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中的教室，永远弥漫着一股粉笔灰、汗水和青春期荷尔蒙混合的独特气味。对于高宇来说，这味道里还夹杂着他自己的焦虑和自卑。十五岁的他，体重已经直奔一百六十斤，宽大的校服总是被汗水浸透，紧紧地黏在背上。尤其是在体育课后，那股浓郁的汗味和隐约的烟味——那是他昨晚偷偷模仿父亲抽烟沾上的——让他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消失在空气里。

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那个仿佛会发光的女孩身上——夏美婷。她是语文课代表，马尾辫总是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脖颈，走路时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高宇和她是同班，也是同桌。这份在别人看来是莫大幸运的事，对他却是甜蜜的折磨。他喜欢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清香，喜欢她思考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甚至喜欢她不耐烦地用笔戳他胳膊，让他“别挡着光”时的娇嗔。他像个虔诚的守卫，帮她抄笔记，买早餐，打扫值日，心甘情愿地做这一切，只换来她一句淡淡的“谢谢”，却能让他心跳加速一整天。

而他的噩梦，来源自隔壁班那个几乎所有女生都会偷偷讨论的名字——昊天。

第一次注意到昊天，是在一场毫无悬念的篮球赛上。高宇因为体型被硬拉去充当中锋，笨拙地在场上挪动，喘得像头拉风箱的牛。而对方队伍的昊天，那时已经初具后来健硕的轮廓，灵活地带球过人，起跳，投篮，动作流畅得像一阵风。汗水在他线条分明的手臂上闪烁，引来场外女生们一阵阵压抑的尖叫。其中，高宇清晰地听到了夏美婷的声音。

比赛结束，高宇瘫坐在场边，狼狈地擦拭着快要流进眼睛的汗水。他看见夏美婷拿着一瓶矿泉水，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被队友围住的昊天。昊天接过水，仰头灌下，喉结滚动。夏美婷仰着脸和他说着什么，脸上带着高宇从未见过的、明亮又羞涩的笑容。那一刻，高宇觉得自己的汗味更加浓重刺鼻，几乎要令他窒息。

真正的暴击发生在一周后。高宇在收发室帮老师搬作业本时，无意中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带着淡淡香味的浅蓝色信封，信封一角还画了个小小的爱心。收件人姓名栏，清晰地写着“初三二班 昊天收”。寄件人那里，只写了一个“X”。但高宇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夏美婷的字迹。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那一整天，他都不敢看夏美婷的眼睛，仿佛做了亏心事的是他自己。

后来，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消息，说昊天收到了情书，但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还有人学着他的语气，满不在乎地说：“初三一班的夏美婷？字写得还行，就是太瘦了，没意思。”这话传到高宇耳朵里时，他先是涌起一股卑劣的窃喜，随即又被巨大的愤怒和羞愧淹没。他偷偷观察夏美婷，她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照样收发作业，回答问题，只是偶尔会看着窗外走神，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失落。高宇的心，又为她细细地疼了起来。他更加卖力地对她好，仿佛这样就能弥补昊天带给她的伤害。

高中时代，命运奇妙地再次将高宇和夏美婷分到了一个班。昊天则去了市里最好的重点高中，成了传说中的人物。距离并没有减弱夏美婷对昊天的关注，她似乎总是能通过各种渠道知道昊天的消息：他又拿了什么竞赛大奖，他打球受了伤，甚至是他喜欢穿哪个牌子的运动鞋。高宇则始终守在她身边，听着她偶尔的提及，心里酸涩翻腾，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旁观的刺激感。他成了她最忠实的听众，也是她最安全的备选项。

大学四年，两人终于分开了，去了不同的城市。高宇觉得，也许这段无望的暗恋终于要画上句号了。他尝试着接触其他女生，但总是下意识地拿她们和夏美婷比较，最终都不了了之。他的大学生活被游戏、外卖和愈发不可控制的体重填满，偶尔在深夜的自渎中，幻想的对象依旧是那个记忆中的少女，有时，还会离奇地闯入一个模糊的、强健的身影，这让他事后感到无比羞耻。

毕业后，他们巧合地回到了同一座城市工作。一次同学聚会，高宇再次见到了夏美婷。她出落得更加漂亮，带着都市白领的干练和疏离。高宇呢，在一家小公司做着不起眼的职位，身材更加臃肿，发际线也开始后退。聚会上，大家起哄着当年的往事，有人开玩笑说高宇整个中学时代都在给夏美婷当“护花使者”。夏美婷笑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在高宇身上扫过，没有什么波澜。

