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流血的革命……吗？”

鲁路修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讥讽与自嘲的、冰冷的弧度。

“真是……天真得……让人想吐啊。”

他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我能看到，他那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和他眼中那正在熊熊燃烧的、名为“愤怒”与“杀意”的漆黑火焰。

我知道，他在愤怒什么。

尤菲米娅这个看似“和平”的、充满了善意的举动，对于他，对于黑色骑士团来说，无异于最恶毒的釜底抽薪。

一旦【行政特区·日本】成立，那些被布里塔尼亚压迫了七年之久的、渴望和平与尊严的日本人，会如何选择，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

到那时，他所建立的、用无数鲜血与谎言堆砌而成的、名为“黑色骑士团”的反抗旗帜，将会瞬间土崩瓦解，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无人支持的笑话。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都将付之一炬。

而他，鲁路修·vi·布里塔尼亚，也将再次失去一切。

就在我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凝重到快要结冰的时候，一个充满了活力的、大嗓门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一般，毫无预兆地在我们耳边炸响。

“喂——！鲁路修！严胜！你们两个！在那里窃窃私语些什么呢！”

米蕾·阿什弗德，不知何时已经从高台上跳了下来，像一只花蝴蝶般瞬间就凑到了我们面前。

她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用一种充满了“审判”意味的怀疑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地扫视着。

“从刚才开始，就看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在商量等一下要怎么偷懒啊？！”

　　………………

　　"喂喂～你们两个，又在背着我讨论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呢？"

　　米蕾会长那充满活力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散了我和鲁路修之间凝重的气氛。

　　她双手叉腰，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仿佛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狐狸，用审视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扫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是不是又在策划什么恶作剧了？"

　　鲁路修脸上的阴沉与杀意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副熟悉的、慵懒而又无奈的表情。

　　他甚至还夸张地伸了个懒腰，仿佛刚刚只是在抱怨身体的疲惫。

　　我则自然地抬手，轻轻拍了拍鲁路修紧绷的肩膀，掌心传来的僵硬感让我心中微叹。

　　随后，我转向米蕾，脸上挂起无可奈何的苦笑，"会长，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们只是在感慨，这么巨大的披萨，到底要从哪里下口才好。毕竟这可是世界第一的杰作，总得有个庄重的‘开幕仪式’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对他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用只有我们两人能懂的口型无声地说道：‘晚上，别馆。’

　　鲁路修心领神会，他打了个哈欠，配合着我的说辞，懒洋洋地附和道："是啊是啊，严胜说得对。我还在想，如果从中间切开，会不会引起两边同学的战争呢？这可是个关乎学园和平的重大议题。"

　　"切～少来这套！"米蕾显然不信我们这漏洞百出的借口，但她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作为阿什弗德家的继承人，她比谁都懂得察言观色和把握分寸。

　　她只是用手中的纸卷喇叭轻轻敲了敲我们两个的脑袋，"别在这里偷懒了！那边面团不够了，你们两个男生，快去帮忙！"

　　随着米蕾一声令下，我们之间的秘密谈话就此中断。

　　鲁路修如蒙大赦般地舒了口气，转身投入到那片由面粉、酱料和欢声笑语构成的“战场”之中。

　　我看着他略显狼狈的背影，心中那份因尤菲米娅带来的紧迫感也暂时被这校园的日常冲淡了些许。

　　白日的喧嚣，正是为了掩盖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我对此心知肚明，但此刻，我更愿意守护这份虚假的和平。

　　我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娜娜莉，她正和夏莉站在一起，明亮的紫色眼眸好奇地望着我们这边。

　　阳光洒在她柔顺的棕色长发上，渡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洋溢着的，是重获光明后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好奇。

　　"严胜哥哥，米蕾学姐又在‘欺负’你和哥哥了吗？"看到我走近，娜娜莉微笑着问道，声音如同清泉般悦耳。

　　我伸出手，极为自然地牵起她柔软的小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我感到一阵心安。

　　"是啊，会长大人精力旺盛，我们可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我一边说着，一边引着她走向那巨大的披萨饼底，"来，娜娜莉，我带你看看大家努力的成果。虽然你现在能看见了，但亲手触摸一下，感觉会更不一样。"

