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终于微微分开，爱音的身体依旧软烂如泥，彻底瘫软在素世温暖的怀抱与身前冰冷的墙面之间。她零乱地喘息着，每一寸肌肤都仍浸泡在对方的气息和高潮的余韵之中。

“为……什么……”她声音破碎，几乎不成调，“为什么要……这么做？”

爱音很聪明。尽管眼罩和口罩被摘下后巨量信息的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尽管素世那个漫长到近乎补偿的吻吸走了她绝大部分的困惑与挣扎——但当那些被温柔包裹的答案逐渐浮现时，一切已不言自明。

是的，自始至终，都是素世一人的自导自演。

她特地用变声器仔细调试，录下了真希的声音，却因样本太少，最终合成出的语调怪异而生硬；为了不让她认出自己手指的触感，素世特意买了一包医用消毒手套——熟悉的触感正是来源于此，昔日某位绿色金瞳的医生为她检查时，戴的便是同款；始终不摘口罩，更是因为素世的气息对爱音而言太过熟悉，她出于某种晦涩恶劣的趣味，不愿让她过早认出；眼罩亦是出于相同的目的，与其费心改造一切细节，不如剥夺她的视觉与嗅觉。

事实证明，素世的策略毫无疑问大获成功。爱音全程给出了她最想要听到的答案，即便是面对“他人”的羞辱与侵犯，甚至是由素世最好的朋友“真希”来宣判，她依然毫无保留坚定地相信着素世。

想到这里，素世的心尖仿佛被细微的针刺了一下。她忽然有些难以迎上爱音那双纯粹并且盛满了天真与依赖的灰色眼眸。

但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就必须准备好承受对方的质问与审视。

素世不得不从方才那种被爱音全然信任与依赖的眼神所带来的巨大愉悦中抽离。她在脑海中飞速检索着自己冲动行事的缘由，试图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我说出理由……小爱音会相信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我……信。”爱音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声音轻却坚定，“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小爱音，你这样……”素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几乎带着叹息，“真是让我……”

事实上，从吻上去的那一刻起，后悔就如同冰水般浇灭了她的冲动。她原本精心构筑的计划在撞见爱音那双写满“是你我就安心”的眼眸时便彻底土崩瓦解。动手前，她好不容易用冰墙般坚固而冷漠的决心将自己武装起来，却仅仅被爱音那热忱依赖的目光注视了一瞬，就彻底融化成满腔抑制不住的爱怜与疼惜。

真不该摘下她的眼罩。

素世在内心以旁观者的视角苛责着自己。按照原计划，她本该凑在她耳边，低声让她去学校后查看手机信息，里面藏着刚刚在电车上发生，两人亲密纠缠的视频。那才是她预想中的结果，让爱音在对自己有一定恶感之后却松了口气，直到最后对没有自己的情况习以为常。

可她终究高估了自己的决心，更低估了爱音对她毫无保留的依恋程度。

“你……不觉得我这样做，非常恶劣吗？”素世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爱音的眼睛。

爱音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默默地又取出一只新的口罩，仔细戴好，然后转过头，凝视着面前车窗玻璃上模糊的倒影，说出了一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话：

“现在的素世世，比我还像个小孩子呢。”

“什么？”素世一时未能理解。

“明明事情都已经做过了，现在才来问我是不是很恶劣……”爱音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闷，却异常清晰，“素世世是不相信我对你的信任吗？”

“小爱音，我……”素世语塞，心脏像是被轻轻揪住。

“而且啊，”爱音顿了顿，伸手拍了拍素世的大腿，示意她向后挪一些。腾出空间后，她将双手举到眼前，仿佛在审视着什么，继续低声说道，“素世世这样……真的非常恶劣。”

“我……真的害怕过。”她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害怕你其实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害怕真的有除你之外的别人这样对我，害怕你会因此嫌弃我幼稚、不再接受我……害怕你总有一天会像对待一个玩腻的玩具那样，轻易地把我丢掉……”

