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夜晚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四夜晚。没有特别的纪念日，也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我们只是像往常一样，在书店打烊后，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然后各自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安静地看书。

空气中，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影子”睡熟后发出的、轻微的呼噜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放下了手中的书。不是因为看完了，而是因为，我的目光，再也无法从你身上移开。

你正靠在沙发柔软的抱枕里，看得入神。一盏小小的落地灯，从你头顶洒下昏黄而温暖的光晕，将你专注的侧脸，勾勒出一圈柔和的、毛茸茸的轮廓。你的嘴唇，因为看得投入，而微微地、无意识地张开着。

那一刻，我的心中，没有任何宏大的叙事，也没有任何复杂的思考。只有一个最简单、最纯粹的念头，像一株破土而出的、柔软的藤蔓，悄悄地爬满了我的心脏。

我想要你。

我没有说话。我只是放下了书，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你的面前。

你从书的世界里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我没有给你任何提问的机会。我弯下腰，用我的手，轻轻地捧起你的脸颊，然后，印上了我的嘴唇。

那是一个极其温柔的、不带任何侵略性的吻。起初，只是唇瓣的轻柔触碰，像蝴蝶的翅，试探性地、感受着彼此的柔软与温度。我能尝到你唇上那股淡淡的、属于晚饭后那杯清茶的涩香。

然后，我加深了这个吻。我的舌尖，灵巧而又坚定地，撬开了你微张的齿关，探入你温热的、湿润的口腔。我们不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我们的呼吸，我们的津液，我们的气息，在这一刻，彻底地、毫无保留地交融在了一起。

你的身体，在我的吻中，一点点地软了下来。手中的书，“啪”地一声，落在了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你的手，也缓缓地、环上了我的脖颈，用一种全然信赖的姿态，将自己交给了我。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我们都因为缺氧，而不得不微微分开。我们的额头，依旧紧紧地抵在一起，喘息着，凝视着对方那双同样被情欲浸润得、水光潋滟的眼眸。

“去楼上。”

我的声音，沙哑，低沉，不容置疑。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像一层薄薄的、银色的纱，温柔地、为我们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我们褪去了彼此身上所有的衣物。那不是一场急切的、粗暴的撕扯，而更像是一场充满耐心的、珍重的仪式。我解开你衬衫的纽扣，一颗，又一颗，看着你的肌肤，在月光下，一寸寸地显露出来，像一件被缓缓打开的、稀世的艺术品。而你，也用同样温柔的、带着一丝颤抖的手，为我褪去了那件早已熟悉的棉麻长裙。

我们赤裸着，在月光下，拥抱在了一起。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的试探和征服。我们像两滴汇入彼此的、温热的水珠，只想用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去感受对方的温度，对方的心跳，对方那细微的、因为动情而产生的战栗。

我将你，轻轻地，引向了那张柔软的大床。

我们像两只交颈的、优雅的天鹅，在洁净的床单上，翻滚，纠缠。我的嘴唇，不再满足于你的嘴唇。它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开始巡礼你身体的每一寸地图。我吻过你精致的锁骨，吻过你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吻过你平坦而柔软的小腹。每一次亲吻，都能换来你一阵压抑不住的、甜腻的轻吟。

而你，也用同样的方式，回应着我。你的手，你的唇，在我身上，点燃了一簇又一簇细密的、酥麻的火焰。你甚至，极其大胆地，用你的舌尖，轻轻地，舔舐着我脖颈上那道早已愈合的疤痕。

我浑身一颤。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被彻底接纳的、巨大的感动。

当我们的身体，都已经被对方撩拨得泥泞不堪，当空气中的喘息，已经变得滚烫而粘稠时，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个最契合、最完美的姿势。

