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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兵】紅

小说: 2025-09-13 09:11 5hhhhh 1510 ℃

  里維斜倚在沙發上,一隻手拄著頭,漫不經心地看著眼前的動畫。電視上的西裝男人正唱著X Japan的《紅》,他大聲吼叫著演唱者必喊的「Kurenai da──」(紅啊──),一邊搖頭晃腦地擺動著。里維皺起了眉頭,抖了抖自己的耳朵,嘖了一聲。桌上擺著一本漫畫,封面是電視上的男人替另一個白色襯衫的少年撐傘,傘面籠罩在少年身上,西裝男人微笑任由雨水打著。里維看向西裝男人和白色襯衫少年間的身高差距,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臉上浮上一層極淡的紅暈。這本漫畫是里維從工作的書店買回來的,想著是動畫的原作,就先買回來看看,反正員工有打折。他老早就想看看這部動畫了──才怪,是被同在書店工作的莎夏給逼的。莎夏老是趁他整理書架時,一步一腳地跳到他身邊,不停地問他看了沒。看了沒,里維,你到底看了沒?里維轉身背對她,手裡捧著一疊正要上架的書,不耐地問道:

  「看什麼啦?」

  「去唱卡拉ok吧啊!這部真的很好看、超好看的!而且我覺得你一定會喜歡的!」

  「蛤?」里維轉過了身來,壓低了一邊的眉毛。他瞥了瞥莎夏手上的漫畫,背景是雨天,城市的霓虹燈閃爍著。兩個男人對望。「妳幹嘛不去煩四眼田雞?」他說著,轉過身繼續整理書架。「哎呀,你也知道嘛,漢吉的眼裡就只有巨人那部啊。」莎夏的眉毛低了下去,手指絞著手指。「少裝可憐了,我的話是眼裡不想裝下任何東西。」里維瞪著一雙死魚眼,微微踮起腳尖將書推進上層書架。該死。他驀地想起方才封面上的兩個男人,一高一矮,西裝男人的視線往下擺著。他想起家裡的金髮男人也是這樣把視線放在他的身上,也是那樣的微笑。

  「反正你也交男朋友了嘛,和男朋友一起看也好啊。」莎夏繞到另一邊,湊到里維身上,嘿嘿地笑著。里維一瞬間停下動作,瞳孔驀地縮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起莎夏的嘴。「你怎麼知道!」他用氣音說著,瞳仁像是有殺氣迸發。「欸?不知道才奇怪吧?之前那個金髮男不是常來接你嗎?」莎夏費了一些力氣拿開里維捂在她身上的嘴:「你超厲害的耶!竟然跟客人交往!」

  「閉嘴!」里維一時忘了控制音量,引來其他客人側目。他看看周遭,把莎夏拉到一旁,小聲問道:「喂,這件事還有誰知道?」莎夏歪了歪頭,掰著指頭數著:「一、二、三……大概有五個……」看見里維一副切齒的模樣,她大笑出聲:「騙你的啦,我怎麼知道啊。不過……」莎夏湊近他眼前,瞇起眼小聲說道:「要是你去看那部的話,我就幫你掩護,怎麼樣?」

  「成交。」里維以耗時不到0.1秒的速度說道。

  「好耶 !」莎夏興奮地比了勝利手勢,開心地轉起了圈子。

  「總之就是這樣,所以我現在在看這部。」里維對著剛回到家一把抱住他的男人說著。金髮男人寬厚的身子罩住里維,下巴蹭了蹭他的頭頂,又親吻了幾下。「喂,快去洗澡,你很髒。」里維嫌棄地看著他。金髮男人微微一笑,輕輕扳過他的下巴,看進他的眼睛裡:「反正你又不會真的介意。再怎麼髒都還是進去你身體裡了。」「殺了你哦,艾爾文。」里維瞳孔縮了起來,一臉恐怖地瞪向他。艾爾文將兩手舉在胸前,退了開來:「好、好,別那麼兇嘛,眼睛都要瞪壞了。」

