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娜简单量了我的身体数据，找出一件白色连衣裙。

　　话说现在用的度量单位也变化不小……

　　【幕间】

　　「从未见过这样……的确如她所说，如果不是在森林里居住，她这样的容貌不可能至今还默默无闻。」

　　亚拉托斯公爵低声自语。

　　「克里亚，你对她怎么看？」

　　公爵管家的眼神中，刚才的愤怒，仿佛从未存在过。

　　「大人，我觉得她……就算不是绑匪，带来的问题可能不比绑匪小。还是等那些去搜索亚龙和绑匪尸体的人有所收获后，再做判断吧。」

　　「是吗……利维在信上写着她在库伦兹城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穿着整洁的女仆装，那种偏僻的地方，她进城前在哪买的女仆装？她的老师也不知道是否确有其人。」

　　「那爱丽丝大小姐……」

　　「她应该是真的救下了爱丽丝，否则爱丽丝不会这么依赖她。就这点，我是要感谢她，如果她没有打爱丽丝的主意，这些谎言我愿意不去深究。而且她对你刚刚的试探完全无动于衷，我甚至没从她眼里看到哪怕一丝的慌乱，不像是虚张声势……」

　　「公爵大人，我会继续观察她，但她想前往浮空城，这件事该怎么办。」

　　……

　　亚拉托斯公爵沉默了一会儿。

　　「没问题，她的身份委托给了我们制作，而且我想她不会害爱丽丝，所以……」

　　他又顿了顿。

　　「嗯……晚餐时再问问她，想去浮空城，就让她陪爱丽丝一起去吧。」

　　「怎么可以让她陪爱丽丝大小姐去天空花冠！」

　　「心怀鬼胎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藏的。如果没有在藏什么，那真让她陪爱丽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记得一会儿写一封信寄回领地，告诉苏洛尼亚，爱丽丝已经平安回家了，让她不必继续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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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拉托斯公爵，他不仅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还继承了他父亲的名字——玛拉基亚。

　　高贵之人给自己继承人起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名字，这不算少见，而且现在的亚拉托斯公爵明显比他父亲做的更好。

　　他和图雷特王国的王族联姻，十几年前在边境立下战功，还传言图雷特王国内好几个商会背后都有他的身影。他在公爵的基础上建立起了远超前代的关系网。

　　但可惜的是，亚拉托斯家族子孙后代并不兴旺，他的长子因早产而死，长女年幼时感染风寒，也早早去世。亚拉托斯公爵现在只剩下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往好处想，爱丽丝在浮空城潜心学习，不打算继承家业。现在只有一个儿子，没有继承权的纷争。

　　问题就在于，现在仅剩一个子嗣可以继承爵位。就算他不受病痛索命，要是被一些不怀好意的敌人暗中刺杀，那继承问题就严重了。

　　我认为他这个年龄再努努力，应该还能给家族添几名新成员。

　　每年的夏天，亚拉托斯公爵都要来贝尔纳兰一段时间，然后在秋天回到自己领地。

　　这次他留下了自己的妻儿在领地代替自己管理，或许是想锻炼儿子的能力，为未来接替自己做准备。

　　所以这次晚餐，出席者只有亚拉托斯公爵，爱丽丝和我。

　　爱丽丝也还小，而且常年在外研修学术，能从她嘴里知道也就这些了。

　　不过之前向爱丽丝提起她的母亲，爱丽丝露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似乎有不少缘由在里边。

　　家庭矛盾我绝对不能插手，这种浑水比贵族的阴谋诡计更加浑浊。

　　如果是艾尔文，她绝对会兴高采烈的去深入了解这件事，帮女性解开心结，最后顺理成章地把人的恋情骗到手。

　　这不是设想，而是她实际这么干过。

　　但我没有时间，深入交往之后给自己留下遗憾这种事就算了吧，关于爱丽丝的母亲我还是不提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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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拉托斯公爵的确富有。