那晚之后，高宇鼓足平生最大的勇气，开始频繁地联系夏美婷。也许是身处陌生城市的孤独，也许是家里催婚的压力越来越大，也许是高宇那份十年如一日的、笨拙的“安全”终于让她觉得可以停靠，她竟然没有拒绝。交往过程平淡得像白开水，谈不上多么激情四射，但高宇几乎是对她言听计从，掏心掏肺。

结婚前夜，高宇看着身边这个终于成为他未婚妻的女人，激动又忐忑。他小心翼翼地拥抱她，亲吻她，却发现自己下身那早已因紧张和肥胖而勃起无力的器官，根本无法完成真正的进入。他羞愧得无地自容，满头大汗。夏美婷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过身说：“睡吧，明天还忙。”那一刻，高宇清晰地感觉到，她对自己那原本就不多的热情，似乎又冷却了几分。

婚后生活更是如此。高宇负责赚钱养家，包揽所有家务，对夏美婷百依百顺，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身体上的缺憾。但他不修边幅的习惯改不掉，身上的汗味和烟味（虽然戒了烟，但似乎那味道已经腌入了皮肤）总是让夏美婷嫌弃地皱眉，晚上睡觉都背对着他。他们的性生活少得可怜，且每次高宇那短小无力的阴茎都难以让她满足，往往草草了事。高宇越来越沉迷于网络，直到有一天，他偶然点进了一个神秘的论坛……

那里充斥着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内容。男人们兴奋地分享着妻子或女友与其他男人的亲密细节，甚至照片和视频。一种混合着极度屈辱和强烈刺激的感觉，像电流一样击中了高宇。他感到自己那平时软塌无力的阴茎，竟然罕见地有了勃起的迹象。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又像是染上了毒瘾，开始疯狂地搜寻这类被称为“绿帽”的故事，在自渎中获得前所未有的快感。

但每次宣泄过后，巨大的空虚和罪恶感又会将他吞噬。他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子，那张恬静美丽的脸，想到故事里那些女人在别人身下承欢的样子，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痛。他舍不得，一万个舍不得。这种矛盾的心理日夜撕扯着他。

他开始变得魂不守舍，在床上试图亲吻夏美婷时，会喃喃自语一些奇怪的话：“美婷……如果你……呃……会不会……”总是话到嘴边，又被强烈的占有欲和恐惧堵了回去。

夏美婷敏锐地察觉到了丈夫的变化和他那些欲言又止的话语。她偷偷查看了他的浏览记录，那些露骨的标题和丈夫扭曲兴奋又痛苦的表情，让她瞬间明白了一切。一股强烈的厌恶和鄙夷从心底升起。她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颓唐气息的男人，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但很快，她精致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她脑中成型。既然他想要这种虚幻的刺激，又没胆量真的放手，那她就“帮”他一把，正好也满足一下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

当晚，在高宇又一次支支吾吾、眼神闪烁地想说什么时，夏美婷直接打断了他。她靠在梳妆台上，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的丈夫，冷冷地开口：

“高宇，你那些龌龊心思，我早就知道了。”

高宇猛地抬头，脸瞬间变得惨白。

夏美婷嗤笑一声：“不就是想戴绿帽子吗？又当又立，真够出息的。”

高宇张了张嘴，羞愧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行啊，我成全你。”夏美婷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可以配合你，找个人来演演戏，给你想要的那种‘刺激’。”

高宇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又混杂着期待的光芒。

“但是，”夏美婷的声音骤然变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从现在开始，直到我觉得腻了为止，你不准再碰我一根手指头。这是条件，答不答应？”

高宇愣住了，巨大的诱惑和冰冷的条件同时砸向他。他看着妻子冰冷而美丽的脸庞，内心那个名为“绿帽”的魔鬼最终占据了上风。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获得了极大的解脱，艰难而又缓慢地点了点头。

第二章

高宇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凌晨惊醒。身边的位置依旧是空的，冰冷的床单无声地宣告着女主人的缺席。夏美婷又一夜未归。