  艾爾文去洗澡了。里維關起了電視,躺在沙發上。看著艾爾文進入臥室的背影,他想起了第一次見面的情形。那時他站櫃台,懶懶地替客人結帳,冬夜裡,大家都進來取暖,自動門開啟時灌進來的風總撲騰到他臉上。一本《白夜》就這樣推到他眼前,不是杜斯妥也夫斯基的,也不是誰的,里維瞥了一眼,封面上沒有名字。眼前的男人戴著細金屬框眼鏡,比他高出了不只一顆頭,灰呢大衣長長地罩著,手還放在半明半暗的封面上。那一瞬間,眼睛撞進眼睛,里維將書拉向自己,手指碰觸到男人的指尖。下班後,他看見男人站在街燈邊,點著一根菸,煙霧就這樣繚繞他明亮的半邊側臉。一看見里維來了,菸便馬上地熄了。他走近里維,影子和影子挨在一起:「你好,我有這個榮幸邀你喝杯酒嗎?」里維只靜靜地看著他,說了兩個字:「帶路。」

  那天,他們只是喝著酒,偶爾里維拿成了艾爾文的杯子,一股喝下去。唇軟軟地靠著杯緣,艾爾文看著醉了的里維第十次拿錯杯子,也不阻止,任由他喝著。後來里維醉得趴在桌上了,艾爾文拿起了自己的酒杯,朝著里維喝過的那面印上自己的唇。這是他第一次用舌頭舔弄杯緣,才知道杯子原來這樣冰。也不知怎地,他就這樣就著杯子舔了起來,腦袋裡浮現里維的唇。不過那天他們什麼也沒做,愛是交往後才做的。

  艾爾文洗完澡出來了,上半身裸著,下身圍著一條浴巾。里維在他進了臥室後也關起了電視進去房間,躺在床上,被子捂得嚴嚴實實的,有一搭沒一搭地滑著手機。艾爾文拉開被子,壓在他身側,笑著說道:「被蓋那麼緊,是在擔心什麼嗎?」「是因為很冷,白癡。」「我現在乾淨了吧?」「嗯。」

  艾爾文吻了上去,舌頭探進里維的口腔,將他的舌頭逼得無處可退。一隻手固定住里維不讓他滑落,另一隻手拉下了褲頭,將手探了進去。手指描摹著性器的形狀,艾爾文輕輕揉捏。里維皺起了眉頭,在吻的間隙間說著:「……手好冰。」「等一下就熱了。」里維將牙齒磕上艾爾文的唇:「你就這樣拿我來取暖?」艾爾文輕笑一聲,沒有說話,手突地握住里維的陰莖,上下套弄。里維被弄得直軟下來,再無暇顧及其他,手攀上了艾爾文的脖頸,頭倚在他胸膛喘息著。

  「別弄了,會想射。」里維繃緊了身體說著。「那就射啊。」艾爾文加強了力道,在他耳邊輕聲說。里維被弄得說不出話,邊喘氣邊說著:「……會髒。」艾爾文看向被單,吻上他的脖頸,混雜著喘息聲,模糊地說著:「洗就好了。」里維流下了一滴汗,大腿顫動著,吐出了一個字:「懶。」

  艾爾文的舌頭從脖子沿著下顎一路滑行至里維的唇,他一下一下地舔著,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害怕的話,就射我嘴裡好了。」里維的嘴被舔得張不開來,看著眼前的男人,想著他的手還真的變熱了。艾爾文的舌一路下滑,下巴、脖子、胸膛,舌頭停留在了乳尖,他在上方打轉,小狗喝水似地弄著。里維不禁發出了呻吟,男人的唇舌和手都在他身上打轉套弄,像只為他一人而生,這個想法浮現的瞬間他的陰莖流出了濕潤的液體。艾爾文繼續向下,經過了腹處,上頭的線條清晰可見,他沿著線親吻。而後來到了三角地帶,他握緊里維的性器,吻了一下頂端,而後含了進去。感受到那濕潤和溫暖,里維忍不住往深處頂弄。艾爾文吞吐著他,一邊看著他微笑著。在艾爾文的舌頭再次經過馬眼的瞬間,里維射進了艾爾文的嘴裡。艾爾文一滴不漏地讓精液落在他的嘴裡頭,又慢慢地吞吐了幾下,而後全數將液體都吞了進去。

  里維喘息著,癱軟地看著天花板,艾爾文起身,將雙膝頂在里維的小腿兩側,慢慢跪著上移,他由高而下地看著里維,又低下去含住里維的唇:「等等我把你翻過來的時候,你可以好好看看床單和棉被,都沒有弄到哦。」里維就著艾爾文的唇,嚐到了自己精液的味道。他撫著艾爾文的頭,輕聲說著好。後來艾爾文把他翻來覆去了好幾次,有時艾爾文從背後頂時,他就認真看著被單,被單乾淨無暇,上頭印著彼岸花的花紋。他想著到底誰會把彼岸花印在床單上,然而下一秒艾爾文就頂入了更深處,他也無暇思考了。