　　餐厅有着全魔石灯的覆盖，就连我曾经参加的皇宫晚宴都没有这里明亮。

　　难道亚拉托斯公爵平时只是一个人在这里孤独用餐吗？

　　可能是考虑到我和爱丽丝，晚餐的量不大，但种类很多。

　　最重要的是，有许多甜点。

　　我是喜欢吃甜食的。

　　甜——人类的身体赋予人类最重要的味觉，用以探查最重要的能量获取物。

　　如同为繁殖后代而予以人类性的快感，甜也是身体为确保生存活动而予以的奖励。

　　就像人类超越了与生俱来的桎梏，单独一人也能通过各种手段获得性快感。人也同样可以不为了确保生存活动而去摄入甜味。

　　追求甜的多样性，甚至可以配合苦味来凸显，以酸来中和，伴以鲜，佐以咸。

　　感谢亚拉托斯公爵。

　　喝一口微酸的葡萄酒，这清爽鲜活的味道让人食欲大增。

　　主食是烤河鱼，烤制的恰到好处，也刷上了略带甜味的酱料。

　　很鲜甜的味道，这种调味是我未曾吃过的。

　　桌上还放着几个餐包，内馅是由鸡蛋、黄油、奶油混合制成，表面用了金红叶染色，使面包看上去多了几分华贵。

　　几乎全是甜口的菜品，没有哪位女性能拒绝这些，除非她在为自己的身材而烦恼。

　　但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品尝这些禁忌。

　　……

　　「对菜肴还满意吗？薇德莉娅小姐。」

　　我用餐巾轻拭嘴唇。

　　「当然，公爵大人，甜食对我来说永远是最喜欢的食物，感谢您的款待。」

　　「那就好……那么，我已经派人去给你准备新身份了，关于你的新身份，还有你想前往浮空城这件事上，我有个提议，不知道薇德莉娅小姐有没有兴趣？」

　　哦？提议？

　　公爵不可能这样傻傻的将主动权在还给我，那“提议”这种说法就一定是他开始利用这份主动权来试探我了。

　　如果我反对你的提议，你是不是会对我产生怀疑？

　　还是说你在提议里藏下陷阱，引诱我露出破绽？

　　「公爵大人，请说。」

　　「关于身份，我准备了一个商人女儿的身份，身世大概是——有个靠倒卖染料发了财的行商父亲，因生意失败破产后，父亲自杀，母亲不知所踪，现在孤身一人。当然，你名义上的父母在教会的书面上都确有其人，有着明确的捐款记录。」

　　「这不是挺好的嘛，有个暴发户父亲，正好符合我的性格。」

　　「哈哈哈，你说笑了薇德莉娅小姐，不过重点是之后，我想请你当爱丽丝的女仆。就像刚刚所说，你父亲破产后，从小受过教育的你，被我雇佣，成为爱丽丝的女仆。你也可以借此身份，和爱丽丝一起前往浮空城。」

　　对我来说实在太过有利了，这本应该是我向他提议，但却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虽然他的目光并没有盯着我看，但我还是感到了一股锐利的气息。

　　「还能这样啊！我觉得这是个完美的提案呀，薇德莉娅小姐觉得呢？」

　　我还没开口，爱丽丝抢先回答了她父亲的提议。

　　爱丽丝，你怎么比我还急？

　　……呵，我的外表从诞生开始就没有变过，真把我当不到十来岁的小丫头看可不行哦。

　　嘴角上扬，表现出一副计划得逞的样子，再急切的回答。

　　会不会太刻意了？不过没关系。

　　「听着很不错啊……」

　　果然，亚拉托斯公爵的氛围变的危险了起来。

　　然后……

　　「您是希望我表现出刚刚那种态度呢，还是希望我犹豫着答应，或是拒绝呢？」

　　公爵似乎也没想到我会这样直接进攻，愣了一瞬间。

　　「不用试探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你也不会轻易相信吧，但我真的只是为了钱，最多是想见识一下浮空城罢了。关于这个提案，如果您不介意，我愿意遵从您的意思。」

　　「……薇德莉娅小姐，你既然救下了爱丽丝，我的确希望你能继续当爱丽丝的女仆，名义上的女仆……那么，明天早上，身份资料会直接送到你的新房子里。现在就不再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了，继续享受晚餐吧。」

　　爱丽丝刚刚还很兴奋的样子，现在反而感觉有些沉闷……

　　嘛，现在公爵至少不会明着来怀疑我了，我也不怕被暗中监视，这下离浮空城又进了一步啊。

　　「感谢公爵大人的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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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公爵家的大浴场狠狠的享受了一番，泡热水澡真是奢侈呢……而且女仆们按摩的手法也很熟练……

