桧山堇注意到，流朔最近表现得浑浑噩噩的，但是总是在别人面前隐藏着自己的状态，一副一如往常，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流朔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那股令人感到压抑的气场则毫不掩饰，看上去十分疲惫。似乎流朔的心中一直在被什么东西困扰着。

然而，这怎么可能会瞒得过无论明里暗里都一直在悄悄的关注着他的桧山堇呢？

纵使心中很是担忧，但是看流朔的神情来看，似乎并不希望有人打扰他。

午后，在流朔一副平常的表情从图书馆走出时，桧山堇根据这几天对流朔生活的悄悄观察，一直都有暗暗记在心里。

没出错的话，下一步流朔就会打开传送门，不知道会去哪里。毕竟自己并没有跟上去。

与桧山堇料想的一模一样，流朔打开了传送门，桧山堇最终按耐不住，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那个，阿朔！”

听到桧山堇的声音，流朔身形猛的一颤，神色中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就被很好的掩饰过去，转过身来看向她。

流朔表现出这样平常的神情，甚至让桧山堇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眼花了，流朔刚刚的那份慌张真的存在吗？

“小堇，有什么事吗？”

“这个传送门是准备去哪玩吗？”

“哈哈……”

流朔轻笑了几声，微微摇头。“只是去休息一下……去当初那里，你知道的。”

“哦！那里啊！确实是个好地方呢。”

回想起那天的经历，桧山堇小脸微微泛红。

那是桧山堇第一次体验流朔的膝枕的地方，也是流朔和桧山堇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的地方。

“嗯。”

流朔点点头，转身就要走入传送门。

有种像是在逃离桧山堇身边的感觉。

“啊！我可以一起去吗？”

桧山堇快步走上前，轻轻拉住了流朔的衣角。

“……”

流朔僵在了原地，在背对着桧山堇的情况下，他的神情似乎十分挣扎，相当纠结的样子，最终沉默了数秒。

“阿朔……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桧山堇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坦白道。

“最近我有注意到的哦，阿朔……我一直看到阿朔一个人总是在忙着什么，但是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一个人的时候总是露出一副很让人担忧的表情……”

“很抱歉我擅自悄悄的观察到了这些……不过，如果阿朔真的有什么很麻烦的困扰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吗？可以的话，我也想帮上忙！”

片刻沉默后，流朔将手放上了桧山堇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抱歉……我不想说，可以吗？”

脸上的笑意看起来非常勉强，嘴上的语气近似是在哀求。

“没关系的！当然没关系。唔……走吧，去了那里再说。”

听了这个令人失望的答复，桧山堇掩饰着心中的失落，拉着流朔的衣角，让他和自己步入传送门。

流朔自己创造的传送门，而他却是被桧山堇给拉进来的。

穿过传送门，是那棵熟悉的大树。

桧山堇走到树下，跪坐下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露出虎牙，微笑着。

“撒！撒！好好歇一歇吧！”

“……膝枕吗？”

“嗯……嘿嘿，上次阿朔给我膝枕，这次我就给阿朔膝枕！”

桧山堇强忍羞意，故作开朗的微笑。

流朔的嘴角微微弯起，看起来心中的阴翳似乎被桧山堇给治愈了一些。

“不……不用了。”

然而，流朔还是偏过头将视线转移开，拒绝了。

“为……为什么啊……”桧山堇不明白，心中的失落狂暴的冲击着内心，鼻子发酸，语气透出几分委屈。

自己喜欢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自己，桧山堇再也受不了了。

“阿朔……我……”桧山堇感到心脏隐隐作痛，那份感情再也抑制不住了。

“果然……这份根本就不是什么妹妹对兄长的依赖……对不起……阿朔，我果然还是……喜欢你什么的……”

流朔的手指顿在了半空，他知道这一刻终究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脑袋直视她。

眼前的桧山堇，脸颊绯红，一手紧张地揪着裙摆，一手攥紧拳头握在胸前，那双总是盛满阳光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却水光潋滟，写满了不容错辨的认真和羞怯。她似乎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气。

流朔沉默地看着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想起之前那次，当她好感初露苗头时，他用“不同世界”、“时间年份不对”、“无法抛弃原有的一切”这些现实却有所保留的理由婉拒了她，用错认感情的借口敷衍了她。

那时，他隐瞒了最大的真相——他早已知道她源于一个他曾在屏幕上体验过的游戏世界。

而现在，她再次站到了他面前，情感比上一次更加汹涌，几乎要满溢出来。

已经不能再逃避了。

无论是她的感情，还是自己的，亦或是……那个沉重的真相。

“我知道的……”

流朔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打断了桧山堇积攒的勇气。

流朔的目光沉静如水，直视着她，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而且，我认识你，小堇……我早就认识你了，桧山堇。远在你‘认识’我之前。”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像是在陈述一个罪状：

“我知道你来自哪个‘世界’，知道你最初的‘设定’，知道你身边的每一个同伴，甚至知道……孕育你的那个程序。”

气氛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午后的微风吹过树叶和蝉鸣在自顾自的作响。

桧山堇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变得有些苍白，眼睛因震惊而睁得极大。显然她似乎完全没预料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流朔的心沉了下去，他已经做好了面对崩溃、质疑或是愤怒的准备。

这是他应得的审判。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并未到来。

几秒后，桧山堇眼中的震惊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了然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她微微歪头，脸上重新浮现出一点点极淡的笑意，虽然依旧带着羞涩。

