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又乱了

　　我现在很凌乱。

　　而且还光着上半身。

　　两个女仆在我身后架着我，她们精湛的关节技让我不敢轻举妄动。

　　而我身前，娇小的少女裹着浴巾，眼中含泪，让本就绯红的眸子更加妖艳，她对着我咬牙切齿，好像我欺负她了似的，如果不是有家训等什么东西特别的规则存在的话，这世上一切脏话都被她骂完了。

　　这个少女，是我的老板。

　　准确来说，是新老板。

　　而我，一踏进自己家门就把新老板得罪了。

　　等等，有哪里不对劲。

　　......这儿，好像是我家！！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组织内的工作你不用操心，把伤养好，然后回到学校里把学业完成了；这个夏天过后，你就大四了，社会工作到时候会给你安排一个私人律所作为幌子，方便业务继续执行......”

　　雾希手里拿着文件夹，在我的病床前，像是汇报工作一样，毫无波澜地讲述着我接下来的安排。

　　治疗的进程已经到了尾声，我已经可以正常活动，木乃伊一样的绷带也拆得七七八八，除了后脑和侧腹几处比较严重的伤之外都恢复了。但雾希带来的命令中，有一项是让我继续留院观察，如果没有异常，就可以出院了。

　　只不过，发布命令的人，好像没有再出现了，准确来说，好像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了。

　　诗岛爱......

　　自从那晚的疯狂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雾希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我却没有心情继续听下去，突然间提高了声音。

　　“那个....雾希姐！”

　　雾希顿了一下，眉眼轻轻一抬，放下了文件。

　　“有什么问题？”

　　“那个....BOSS她，最近在忙些什么？好像好久都没有见到她？”

　　那一夜春宵之后，我的心一直很乱，我迫切地想要知道小爱的想法，她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和我尝了禁果。

　　还有，她说的‘当年’、‘想起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能和我失去的记忆有关，难道高二那年并不是我和小爱的第一次见面？

　　有些事情，必须当面和她问清楚。

　　“.......”

　　雾希没有回答，将手里的文件合上，眉头皱了皱。

　　“......这好像是你这段时间第八次这么问我了。”

　　“你就告诉我嘛！你不是她的贴身女仆吗？一定知道些什么，咱们好歹认识这么久了，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吗。”

　　“......”

　　雾希一言不发，只是皱着眉头。

　　“哎哟...我的头。”

　　我突然捂着脑袋，紧闭着眼睛假装痛苦。

　　紧皱的眉头散开了一点，雾希赶紧想要查看我的情况，我眼疾手快攥住了她的手。

　　“.....你是装的。”

　　她的语气依然很平淡，我调皮地敲了敲脑袋。

　　“看出来了你不也想过来确认？拜托拜托，告诉我嘛。”

　　我装起了可怜，希望用这么多年的感情来打动这座冰山，终于，雾希叹了口气。

　　“唉.....说几遍都是一样的答案，小姐有事情回升阳了，这边的工作暂时交给姬乃小姐和你我三个人共同执行。”

　　“太奇怪了，只是和上次一样有事回去的话，为什么组织里的事情要交给姬乃小姐？”

　　倒不是我信不过诗岛姬乃，之前在升阳的时候也有过接触，是个非常好的孩子，只不过回趟家就要把职责交任给别人，实在太不寻常了。

　　“.....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作为女仆，也只能执行，你也别在这件事上想太多，好好养伤。”

　　说完，雾希转身要走，我赶忙拦住她。

　　“可是.....”

　　“......想问什么的话，直接通过内部讯号联系小姐就行了，她只是回国，又不是断联了。”

　　这一次雾希绝情了许多，一把扯开我的手，转身离开了。

　　“......”

　　病房再一次陷入寂静，我抬起的手也无奈地放下了。

　　她说的没错，小爱的通讯频道并没有静默，想要和她说话的话，使用内部频道联络她就是了。

　　只不过。

　　偏偏这种时候，我最不敢在通讯频道里和她说话啊。

　　到底是因为那晚的事情要躲着我，还是真的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情.....

　　越想越乱。

　　受这一次伤，我这学业也是乱了套了，现在的时节已经过了白露，夏天过去了。对我来说，时间像是会跳跃一样，稀里糊涂就从大三下学期还没开始多久，一下子跳过了大三整个暑假，就这么进了大四。

　　万幸的是，大三基本没什么专业课的，只要把考试补上就万事大吉，另外一些缺了课时的选修课，到时候重新补好课时把学分的坑填上就能顺利毕业了。

　　这期间还好有姜凝在为我传递信息，让龙教授帮我把事情压下来，我才没有因为突然失踪把学业丢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在意学业的事情，真是讽刺，还打算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吗。

　　“......真是麻烦你了，姜凝。”

　　暑假的时间，姜凝几乎是每天都来探望我，给我端来各种她亲自下厨做出来的营养餐，当然，是谨遵医嘱之后做的，疗养院的餐食已经把我的嘴里淡出鸟来了。

　　现在，她正坐在病床边削着苹果，用刀分割好，还雕出了精致的小兔子。

　　“其实，你没必要每天都来的，如你所见，我现在可以照顾自己，占用你太多暑假时间了。”

　　“我们之间不用分得那么明白。”

　　姜凝将削好的苹果放在碟子上，递到我面前的床上桌。

　　这句‘不用见外’的话实在让我不知道怎么接，索性转移话题。

　　“马上大四了吧，你想好去哪里实习了吗？”

　　“还没有呢，学生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有几个教授也劝我留下来考研，我还没想好要去哪里，你呢？”

　　回想起雾希跟我说过的安排，我假装思考了一会，编了点瞎话。

　　“应该找个律所实习吧，当个律师什么的，在京城。”

　　“不打算回陵江了吗？”

　　“等毕业后再看吧，回老家我爸妈天天出国，我只能回家对着空房子发呆，在京畿离学校近，而且不是还有你在嘛。”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我就察觉到说得有些暧昧了，听到我说京畿有她在，姜凝立刻红了脸，低下头玩着衣角，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你愿意留在京畿，我是很高兴的啦.....”

