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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阙第一卷31-35章,齐天阙,1

小说:齐天阙 2025-09-13 09:12 5hhhhh 5440 ℃

第三十一章缥缈阁 

  一个新鲜的土堆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沾满泥土的手,接着一个人影艰难地从松软的泥土中挣扎着爬出。若是此刻有人在此,定要骇得魂飞魄散,以为是尸变诈起。

  姜青麟茫然地环顾四周,入眼尽是荒凉。一个个低矮的土丘无序地散布着,没有墓碑,没有一丝生气。浓重的腐臭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直冲鼻腔,脚下是松软湿滑、仿佛随时会陷下去的泥地。风吹过枯死的灌木和歪斜的树干,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唯一仅存的几只乌鸦栖息在一颗歪斜的枯树上... 那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贪婪地转动着,死死盯着姜青麟,仿佛在等待一场迟来的盛宴。

  神志如潮水般涌回,之前的记忆瞬间清晰:宴席上的毒茶,脑后沉重的闷击……醒来,便是这人间地狱。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破烂的锦袍,眼神骤然一凝——衣物上遍布密密麻麻的箭孔,干涸发黑的血迹将大片布料染成暗褐色。最触目惊心的是心口处,箭孔尤为密集,几乎叠成了一个血洞!他忽觉身下泥土里似乎埋着什么东西。

  姜青麟猛地起身刨开浮土,瞳孔骤然收缩!是一具尸体!当看清那熟悉的面容时,他心头剧震:"陈默!"他发疯般将尸体从土中拖出。陈默身上所穿的衣物与他一般无二,同样布满了致命的箭孔。不同的是,因为搬动,早已凝固发黑的伤口边缘,竟又渗出些许暗红粘稠的血浆。

  陈默双眼圆睁,瞳孔早已涣散,却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情绪——那是不甘的愤怒,是质疑,直勾勾地“瞪”着这片灰暗的天空。

  姜青麟沉默地凝视着陈默的遗体,一股难以遏制的、冰寒彻骨的怒火自脚底直冲天灵盖!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弥漫开来,连盘旋的乌鸦都似乎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气息,不安地飞高了少许。他死死攥紧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皮肉,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身下冰冷的泥土里。

  良久,他才缓缓蹲下,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将陈默怒睁的双眼合拢。他在乱葬岗的废墟中翻找,最终只寻到一把只剩半截、锈迹斑斑的铁锹。他挥舞着这残破的工具,如同挥舞一柄巨斧,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汗水混着泥土从额角滑落,浸透了破烂的衣襟。粗糙的锹柄摩擦着早已磨破的虎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和新的血迹,但他浑然不觉。 硬生生将一棵碗口粗的枯树齐根砍断。接着,他调转锹头,以锹刃为凿,以锹柄为锤,在粗壮的树干上奋力劈凿。木屑纷飞,每一次沉重的敲击都震得他手臂发麻,但他咬紧牙关,眼中只有悲愤和必须完成任务的执念。 足足耗费了近一个时辰,他才在坚韧的树干内部,硬生生掏挖出一个粗糙但足够容纳陈默尸身的简陋"木匣"。

  他又接连斩断数棵同样干枯的树木,将它们劈成大小不一的柴薪,与收集来的大量枯枝败叶一同,在选定的空地堆起一座高高的柴堆。他小心翼翼地将陈默的遗体平放在柴堆顶端,整理好他染血的衣襟,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张凝固着不甘的脸庞。然后,他屈指一弹,一缕精纯的灵力化作炽白的火苗,精准地落在柴堆底部干燥的引火物上。“轰”的一声,火焰瞬间升腾而起,贪婪地吞噬着木柴和陈默的身躯。

  一股混合着皮肉焦糊与木材燃烧的浓烈腥臭气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然而姜青麟如同化作了旁边另一棵枯树,眉头都未曾皱一下。跳动的火焰在他深潭般的眼眸中燃烧,映照出冰冷的杀意和刻骨的悲痛交织在一起。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只是如同石雕般静立在熊熊烈焰旁... 守了一整夜。待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火焰终于熄灭,只余下一堆灰烬和零星未燃尽的焦黑木炭。姜青麟沉默地将尚有余温的骨灰仔细收敛,装入那个粗糙的木匣中,用布条牢牢缚在背上,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埋葬了他挚友的绝望之地。