　　我换上丝绸睡衣，在女仆的带领下来到了爱丽丝的房间。

　　魔石灯盖上淡黄色灯罩，光线非常柔和，能让人平静下来。

　　爱丽丝早已洗完澡坐在床边，缇娜则坐在床边的绒地毯上。

　　两人应该在谈论爱丽丝这段时间的经历吧。

　　不过看上去缇娜反而是被安慰的一方。

　　「啊，莉娅来了！」

　　「啧……」

　　五分羡慕，三分厌恶，两分无奈。

　　竟然能这么清晰的用眼神表达情感！

　　「莉娅为什么要出去住啊，好不容易回到家里，莉娅却要离开吗？」

　　「呵呵，这里不就有一个希望我离开的女仆吗？」

　　「哼。」缇娜扭过头去冷哼一声。

　　我顺势坐到爱丽丝旁边。

　　「莉娅就原谅缇娜吧，她也只是在担心我。」

　　「开个玩笑，不过原因也差不多，如果我是个知名的魔法师或骑士，住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我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大家都会过的不自在不是吗？反正你被抓走这么长时间，留给你的假期也所剩无几，马上我们就能一起去浮空城了。」

　　「啊啊啊……别说了，我还想着能多回家休息几天呢，可恶的绑匪！」

　　「爱丽丝大小姐，和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在一起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缇娜，莉娅跟我讲过她的故事哦，不过我答应过她，不对任何人说，所以……没关系的，不用为我担心。」

　　缇娜突然严肃起来，面色庄重的开口。

　　「既然大小姐都这样说了……薇德莉娅，你欺骗我，甚至欺骗……公爵大人，这都无所谓。希望你不要欺骗爱丽丝大小姐，如果你真的是爱丽丝的恩人，我一定会为我现在的失礼向你道歉。」

　　「果然啊，爱丽丝是有这种魅力呢……」

　　我揉了揉爱丽丝的头。

　　「那么爱丽丝大小姐，我先告退了，希望大小姐也早点休息。」

　　「这么早吗，其实缇娜留下来一起睡也行啊！」

　　听到爱丽丝这么说，本来已经拿着灯台准备离开的缇娜突然顿住。

　　她带着悲怆的表情，颤抖着把头扭开。

　　「不……不必了……」

　　……走的真快。

　　或许今晚大家一起睡，明天她对我态度会好一点也说不定。

　　缇娜在房间门口鞠了一躬，关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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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本就不算明亮的房间，现在只剩黯淡的月光透过薄纱撒在床上。