  隔天里維掛著一雙黑眼圈上班,艾爾文不知怎地,體力好得很。「明明只是個整天在學校上課的歷史老師。」他想起昨天他受不了,跪爬著要往前逃時,艾爾文非要把他拉回來撞。他扶著他的腰,一下一下地撞著,里維緊抓被單。「笨蛋艾爾文。」他邊整理書架,邊咬牙說著,突然漢吉的臉從旁邊湊了過來,歪著頭問道:「艾爾文是誰啊?」

  里維嚇了一跳,書落在了地上。「喂,四眼田雞,妳不要這樣無聲無息的好不好?」漢吉又靠得更近些,睜著一雙眼,眼神在觸及里維脖子上的紅痕時,瞇了起來:「難怪你黑眼圈這麼重。」

  「不知道妳在說什麼啦。」里維撿起了書,轉過身去。

  漢吉聳聳肩,隨即又露出了一抹笑容。她哭哭啼啼地搖晃里維的手,捶心捶肺地叫著:「那個艾爾文就是把你變成這樣的人嗎!」她指了指里維的脖子,抹去不存在的眼淚:「那個痕跡,啊,里維長大了啊。長大了就不會再理媽媽了……」

  「喂,妳這個瘋子。」里維掙開了漢吉的手,瞪著一雙死魚眼,無奈地望著天花板。他看了看周遭,莎夏正巧在另一個走道。他發出了聲響,努了努嘴,莎夏看見後,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即手刀衝過來。

  「好的好的漢吉媽媽,我們該工作囉──」她拖著漢吉往另一個方向走,漢吉一副椎心的樣子,不停用手往自己的眼睛搧風。莎夏一邊拖著漢吉,一邊回頭,用嘴型無聲問著:「有看嗎?」里維點了點頭,莎夏看見後便開心地拖著漢吉走了。

  有看,但不多。里維面無表情地在心裡想著,轉身繼續上書。想到漢吉剛才指著他脖子上痕跡的樣子,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嘴邊揚起了笑,又隨即壓了下來。那個金髮混蛋,沒事吸那麼大力幹嘛。他拉了拉領子,甩了甩頭,又看看是否有客人在看著他。除了四眼田雞外應該沒人發現吧?雖然這不是需要遮掩的事,但里維心中總是會出現近似於羞赧的心情。一個吻痕就長在他脖子上,像從樹上結出的果子一樣,又像烙印。有時他覺得吻痕就像是一種黥刑,艾爾文的吻就刺在他的頸動脈處,當然他不是犯人,艾爾文也不是行刑者。

  既然如此為何又要像個罪犯一樣遮掩?他的羞赧已經超越害羞之情了,難道是因為這是兩個男人的戀愛的緣故?不,絕非如此,里維才不在乎社會的眼光,更何況現在社會也和過去大不相同了。那是為了什麼?里維想起因為身高差距,他總是得仰望艾爾文的樣子,而艾爾文的視線總是望向他。那天他接過他手上的《白夜》,手指碰到他的手指,明明是冬天手卻燙得很,是因為暖氣開強了嗎?為何他就這樣站在路邊等我,天曉得他站了多久,艾爾文──為什麼會喜歡我?

  里維突然很想知道《白夜》在寫些什麼。杜斯妥也夫斯基寫的他看過,說來俗套,但他是因為喜歡看書才去當書店店員的。然而那天艾爾文遞來的《白夜》他卻一次也沒見過,書封這樣半明半滅的,連個作者名也沒寫上去。他現在才意識到交往過後他也沒再見到艾爾文拿起這本書,而他也便這樣忘記了。

  里維打算回去後向艾爾文借來看看。平時他負責的書區偏向兒童文學和青少年文學,難以接觸到這本。雖然也可以繞過去看看,但里維有些懶,而且暫時他還不想碰到莎夏和漢吉。莎夏一定會問他看了那部後有什麼感想,至於漢吉……那個瘋子,里維無奈地笑了笑,推著書車回到倉庫去。