“原来…是这样啊。”桧山堇轻声说，声音恢复了少许往日的阳光朝气，有点释然的感觉：“怪不得你之前会说那些话……‘不是同一个世界’什么的……”

她的反应完全出乎流朔的意料。

“你…不介意？”流朔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你不介意我从一开始就知情，却欺骗了你们所有人？不介意自己……的‘起源’？”

桧山堇摇了摇头，笑容变得真切了一些，带着一种通透的豁达：“不过现在的我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吗？”

“我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会感到开心和难过，会……喜欢上一个人。这就够了吧。”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份被中断的勇气再次汇聚，却显得有点语无伦次：

“呐，跟我说说吧阿朔，我……会被你喜欢吗？那个……跟其他人比……不，阿朔……阿朔喜欢我吗？”

“……嗯。”

这一次，流朔的声音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情感波动。他终于不再否认，“抱歉……但是接受你，我做不到……明明心动，却还要一次次将你推开……”

“对不起……我也喜欢小堇，可以的话，我也想要和你在一起……”

流朔紧咬嘴唇，眼中晶莹闪烁，那个在所有人面前都风轻云淡，给人极其可靠感觉的流朔，此刻却展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一面。

桧山堇的眼眶瞬间红了，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但笑容却如同雨后的阳光般灿烂夺目。

她不再犹豫，快步上前，扑进了他的怀里，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前，把泪珠狠狠的抹在他的衣服上，就像是在留下自己的印记。

“笨蛋阿朔！大笨蛋！真是……大笨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喜悦，“隐瞒那么多事情……但是……但是……我也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流朔僵硬地站在原地，双臂迟疑了片刻，终于缓缓抬起，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她颤抖的肩膀。怀中真实的触感和温度，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些。

然后便是力道强到几乎让桧山堇窒息的拥抱，即使是桧山堇现在全力反抗挣脱也无法逃离的拥抱。

不过……被这么抱着……好安心，好有安全感。桧山堇以同样的方式对流朔进行着回应。

“阿朔……阿朔……”桧山堇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的怀中念叨着他，虽然在流泪，但是却充满了甜蜜感。

流朔的臂弯死死的箍住了桧山堇的娇小身躯，而末端的手掌则轻轻的揉搓着桧山堇小脑袋。

“呐，小堇。”流朔轻声说道，轻轻的将手臂松开，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戒指。

“可以的话，能请你收下它吗？”

“这是……！”桧山堇捂住了嘴，幸福感如电流般传遍全身，让她的思绪和全身感到酥酥麻麻的。

这……这不就是……！！！

流朔看来也理解到桧山堇想到了什么，不过，他也释然一笑，随即单膝跪下，主动伸出手来牵住了桧山堇的小手。

将戒指放在象征着婚姻的无名指前，但是又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戒指戴上了象征订婚的中指。

“抱歉隐瞒了你这么久，其实我最近一直在对空间这方面进行研究，试着找到可以回去……和在两个空间互通的方法。先前也就是因为这些在困扰着自己。”

“这个，就是我最近的成果，理论上可以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中创造出传送门进行互通……但我不知道可不可行，只是理论上而已……”

“阿朔……阿朔……呜……呜呜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桧山堇却什么都听不到，她也什么都不在乎，只知道，自己所梦寐以求的，最终还是实现了。她含泪扑向了他的怀里，嚎啕大哭，宣泄着心中的浓厚感情。

“小堇……”环抱着怀中自己朝思暮想的对象，流朔想吻下去，却不敢。最终，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着她。

……

理论成立，数据完美。但，从未经过实际验证。也没法验证。

它真的能安全地穿梭两个世界吗？会不会有未知的风险？如果……如果其中一次穿梭失败，他或者她，会不会被永远放逐在某个虚无的缝隙里？

现实的思维和身为伴侣的责任感，像两座大山压在流朔的心头。

他渴望她，珍视她，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恐惧那个“不确定”的未来。

他紧紧抱着她，感受着这份如同失而复得的幸福，内心却陷入了更深的挣扎。

这份不安，这份对未知的恐惧，让他连是否吻上去都感到惶恐。

他害怕任何的亲密，任何的进一步，都会立下一个他根本无法保证的承诺，加重那份他可能根本无法完全承担的责任。

未来的路，似乎明亮……却又迷雾重重。

……

“阿朔……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嗯，小堇说吧。”

“阿朔最喜欢我们当中的哪一个角色？”

“……你这不是废话吗。”

他抱的更紧了。

“嘿嘿……那个，在你哪里，我们是什么样的？那种魔法少女类型的动画吗？”

“呃……”

他看起来有点难以启齿。

“其实……你在我们那里是一个……不正经的游戏主角来着……”

“嗯呣？什么？”

“就是……那种18禁的游戏主角。”

“欸？我？我这样的吗？”

“嗯……”

“库呜呜……喜欢我这种样子的，阿朔是变态！”

怀中的她轻轻的用脑袋撞击着他的胸口。

“对不起……”

“呣……也不是讨厌啦。不过，能被阿朔喜欢上真是太好了。”

她在他的怀里，狠狠地蹭了蹭。

嗯……有点想问问他有没有对游戏里的自己发泄过，有的话是几次……不过这个问题太羞人了，她决定不问了。反正，自己已经能够在现实和他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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