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知道，她是她们中的某一个人，否则，为什么她会有她的眉毛，她会有她的眼睛，她会有她的嘴巴呢？

　　我找不到她，因此感到恼火。她似乎并不在她们之中。所以我把她们都杀了。可是，她究竟在哪里呢？

　　……

　　我是“失灵”，我没有名字。

　　我已经很久没杀过人了。

　　尽管我已经退伍很多年，我还是非常怀念那段合法杀人的日子。战场不会因为你是脸盲而歧视你，你只需要找到与你颜色不同的人，然后把他们杀掉，就可以获得无上的荣光和最高级别的赞誉。

　　战场不需要我，就流放了我。它让杀人的快乐充斥我的灵魂，却又让我永远失去了杀人的权利。我终于明白它在利用我。因此，我加入了复生会。

　　“永恒”给了我一个指南针。她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想她了，跟着指针的方向，就能找到她。可“凝视”说，她再也回不来了。

　　我的心里第一次升起那种名为悲伤的感情。

　　指针上写着“不死”。

　　指针的尽头是“不死”吗？我问“凝视”。他说是。找到“不死”，“永恒”就能回来吗？他没有说话，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你在骗我，对吗？他一动不动。

　　我愿意相信他。

　　指针指向的，是“不死”。

　　我不想要“不死”。我只想要“永恒”。

　　我跟着指针来到了这里。这里的人都穿着和我不一样的衣服。

　　我想走进去，可是保安拦住了我。我想杀了他。

　　“永恒”说过，不能随便杀人。

　　我记住了。

　　“我要进去找我的朋友，你可以……”

　　我这样对面前的小姐说。

　　她看起来有点惊讶，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她像“永恒”一样，是个善良的人。

　　我多么希望她就是“永恒”。

　　这里的人好多。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指南针。对。还有指南针。

　　指针指向某个地方，我跟着它走，来到了一个教室中。教室里都是人。他们看到了我，尖叫着四处逃窜，像老鼠看见猫一样。他们用笔从我的胸腔刺进去，用椅子砸过来，让我的全身都开始流血。

　　他们长得全部都一样。我再也找不到“永恒”了。、

　　我恼火着，对自己的无能。为了让他们安静下来，我用军刀割下了一个人的头。为什么都不说话了？我现在一定很难看吧。我只是想找到她。

　　我让所有男的出去，把所有女的留下。

　　她们尖叫着。

　　我知道，你在她们之中，对吗？

　　你没有回答我。

　　所有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惊恐。

　　你到底在哪里呢？

　　你肯定不在她们之中，对吧？

　　你没有回答我。

　　劣等的生物。凭什么她已经死了，你们还能活着？

　　你没有回答我。

　　她们穿着不同的衣服。有的长着你的眉毛，有的长着你的耳朵，有的长着你的嘴巴。

　　可我只要“永恒”。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

　　我又一次体验到了那种禁忌的快乐。她们的尖叫与死亡。

　　与无尽的空虚。

　　没有趣味。

　　她说，我不能随便杀人。

　　可她们玷污了你，“永恒”大人。

　　她们该死。我准备离开。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扰乱了我的计划。

　　一位少女。穿着跟教室里某一具尸体一样的衣服。

　　她看见教室里的场景，跪下来呕吐。

　　我拉住她的下巴。一张平凡至极的脸，我并不认识。

　　她是那个送我进来的女孩。

　　可她已经死了。

　　我切下她的四肢，挖出内脏丢在一旁。

　　一阵熟悉的，令我惊喜的脚步声。

　　她再次跪在门前。她变得越来越好看了。我看清楚了她的面孔，那张有些特殊的脸。

　　你就是“不死”吗？

　　她的双眼空洞无神，像那种在战场上被敌人的火炮吓死的逃兵。

　　我感到越来越兴奋了。

　　这一次，我取出了她的一根肋骨。

　　等待。

　　她就是“不死”。

　　我找到她了。

　　这一次，我堵在门口。她看着我身上的血，不敢说话。

　　“啊，这是杀兔子的血……”

　　我挤出我做得到的最好看的笑容。

　　“你……你愿意跟我走吗？为了永恒。”