  他径直来到了陈默的府邸。府邸大门紧闭,门口悬挂的白灯笼和素缟在风中微微飘荡,透着一股死寂的哀伤。然而,府内却反常地安静,下人们面色沉重,步履匆匆,彼此间低声交谈也带着小心翼翼,虽未大乱,但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下,分明压抑着巨大的恐慌和茫然。显然,陈默的死讯已经传回,但府中主事者似乎竭力在控制局面,等待或隐瞒着什么。姜青麟目光冰冷,避开正门,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之前洗漱的房内。取出了自己的护心符和一储物匣。东西到手,他没有丝毫停留,转身便融入晨雾之中。

  他在城中寻了一间不起眼的客栈,开了一间上房。直到房门紧闭,布下简单的警示禁制,他才真正松了口气。仔细检查自身,他惊异地发现,除了衣物上的破洞和血迹,身体上竟然连一丝伤痕都找不到,更别提心口那致命的箭创了!这绝非凡俗手段能及!他猛地想起一事,立刻屏息凝神,内视己身。那寻常寻不到踪迹、如同心尖一点微尘的小蛊虫,此刻终于被他清晰地“看”到——它正静静“趴伏”在他心脏搏动最有力的位置,形态萎靡,通体黯淡无光,原本微弱的生机几乎断绝,仿佛为了抵御那致命的万箭穿心之厄,耗尽了它所有的本源力量。

  “依依……”姜青麟喃喃低语,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心口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蛊虫搏命守护时带来的奇异暖意,随即又化为一片冰冷。“当初你俏皮地说这是‘情蛊’……原来是骗我的。”他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而自嘲的弧度,摇头失笑,但眼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心悸与对依依更深沉的感激和担忧。“此番若无依依你这‘情蛊’……我姜青麟此刻,早已与陈兄同眠于那乱葬岗的黄土之下了。”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个承载着陈默骨灰的粗糙木匣上,声音低沉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放心吧,陈兄。此仇不报,姜青麟誓不为人!血债,必以血偿!”

  他从储物匣中取出备用的衣物换上,洗净身上的血污尘土。随后,他再次取出储物匣,拿出笔墨纸砚,在桌案上铺开信笺,提笔疾书。笔走龙蛇,将日月关兵符、临江遇袭、陈默惨死、自身险死还生等事简洁而清晰地写下。笔锋行至末尾,他手腕猛地一顿,悬停在半空。墨汁在笔尖凝聚,几乎滴落。他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反复权衡着。“此番遭遇之噬灵蛊……”这行字在脑海中翻滚。将此事与父王当年的蛊毒联系起来,意味着他正式踏入了一个更为黑暗、凶险万分的漩涡,不仅是他自己,更可能牵连到京中那位收信人。这封信一旦送出,便再无退路。他闭上眼,父亲临终前痛苦扭曲的面容、陈默死不瞑目的双眼交替闪现。最终,他猛地睁开眼,眸中只剩下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笔锋落下,再无迟疑,将那行字清晰地写在了信笺之上:

  “此番遭遇之噬灵蛊,其手法歹毒,源头诡秘,或与当年父王薨逝前所中蛊毒之施术者,可能系出同源!”

  待墨迹干透,他将信笺小心折好,装入特制的信封,并用火漆密封。然后,他背起装着陈默骨灰的木匣,推门而出。

  姜青麟稍作打听,便得知临江府最大的情报枢纽——缥缈阁的所在。当他站在缥缈阁那气派非凡、人来人往的大门前时,脸上已覆上了一张毫无表情的青铜鬼面。踏入阁内,立刻有一名身着素雅青衣的侍女迎上前来。

  这缥缈阁分号遍布天下,门面光鲜,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灵器、丹药,也做着抵押鉴宝的生意,往来修士络绎不绝,端的是热闹非凡。然而,真正了解内情的人都清楚,这些不过是幌子。缥缈阁真正的命脉,是那深藏不露、无所不包的情报买卖!上至宗门秘辛、奇闻异事,下至江湖恩怨、坊间流言,甚至连那发行天下、记录江湖大小事的各类“邸报”,以及其中最具分量、令无数青年才俊趋之若鹜、搅动江湖风云的权威榜单——

  “潜龙榜”专录天下最具潜力、尚在成长中的绝世天骄。

  与那更为令人敬畏、象征着当世巅峰武力的“惊神谱”收录公认的、非朝廷军方体系的至强者,共三十六位,亦皆是由缥缈阁一手包办、评定发布!

