丽新世界》递了过去：“涛哥，昨天真的…太谢谢你和阿姨了。我知道你喜欢看名著，这本…是我觉得特别好的一本书，叫《美丽新世界》。”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刻意的诚恳，“我看完了，想着…送给你看。你要是觉得好就留着，看完了还给我也行。”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清澈无害。

江涛有些意外，随即是惊喜。他接过书，翻看了一下封面和书脊，笑容更加灿烂：“《美丽新世界》？赫胥黎的反乌托邦经典啊！行啊小满，品味不错！谢谢啦！”他显然很高兴，不是因为书本身的价值，而是因为这份来自同桌的心意。他自然而然地伸出胳膊，亲热地挽住胡小满的肩膀，“走！去我家！我妈刚还说今天天气好，中午可以在院子里烤肉呢！”

胡小满被江涛揽着，身体有些僵硬，但努力放松下来，跟着他走进了这扇曾让他仰望的大门。感受着江涛手臂传来的体温和那份毫无防备的信任，胡小满心中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贪婪瞬间碾碎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快了，这一切…很快就是我的了。*

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在通往15栋的林荫小道上。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江涛兴致勃勃地聊着周末的计划，胡小满则心不在焉地应和着，目光贪婪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这花园，这路径，这即将属于他的“家”。

推开那扇厚重的橡木门，熟悉而诱人的馨香再次扑面而来。林若雪正从客厅走过来，看到他们，脸上立刻绽开温柔的笑容：“小满来啦？快进来坐。涛涛，带小满去书房吧，妈给你们切点水果。”

“阿姨好…”胡小满的声音瞬间又带上了那种熟悉的颤抖，但这一次，颤抖之下翻涌的却是更加复杂、更加汹涌的情感洪流。他看着林若雪——晨光中，她穿着质地柔软的米色家居服，未施粉黛的脸庞温婉动人，眼神清澈而温暖。那份温柔的母性光辉，如同最致命的毒药，瞬间击溃了胡小满原本想要代替江涛的计划。

是的，林若雪！她才是完美的化身！她拥有他渴望的一切：美丽、温柔、优渥的生活、成熟女性的风韵…更重要的是，她代表着那份他毕生求而不得的、最纯粹的母爱！占有江涛的身体，只能得到物质和身份；但占有林若雪…他就能真正拥有这份温暖的源泉，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甚至…一种属于青春期少年对成熟女性朦胧的、禁忌的渴望，也在此刻病态地滋生出来，与对母爱的渴望扭曲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焚毁理智的烈焰。

他呆呆地望着林若雪转身走向厨房的窈窕背影，心脏狂跳，口干舌燥。那个关于“美丽新世界”的幻象，瞬间被替换成了更加诱人、更加疯狂的画面——成为林若雪，永远沉浸在那份温柔里，拥有江涛这样的“儿子”，享受江文斌的财富和地位…

目标，就在这一刻，从江涛，彻底转向了林若雪。

江涛毫无察觉，拉着有些发愣的胡小满走向书房：“走，我先去把最后一点数学题搞定，然后咱们打会儿游戏。”

书房里，阳光明媚。江涛很快沉浸回他的题海世界，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心无旁骛。

胡小满坐在旁边，眼神空洞地盯着摊开的书本，但所有的感官都像雷达一样锁定着厨房的方向。他听到了水流的哗哗声，听到了水果刀轻快落在砧板上的“笃笃”声…那是林若雪在为“他们”准备水果。

就是现在！

一个疯狂而清晰的指令在胡小满脑海中炸响。他不再犹豫。手指像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探入那本《美丽新世界》的书页深处，冰冷坚硬的触感瞬间包裹了他的指尖。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红色匕首，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

暗红的刃身在书房明亮的阳光下，流转着妖异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渴望着什么。

胡小满的心跳如同密集的鼓点。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犹豫都压了下去，只剩下扭曲的欲望在燃烧。他紧紧握住匕首冰冷的柄，那触感让他既恐惧又兴奋。他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江涛依然埋头于他的习题，对身后即将发生的恐怖一无所知。