  家裡沒人,艾爾文還沒回來。里維下班回家,將外套掛在衣帽架上,打開了所有燈,進房去洗澡。洗完後,他打開了電視,想著先看一下《去唱卡拉ok吧》,免得明天莎夏又來問。不過才看了幾分鐘,他在伸展脖頸時,偏移的視線瞥見了書房微掩的門,突地萌生一股想進去的慾望。雖說是兩人共用的,不過平時他都讓艾爾文使用居多,這樣他備起課來也比較方便,自己則是都躺在房間床上看書,反正他也比較喜歡躺著。他想了想,鬼使神差地起了身。稍微看一下應該也無妨吧。他踏進了房門,幾個書架靠牆擺著,書桌就在前方。他沒想到一進去便能看到《白夜》,就這樣安靜地躺在書桌上,離艾爾文那麼近的地方。乾乾淨淨地,包著一層書套,有翻閱的痕跡。

  是什麼樣的書讓他如此在意?里維不禁好奇了起來。他走向前去,小心地拿起那本書。他先轉過來看書脊處,想著要看看作者是誰。R wine?里維直覺想到紅酒的英文,不過為何不更乾脆點取Red wine就好?他聳聳肩,轉身將書本拿了出去。坐回沙發,他盤起雙腿,有一搭沒一搭地吸著飲料。動畫播著,書本擺在他的腿側,他看向電視,聰實正毒舌地批判黑道組員們的歌聲。他的眼神不禁又望向身旁的書,原本想著看完動畫再看,此刻卻忍不了了。他拿起書本,也不管動畫正播著,想著看一下下就好。他首先看往書背處,作者的筆名太特別了,他忍不住努力地去解析名字,英文拼字大賽第一名可不是空穴來風。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英文字串,用力過度的雙眼致使文字出現了殘影,模糊的影像飄移,他陡然一驚。

  原來是要移動字母。他顫抖著唇念出那個名字。Erwin。艾爾文。一向冷靜的他此刻拿著書的手也不禁微微地顫著。或許是巧合也說不定?里維想著。他本來就有在寫書嗎?他竟然是個作家嗎?話說回來,他竟然跑去書店買自己的書嗎?里維的腦中有無數念頭飛過,然而此刻卻一個也解答不了。他隨意翻開書,幾個字映入了他的眼簾:

  「放棄你的夢想為我們去死吧。」

  他一瞬間感到頭疼欲裂。幾個單詞掠過他的腦海。巨人、針劑、城牆、自由,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眉頭緊緊皺起。彷彿下一秒就要被淹沒似的,有種強烈的既視感,恍惚中,他彷彿看見艾爾文躺在他面前,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他突然有種巨大預感,似乎有什麼會在下一秒發生,他捂起耳朵,不敢也不想聽接下來可能出現的話語。然而那話語似乎天生就長在他裡頭似的,像廣播一樣大大地放送出來:

  「老師,牆外沒有人類這件事是怎麼證明的呢?」

  他痛苦地叫出聲來。眼前的男人閉著眼,手高舉著。畫面彷彿深植於腦海似的,里維怎麼樣都無法將眼前的畫面驅逐。那是艾爾文嗎?這又是什麼時候的記憶?里維不知道為何自己的心如此痛,他愣愣地看著前方,直到水花濺到了地上才知道自己落淚了。

  艾爾文回來了。一進門,便看見里維坐在沙發上,一副無魂的樣子,而後他看見《白夜》躺在里維腿邊,白金色的字體閃著光芒。「里維。」他蹲了下來,視線和他齊平,輕輕喚著。里維只是望著前方,聽見他的聲音後,動了下嘴唇,然而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艾爾文乾脆坐到他身旁,輕輕扳過他的臉。

  「里維,看我。」

  頭被艾爾文給輕轉了過來,里維的視線瞥向他,該死的,這個男人就算坐著還是比我高。艾爾文的手指陷入里維的臉頰肉裡,微微捏著,里維只好仰起頭來。

  「你看了?這本書。」

  里維嗯了一聲。說實話,他現在思緒紛亂,即便想問什麼也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他看著艾爾文拿起這本書,等待他繼續說下去,然而艾爾文也沒再說話了。他只是用拇指輕輕摩娑書封,又用手指描摹「白夜」兩個字。里維突然有些煩躁,他想了想,吐出了一句話:「你寫的?」

  艾爾文看向他,看著看著突然笑了起來。「沒想到你先問這個。倒是很少人發現那是我的筆名。」

  「因為也很少人得過英文拼字大賽第一。」

  艾爾文又笑了,他突然摸了摸里維的頭,輕輕說道:「對,我寫的。」

  里維停頓了一下,原本想先提那些畫面和既視感,不過有件事他非問不可。他咳了幾聲,清了清喉嚨:「……作家都會去書店買自己的書嗎?」

  艾爾文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是在講他們初遇的事。他認真地望向里維,虔誠地在他額上印下一個吻:「別人我不確定,不過我的沒人買就只好自己買了。」