最初的几天，他还能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她工作忙，应酬多，或许只是在闺蜜家过夜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借口越来越苍白无力。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恐慌感再次攫住了他，就像多年前那个雨夜一样，冰冷而黏腻。他点开手机，屏幕上最后一条信息依然停留在昨天下午他问她“晚上回来吃饭吗？”，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他烦躁地扔开手机，手指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拉扯着头皮，试图用物理的痛感来压制心里那股翻腾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猜忌和不安。她到底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为什么连一个报平安的电话都吝于给予？

这种令人发狂的等待持续了将近一周。就在高宇几乎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逼疯，准备不顾一切动用所有关系去查找她行踪的时候，她的消息却以一种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突兀地回来了。

那是一个沉闷的周二下午，高宇正心不在焉地处理着邮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发信人：婷婷。

他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几乎是颤抖着手指点开了信息。没有预想中的解释或道歉，屏幕上只有一行字，像一条淬毒的鞭子，精准地抽在他的神经上：

「猜猜看，昨天夜里，是谁的手指……在帮我擦掉嘴角的奶油呢？:)」

高宇的呼吸猛地一窒，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瞬间冰冷下去。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笑脸表情，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妻子那副带着戏谑和挑衅的迷人笑容。他手指僵硬地打字回复：「你在哪？和谁在一起？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呀。」她的回复快得惊人，带着一种轻佻的玩味，「只是突然想起来，觉得很有趣。他的手指……很修长，很有力哦，和你的不一样。」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进高宇的眼睛里。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愤怒和屈辱交织着，让他几乎要捏碎手机。他直接拨通了她的电话，但听筒里只有冰冷而规律的忙音。她被挂断了，紧接着一条文字信息又跳了出来：

「现在不方便哦，晚上再“聊”。」

那个“聊”字被加上了引号，显得格外刺眼，充满了不言而喻的暗示。

整个下午，高宇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妻子的短信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他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但屏幕上浮现的却是各种不堪入目的画面。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无声的凌迟逼疯了。

夜晚如期而至，而夏美婷的“分享”也变本加厉。

大约晚上十点，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这一次，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光线很暗，背景似乎是在某个装修奢华的私人包间，沙发的一角入镜。照片的主体是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明显是抓拍的。一只手的腕子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的星空腕表——那是他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他绝不会认错。此刻，这只属于他妻子的、戴着他们婚姻信物的手，正被另一只明显属于男性的、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握着。那只陌生男人的手，手指确实如她所说，修长而有力，几乎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手心。

高宇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怒火从心底窜起。

还没等他从那第一张照片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第二张照片接踵而至。

这一次，是在一个看似停车场的地方，光线依旧昏暗。照片的角度更加刁钻，只拍到了夏美婷的侧身。她穿着一条他没见过的黑色吊带裙，露出光滑的肩颈线条。一个男人的手臂正环在她的腰上，将她用力地搂向怀里。男人的脸依旧在画面之外，只能看到他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身躯，以及夏美婷微微侧头，似乎正迎合着将脸埋向对方颈窝的姿态。她的发丝有些凌乱，裙子的肩带也滑落了一点，整个画面充满了情欲和暧昧的气息。

高宇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紧接着，是第三张。

这张照片更加清晰，也更加致命。似乎是在某个灯光迷离的角落，夏美婷被那个看不见脸的男人半拥在怀里。她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长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诱人的阴影，脸颊上泛着红晕。而那个男人，正低头吻着她的唇角。他的嘴唇几乎完全贴合在她的皮肤上，是一个清晰无误的亲吻。夏美婷的表情看起来……既沉醉又顺从。

轰的一声，高宇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极致的愤怒和心痛让他浑身发抖，他猛地将手机砸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开来，那几张刺眼的照片也随之变黑。他像一头困兽般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胸腔剧烈起伏，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把那个该死的男人找出来撕碎，再把那个背叛了他的女人……

就在他被负面情绪完全吞噬的边缘，一些被极度愤怒暂时掩盖的细节，却顽强地、一点点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块百达翡丽手表……他记得很清楚，表的搭扣最近有些松动，送去保养了，按理说绝不应该出现在她手腕上。

还有停车场那张，夏美婷被搂住腰时，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放大破碎的手机屏幕残片仔细看，那好像是一枚很小的、不起眼的银色U盘，那是她从不离身的、存有最重要设计稿的U盘。谁会在与人亲密缠绵时，手里还死死攥着个工作U盘？