胡小满的目光死死盯着书房通往厨房的那条短短的走廊。他屏住呼吸，踮起脚尖，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散发着水果清香、也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厨房，朝着那个毫无防备的、温柔的背影，走了过去。

（七）

破壁机巨大的嗡鸣声在宽敞明亮的厨房里回荡，如同一个喧嚣的屏障，掩盖了所有细微的声响。林若雪正背对着门口，专注地将切好的新鲜水果块倒入高速旋转的机器中，果香四溢。

胡小满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眼中只剩下那个毫无防备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背影。就是现在！这震耳欲聋的噪音是绝佳的掩护！

他不再犹豫，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贪婪的火焰彻底吞噬。他像一头锁定猎物的野兽，猛地从门边阴影里窜出，三步并作两步，瞬间逼近林若雪身后！手中那柄妖异的血色匕首，被他高高举起，刃身上流转的暗红光芒在这一刻变得刺眼夺目，带着一种嗜血的兴奋！

寒光一闪！

匕首带着胡小满所有的扭曲欲望和孤注一掷的狠厉，狠狠地朝着林若雪纤细的后背心刺去！角度刁钻，力量凶狠，意图一击毙命！

就在匕首尖端即将刺破林若雪家居服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嗡鸣声响起！

林若雪左手无名指上，那枚被老道赠予、一直被她随意揣在口袋或偶尔戴上的古朴青铜戒指，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强烈的白光！

那白光并非柔和，而是带着一种凛冽、神圣、不容侵犯的威严！它如同一个瞬间张开的绝对领域，以戒指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噗！

匕首确实刺中了目标，但触感却极其诡异！没有预想中利刃入肉的阻滞感和喷溅的温热，反而像是刺破了一个…充气的皮囊？！

胡小满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在他惊骇的目光中，林若雪的身体，就在他眼前，如同一个被瞬间抽空了气体的玩偶，软绵绵地、无声无息地瘫软下去！她的衣物失去了支撑，散落在地，而在衣物中间，赫然多出了一张…薄薄的、肉色的、带着林若雪完美轮廓的人皮！那张人皮的面容栩栩如生，甚至还残留着最后一刻的惊愕。

成功了？！胡小满的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狂喜还未来得及完全升起——

那枚套在林若雪人皮手指上的古朴戒指，爆发出的白光骤然增强了十倍、百倍！光芒不再是护盾，而是化作了汹涌的、纯净的、带着审判意味的光之洪流！

“啊——！”胡小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变调的惊叫。

那浩瀚的白光如同怒涛，瞬间将他整个人，连同地上那张新鲜出炉的“林若雪”人皮，一起彻底吞没！白光刺目，仿佛要净化世间一切污秽！胡小满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投入了滚烫的熔炉，瞬间被灼烧、撕裂、然后归于一片空白。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身体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下去，重重地砸在冰冷光滑的瓷砖地面上，失去了所有知觉。

厨房里，只剩下破壁机依旧在疯狂地嗡鸣旋转，果肉在里面被无情地搅碎。刺目的白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散落的水果块、倾倒的玻璃杯、瘫软的衣物、一张完美却空洞的“林若雪”人皮，以及一个倒在地上的、矮胖的身影——穿着市一中校服的“胡小满”。

书房里，江涛的笔尖在草稿纸上飞速演算，眉头微蹙，正卡在一道难题的关键步骤。厨房传来的那声沉闷的倒地声和短促的异响，似乎被破壁机的噪音和他高度集中的思绪过滤掉了，只在他潜意识里留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瞬间就被解题的洪流淹没。“唔…这里应该用这种解法…”他喃喃自语，笔尖继续划动，对近在咫尺发生的惊天巨变，浑然不觉。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被压缩。也许是漫长的五分钟，也许是短暂的十秒，或者仅仅是意识断片的刹那。

地上，那个穿着校服的矮胖身体，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呃…”一声痛苦的呻吟从那具身体里发出。林若雪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被重锤狠狠砸过，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她挣扎着，用双手撑住冰冷的地面，吃力地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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