  里維擺出了一個「蛤」的表情。艾爾文聳聳肩,背往後一靠:「衝銷量嘛。」里維想起的確也很少再見到客人拿那本來結帳,換句話說,算是滯銷的狀態。他挑了挑眉,臉別向他處:「那是他們沒品味。」

  艾爾文看著里維紅了耳根的樣子低低地笑了。他輕輕捏住他的下巴,不使力讓他轉過來,不過手指搔癢一般地在里維的下巴下緣娑磨著。「這麼說來,你很有品味了。看了以後覺得怎麼樣?」

  里維垂下了頭,眉尖蹙了蹙。「看了裡面一些段落後,不知道為什麼腦袋出現了一些畫面,尤其……都有你。」艾爾文微微點頭,屈起了一隻膝蓋,手搭在上頭:「有我的什麼畫面呢?」

  里維轉過頭來看向他,幾不可聞地深吸一口氣:「死掉的畫面。」

  艾爾文笑了。里維不懂他在笑什麼,緊皺著眉頭。「我也是。」

  「也是什麼?」

  「會看到我死掉的畫面。」

  里維看著他,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應該不太好。天色已經晚了,沒有夕陽會從窗外照進來了。幸虧開了燈。但即使如此,他仍覺得一切都像暗了下去一般。「什……」話尚未說完,艾爾文又補充道:「還有你。」他望向里維:「我還會看見你。」

  里維安靜了下來。艾爾文拉起他的手,拇指跨在他的指節間,輕輕揉捏著。里維冰冷的雙手覆上了暖意,他屈起手指,回握住艾爾文。「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腦袋就會有那些畫面。先是從一道牆開始,而後兩道、三道。有像巨人一樣的生物,有些會用奇怪的姿勢跑步,有些特別強。」他突然笑了一聲,把緊握里維的手,拉至心臟處:「人類當中也有特別強的,你就是那最強的。」

  里維正想說話,但在意識到艾爾文的右手正拉著他的左手至他的心臟處的那刻,腦袋陡然出現了像是早已包裹在久遠記憶裡的念頭:

  「獻出心臟吧。」

  這句話像鐵達尼號撞上冰山一般,逕直往他的理智撞去。他的心臟突然劇烈跳動起來。他模糊地想起作戰前總會喊的口號,拳頭攥在心上,立誓要驅逐所有巨人。獻出心臟吧。艾爾文的聲音宛若就在耳邊,不是眼前的艾爾文,而是過去團長身分的艾爾文。他又彷彿看見了捨身燃燒的漢吉,他無暇探究為何應該只是同事的漢吉也在他的記憶裡頭,下一秒就出現以第一視角砍下頭顱的畫面。獸之巨人,里維的腦中浮現了清晰的記憶。吉克!儘管記憶還很混沌,但關於這個人的事他卻無比地清楚,也完全想起砍下他頭顱的理由。

  突然間一個稚嫩卻緊繃的聲音闖入他的腦袋,他看向電視,才想起動畫還播著。現在播到哪裡了?他有些混亂,腦中的記憶和耳邊的聲音重疊,螢幕裡的少年正聲嘶力竭地唱著:

  「能安慰已然染上鮮紅的我的你已不在/再也傳達不到的這份思念/向著被封閉的愛,不斷呼喊」

他的雙手顫抖著,艾爾文將其握得更緊了些。此刻的他想起了那份心情。那是他沒被寫進《白夜》裡的,後來的人生。少年繼續唱著,進入發聲期的嗓音緊縮,提吊著嗓眼:

  「你開始奔跑像被什麼追趕一樣/你看不見我嗎,明明就在你身邊」

里維抬頭望向他,又低了下來,手指輕觸艾爾文的心臟處:「你看到了多少?」艾爾文以安撫的力道輕拍他的手背,遞給了他那本書:「都寫在裡面了。」

  里維看了看那本書的厚度,發出了像笑一樣的嘆息:「看來是幾乎全部了。」艾爾文撫上封皮,輕觸著那冷雋的字體:「說真的,我也還搞不太懂那是什麼,不過總覺得都是真實存在過的。也許是前世記憶之類的?身為一個學歷史的人,我就是有股衝動想記錄下來。」