最后是那张亲吻照。高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几乎要瞪出血的眼睛再次审视那张照片。那个吻……位置似乎太靠上了，更像是在亲吻她的脸颊靠近颧骨的地方，而不是嘴唇。而且，仔细看夏美婷的表情，那沉醉的红晕……灯光下似乎有点不自然的反光，更像是……醉酒后的潮红？或者……被什么东西画上去的？

更重要的是，所有这些照片里，那个男人的脸都被精妙地、彻底地避开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这与其说是偷情的证据，不如说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高宇猛地停下脚步，混乱的大脑仿佛被一道冷光劈开。

这一切都太刻意了。那条挑逗的文字，这些角度刁钻、信息量巨大却又关键处全部缺失的照片。

她不是在向他展示出轨。

她是在用最直白、最残忍的方式，调戏他，折磨他，观察他的反应。

她到底想干什么？

高宇缓缓弯下腰，捡起屏幕碎裂的手机，死死盯着那些定格的画面。愤怒渐渐褪去，一种更深沉、更复杂、夹杂着困惑、刺痛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猜测的情绪，缓缓涌了上来。

夜，更深了。而这场由夏美婷主导的、危险而香艳的游戏，显然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时间无声地滑过去几天。

窗外的梧桐叶子又落了一层，灰白的天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长长的、安静的光带。

屋子里有一种刻意维持的、脆弱的平静。他和夏美婷之间仿佛多了一层看不见的膜，两人动作都放得很轻，说话客气温和，像怕碰碎什么。他们都极有默契地绝口不提那个周二的夜晚。有时候，高宇甚至会恍惚，那几张冲击力极强的照片，妻子那些挑逗又冰冷的文字，是不是只是他焦虑过度产生的一场幻梦。

太不真实了。

只有手机里那些尚未删除的信息和照片，铁证如山般地提醒他，那不是梦。那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夏美婷精准投喂到他眼前的饵食和警告。他点开过那几张照片无数次，放大每一个像素，反复琢磨那些他找到的破绽——松动的表扣、紧攥的U盘、位置偏移的吻痕。这些细节是他理智的锚点，死死拽着他，不让嫉妒的狂潮将他彻底淹没。

夏美婷似乎彻底恢复了正常，甚至比平时更“正常”了。她会准时下班回家，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做简单的晚餐，吃饭时会聊聊公司里无关痛痒的闲篇，晚上窝在沙发里刷手机时，也会像以前一样把光洁的脚丫随意搭在茶几上。

一切都很好。

太好了。

好得像一层精致涂抹的脂粉，底下盖着的是什么，高宇不敢细看。他小心翼翼地配合着演出，递给她碗筷时，指尖却抑制不住地发冷。他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昂贵的香水味，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尖啸：这平静下面是空的！是假的！

但他戳不破。他没有任何证据，除了他自己那颗被猜疑蛀得千疮百孔的心和手机里那些存疑的照片。他只能等，等那个藏在暗处的影子再次出手。等夏美婷下一次……“投喂”。

又是几天。

平静再次被打破。

夏美婷又开始晚归，甚至变本加厉。之前只是夜里不见人，现在连白天都常常联系不上。微信回复变得简短而延迟，“在开会”、“见客户”、“忙”成了高频词汇。电话有时会转接提示音，接通后背景音总是很嘈杂，或者异常安静。问起来，永远是那句带着淡淡不耐烦的语气：“不是说了吗，忙，项目到了关键期，走不开。”

高宇坐在越来越空的房子里，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扔在岸上暴晒的鱼，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焦渴和窒息中煎熬。他疯狂地刷新着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眼底的血丝和深重的黑眼圈。他既怕那个号码再次发来什么东西，又近乎自虐般地期盼着它出现——仿佛只有夏美婷那些恶意的信息，才是连接他和那个“真实”妻子的唯一通道。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冰箱里塞满了啤酒，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即使开着窗，屋里也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颓废的烟酒混合气味。

就在他几乎要熬干的时候，手机屏幕终于又亮了。

发信人：婷婷。

这一次，来的不是一张照片，是一个压缩包。

高宇的手指冰冷，微微颤抖着，烟灰掉落在裤子上也浑然不觉。他点了下载。进度条缓慢地移动，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解压，里面是七八张照片，和一个只有三秒钟的短视频。

