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哈罗德一副执事打扮，手持陶瓷小碗。

　　他踌躇不前，望著眼前慵懒坐在椅子上的美人。

　　「艾——啊。」哈罗德说到一半立马改口，「主人，您的冰淇淋来了。」

　　「好慢。」艾斯特责怪似的抱怨，随后张开小嘴，「啊~」

　　「唔……」哈罗德拿起小勺子，挖起一小块冰淇淋。

　　他脸色微红，看著艾斯特的嘴巴，不知该如何下手。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哈罗德握著汤匙的手在颤抖，开始为自己早先的提议感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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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百花庄。

　　摆在哈罗德面前的早餐，是法式培根蛋与水煮蓬蓬鱼。

　　由于某些食材在异世界不存在，所以艾斯特每天都会透过自己的手艺对原食谱做些许改良。

　　「今天是鱼啊，真不错。」

　　哈罗德对吃的不怎么讲究，他只觉得在百花庄吃的食物比以前日子吃的还要好，甚至还有越来越合胃口的趋势。

　　不过他并没有说自己喜欢吃什么，每天的菜单全凭艾斯特做主。

　　自己一直以来对餐点的评价都是「美味」、「很好吃」这种没什么营养的评价，她却能慢慢掌握自己的喜好。

　　大概是透过读心吧，读心还真好用。哈罗德这么想著，拿起刀叉。

　　他用银色的刀子把蓬蓬鱼膨胀的肚皮切开——

　　咻地一声，皮球泄气般的声音自里面发出。

　　一股热腾腾的蒸气飘散开来，钻入鼻腔。

　　黑胡椒与热奶油的香气让他握紧了叉子，口腔不自觉分泌唾液。

　　烹饪完的鱼肚内熬有浓汤，用叉子搅入，捞出黏糊糊的起司与湿润的软面包。

　　「嗯——」

　　哈罗德将食物放入口中，接触舌头的瞬间，牙齿有些酸麻，再来就是味蕾发出的震颤。

　　「！」

　　吸收汤汁的面包咀嚼起来毫不费尽，起司的咸味夹带一丝坚果香气，让面包变得更加美味。

　　哈罗德放下叉子，拈起勺子，舀了一口汤。

　　「！」

　　鱼的精华完全融入了奶油浓汤里面，焦糖般的奶香浓郁而不腻，纤细的鱼之鲜味如汤表层的薄膜般，营造出多样的层次感。

　　没多久，哈罗德就将眼前的早餐全部一扫而空，用餐巾轻拭嘴角。

　　「不愧是艾斯特。」

　　艾斯特一开始的料理还有强烈的异世界风味，现在已经调成符合这个世界的味道了。

　　哈罗德在内心暗自称赞，艾斯特正巧也来到附近，看他吃完，便上前收拾餐具，临走前不忘问一句。

　　「主人，今天的味道还合您的意吗？」

　　「啊……非常好吃。」哈罗德想了想，还是只能憋出这句话。

　　「那就好。」艾斯特倒也不介意，像是早已看出了他心里的感想，「小的就回厨房了。」

　　「多谢。」

　　和艾斯特道别后，哈罗德如往常般窝在监控室，看看有没有需要警惕的分身。

　　大屏幕上的红点和最一开始相比，已经少了许多，大多都分散开来，而且随著时间推进，分身们也开始掌握了活下去的手段，不再需要援助。

　　分身们不再弹出死讯后，哈罗德也有一阵子没有出现脑袋刺痛的症状，最近的日子还算清闲。

　　「今天也无所事事啊……」