　　我引导着她的手，轻轻抚过那温热而富有弹性的巨大面团。

　　娜娜莉的指尖微微颤抖，脸上露出了新奇而又感动的神情。

　　"好温暖……而且好大……"

　　她闭上眼睛，仿佛在用全身的感官去体会这前所未有的触感，"这就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感觉吗？我能‘看’得一清二楚了，严胜。谢谢你。"

　　这句“谢谢”，不仅是指眼前的一切，更是指她所重获的新生。

　　我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将万千话语化作一个温柔的微笑。

　　不远处的夏莉正鼓起勇气，端着一盘切好的青椒，“不经意”地凑到鲁路修身边，红着脸搭话。

　　而鲁路修则一如既往地，用那贵公子般无可挑剔的礼仪应付着，眼神却不时飘向C.C.所在的方向——那个绿发魔女正毫无形象地坐在学生会的摊位里，旁若无人地偷吃着最高级的芝士。

　　整个广场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喧闹，仿佛世界末日也无法侵扰这片小小的乐土。

　　然而，一个熟悉的身影的出现，却让这片和谐的空气瞬间凝滞了片刻。

　　枢木朱雀穿着他那身纯白色的骑士服，出现在了广场的入口。

　　他似乎是在执勤，但目光却被这边的热闹所吸引。

　　当他的视线与我对上时，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纯粹的笑容。

　　"严胜……哥哥。"他穿过人群向我走来，步伐坚定。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旁边的鲁路修，那份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但依旧温和，"鲁路修，好久不见。"

　　"朱雀？"鲁路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表情有些复杂。

　　我上前一步，挡在了他们中间，充当着缓和气氛的桥梁。

　　"朱雀，你怎么来了？是尤菲米娅殿下有什么事吗？"

　　"不，公主殿下听说学园祭很热闹，特许我过来看看。"

　　朱雀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敬佩，"九州的事情我听说了。哥哥你设计的新机体……真的很厉害。还有Zero……没想到我们能以那种形式并肩作战。"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却不知听在我和鲁路修耳中是何等的讽刺。

　　鲁路修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而我只能拍拍朱雀的肩膀，"时势所迫罢了。你也一样，朱雀，兰斯洛特不在，你依然是帝国最强的骑士。"

　　就在这奇妙的三人重逢时刻，米蕾的广播声再次响彻全场："各位同学！各位来宾！经过我们学生会全体成员以及志愿者们的不懈努力！阿什福德学园特制——世界第一超巨大披萨，正式完成！"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张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披萨，铺满了五颜六色的食材，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在这片欢腾的海洋中，我隔着人群，与鲁路修对视了一眼。

　　我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这短暂的庆典终将落幕，而决定无数人命运的真正棋局，将在今晚，由我们亲手开启。

　　太阳缓缓西沉，橙红色的余晖为整个学园镀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

　　喧闹了一天的庆典逐渐进入尾声，学生们开始围绕着中央广场上点燃的巨大篝火，准备开始晚间的舞会。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与青春的荷尔蒙，但于我而言，这欢快的气氛，更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我牵着娜娜莉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暖，心中无比坚定——正是为了守护这份日常，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

　　与娜娜莉和众人打了声招呼，我以“去拿些饮料”为借口，暂时脱离了那片欢乐的海洋。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径直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向了那个位于喧嚣角落，却仿佛自成一个世界的学生会摊位。

　　果不其然，那个绿发的魔女正以一个极其慵懒的姿势斜躺在休息区的长椅上，修长的双腿随意地交叠着，完全无视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