他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照片比上次更加不堪入目。角度更加刁钻，画面里的夏美婷——穿着他从未见过的、几乎是几根细带组成的黑色蕾丝内衣——神情迷离，摆出各种令人血脉贲张的姿态。环境似乎是在一间卧室，灯光暧昧，King Size的大床凌乱，隐约可见一个男人强健的手臂和部分胸膛出现在画面的边缘，与她的肢体交缠，比上一次更加直白，更加具有冲击力。有一张甚至拍到了她微微张开的唇和半截伸出的舌尖，眼神涣散地望着镜头。

高宇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口涌上强烈的腥甜味。他死死攥着手机，指甲几乎要掐进屏幕里。愤怒和屈辱像沸腾的沥青，瞬间淹没了他，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剧痛。那三秒钟的视频更是要命，晃动模糊的画面里，是夏美婷雪白的腰肢被一双古铜色、青筋虬结的大手紧紧握住，向下按压的片段，伴随一声极短促、压抑又放浪的呻吟。

但就在这几乎要摧毁他理智的狂怒中，那一丝经历过一次洗礼的、诡异的冰凉，再次像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的脑海。

太过了。

这些照片和视频，主动展示的细节太多了，太刻意了。仿佛生怕他看不清楚“夏美婷”是如何投入，如何享受，如何被另一个男人掌控。尤其是视频里那只手，古铜色，强壮，充满了侵略性的力量感，甚至能看到手背上凸起的血管——这完全符合他潜意识里对那个“昊天”的想象，简直像是按剧本打造出来的。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炸开的胸腔，将那张最露骨、冲击力最强的照片放大，再放大。目光像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钉在那些被忽略的角落。

内衣的标签……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似乎没有剪干净，露出一点线头，品牌字母模糊，但绝不是夏美婷平时会买的奢侈品牌子，更像是某种廉价的情趣用品。床单的褶皱……在某一处边缘，似乎能看到一截模糊的、像是电源线或者摄影灯架支脚的东西。还有视频里，那声呻吟的尾调，过于夸张了，甚至有点破音，不像她平时压抑的、带着点嫌弃的声响，反而像是……表演出来的亢奋。

这些差异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混杂在大量香艳刺激的细节里，足以让任何一个被嫉妒冲昏头脑的丈夫彻底失去判断力。

但高宇没有。

他经历过一次了。上一次的破绽被他找到，这一次，发送者似乎提升了技术，但也似乎……更急于证明“夏美婷”的放荡，反而留下了另一种痕迹——一种表演过度的痕迹。它们太想让他相信了，太想刺激他了。

这些照片和视频，是假的。

技术更高明了，场景更逼真了，但依然是假的。

这个念头像一道冰冷的闸门，轰然落下，暂时拦住了几乎要将他灭顶的愤怒洪水。他全身脱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后怕和一种极其诡异的冷静交织在一起。

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次又一次，用这种精心伪造的东西来刺激他。如果只是为了满足他口头提出的、那可悲的“绿帽癖”，上一次的照片或许已经足够。为什么又来一次？而且手段升级，尺度更大，仿佛……仿佛在试探他的底线，或者说，在“喂养”他内心那个扭曲的恶魔，让它茁壮成长。

高宇猛地站起身，在弥漫着烟味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他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他必须知道，夏美婷到底在做什么？那个躲在暗处配合她演戏的男人，到底是不是昊天？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拿起屏幕碎裂的手机，手指悬在夏美婷的号码上，几乎要按下去，直接质问她这一切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但最终，他还是死死忍住了。

打草惊蛇。他现在没有任何摊牌的资本。一旦挑明，可能连这虚假的、“喂到他嘴边”的刺激都会消失。更可怕的是，万一……万一他猜错了呢？万一那些破绽只是巧合，万一是真的……

他熄灭屏幕，将手机狠狠扔在沙发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无尽蔓延的、灰压压的夜色。

他得等。

等一个机会。

或者，等对方下一次出招。

下一次，他必须抓住点什么实质的证据。

第四章

那种令人窒息的对峙和猜疑，毫无征兆地结束了。

就在高宇觉得自己快要被内心两种矛盾的情绪撕裂时，夏美婷忽然恢复了常态。她开始准时下班回家，甚至比之前那段“正常”时期更早。她会拎着超市买回来的食材，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油烟机的声音和饭菜的香气，第一次让这个冰冷的房子有了点所谓的“家”的味道。