　　她拒绝了我。她开始尖叫。

　　她想要逃离我。

　　我抓住她的胳膊，指南针掉在地上。

　　你逃不掉的，“不死”。

　　她抓起地上的指南针，朝我砸过来。

　　我扭头一闪。指南针被丢下了楼，摔碎了。

　　不过，我已经找到她了。

　　她突然挣脱了我的手，一头撞在了窗台的拐角。

　　她越来越像你了。我渐渐熟悉着那张已经失去了血色的脸。她额头的伤口流出血来，流进她的眼睛。像一朵倒悬着的，红色的花。

　　我是陈冰燃，F市市立大学的一名大二学生。

　　“快醒醒，陈女士！实验课已经迟到了！”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挂在教室前端的钟表。八点，十五分。实验课几点开始来着？好像是七点半？稍微迟到了一些，应该问题不大吧？我这样想着。

　　喊我“陈女士”的人，是我的前桌，一个坐着轮椅的女孩。她没有办法去上实验课，因此呆在教室里。入学不久，我还没来得及把周围的人全部摸清楚。

　　我一边道谢，一边两手空空，冲出门去。

　　实验室在北教学楼四楼。我一路小跑。

　　刚刚睡得太香了，完全没有注意时间。我想起来六点左右的时候帮一个奇怪的人进了门。他说是来找自己的朋友的，不过没带手机，进不了门。他说话有些结巴。我感觉他不像坏人。

　　上完晚课，大概七点左右，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要等到七点十分才能离开这里。伸了个懒腰，有点无聊。于是，我看向同桌。她正在面色凝重地滑动着手机屏幕。我凑过去，她告诉我她的手机没信号了。

　　没办法，只好睡觉。一觉睡到现在。爽。

　　我终于跑到了地方。希望老师不会发现我没有来。

　　然而，在三楼与四楼间的楼梯拐角，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死寂。到处都是梅花样的血迹。

　　我小心翼翼地挪上楼，来到了实验室的门前。

　　我跪在地上。

　　为什么她们都死了？

　　残缺的肢体，内脏，令人恶心的味道。

　　发生了什么？

　　我能感到我的腿正在颤抖。我拼尽全力站起来，走进了实验室。

　　那里有一个男人。他蹲在那里，面前放着一具尸体。男人正在用一把刀专注地切割着尸体的手臂。没有回头。

　　我必须赶快逃走。

　　我踩到了一个圆形的东西。咯噔。它被我踩碎了。

　　男人回过头来，看到了我。

　　是我把他放进来的。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跌撞着走向门口。男人的衣服上沾满了鲜血。

　　是我把她们害死的。

　　逃走。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

　　“跟着我走。这次不能再让你逃掉了。”

　　他的手劲大得吓人。无论我如何挣扎，他都能牢牢攥住我的胳膊。

　　死掉就好了。像她们一样死掉。我哀求他杀了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把我拉到那个刚刚被卸下一只胳膊的尸体旁边，让我跪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不是她。”

　　尸体的额头上有一个伤口，鲜血顺着她的脸流下来，干涸成一朵赤色的彼岸花。

　　“她告诉过我，她想要活下去。”

　　我看清了尸体的脸。这不可能。

　　尸体长着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刀放在旁边。我拿起来刺入了他的胸口。

　　他震惊地看着我，不甘心地后退两步，用胳膊撑住了墙。

　　“不行，我还没有找到她。你知道吗？”

　　“没有找到她，死亡就没有意义。”

　　他缓缓把刀抽出来，吐出了一大口血。他笑了起来。

　　“是我疏忽了。下一次吧。下次的你会更好的。”

　　他的伤口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愈合。

　　在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中，我昏倒过去。

　　我是陈冰燃，F市市立大学的一名大二学生。

　　我最好的朋友，死在了那场屠杀中。

　　那天我在教室里睡了一觉，阴差阳错地躲过了那场由我引起的灾难。我把他放了进来。

　　那个男人。我怎么想不起来他的脸了？

　　他似乎从大门跑了出去。我只记得他有一对红色的眼睛。

　　他是一个恶魔。

　　最近，我经常梦见他。他就站在我面前，说：

　　“是你害死了她们。你这个罪人。”

　　“你该死。”

　　他说的对。

　　很快我就被退学了，理由是违反校纪和严重的心理问题。

　　那天晚上，我没有睡着。我想，也许我并不属于这里。

　　我在学校旁边的小琴房里买了一把木头吉他，背着它回到了我原先居住的城市。

　　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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