　　她的手中正捧着一块从巨大披萨上“缴获”来的、铺满了顶级帕尔玛火腿和马苏里拉芝士的战利品，金色的眼眸半眯着，脸上带着一丝品尝美食后特有的、满足而又空洞的表情。

　　对她而言，这席卷整个校园的狂欢，其意义恐怕还不如口中这块披萨来得实在。

　　我走到她面前，身影挡住了投射在她脸上的部分阳光。

　　她似乎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缓缓睁开那双仿佛蕴藏着永恒孤独的金色眼眸，看着我，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天气："哦，是你啊。怎么，抛下你那可爱的小恋人了？还是说，鲁路修那家伙终于被逼疯，需要你来给他收拾烂摊子了？"

　　"都不是。"

　　我在她身旁坐下，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她，示意她擦掉嘴角的酱汁。

　　"只是来为一件事道歉，顺便……履行一个迟到的约定。"

　　C.C.接过手帕，有些嫌麻烦似的随意抹了抹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约定？我可不记得和你有过什么需要特意在庆典上履行的约定。"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开口道歉，语气诚恳："抱歉，C.C.。最近……无论是娜娜莉的事，还是研究所那边的各种项目，都占用了我太多的精力。以至于一件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明明已经完成了，我却忘记了告诉你。"

　　我的话让C.C.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她将手中剩下的披萨放到一旁的盘子里，身体稍微坐正了一些，金色的瞳孔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审视。

　　"……V.V.死的时候，我确实感觉到了一些东西。你过去总是在我身上进行各种研究，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但‘完成’……这可不是一个能随便说出口的词。"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那份刻意维持的慵懒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了数个世纪的、几乎不会再对任何事抱有期望的淡漠。

　　我不再多言，而是从制服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由银白色金属打造的圆形装置。

　　它的表面光滑如镜，中心刻印着一个复杂而又精美的、类似Geass飞鸟印记的纹路，整体设计充满了未来科技的美感。

　　第二样，则是一个小巧的眼镜盒。

　　我将那个银白色的装置——【CODE消除器】，轻轻地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它的名字，叫【CODE消除器】。使用方法很简单，只要将它印在你身体上的CODE印记处，然后启动，它就能彻底消除你的Code。"

　　C.C.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个小小的装置上，呼吸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停止了。

　　她没有伸手去碰，只是看着，仿佛在看一个来自异世界的幻影。阳光下，那个装置反射出的光芒，显得有些刺眼。

　　我继续解释道，声音平静而清晰，确保每一个字都能准确地传达到她的脑海里："但是，消除Code有一个副作用。你的身体……或者说你的灵魂，会自动回退到上一个稳定的状态。”

　　“也就是说，你会变回那个Geass能力失控，双眼会无差别对周围人释放命令的自己。"

　　说着，我打开了那个眼镜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副看起来和普通隐形眼镜没什么区别的透明镜片。

　　“所以，这个是配套的装备。【GEASS抑制隐形眼镜】。”

　　“它能完美地抑制住你失控的Geass，让你在恢复凡人之躯后，不会因为能力暴走而伤害到任何人，也不会再听到那些烦人的心声。”

　　我将两样东西并排推到她的面前，做出了最后的说明。

　　"C.C.，你的愿望是‘被爱’，而死亡，是你认为达成这个愿望的唯一终点。”

　　“现在，我把选择权交给你。”

　　“如果你仍然想像最初与我和鲁路修缔结契约时那样，舍弃这份不老不死，那么，随时可以使用这两样东西。”

　　“之后，你就可以像一个真正的普通人一样，去生活，去感受，去老去，最终……迎来死亡。”

　　我说完了。

　　周围的欢呼声、音乐声、嬉笑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绝在外。

　　在这小小的休息区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C.C.沉默着，长久的沉默。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桌上那两件足以改变她永恒命运的物品。

　　阳光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那双曾见证了无数王朝兴衰、人性丑恶的金色眼眸中，此刻翻涌着的是我无法完全解读的、混杂了震惊、迷茫、怀疑，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的复杂情绪。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个冰冷的【CODE消除器】，然后又迅速缩了回来，仿佛被烫到了一般。

　　她抬起头，看向我，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真是个……不得了的发明啊，枢木严胜。你这家伙……总是能做出超越魔王，甚至超越神明的事情……"