她甚至会在吃饭时，主动和高宇聊起一些公司里的趣事，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不再带有那种刻意的疏离。晚上，她也不再总是背对着他刷手机，有时会蜷在沙发的另一头，看一些无聊的综艺节目，偶尔还会发出轻轻的笑声。

这一切转变得太快，太彻底，反而让高宇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他像是一个在沙漠里渴了太久的人，突然看到绿洲，第一反应不是冲过去，而是怀疑那是海市蜃楼。他拼命压抑住想要质问、想要探寻真相的冲动，那双修长的手、那些暧昧的照片、那三秒钟的视频……所有这些都像一根根刺，扎在他心里，但他不敢伸手去拔。

因为他没有资格。

“想要被绿”的是他，提出那种龌龊心思的是他。现在妻子“配合”了，演出了，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扭曲的刺激，他还有什么立场去质问和怀疑？难道要问她“你为什么演得这么像？”“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你们是不是假戏真做了？”——每一个问题都像是在打自己的脸，都是在否定自己内心那股阴暗的渴望。

他只能也配合着演出，努力扮演一个因为妻子回归而“安心”下来的丈夫。他接过她递来的碗，夸赞菜的味道，在她看电视时偷偷看她映在屏幕上的侧脸。但每当她不经意间靠近，或者弯腰捡东西时露出颈后一小片白皙的皮肤，高宇都会感到一阵心悸，随即是下身那不争气的器官传来一阵熟悉的、无力的躁动，然后是更深的羞愧。他只能靠更多的烟酒来麻痹自己。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而脆弱的平静中，过去了一周。

周五晚上，高宇下班回家，发现屋子里一片漆黑，夏美婷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在家。餐桌上空空如也，厨房里冷锅冷灶。一种混合着失落和某种阴暗期待的情绪，悄然爬上高宇的心头。

他给她发了条信息：「晚上回来吗？」

没有回复。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窗外天色彻底黑透。高宇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晦暗不明的脸。他内心的两种情绪又开始激烈地搏杀。一部分他在担心，在焦虑，害怕她又回到之前那种失联的状态，害怕那些照片和视频再次出现。另一部分他，那个深藏着绿帽癖好的他，却又在隐隐地兴奋，期待着下一次的“投喂”，期待看到妻子更放浪、更不堪的一面，哪怕那是表演。

整个周末，夏美婷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高宇像一具行尸走肉，在空荡的房子里游荡，饿了就点外卖，困了就喝酒，喝到不省人事。他不敢主动联系她，怕打破那脆弱的平衡，也怕……怕得到他不想要的答案。

周日晚上，高宇瘫在沙发上，脚下堆满了啤酒罐。就在他被酒精和胡思乱想折磨得昏昏沉沉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特有的提示音，是老婆！

高宇像被电击一样猛地坐起，心脏狂跳，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

这一次，没有文字，直接是几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的视角极其刁钻，明显是从下往上拍的。背景是一个光线明亮的公共场合，能看到擦得锃亮的地砖和来来往往行人的腿部。而照片的中心焦点，是两条穿着精致细高跟的纤长美腿，以及……双腿之间，那条短的不能再短的米色包臀裙的裙底风光。

裙子里，空空如也。

没有内裤的束缚，女性最私密的部位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潜在的公共视线下。阴部光洁饱满，像一枚成熟剥开的牡蛎，两片粉嫩的大阴唇微微闭合，中间隐现一道细细的缝隙，因为拍摄角度的关系，甚至能看到一丝晶莹湿润的反光。

高宇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血液轰地一下冲向头顶，又猛地向下腹涌去。他感到自己那平时软塌无力的阴茎，竟然在这极度刺激的画面下，罕见地、顽强地挺立了起来，将裤裆顶起一个尴尬的帐篷。羞耻和强烈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颤抖。

他手指颤抖地滑向下一张。

这一张，似乎是在一个更私密的地方，可能是商场的无障碍卫生间或者紧急通道的角落。夏美婷的一条腿抬起来，踩在某个看不清的物体上，使得阴部更加敞开。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男人的手再次出镜！两根手指正粗暴地挤开那两片娇嫩湿润的阴唇，露出内部更加鲜红湿润的粘膜，指尖甚至沾着一些粘稠的、半透明的液体，拉出了细丝。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