“但是……”她话锋一转，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每次想起我第一次去你家的那个晚上，想起你当时看我的眼神，我的心就会慢慢安定下来。我没有什么读心超能力，但我知道，骨子里的你，绝对不会真的伤害我，绝对不会对我不好。”

素世怔怔地听着，目光紧紧锁在爱音身上。爱音的眼眶依旧泛着红，那抹红色让素世莫名想起了曾经见过的朱砂在水中缓缓荡开时一抹淡却惊心的嫣红。理智这才后知后觉地提醒她，爱音刚刚哭过，而自己正是那个惹哭她的元凶。

作为这场恶劣玩笑的发起者，她本该立刻安慰她才对。可听着爱音这番几乎是剖白内心的言语，素世却仿佛透过缝隙，窥见了她内心深处更完整的样子。昨日对真希坦白一切后又被她质疑后所产生的些许动摇与自我怀疑，此刻被爱音这番坚定无比的信任何悄然加固，变得坚实无比。

“小爱音，你知道吗？”素世的声音低沉下来，她一边细致地擦去自己指尖残留的湿润，一边温柔地抚平爱音身上那件刚刚被自己揉搓得凌乱不堪的衬衫褶皱。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与方才的激烈索取判若两人。“这一切……说到底，全都得怪你了。”

“诶？”爱音微微喘息着，眸中还蒙着一层未散的水汽，脸上带着被突然指控的茫然与委屈，“明明是素世世你偏要……唔…啧……”

她的辩解尚未说完，便被素世再次俯身封缄了双唇。这是一个不同于之前带着些许惩罚意味的吻。爱音无奈地仰起头被迫承受，鼻腔与口腔再次被令人眩晕的独特香气所占据，一丝刚刚平息的欲望竟又被这缠绵的吻悄然勾起。

良久，素世才缓缓退开些许，额头轻抵着爱音的额头，呼吸交织。她灰蓝色的眼眸深深望入爱音那片朦胧的灰色之中，问出了一个让爱音心头一紧的问题：

“小爱有没有想过，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能用我无法拒绝的理由或力量，说辞，或者别的什么，逼我离开你该怎么办？”

爱音的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唯一可能、也最有分量的人。

“为什么会有……是真希姐姐吗？”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怯意。

“除了她，”素世苦笑了一下，指尖轻轻拂过爱音微烫的脸颊，“眼下大概也没有别人能有这份心思和立场了吧。”

“啊……”爱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脱口而出，“那……你答应她了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啊。如果素世答应了，此刻怎么可能还在这里，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方才还那样热烈地拥有着自己？她连问出这个问题的机会都不会有。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素世并没有立刻否定。她沉默了片刻，短暂的几秒钟对爱音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空气仿佛凝固，只能听到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我差一点就动摇了，甚至可以说，差点就顺势答应了。”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来解释那复杂的心境，“具体的原因可能很复杂，你一时难以理解……但那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冲动，那种想要通过伤害彼此来证明什么的恶劣心态……你刚刚已经亲身体验过一半了。”

但爱音听完，那双原本有些黯淡的灰色眼眸却一点点重新亮了起来。她忽然伸出手，轻轻点在了面前玻璃上倒映出的素世的脸颊上，迫使对方有些闪躲的目光与自己对视。

“那就是说，”爱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最终还是没有答应的意思，对吧？”

“诶？但是我……”素世似乎还想解释什么，想剖析自己那一刻的动摇与阴暗，想告诉爱音自己并非她想象中那么坚定可靠。

“素世世，”爱音打断了她，摇了摇头，目光温柔而澄澈，“不需要再解释了。我只需要知道结果就好——我知道，即便你面对着来自最好朋友的巨大压力，即便你或许有过瞬间的动摇。但最终，你为了和我在一起，还是没有妥协。”

“所以说啊，”素世看着她如释重负的笑容，心中那片沉重的阴霾似乎也被驱散了些许，她再次用手环住了爱音的腰肢，把脸埋在了粉色的瀑布顶端，声音被宠溺和无奈包裹着，闷闷地从爱音的头顶直接传入，“这才都怪你啊，小爱音。”

“是你让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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