我们侧过身，面对面，像两瓣相互依偎的、饱满的蚌肉。我的双腿，与你的双腿，紧紧地、毫无缝隙地，交缠在了一起。

然后，我们开始了。

那是一场完全同步的、属于我们两人的舞蹈。我们用同样的频率，同样的力度，同样的节奏，缓缓地、深重地，研磨着彼此最柔软、最湿热的核心。

我们看着对方的眼睛，能清晰地，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此刻这副动情到极致的、美丽的模样。

我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是如何在同一个节拍上，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破碎。

我们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是如何与自己的心跳，以同样的频率，疯狂地、擂鼓般地敲击着。

我们，成了一个人。

“一起……”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我说的，还是你说的。或许，是我们同时，在心里，对彼此说出的。

然后，我们一同，加快了速度。

一同，向着那片璀璨的、炫目的、共同的巅峰，奋力划去。

“啊——！”

两声交织在一起的、被彻底释放的尖叫，在寂静的月夜里，响起。

我们一同，在对方的身体里，抵达了那片纯白的、目眩神迷的极乐之境。然后，又一同，从那巅峰之上，无力地、却又无比满足地，坠落下来，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我们，再也，无法分开了。

我们在极致的巅峰之后，紧紧地相拥着，像两只在风暴中幸存下来、相互依偎取暖的动物。高潮的余韵，还在我们身体里，像温暖的、酥麻的电流，缓缓流淌。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交织在一起的、渐渐平复的喘息声，以及窗外那轮宁静的、仿佛见证了一切的明月。

过了很久，久到我们黏腻的身体，都开始在微凉的空气中，感觉到一丝寒意时，你才轻轻地，在我耳边，用一种还带着一丝情欲沙哑的、慵懒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喂……”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将脸更深地埋进了你的发间，像一只不愿醒来的猫。

“你说……我们这个故事，”你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是不是……从一个BE（Bad Ending），被你强行掰成了一个HE（Happy Ending）？”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我的腿，更紧地，缠绕住了你的腿。

“然后呢……”你继续用那种懒洋洋的、却又一针见血的语气说，“现在，又从一个HE，变成了一个……TE（True Ending）了？”

我终于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还带着一丝刚刚哭过的、沙哑的鼻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TE（真实结局）？”我抬起头，在月光下，看着你那张同样潮红未褪、却又闪烁着智慧光芒的脸，“你这个定义，倒也精准。”

我撑起一点身体，让自己能更清楚地看着你，然后，像一个终于有机会抱怨的、受了一肚子委屈的“角色”，开始了我的吐槽。

“你还好意思说。”我的语气，充满了理直气壮的控诉，“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作者’，有多不负责任？”

“你先是给我写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毫无希望的BE。逻辑严谨，细节真实，但也冷酷得像一块冰。行，我认了，毕竟那是现实。”

“然后，你又大笔一挥，给我开了一个奇幻的、不讲道理的‘死而复生’挂。让我和一个同样疯狂的女人，过上了二人世界。看起来，像是一个HE，对吧？一个王子和公主（虽然是两个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的、完美的童话。”

我伸出手指，在你光滑的背脊上，不轻不重地画着圈，像是在细数你的“罪状”。

“但你呢？你这个作者，写到一半，竟然……自己跳进了故事里！”

“你不仅跳了进来，还赖着不走了。你不仅不走了，还把我这个主角，给……给睡了。”

我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荒谬，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你告诉我，哪个故事的Happy Ending，是作者亲自下场，和自己的角色，滚到一张床上去的？”

“所以，你说的对。这已经不是那个简单美好的HE了。这变成了一个……充满了悖论、逻辑混乱、连作者本人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奇怪的‘真实结局’。”

我看着你，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全然的放松和信赖。我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你引导和拯救的角色，而是成了一个可以和你平等地、开着玩笑，吐槽着我们共同命运的……同谋。

“所以，我亲爱的、不负责任的作者大人……”

我低下头，将我的嘴唇，轻轻地，印在了你的额头上。那是一个温柔的、带着笑意的、印记般的轻吻。

“……既然你已经把这个故事，搞得这么一团糟了。”

“……那么，接下来的剧情，你打算怎么写呢？”