　　她没有说要，也没有说不要。

　　只是默默地将那两样东西收拢到自己身前，然后拿起了那块被冷落的披萨，重新小口地、机械地吃了起来。

　　仿佛只有食物的温度，才能让她确认自己此刻并非身处梦境。

　　………………

　　看着她那副混杂着茫然与自嘲的神情，我心中并无半分得意，反而升起一股由衷的感慨。

　　我注视着她那双看透了千百年人世沧桑的金色眼眸，语气真诚地说道："说起来，我该感谢你才对，C.C.。如果不是当初与你缔结契约，获得了这份‘智慧’，我今天也绝对做不到这种地步。”

　　“或许……我只能像个无力的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我明知道会发生的悲剧一一上演，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我的话语似乎触动了她心中某根尘封已久的弦。

　　她沉默了片刻，那自嘲的笑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邃的平静。

　　她将那两件物品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自己随身的小包里，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契约就是契约，你履行了你的部分，我也履行了我的。"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但其中却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至于这些东西……就当我暂且收下了。毕竟活了这么久，突然要考虑怎么去死，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不再打扰她。

　　这位永恒的魔女，第一次需要为自己的“终点”而烦恼，我理应将这份宁静还给她。

　　我站起身，离开了这个小小的休息区，重新回到了那片由篝火与欢笑构筑的温暖世界。

　　娜娜莉很快就发现了我，她那双明亮的紫色眼眸像星星一样闪亮，朝我挥着手。

　　我微笑着走过去，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篝火旁一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

　　"严胜哥哥，你去哪里了？"她有些好奇地问。

　　"去和一个老朋友聊了聊。"

　　我轻声回答，然后指着在篝火前笨拙地跳着舞的利瓦尔和米蕾，"你看，娜娜莉，这就是学园祭。虽然有些胡闹，但……很美好，不是吗？"

　　"嗯！"

　　娜娜莉重重地点头，她的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幸福光晕，"非常……非常美好。我能亲眼看到这一切，真的……太好了。"她将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与温暖。

　　我们一同品尝着学生们烤的棉花糖，看着夏莉一次又一次地“偶遇”鲁路修，却又总是在关键时刻被米蕾的恶作剧打断，引得众人阵阵哄笑。

　　鲁路修虽然满脸无奈，但眼神深处的戒备与焦虑，却在不知不觉中被这气氛融化了些许。

　　朱雀也换下了骑士服，穿着一身便装，远远地看着我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所有阴谋、战争与仇恨，都被这温暖的火光驱散到了世界的尽头。

　　然而，命运的剧本，从不会因为片刻的温馨而停止翻页。

　　就在学园祭的气氛达到最高潮，米蕾会长正准备宣布舞会正式开始时——异变陡生。

　　广场周围所有用于直播庆典的大屏幕，瞬间被切换了画面。

　　喧闹的音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庄严肃穆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徽章。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了，广场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下一秒，一个温柔而又圣洁的身影出现在了所有屏幕上。

　　是尤菲米娅·li·布里TA尼亚。

　　她穿着一身简洁而不失华贵的白色礼服，脸上带着那标志性的、足以融化冰雪的温柔微笑。

　　她的身后，是总督府的新闻发布厅。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鲁路修的身体瞬间僵硬，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隔着人群，视线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预感成真的冰冷。

　　来了。

　　"各位居住在11区的人民，以及……所有热爱和平的日本人民。"尤菲米娅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回荡在阿什福德学园的每一个角落，也回荡在整个11区的上空。

　　"长久以来，纷争与仇恨为这片土地带来了太多的伤痛。我们是否能够寻求一条全新的、无需流血与牺牲的道路呢？"

　　她的声音充满了真诚与感染力，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经过深思熟虑，并获得了修奈泽尔宰相殿下的许可。我，尤菲米娅·li·布里TA尼亚，在此，向全世界宣布——"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绽放出无比坚定的光辉。

　　"我们将于富士山上空，建立一个‘行政特区——日本’！"