  只要你能付出足够的代价,或掌握着同等价值的秘密,便能在此购得所需。除了直接涉及朝廷中枢与军方的核心机密他们不敢碰触,天下间几乎没有缥缈阁不敢卖的消息。正因如此,那些被泄露了隐私、挖了墙角的宗门大派,无不对这缥缈阁恨得牙痒痒,却又常常不得不捏着鼻子,与之做着见不得光的交易。

  传闻缥缈阁背后的靠山深不可测,据说是朝中某位权倾朝野、修为通天的大能高官。为了震慑四方,缥缈阁在每州首府的总阁,都秘密坐镇着一位元婴期的老祖级人物!这等底蕴,寻常二三流的宗门势力,谁敢轻易招惹?

  侍女见到姜青麟脸上的鬼面,神色如常,显然见惯了各种遮掩身份的客人,带着职业性的微笑问道:“这位客人,请问有什么需要?缥缈阁灵器、丹药、鉴宝、消息,应有尽有。”

  姜青麟一言不发,直接从怀中掏出一物,亮在侍女眼前——那是一枚通体流转着深邃紫芒、边缘隐有云纹浮动的玉牌!

  那侍女的目光触及玉牌的瞬间,脸上的微笑骤然凝固,瞳孔猛地收缩!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紫…紫玉令?!”她慌忙深深低下头,姿态恭敬得近乎卑微:“大人恕罪!小人眼拙!不知是持紫玉令的大人驾临!大人有何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紫玉令!缥缈阁最高等级的贵宾信物,持令者身份等同于总阁主亲临!全国拥有此令者,屈指可数!

  “此处分部,可有传讯台?”姜青麟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冰冷而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有的,大人!就在内阁!”侍女头也不敢抬,连声应答。

  “唤此处分阁主来见我。”姜青麟收起玉牌。

  “是!大人请随小人至雅间稍候,小人即刻去请阁主!”侍女连忙应声,亲自引路,将姜青麟带至五楼一间极为雅致清静、可俯瞰城外奔流大江的静室,又命人奉上最顶级的灵茶灵果,这才脚步匆匆地退下。楼下一些常客目睹这鬼面人竟被如此恭敬地引上五楼禁地,不由得纷纷侧目,低声议论:“看那侍女的恭敬劲儿…嘶,恐怕是哪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亲至了!”

  静室内,姜青麟负手立于窗边,目光沉凝地注视着脚下奔涌的江水,对身后侍女奉上的珍馐视若无睹。约莫半盏茶功夫,门外传来急促而恭敬的叩门声。

  “进。”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须发皆白、身着锦袍的老者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甫一进门,便对着姜青麟的背影深深一揖到底,姿态谦卑至极:“老奴临江分阁阁主郑长永,参见持令大人!不知大人亲临,有失远迎,万望大人恕罪!”

  “免礼。”姜青麟并未回头,声音依旧平淡,“即刻通过传讯台,传讯桂州分阁阁主,命他放下一切事务,以最快速度赶来此地见我。有要事相托。”

  “是!老奴遵命!这就去办!”郑长永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领命而去,行动间带着十二万分的郑重。

  姜青麟便在静室中等待。期间有侍女数次进来更换茶水点心,他始终未动分毫,只是静静地伫立窗边,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晌午到日暮。

第三十二章玉佩 

  直至夜幕完全笼罩临江府,静室的门才再次被敲响。一个面带倦容、衣袍上还沾着些许尘土、发髻微乱的中年男子疾步而入,他呼吸急促,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疾驰未曾停歇。他一进门,便对着窗边的背影单膝跪地,气息不稳地道:“小人桂州分阁阁主张岚,奉令星夜赶来!参见持令大人!请大人吩咐!”

  姜青麟这才缓缓转过身。看到张岚风尘仆仆、气喘吁吁的模样,知晓他确是接到消息便不顾一切地赶来了。他不再赘言,直接从储物匣中取出那封密封的信件和一个精致的密匣,递了过去。

  “此信与密匣,即刻送往京城总阁,面呈阁主亲启。告诉他,此乃‘紫玉令’所托,务必亲手交予‘上面’那位大人。”姜青麟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不惜代价,动用最快的秘密渠道,确保万无一失,中途不得经任何旁人之手!若泄半分消息,唯你是问!”