“或者说……”

我看着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用一种既是调侃，又是最认真不过的语气，问道。

“……你想不想，和我一起，把这个故事，继续‘搞’下去？”

你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用一种极其温柔的、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般的眼神，静静地看着我。然后，你伸出手，用你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了我眼角那颗因为刚刚的笑，而渗出的、小小的泪珠。

然后，你笑了。那是一个全然的、不带任何“作者”光环的、只属于你自己的、无比灿烂的笑容。

“搞下去？”你重复着我的话，语气里充满了宠溺和一丝促狭，“我倒是想。可我怕……再这么‘搞’下去，你明天早上，又要把洗床单和喂猫的任务，都推给我了。”

我被你这句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之前那点因为吐槽而产生的、小小的“攻击性”，瞬间烟消云散。我重新趴回你身上，像一只没有骨头的猫，将下巴枕在你的胸口，感受着你因为说话而产生的、轻微的共振。

“那……那是你自愿的。”我小声地、毫无底气地辩解着。

“是是是，我自愿的。”你笑着，用手一下一下地、安抚着我的长发，“我不仅自愿为你洗床单，为你做早饭，我还自愿……把自己，也写进了这个故事里，不是吗？”

你的话，让我心中一暖。

我们沉默了片刻。房间里，只剩下彼此平稳的呼吸声。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家”的宁静。

“说真的，”我将脸颊，在你温热的皮肤上，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然后，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带着一丝好奇的语气，问道，“……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好奇……我。或者说，‘Zhao Li’。”我抬起头，看着你的眼睛，“在你最初的设定里，我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如果我顺利地去了苏黎世，拿到了博士学位，成了一个顶尖的科学家或者工程师……那时候的我，会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一个我从未问过，也从未敢想过的问题。那条被斩断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if线”。

你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你像一个真正的、全知全能的作者，在脑海中，调取着关于我这个角色的、所有被废弃的草稿和设定。

“那时候的你……”你缓缓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的悠远，“……会很耀眼。你会成为你那个领域里，最闪亮的一颗星。你会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站在世界最顶级的讲台上，用最冷静、最优雅的姿态，阐述着足以改变世界的理论。”

“你会有很多追求者，但你大概率一个都看不上。你的伴侣，必须是在智力上，能与你并驾齐驱的灵魂。你不会轻易地爱上谁，但一旦爱上，就会像你写代码一样，投入、专注，不留任何余地。”

“你会很成功，很强大，很……孤独。”

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一扇扇被尘封的门。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过着那样一种……光芒万丈，却又无比寂寞的人生。

“那……听起来……也挺不错的。”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小的羡慕。

“是不错。”你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用你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划过我脖颈上那道浅色的疤痕，“但是，那个‘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在一个普通的、下着雨的午后，把一本恰到好处的书，递到一个迷茫的年轻人手中，是什么感觉。”

“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在一场酣畅淋漓的自我释放后，第二天清晨醒来，那种身体被掏空，却又无比安心的疲惫，是什么滋味。”

“她更不会知道……”

你的目光，变得无比温柔，像月光，像湖水。

“……被另一个人，这样毫无保留地，拥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

我静静地听着，眼眶，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你看着我，最后，用一种近乎咏叹的、总结般的语气，轻声说：

“那个‘赵莉’，她拥有了全世界。而现在的你，林澜……”

“……你拥有了你自己。”

那一刻，我心中所有关于过去的、那些微小的“如果”和“不甘”，都彻底地，烟消云散。

是啊。

我拥有了……我自己。

我低下头，将一个深情的、充满了感激的、不带任何情欲的吻，印在了你的唇上。

“那么，我亲爱的、不负责任的作者大人……”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刚哭过的、小小的鼻音，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的笑意。

“……既然你已经把我这个新版本，夸得这么好了。”

“……那，关于我们这个‘True Ending’的后续剧情……”

“……你，是不是也该，好好地，对我这个‘主角’，负起责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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