　　哈罗德靠在椅子上，撑著下巴。

　　「好闷……」

　　他离开监控室，出去散心。

　　说是散心，但他也不能离开宅邸，有强大的结界阻止他离开，只能在百花庄内游荡。

　　透过窗户，他看到了赛莲在院子里晒太阳睡觉，露著肚子打呼噜，身边还有不少坑洞，估计是她挖出来的。

　　她真的是猫人族吗？习性简直像狗一样，不过还挺可爱的。哈罗德对习以为常的景色投以淡笑，离开窗边。

　　走著走著，他看到艾斯特正站在走廊边上。

　　艾斯特手持插满羽毛的紫色短棒，轻轻抚过墙壁上挂著画的画框。

　　她手腕一转，短棒跟著回旋一圈，羽毛柔和地发出微风，将画框上的灰尘吸了过去，依附在上方。

　　「艾斯特。」哈罗德远远地打招呼。

　　「……」

　　「那个……艾斯特？」哈罗德走近一些，感觉她有点无精打采。

　　「啊，主人？」艾斯特这时才回过神，将清洁棒收到背后，「不好意思，小的刚才走神了。」

　　「妳好像有点没精神。」哈罗德仔细盯著她看。

　　艾斯特在擦拭画框的时候，不像平常一样充满自信，优雅。这一点，哈罗德感觉到了违和感。

　　明明在早餐时还很正常，这是怎么了？

　　「小的没事。」艾斯特将手放在胸前。

　　「真的吗？」哈罗德认为自己的直觉没错，再次追问，「妳不喜欢说谎吧？」

　　「……惭愧，是的。」艾斯特有些后悔地说道：「因为不想让您担心，小的……」

　　「发生了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艾斯特沉思片刻后，坦白道：「真的只是一件小事，简单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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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服坏了？」哈罗德问道。

　　「是的。」

　　哈罗德走到艾斯特身后，果然发现女仆服的下摆破了一个稍大的口子，布条落在脚踝，隐约能看到内裤一角。

　　「因为衣服破了，所以才心神不宁吗？」

　　「是的。」艾斯特捻起布料，语带可惜，「这件女仆服是小的来百花庄之前，在一家店相中的，小的很喜欢这个款式，可惜只剩一套。」

　　「这样啊。」

　　「让您幻灭了吧，小的居然会因为衣服影响工作……」

　　艾斯特虽然老样子表情平静，但语气却少见地没什么精神。

　　这让哈罗德手足无措，连忙打起圆场。

　　「没，没这回事！人都会有爱好嘛，我也是，要是拿著不习惯的剑，战斗起来也会很不顺手，所以妳完全不用担心，也就是说——」

　　可恶，要怎么安慰会比较好？我根本没有安慰女生的经验啊！哈罗德此刻内心煎熬。

　　不对，或许真的有，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哈罗德的思绪回到好几年前，家乡的村子尚存，自己的身边除了家人以外还有一个开朗却纤细的女孩——莉莉。

　　小的时候，她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哪怕再小的闲事也会分享。

　　当她遇到伤心事时，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想到此处，哈罗德下意识抬起手，按在艾斯特头上。