　　姜凝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随后她站起身来，从我身前端走了餐具。

　　“我.....我先去把东西洗一下。”

　　她一离开，我立刻跑到窗边，拉开窗户，大口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灌入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呼吸功能关了自动档，差点没把我憋死。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这种我有事情瞒着她，她又如此义无反顾向我走来的相处，实在让我太煎熬了。

　　“对了，你让我带的，我让卓华帮我从你宿舍里拿了。”

　　收好洗干净的餐具，姜凝从包里取几本教材拿给我，这都是我托她拿的，想着在回学校前复习一下，别到时候补考给挂了。

　　“嗯，就是这些，谢谢。”

　　“对了，这段时间，好像没有见到过你那位兼职打工的老板？”

　　我身上的汗毛突然应激了一样开始倒竖起来。

　　坏了，送命题。

　　她下一句会不会就是，‘你和她是什么关系？’，然后如果回答不好，就手起刀落......

　　我赶紧摇摇头驱散了脑海里奇怪的念想，只不过我手中杯子剧烈摇晃的水还是暴露了我的情绪。

　　“她....她啊.....不知道哦，可能是有事情在忙吧，我也不能老是麻烦她不是？你你你你....你找她有事？”

　　和想象中相反，姜凝温柔地笑了，背起包。

　　“我想找机会感谢她，要不是她告诉我你受伤了正在这里住院，我都快要疯了....”

　　姜凝的声音颤抖着，她侧过身去，不让我看到她的表情，抬起手扶在自己胸口，深呼吸了几下。

　　“姜凝.....”

　　“我没事，马上就开学了，你也好好准备一下吧，我走了。”

　　说完，姜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我来到窗口，目送她走出疗养院，晚风拂动她的长发和裙摆，她的背影走向了一片火红之中。

　　才离开没多久，我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拿起来打开，是姜凝的信息，还有一张火烧云的照片。

　　——火烧云，很好看哦。

　　我也笑了，叮嘱她回去注意安全，也抬眼望向同一片火红。

　　“是啊，很好看。”

　　夜幕降临，四周也变得安静起来。

　　疗养院位于山林中，而且没什么人，一到晚上就安静得不像样，还得关好窗户，不然会引来各种趋光的飞虫。

　　床头柜上，放着通讯耳机，那是未可的遗物，有除了小爱本人之外的最高内部通讯权限。

　　「......想问什么的话，直接通过内部讯号联系小姐就行了，她只是回国，又不是断联了。」

　　要...试着联络她吗。

　　之前的虹膜扫描器可以连接到她的视线，不过在码头的时候我脑袋挨了一下，这东西掉了，想研究也没地方研究了，雾希也不愿意批一个新的给我。

　　真想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啊....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拿起了耳机，挂在耳朵上，按下了那串熟悉的频道。

　　滋——

　　嘈杂的机械音弄得我有些烦躁，心也越跳越快。

　　能接通吗，接通之后，要问些什么呢？

　　为什么突然消失了？我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

　　需不需要帮忙？不，上次去升阳脑子一热已经给她和她的家族添了很多麻烦了。

　　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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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以前也见到她哭过，在失去未可的时候，但那晚的她，是我见过最脆弱的，最想要去拥抱的......

　　那晚的事情她是怎么想的呢？把我吃干抹净然后....不，这样说也太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拿走的可是她的初夜。

　　滋滋滋——

　　要不，还是别打了。

　　“......怎么了？”

　　正当我打算挂掉通讯的时候，那边已经接了起来，同时传来小爱柔和的声音。

　　“我......”

　　只是听到她的声音，我的心就好像要跳到嗓子眼一样，眼前不断回闪着她伏在我身上哭泣的记忆。

　　“吃饭了吗，BOSS。”

　　有时候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

　　很明显，对面也是一阵无语，怎么有人用卫星通讯关心别人吃过饭没有？花最贵的成本，煲最好的电话粥。

　　“很重要吗？”

　　“不....那个.....”

　　我一时间有些语塞，很多话到了嘴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那个....姜凝托我感谢你，说如果不是你告诉她我在哪里的话，她说她会疯掉的，嗯，这是原话。”

　　呼——

　　耳机的对面传来一阵吹拂话筒的噪音，过了一阵，小爱才回答：“那这个谢谢我就承下了。”

　　“你怎么想到通知姜凝的？”

　　“只是需要有人照顾你，而且也需要有人可以给你的学校报信，别就此失踪了。你身边的人，除了她，别人我信不过。”

　　“这样啊......”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家族那边...还顺利吗？”

　　憋半天只能憋出这几个字来。

　　其实我想更直白地说，‘我想你了’，但我能以什么立场和身份说出来呢？

　　“还行，不过短时间我回不了神州了，组织里的事务上你和雾希多帮衬一下姬乃，你见过的。那孩子年纪不大，又得接手我的职责又得应付Cerberus，一直在跟我抱怨累。”

　　“我会的。”

　　又是一阵沉默。

　　“......没什么事的话，挂了。”

　　“嗯，再见，BOSS。”

　　哔哔——滋滋滋——

　　耳机里传来忙音。

　　“哈——”

　　我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被抽去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在床上。

　　明明她并不是失踪，也不会杳无音讯，但就是这样若即若离的感觉，总是难以看清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头疼，越想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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