  张岚双手恭敬地接过信与匣子,入手只觉那匣子沉重异常。他心中凛然,不问缘由,斩钉截铁地应道:“是!大人放心!小人以性命担保,定将此物安全、隐秘、最快送达京城总阁!绝无差池!”

  “去吧。”姜青麟微微颔首。

  张岚起身欲退,又听姜青麟道:“且慢。唤郑长永进来。”

  “是!”张岚应声退出。不多时,郑长永再次小跑着进来,躬身听命。

  “阁内可有上好长兵?”姜青麟直接问道,“戟最佳。若无,长枪亦可。需沉重、坚韧、锋利,未经符箓阵法加持扰其纯粹者。”

  郑长永略一思索,谨慎回道:“回大人,戟乃罕见兵刃,阁内暂时确无收藏。长枪倒有三柄珍藏。一柄‘青蛟’,乃千年铁木为杆,寒铁为锋,枪身嵌有轻灵、锋锐法阵;一柄‘破军’,玄铁混合星辰砂所铸,枪身刻有破甲、碎罡符文;最后一柄……”他顿了一下,“名为‘玄金’,通体由北海寒潭底采出的整块精玄铁母千锤百炼而成,重逾三百斤,锋锐无匹,坚不可摧。正因其追求极致刚硬与破罡之效,枪身未镌刻任何符箓阵法。只是……此枪过于沉重刚猛,运使极难,多年来问津者甚少。”

  姜青麟眼中精光一闪:“就要这‘玄金’。包好,我要带走。”

  “是!老奴这就去取来!”郑长永不敢怠慢,亲自去办。很快,一个用厚实黑布包裹的长条形沉重物件便被送到了静室。

  姜青麟单手提起,入手沉重异常,他掂量了一下,似乎颇为满意。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缥缈阁。

  几天后,有眼尖的熟客发现,原本高悬于三楼兵器阁最显眼位置、作为镇店之宝之一的“玄金重枪”,已然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空荡荡的展台。

  “咦?那杆玄金枪…被人请走了?”一位常客惊讶道。

  “可不是嘛!”旁边一位知晓些内情的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接口,语气带着感慨,“听说就是前几日那位大人物带走的。啧啧,那枪通体由北海寒潭底的精玄铁母所铸,重逾三百斤,锋锐无匹。为了追求极致的刚硬与破罡之效,枪身上未镌刻任何符箓阵法,寻常修士别说运使如飞,连拿稳都费劲,更嫌其笨重无灵性。多少年来,问津者寥寥,都道是件华而不实的摆设。”

  旁边一位一直沉默不语、腰间佩刀的精悍汉子闻言,嗤笑一声,瓮声道:“你们懂个屁!符箓阵法?那是对自身修为没底气的庸人才依赖的外物!真正的枪道大宗师,一枪刺出,自身灵力便是最霸道的符,最凌厉的阵!要的就是这千锤百炼、浑然一体的纯粹刚猛!那玄金枪,生来就是为杀伐而存,落在真正懂它、配得上它的人手里,才是宝刃得遇明主!”他说完,饮尽杯中酒,眼中闪过一丝对那位未曾谋面的持枪者的敬意。

  姜青麟背着沉重的木匣,单手提着玄金枪布裹,踏出临江府城门。夕阳熔金,在他玄色劲装上镀了一层冷硬的辉光。疲惫深植筋骨,眼神却如淬火的寒星,沉淀着不容动摇的决绝。

  他没有选择官道驿站,而是折入一条通往山林的僻静小路。连日来的死里逃生、挚友惨死、阴谋揭露,以及心口那为守护他而几乎耗尽本源的蛊虫传来的微弱悸动,都让他身心俱疲。他需要片刻的宁静,需要调息压制体内因悲愤激荡而略显微乱的真气,更需要整理那几乎要将理智淹没的血色思绪。

  一股清冽、浩瀚、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熟悉感的灵压,如同山涧寒流,悄然拂过林间。

  姜青麟瞬间绷紧,手已死死扣住玄金枪布裹!目光如出鞘的冷电,刺向灵压源头——枫林深处那被无形气机扰动的绚烂霞光。

  光影摇曳,一袭紫绡云纹道袍的绝色身影踏虚而立。玉冠高束如瀑青丝,凤头玉簪流转着夕照的余温。容颜如玉,却覆着一层月宫清辉般的冷意。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右眼——瞳孔深处,那抹蕴含星河的淡紫色光晕此刻正微微亮起,穿透暮霭与风尘,精准地落在姜青麟身上! 是她!四年前咸城都卫所仪门之外,硝烟弥漫中,那个被他扶住腰身、清冷出尘的紫云山真传弟子!