　　「主……主人？」

　　哈罗德笨拙地抚摸她的头，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手停了下来，嘴巴微张。

　　「啊，抱歉，不自觉就……对不起。」

　　他羞红著脸，迅速收回手，尴尬地低下头。

　　「……」艾斯特眼神上挑，像是在看刚才被碰的地方，沉默著闭上眼，「原来如此。」

　　咦？这个意味深长的沉默，莫非是那招？哈罗德心里紧张。

　　「等等！妳不会是读了吧！」

　　艾斯特眨了眨眼，平淡道：「是的，不小心读了一下，您是把小的当作您幼年的同伴来安慰了吧。」

　　「才不是不小心吧！唔……好羞耻。」哈罗德抱著脑袋摇头。

　　「呵呵，主人还真是有趣。」艾斯特轻轻一笑：「谢谢，您的心意已经让小的知道了。」

　　「唔……」哈罗德小声地说：「所以，妳没事了？」

　　「毕竟只是衣服破损而已，本来就不是多么严重的事，小的今天就换上备用的女仆服工作吧。」

　　「不能修补吗？」

　　虽然哈罗德没亲眼看过，但是艾斯特应该很擅长裁缝吧？

　　「自然可以，不过那会破坏服饰原本的设计感。」艾斯特停顿一下，问道：「小的之后想要抽时间去看看那家店，主人，可以吗？」

　　「我怎么可能拒绝。」

　　他自然没理由反对，不如说他早就想让艾斯特休息了，甚至还主动提过休假这件事。

　　「而且莱倪莎那家伙，她就没想过让妳休息吗？」

　　居然让艾斯特一人负责那么大的宅邸，从早忙到晚，怎么感觉被囚禁的反而是她？哈罗德对此微恼。

　　「莱倪莎大人毕竟是精灵，思考方式和人类不同，小的并不在意，全年无休是职业女仆的基本，而且薪水也对得起工作时长。」

　　「乾脆妳等一下就去买妳要的衣服吧。」

　　「可以吗？可是主人该怎么办？」

　　哈罗德摆了摆手，语气微恼。

　　「我又不是一段时间不管就会哭闹……」

　　他老觉得艾斯特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对此很是不满。

　　虽然年纪是比她小不少没错，但是自己在小时候就已经懂得帮邻居家的忙，借此来赚钱，再怎么说也算个半个大人。

　　「那小的就出门了。」艾斯特俯身道：「主人，请别偷偷溜出去。」

　　「我也办不到吧。」

　　于是，艾斯特便出门了。

　　哈罗德在大门口默默看著逐渐消失的背影，手放在门口，被无形的墙壁阻拦。

　　「嗯……」

　　确认她出门后，哈罗德拿起她留下的清洁短棒。

　　这是有钱人家常见的清洁工具，类似鸡毛撢子，名为「羽卷」，上面的羽毛并非寻常鸟兽羽毛，而是来自于一种风属性的魔兽——「暮羽鹰」。

　　使用这个工具不需要耗费魔力，只需要轻轻一转，就能卷起灰尘和其他轻盈的垃圾。

　　趁著闲闲无事的时候，他打扫起艾斯特剩下的部分。

　　过了两个小时，艾斯特回来了，背著一个大袋子在肩上。

　　她把袋子放在主厅椅子上，听到动静的哈罗德凑了过来，远远地看著袋子。

　　「如何？」哈罗德问道。

　　「店里没有现货，不过店主说可以帮忙调货，估计晚上能送来。」

　　「晚上……」

　　「所以在那之前，小的就先换备用的——咦？」

　　艾斯特用食指擦过主厅桌子的桌面，检视起乾净的指腹。

　　「小的记得还没打扫过这里。」

　　她发现自己预计要清扫的区域和走之前变得截然不同。

　　再次读取哈罗德的心思，马上就知道是他做的。

　　「主人，您莫非想要……」

　　「看妳干活那么久，我也不想老是麻烦妳。」哈罗德双手环胸，坦然道：「我就直说了，今天，我来负责妳的所有工作，妳好好休息吧。」

　　「您——是要代替小的一天吗？」艾斯特沉默一下，「小的要帮您拿女仆服过来吗？」

　　「不对！不对！为什么我要穿女仆服啊！」哈罗德红著脸，甩手反驳，「再说，要穿的话也该是执事服啊！」

　　「执事服啊……」

　　等等，莫非是打算让我穿执事服吗？哈罗德忽感不妙。

　　「我已经找过了，宅邸可没有执事服。」他自信说道：「我穿现在的衣服就可以——咦？」

　　艾斯特忽然将袋子提到他的面前。

　　「什么意思……？」

　　哈罗德顿感不安，他接过袋子，往里一看。

　　「这是！？」

　　袋子里赫然就是一套纯黑的执事服。

　　「啊？」哈罗德拿起衣服检查，「新的……而且尺寸还很适合……」

　　「您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想著要帮忙了对吧？所以小的以防万一就买了这件。」

　　早上？她一开始就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哈罗德捏著执事服的衣领。

　　「妳……读了？」

　　「是的，不小心读了。」

　　「哪来那么多不小心啊！」哈罗德抿著嘴，心有不甘，「既然都知道我在想什么，那怎么还要等我开口？」

　　「毕竟只是心里的想法，在说出来之前都能反悔。」艾斯特接过执事服，解开外包的绳结，「小的本来想著，您要是不开口，小的就收起衣服，今天依旧做女仆的工作。」

　　「没想到全被妳看出来了……」哈罗德捂著胸口，保持冷静，「反正就是这样，我来替妳工作一天。」

　　「主人真的打算要这么做吗？」艾斯特问道：「小的受雇于莱倪莎大人，您完全没必要帮小的做事。」

　　「反正我困在这里无所事事，想要帮妳也是出于我自己的想法，没什么不合适的。」

　　话已至此，艾斯特知道再拒绝下去对哈罗德来说反倒会伤了他的好意，于是便坦然接受。

　　艾斯特拿出一张清单，在仅对体力方面有所要求的工作上打勾。

　　哈罗德接过，点头收下。

　　「那小的就……」

　　「妳已经不是女仆了，对我说话不需要如此恭敬。」哈罗德说道：「就这一天，我会当妳的……不，您的执事。」

　　「主人……」艾斯特反倒不太习惯，改口花了点时间，「哈罗德，那我就去换衣服了。」

　　「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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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久，两人都换好了衣服，来到主厅。