　　"在这片区域里，所有歧视都将被摒弃。无论是布里塔尼亚人，还是想重新被称为‘日本人’的各位，都将享有完全平等的权利与自由！让我们一同携手，构筑一个可以互相理解的未来！"

　　轰——！

　　这番宣言，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核弹，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声。

　　那些在学院工作的日本籍员工，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

　　学生们则大多是茫然与困惑。

　　而布里塔尼亚的贵族学生们，则面露鄙夷与不屑。

　　篝火依旧在熊熊燃烧，但那温暖的光芒，此刻却再也无法驱散我和鲁路修心中的寒意。

　　黑色骑士团以“正义的伙伴”为旗号，其存在的最大根基，便是反抗布里塔尼亚的暴政，为日本人争取权利与尊严。

　　而现在，尤菲米娅，这位帝国皇女，用一种最天真、最善良，也最致命的方式，兵不血刃地达成了这个目标。

　　她瓦解了我们的大义。

　　她扼杀了我们的革命。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依旧微笑着的、我未来的小姨子，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无力的寒意。

　　而身旁的鲁路修，他的拳头已经握得死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那双紫色的眼眸中，翻涌着的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般的愤怒与杀意。

　　………………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我房间里那个由米蕾会长友情赞助的、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被一只盛怒的手扫落在地，摔成了无数碎片。

　　"开什么玩笑！"鲁路修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嘶哑，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在我的房间里烦躁地来回踱步，俊秀的脸庞因怒火而扭曲。

　　"尤菲……那个天真的蠢货！她以为这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吗？她知不知道她这一句话，毁掉的是什么？！"

　　他猛地停下脚步，双手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紫色的眼眸中满是血丝和疯狂。

　　"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黑色骑士团的信念、民众的支持、反抗的大义！全都被她那廉价的、伪善的‘和平’给彻底粉碎了！”

　　“明天……不，现在！我们的支持者就会开始动摇，他们会像看到救世主一样扑向那个所谓的‘特区’！”

　　“而我们，黑色骑士团将从‘正义的伙伴’，变成一群单纯的、阻碍和平的恐怖分子！"

　　他一拳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手背上瞬间一片通红。

　　"全完了……全都被她给毁了！那个女人……我亲爱的妹妹……她用最温柔的方式，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刀！"

　　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为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杯红茶，袅袅升起的热气模糊了我的表情。

　　我没有打断他，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等待这场积压了数小时的怒火风暴宣泄殆尽。

　　我知道，对于将计划与棋局视为一切的鲁路修来说，这种全盘被掀翻的无力感，比任何肉体上的伤害都更让他痛苦。

　　终于，在他发泄完最后一丝力气，颓然地靠在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时，我才将其中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语气平静地开口，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说完了？"

　　鲁路修抬起头，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我，声音沙哑："严胜……你难道一点都不着急吗？！"

　　"我为什么要着急？"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在我看来，尤菲米娅的特区成立一事，对我们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鲁路修眼中最后的火焰，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错愕与不解。

　　"……未必是坏事？严胜，你疯了吗？"

　　我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压低，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冷静与理智。

　　"鲁路修，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最终的计划，【蛋卷头镇魂曲】的核心是什么？"

　　"……是让世界见证一个极致的暴君，然后由Zero将其毁灭，从而让世界迎来新生。"鲁路修下意识地回答，但依旧没有理解我的意图。

　　"不完全对。"

　　我竖起一根手指，"核心是，让那个被你用Geass控制的‘蛋卷头皇帝’，拥有足以让全世界都为之颤抖、不得不联合起来对抗他的绝对力量。”

　　“而那份力量……就是我们正在特派部和拉克夏塔那边同步开发的，‘爱之女神’——【芙蕾雅】。"

　　我顿了顿，给他留出思考的时间，然后抛出了最关键的信息。

　　"根据妮娜的理论和我的计算，要生产出足以毁灭世界主要城市、让所有势力都感到恐惧的夸张数量，需要多久？"

　　鲁路修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嘴唇微微颤抖："……至少……需要一年。"

　　"没错，最少一年。"