  叶倩的心,在洞玄灵目捕捉到那张褪去稚气、线条更显冷硬如刻的脸庞时,骤然一紧。 四年了!那个在混乱战场中撞入她怀里的少年将军,那个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其银甲下滚烫力量与惊人克制的“麒麟儿”!他眉宇间刻着的沉重疲惫,看到他心口位置,因那奇异蛊虫本源大损而显得比别处黯淡几分的生命灵光;那近乎本能护着木匣的手势……像冰冷的细针,刺破了她清修多年的静水心湖,泛起怜惜的涟漪。袖中的手无意识地微微蜷缩,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当年他护臂托住后腰时,那隔衣传来的、灼热而刚硬的触感。

  “福生无量天尊。”叶倩稽首,声音清越如冰玉相击,努力维持着超然,却终究比四年前少了一丝绝对的冰冷。“姜……公子。四年未见,公子……别来无恙?” 她略去了“殿下”,用了更显亲近的“公子”,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姜青麟目光微凝,随即了然。他收敛了外放的警惕,姿态恢复沉稳,还了一礼:“原来是叶仙子。咸城一别,匆匆四载。” 语气平静无波,如同陈述一个简单事实。

  叶倩的目光掠过他身旁那散发着死寂气息的木匣,洞玄灵目瞬间洞察了其中承载的悲恸。一丝真切的怜惜在她清冷的眸底飞快掠过。“公子背负甚重。”她的声音放轻了些许,如同叹息,“此间祸事,血煞虽烈,然阴邪之根,恐非表象。贫道追查一桩旧案,其邪术痕迹……指向漠北万蛊窟。公子此番际遇,或与之有所牵连,望……多加小心。” 言语如刀,直指核心,却也是她能给予的最大提醒。

  “万蛊窟?!” 姜青麟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他面上肌肉纹丝不动,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瞬间变得如同极地万载不化的玄冰,锐利、凝重、杀机内蕴。他抱拳,动作沉稳却重若千钧,声音低沉如同闷雷滚过大地:

  “多谢仙子提点!此名……于我,重逾性命!”

  叶倩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那瞬间爆发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与沉痛,也感受到了那份源于血脉的刻骨仇恨。她右眼的紫芒几不可察地流转了一下。果然…… 她轻轻颔首,算是回应。晚风拂过,扬起她紫色的衣袂和几缕青丝。

  “公子前路艰险,珍重。”她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飘渺清冷。广袖微拂,足下“步虚”之术发动,身影如一抹被暮色浸染的紫云,向后无声飘退。

  就在她身影即将彻底融入那漫天燃烧的金红晚霞之际,她的身形似乎有微不可察的一顿,目光在姜青麟强压仇恨、疲惫却坚定的身影上再次停留了刹那,那眼神中仿佛掠过一丝极淡的忧虑,随即,素手似不经意般拂过腰间丝绦。一枚小巧玲珑、通体剔透的紫色玉佩,在最后一缕天光的映照下,划出一道极其内敛的微光弧线,精准而轻巧地落在姜青麟脚边冰冷的青石之上。 没有法术的炫目,只有玉石本身温润内蕴的光泽一闪而逝。

  同时,一句比穿过枫叶的晚风更轻、却清晰得如同直接印入脑海的低语,随风送至:

  “佩可宁神。江湖路远……望君安。”

  紫影杳然,枫林死寂。唯余那枚静静躺在青石上的玉佩,散发着清冽如雪后松针的冷香,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固执地压下了泥土与血腥的气息。

  姜青麟的目光,从天际收回,垂落于脚边的紫玉。他俯身,拾起。入手温凉,玉质凝润,内里天然云纹流淌,触手光滑。那奇异的冷香钻入肺腑,仿佛一股清冽的甘泉流过干涸的河床,连日紧绷欲裂的神经被悄然抚平,体内因激愤和伤势而略显紊乱的真气,似乎也被这股气息梳理得顺畅了几分。连日紧绷欲裂的神经,竟被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静悄然抚平。