　　「这件衣服合身到让我感觉毛骨悚然……」

　　哈罗德不太自信地低下头，脚尖微踮。

　　他还是第一次穿这么正式的衣服。

　　身上的执事服剪裁锐利，贴合身形，雪白衬衫的领口束于乌黑马甲之下。

　　如银币般的钮扣闪烁冷光。西装外套的衣角与笔直的长裤随风飘荡。

　　「很适合你。」艾斯特的声音从身后发出：「请抬头挺胸，再自信一点。」

　　「真，真的吗？」哈罗德感觉胸口有点闷，稍微拧了下领口。

　　当他回头，看到艾斯特的换装后，心脏似乎停了一刻。

　　她穿著酒红色的低胸上衣，比以前的女仆装还要更能显露出胸口的傲人景色。

　　羊毛的材质感觉软乎乎的，摸上去应该会很舒服。

　　往下看去，薄纱般的淡粉叠层短裙随她的脚步飘逸，短裙的样式使她原本就高挑的腿，显得更加修长。

　　「怎么了？身体看上去很僵硬，莫非我记错你的身高了吗？」

　　「不！没有，没什么……」哈罗德急忙撇开视线。

　　他自以为看惯了艾斯特的美貌，却没想到习惯的只是平时穿女仆装的模样。

　　如今突然见到更加清凉的家居服，一时的反差太大，竟被这股无形的破坏力打得措手不及。

　　「哈罗德，你的耳朵好红。」

　　艾斯特凑上前，平淡的语气带有一丝关切。

　　她一靠近，哈罗德就闻到了水果香气，淡淡的樱桃甜味，沁入脑中，使人放松。

　　「啊……」

　　她难道换完衣服后还喷了香水吗？为什么？哈罗德感觉晕乎乎的，脚步虚浮。

　　「哈罗德？」

　　「别，别过来！」哈罗德连忙喊道。

　　「咦？」艾斯特的手停在空中。

　　哈罗德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于是解释道：「抱歉，对我来说太刺激了，所以……」

　　「这样啊……」艾斯特收回手，左手食指停在下唇，「呵呵。」

　　「难道，妳是故意的吗？」哈罗德问道。

　　「也许吧，有的主人就喜欢调戏仆人。」

　　「居然戏弄我……」哈罗德抱怨道：「艾斯特，妳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是主人才对。」艾斯特指正他的话，「扣十分。」

　　「主，主人……」哈罗德问道：「这个分数是什么？」

　　艾斯特朝他微笑。

　　「我心中完美执事的评分，请注意别把分数扣光了。」

　　「妳明明是故意让我出糗的……」

　　「没加敬语，再扣十分。」

　　「您……您明明当女仆的时候也会戏弄我……」哈罗德不服气地摇头，「算了！我要去工作了！」

　　「那我就先休息了，哈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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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罗德认真地完成清单上的工作，这些工作中，占最多的是家务清洁的部分。

　　打扫房间、走廊、楼梯、擦拭家具、镜子、窗户、扫地、拖地、整理书架、摆设、花卉。

　　当哈罗德把最后一层台阶拖到如镜子般明亮后，精疲力竭的他倒在椅子上，彻底理解了艾斯特平日的辛苦。

　　虽然体力不支有大部分原因是在于等级不够，但是工作内容确实是实打实的麻烦。

　　这还不包括料理、采购食材、审查信件、清洗厨具。

　　「哈……哈……可以休息了吧？」

　　哈罗德想了想，从椅子上起身。

　　「我要让她承认我的努力才行，要做就做到最好。」

　　把最后的清洁工作结束后，他来到写有「花蜜小框」牌子的房间。

　　这是百花庄专门用来喝下午茶的房间。

　　叩、叩、叩。哈罗德用中指的指节敲门。

　　「请进。」艾斯特的声音自里面传出。

　　「主人，我进来了。」

　　哈罗德进入房间，再次闻到淡淡的香味。

　　除了樱桃的香味之外，还有高级红茶的香气。

　　艾斯特坐在米色椅子上，用纯白茶具喝著红茶，姿态优雅，俨然一副女主人模样。

　　「主人，工作都做完了。」

　　「谢谢，要不要一起休息？」艾斯特指著身旁的椅子。

　　「那个……还是算了吧？」

　　哈罗德想起自己吃饭和喝茶的时候，艾斯特都不会坐下，于是他模仿记忆中的女仆模样，站在一旁。

　　看到哈罗德额头冒汗，却坚持让双腿笔直站立的模样，艾斯特浅浅一笑。

　　「不需要那么专业，就算你今天什么也不做，我也不会责罚你。」

　　毕竟这只是在哈罗德的提议下做出的身份交换，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主仆关系互换。

　　但是哈罗德摇头拒绝。

　　「既然是我提议的，那我就要做好，否则就太难看了。」

　　「主人还真是……啊，不对，哈罗德还真是认真呢。」

　　艾斯特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看著哈罗德。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是，您请说。」

　　「厨房有置放冰系魔核的冰柜，里面我记得有小盒装的冰淇淋，能不能帮我拿一个？」

　　「知道了，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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