　　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在这一年里，Zero能做什么？继续躲在阴影里，像打游击一样，今天炸个基地，明天劫个俘虏吗？”

　　“这种小打小闹，既无法从根本上动摇布里塔尼亚，也无法让黑色骑士团成长为一支足以在世界大战中，与帝国正规军抗衡的强大力量。"

　　我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因绝望而有些佝偻的身体重新挺直。

　　"所以鲁路修，尤菲米娅不是给了我们一刀，她是给了我们一个天大的礼物！一个长达一年的、黄金般的发育期！"

　　鲁路修彻底呆住了，他怔怔地看着我，眼中疯狂的怒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希望”的、难以置信的光芒。

　　我一字一句地，将那早已在我脑中成型的、疯狂而又完美的计划，灌输到他的脑海里。

　　"我们不去破坏它，恰恰相反，我们要全力配合她！让Zero，作为反抗军的代表，去参加那个盛大的开幕典礼！"

　　"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作为交换，黑色骑士团必须保留武装。”

　　“我们可以换一个名号，一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名号，比如……【日本特区新警察】。"

　　"然后，在这接下来的一年里，我们就利用这个合法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招兵买马、扩充人手！利用帝国的资源，进行最正规的军事训练！将黑色骑士团，从一支反抗组织，彻底蜕变成一支真正的、精锐的现代化军队！"

　　我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力量，鲁路修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的眼中闪烁着天才棋手发现惊天妙招时的狂热光芒。

　　我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魔鬼般的低语，说出了计划的最终章。

　　"等到一年之后，当【芙蕾雅】的数量足够将世界拖入火海，我们就立刻让那个远在潘德拉贡的‘蛋卷头’皇帝发癫！让他以‘特区制度过于软弱，是对帝国精神的背叛’这种……非常符合他往日社达作风的理由，大手一挥，亲手废除尤菲的和平美梦！"

　　"到那时，我们这支养精蓄锐了一年的、兵强马壮的【特区警察】，会怎么做？"

　　我看着鲁路修那张因极致的兴奋而涨红的脸，替他说出了答案。

　　"我们会借着‘守护特区’、‘反抗暴君’的完美大义，掀起反旗！”

　　“与那些同样被‘疯皇帝’到处种蘑菇的EU和中华联邦联手，组成世界联军，共同讨伐那个挑起世界大战的……魔王查尔斯！"

　　我说完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鲁路修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大笑，那笑声一开始还很低沉，但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响亮，越来越疯狂，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智计得逞的快意。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严胜，你这家伙……真是个恶魔！"

　　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紫色的瞳孔亮得吓人，"将绝境化为棋局，将毒药化为蜜糖！这……这简直是……最完美的剧本！"

　　绝望的魔王，在共犯的指引下，找到了通往地狱的、更加完美的道路。

　　………………

　　“没错，就是这样！”

　　鲁路修的眼中燃烧着重生的火焰，他那天才的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运转，将我提出的宏大框架，填充进无数个具体而又恶毒的细节。

　　他一把抓起沙发上那件属于Zero的、不知何时被他带过来的黑色斗篷，动作果断而又充满了戏剧化的张力。

　　"不能再等了！舆论的发酵只在一夜之间，我必须立刻去基地！"

　　他的声音恢复了作为Zero时的那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冷静，"迪托哈特那个家伙，现在肯定已经焦头烂额了。还有扇、藤堂他们……我必须亲自去说服他们，让他们明白，这不是终结，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那股从绝望深渊中爬起的、更加偏执与疯狂的气势，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今晚，黑色骑士团就会向全世界发表公开声明！"

　　他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紫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我们之间才懂的、属于共犯的光芒，"我们将……全力支持，并有条件地，推进日本特区的计划！"

　　话音落下，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深沉的夜色之中，仿佛一滴墨水融入了黑暗的海洋。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一地破碎的花瓶，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魔王重生的狂热气息。

　　我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将那杯鲁路修没有碰过的红茶一饮而尽。

　　现在，轮到我去做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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