  指腹缓缓摩挲过玉佩微凉的边缘,感受着那细微的云纹起伏。父王蜡黄痛苦的脸、陈默染血怒睁的双眼、赵寒衣虚伪的狞笑……这些画面在脑海中冰冷地闪过、叠加,最终沉淀为眼底一片深不见底、寒彻骨髓的幽潭。

  “万蛊窟……叶倩。” 两个名字在他舌尖无声滚过,一个浸透了骨髓的仇恨与责任,一个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与未知的变数。

  没有多余的动作。手腕一翻,玉佩已被无声无息地纳入怀中紧贴心口的内袋。冰冷的玉璧贴上滚烫的胸膛,那缕清冷的气息仿佛也渗入了血脉,带来一种奇异的、沉静的力量,与那深埋的仇恨并存。

  背起木匣,提起玄金枪。身影转动,再无半分迟疑,大步踏入枫林深处愈发浓稠的暮色之中。脚步踏过堆积的落叶,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碎响,每一步都踏在既定的复仇轨迹上,沉稳、坚定、势不可挡。怀中的玉佩随着步伐,传来微弱却清晰的凉意,如同永夜中一枚沉默的星辰,标记着方向,也标记着这一瞬的交集。

第三十三章授首 

  赵寒衣端坐轿中,闭目养神,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一丝志得意满的残忍弧度。陈默的“后事”他已“妥善”处理完毕。一个“不幸遭遇邪修,因公殉职”的故事被编织得天衣无缝,连同那些可能指向他的蛛丝马迹,也都在衙门的文书卷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确保即便有人深究,也只会撞进他精心布置的死胡同后,他才施施然下了衙。此刻日暮西山,他坐在四人抬的官轿内,随着轿子轻微的晃动,嘴角噙着冷笑,正盘算着如何向周巡抚邀功请赏,谋取更大的造化丹份额。

  突然!

  “呃!”“啊!”

  几声短促的闷哼和重物坠地声几乎同时响起!抬轿的衙役闷哼一声,轿子猛地一沉,重重砸落在地,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怎么回事?!”赵寒衣稳住身形,一把掀开轿帘,厉声喝问。话音未落,他便看清了状况——四名抬轿衙役瘫软在地,脖颈或手臂上各钉着一枚乌黑无光的细针,显然只是被制住穴道昏厥过去。更令他心头一凛的是,以轿子为中心,方圆数丈的空间被一层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却扭曲了光线的透明涟漪笼罩!

  ‘隔绝视听的阵法?好大的手笔!’他瞬间判断出来。阵法之外,街市依旧喧嚣,行人车马如织,对阵法内发生的变故视若无睹,连同他掌握调动临江府天地之力都消失。而就在不远处一条幽暗巷口的阴影里,一道身影斜倚着墙壁,那人一身玄黑劲装,身后斜背着一杆被粗布包裹、仅露出森寒枪尾的长兵,正是那杆重逾三百斤的‘玄金’!

  当赵寒衣的目光穿透暮色与阵法涟漪,终于锁定巷口那张冰冷的熟悉轮廓时,他脸上的从容瞬间冻结,瞳孔急剧收缩,失声低吼:“林清江?!不可能!你...你竟还活着?!”那书房内的万箭穿心,他亲眼所见!

  姜青麟缓缓直起身,面皮下的声音冰冷如铁:“赵大人尚在人间蝇营狗苟,林某怎敢先行一步?”

  赵寒衣脸上的惊愕迅速被狰狞取代,他一把扯下碍事的官袍,露出内里的黑色劲装。他动作极快,带着一种诡异的仪式感,从怀中抽出一条暗红色的布带,一圈圈、极其用力地缠绕在双拳之上,布带紧绷,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在束缚着某种狂暴的力量。 与此同时,一股远比筑基期修士强悍、充满了暴戾与毁灭气息的黑色真气轰然爆发!如同实质的粘稠浪潮般向姜青麟压去,带着强烈的腐蚀气息,卷起的碎石尘土打在皮肤上隐隐生疼!姜青麟心头剧震:金丹中期!远超情报!

  “怎么?很意外?”赵寒衣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笑容充满了暴戾和得意,“托周巡抚的福,老子如今已不可同日而语!捡回条命不好好躲着,偏要来送死?那老子就成全你!”他脚下猛地一踏,坚硬的地砖应声爆裂!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腥风煞气,一拳直捣姜青麟面门!拳未至,那腐蚀性的黑煞劲风已扑面生疼!