　　「嘿嘿嘿，就剩我们两个了呢，莉娅……」

　　我敲了一下爱丽丝的头。

　　「不要这样说话。」

　　「还不是莉娅之前天天吓唬我……不过。」

　　……爱丽丝转身把我推到在床上。

　　「就算是场面话，晚餐时听到莉娅说那些话，我其实很生气的哦……」

　　「嗯？你父亲那样试探我，只能表现的夸张点了。」

　　「不是！不是那些……你…说只是为了钱……什么的……」

　　哈？

　　我还以为是因为对她父亲做出失礼地举动，导致爱丽丝感到了不快。

　　「放心吧，这句话绝对没有骗人，我真的只是为了钱。」

　　「咕呜……你竟然说是真的这么想……」

　　「哈哈哈，我是被这位小姐的美丽与善良感动，所以才去救下了她……这么说您满意吗？」

　　房间很暗，但还是能看出来爱丽丝的脸已经红透了。

　　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娇羞，有多少愤怒。

　　「你！你……你明明知道，还……」

　　现在不敢再继续激怒爱丽丝了。

　　隔墙有耳，要是玩太过头，说不定明天早上就会被装在袋子里沉入护城河了。

　　挣脱爱丽丝的束缚，将爱丽丝抱到一旁。

　　「哈哈哈，爱丽丝就原谅我吧，作为补偿，去浮空城路上，你真把我当女仆使唤也可以哦。」

　　「……」

　　「还在闹别扭？」

　　「……太假了……面对别人这样就算了，在我面前不要用这种态度啊！自从离开摇篮后，莉娅就一直装出笑容…………」

　　「停，停，你先别激……」

　　我的打断没有生效，反倒说地更起劲了。

　　「我喜欢莉娅！我当时真的以为会……死掉……真的……谁都没来…只有莉娅……所以，现在我有能力帮助莉娅，至少在我面前不要装出这种恶心的笑容啊……」

　　不……不，不是这个问题啊，你这时候说的再激动也……

　　「停！都说了别再说了！今晚肯定有人来偷听，别当这里就我们两人啊！」

　　爱丽丝突然就哑火了一样。嘴一张一合半天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真…真的？」

　　「如果我是你父亲，就一定会这么做。」

　　「那我刚刚说的……」

　　「明天大概率会传到你父亲耳朵里吧。」

　　「哇啊啊啊啊啊……我……嗯！我已经睡了，现在肯定在梦里对吧……」

　　开始逃避现实了是吧……

　　「那当着我面说出来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害羞……」

　　「不一样啊！毕竟……朋友和家人能讨论的话题不一样……而且我对莉娅说这些，也觉得……很羞耻……」

　　觉得羞耻就别说啊！

　　虽然有勇气表达自己想法的爱丽丝很可爱就是了。

　　……爱丽丝用被子裹住了自己的头。

　　但很快就因为夏天的闷热而放弃，把头又探了出来。

　　「唔呜呜……我是真的想帮莉娅哦。」

　　爱丽丝以蝇虫振翅一般的音量在我耳边低语。

　　「嗯，我也很喜欢爱丽丝，所以啊，如果我能活下来……至少…我保证，你会寿终正寝，永远不会遭受疾病折磨，你恨的人我都可以帮你除掉……」

　　「莉娅……真的会死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但是，如果这是我的命运，我坦然接受，这是我应有的惩罚……不过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将爱丽丝……将你的亲人朋友牵扯进来。」

　　虽然很抱歉，但你们无法成为我活着的理由，如果希尔永远离开了我，我也会……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没关系，所以说……本来就不想和你加深关系……让我好歹做些好事吧，你为我伤心就本末倒置了。」

　　……

　　如果浮空城的主人，那个蕾莉希尔，如果她只是希尔的子嗣……我能好好的面对她吗？她会从希尔那里知道我吗？我能接受得了只剩下我的现实吗？

　　如果那就是我的希尔……

　　她会原谅我吗，虽然知道这样乞求原谅很厚脸皮，但我还是希望能和希尔一起活下去……

　　啊啊啊啊……

　　提起希尔就无法停止自己无谓的妄想。

　　我不想和爱丽丝加深交情就是因为这个。

　　怀着迷茫去跟他人交往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如果希尔也逝去了，我不打算自己一个人活着。

　　好不容易培养起的感情，若是结果是变成这样，同样会伤害到爱丽丝吧。

　　死亡是我的解脱，但不是生人的救赎。

　　……

　　「莉娅，我不会后悔与你相遇……但我只能默默祝福……」

　　爱丽丝将我拉回了现实。

　　「嗯，这样就足够了。」

　　我现在的体温很低，轻轻搂住爱丽丝。

　　爱丽丝也回应了我。

　　……毕竟只是小孩子，温度舒适没几分钟就能睡着。

　　爱丽丝再过几天就该成年了吧……

　　算了，就算被邀请参加成人礼，也只能混吃混喝罢了。

　　……希望今晚能梦到希尔和艾尔文。

　　晚安爱丽丝……

　　【幕间】

　　「不要用简述，直接将听到的全部告诉我。」

　　「是，亚拉托斯大人。」

　　……

　　亚拉托斯公爵坐在书房。

　　在克里亚结束了陈述后，亚拉托斯公爵没有立刻发声。

　　翻阅了一会儿手边的一叠纸质文书。

　　「恕我直言，亚拉托斯大人，她明明说想去花冠是因为好奇，但昨晚她和大小姐的谈话里却说到她会死亡……」

　　「保持最低限度的监视就可以了，薇德莉娅……看不透，她明知道我们在监视，却还是说出了这些话，她是故意混淆视听还是有别的目的？但昨晚爱丽丝表现地样子可不像是第一次听说那些……那些故意说给我们听的，应该不假，除非爱丽丝也在骗我。」

　　亚拉托斯公爵将手里的文书交给了克里亚。

　　「就这样吧，等薇德莉娅起床后带她去别院。把钱币提前放到客厅，派两个女仆过去。如果她拒绝，就安排两个人暗中观察。」

　　「那么关于那些匪徒……」

　　「不用查了，这件事确实和薇德莉娅无关，之后由我亲自来处理。」

　　「是，大人。」

　　克里亚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在他离开书房后，亚拉托斯公爵将目光转移到书桌角落的一封信上。

　　信封用精致的羊皮制成，印着片翼蝴蝶的火漆被拆信刀完整的打开，洁白光滑的信纸也在宣示着寄信者的高贵。

　　「出去住吗？那可有趣了……」

　　伴随着一声长叹，蜡烛的火苗将撕碎的信封点燃，混合在烟草的灰烬中逐渐熄灭……

　　「哎……好在这次被薇德莉娅救下了，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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