  姜青麟眉头紧锁,低喝一声:“麻烦!”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双臂筋肉贲张,沉重的玄金枪被他闪电般抬起横架身前。

  “铛——!!!”

  金铁交鸣般的巨响震耳欲聋!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枪身传来,姜青麟只觉双臂剧震,气血翻涌,脚下不由自主地“蹬蹬蹬”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持枪的手臂更是酸麻不已。他甩了甩手,眼神愈发凝重。

  枪势一转,姜青麟不退反进!足尖在身后墙壁上轻轻一点,借力前冲,沉重的玄金枪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乌光,发出尖锐的厉啸,直刺赵寒衣心窝!他体内真气狂涌,周身爆发出璀璨的金色光芒,所有的金光如同百川归海,瞬间收缩凝聚于一点寒芒——那冰冷的枪尖之上!锋芒所指,空气都为之扭曲!

  赵寒衣眼中凶光更盛,竟对那致命枪尖视若无睹!他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全身浓稠如墨的黑煞真气疯狂涌动,在他双拳之上凝聚成两颗栩栩如生、咆哮欲噬的狰狞虎头!他状若疯魔,双眼赤红如血,左手竟悍然抓向刺来的枪尖,右手则捏紧虎头重拳,带着撕裂一切的毁灭气息,狠狠轰向姜青麟毫无防备的胸膛!

  “砰!嗤!!”

  拳枪再次碰撞!姜青麟的枪尖被赵寒衣布满黑煞的左拳死死抓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同时,那记黑虎掏心般的重拳也结结实实印在了姜青麟匆忙格挡的左臂上!狂暴的力量和侵蚀性的黑煞透体而入,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他的护体金光,发出滋滋的声响,带来阴冷的刺痛和腐蚀感,让他喉头一甜,强忍着才没喷出血来。他眼神一厉,右臂猛地发力回抽长枪,枪身横扫千军,带着呜咽的风声狠狠砸向赵寒衣脖颈!赵寒衣头颅猛地后仰,险险避开,但身体却借着前冲之势毫不停滞,右膝如同攻城槌般狠狠顶向姜青麟腰腹,同时一记狠辣的肘击紧随其后,直取姜青麟太阳穴!

  双方你来我往,拳风枪影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风暴!

  赵寒衣状若疯魔,双拳裹挟着浓稠如墨的黑煞真气,拳影如山,每一击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腐蚀万物的气息。他双拳幻化的黑色虎头咆哮连连,或撕咬,或扑击,凶悍绝伦。姜青麟则将一杆沉重无比的玄金枪舞得泼水不进,枪尖点、刺、挑、扫,精准地格挡开致命的拳锋。沉重的枪身在他手中时而化作坚不可摧的铁壁,时而化作毒蛇吐信般的突刺。

  “砰!嗤!”

  姜青麟硬架住一记重拳,枪身巨震,手臂酸麻,脚下青石地砖寸寸龟裂!他借力旋身,枪如毒龙出洞,直刺赵寒衣肋下!赵寒衣竟不闪不避,左臂肌肉贲张,黑煞凝聚成一面小盾般硬撼枪尖,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同时右拳如炮弹般轰向姜青麟面门!姜青麟头猛地一偏,拳风擦着耳际掠过,带起火辣辣的疼痛,他脚下步伐如鬼魅般滑动,险之又险地避开,同时枪尾如鞭,反手抽向赵寒衣后腰!

  赵寒衣怒吼一声,扭身用缠绕布带的铁臂格挡,“啪!”枪尾抽在臂上,布条碎裂,留下深深血痕。他吃痛之下凶性更盛,双拳连环轰出,拳风如同黑色狂潮,将姜青麟逼得连连后退,枪势一时受挫。每一次拳枪交击,那附着在拳头上的黑煞都如跗骨之蛆,试图侵蚀枪身和姜青麟护体真气,在他衣袍上留下一个个燃烧着微弱黑焰的拳印,灼痛感阵阵传来。 而姜青麟的枪尖虽数次划过赵寒衣的身体,却只在那层坚韧如皮革的黑煞护体真气上留下浅浅白痕,或是被其肌肉筋骨硬生生弹开,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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