  「前世?呵。」里維不高不低地笑了一聲:「接下來你該不會要說你是受到前世影響,被我吸引之類的?因為我們曾經是同伴。」

  「有沒有可能我在前世就受你吸引了?」艾爾文低笑一聲,額頭抵上了他的,又親吻他的鼻尖。濕熱的氣息灑在臉上,里維別過了頭,耳根卻熱了起來:「少來了。」

  一瞬間又安靜了下來。指針的聲音喀喀作響,里維挪動了因長時間固定姿勢而痠痛的腿。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異常乾澀,嗓子發緊。他吞了吞口水,又抿了下嘴唇,總算開口。

  「我好像替你報仇了。」

  「我知道。」

  里維突然一把抱住他。手在男人寬碩的背上收緊,里維緊緊將他擁住。艾爾文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里維會突然抱住他。平時也多是由他主動進行肢體接觸,抱抱、親吻之類的,都是由他而起。沒想到里維此時此刻竟主動將下巴磕在他的肩上,手臂繞過腰部,手掌呢喃似地在他背上輕撫。艾爾文也緊緊將里維環住,厚實的掌心輕拍里維的頭,嗓音染上一絲沙啞:

  「謝謝你。」

  「對不起,沒有救你。」里維的聲音帶著秋日的微涼,又像有針尖戳他的喉道似的,細細地發顫著。對不起,沒有救你。對不起,沒能救你。儘管他隱約知道自己並不後悔做這個決定,但內疚感仍像床底的蜘蛛般,悄悄爬出來。那個世界是個殘酷的世界,誰都很有可能隨隨便便就死掉了。那天他手握針劑,原先想救他,但在思及世界的現況後,他只想讓他解脫。何必再回來地獄呢?替所有人擔上成為惡魔的責任,賭上自己的心臟,真相難道就會在盡頭等你嗎?里維知道那時的艾爾文已經很累了,支撐住他的是探究地下室的願望,但夢想是易碎的,世界是無常的。有時甚至比夢想先碎裂的會是人自己。粉身碎骨。倒不如安息。里維寧願自己承擔生之人的痛苦,在將針劑給阿爾敏的那一刻,他已經為艾爾文獻出了他的心臟。

「能安慰已然染上鮮紅的我的你已不在」少年唱著,里維的頭靠在艾爾文的肩上,看不清表情。他對他說,放棄你的夢想為我們去死吧。後來,他真的死了。死前他高舉著手,回到少年時。我所染上的鮮紅中亦有你的,所以你走了。團長的願望是找到世界的真相,而兵長的願望只有團長。

  「誰說的,你救了我。我能夠像這樣離開,在你面前離開,已經非常幸福了。」艾爾文將唇貼上里維的額頭,細密地吻著,而後來到了眉眼、鼻尖、人中的陷落處,最後是嘴唇。舌尖點上那微乾的唇,游移進他的唇齒間,貪婪地佔有他的呼吸。里維身體前傾,額頭抵住他的,在氣息交換間問著:「為什麼你那天會等我下班?」艾爾文聽了,笑了起來,眼睛望進他的,如同望向一片汪洋,那是他未曾到過的海邊:「也許是因為我認出你了。」

  沙發陷落了。束縛著脖頸的鈕扣打開了。唇撞進唇,陰莖撞進甬道。來回進出著,像要撞碎靈魂,而後合而為一,如斷骨重生。手握上陽具,焰火一般,粗燙而腫紅。舌尖落在胸粒,隔著喘息凝望,陰莖擠進深處。沙發吱呀作響,劇烈晃動著,像下一秒就會坍塌。「好像什麼建立在斷層帶上的愛情。」里維望著因視線搖晃而晃動著的天花板,默默說著。「大詩人里維。」艾爾文的恥骨緊貼其縫口,嘴裡吸吮著圓軟的乳粒,模糊地說道。他退出像是只為了端詳那逼仄如何為他撐開一般,一瞬間又挺腰將慾望深埋其中。白濁澆灌愛欲,口舌攫入想望。他們在那樣小的地方反覆拗折著彼此,只為了射出最深切的渴望。宛如一團火球般滾落至地,或者扶住對方性器塞入自己口中,或者將腿高高架起。擴張,挺入,反覆無數次,像是要把上輩子沒做的愛都做完。

  幸好你在這裡活著。里維在高潮瞬間想著。腦袋像有電流竄過般,一陣明,一陣暗,他想起白夜這個詞。光明的暗夜。被分割的日子。自由的地獄。沒有你的人生。沒有你的日子就像白夜,像偽裝成光明的夜晚,可夜晚就是夜晚。後來我的一生都在夜裡度過,即便有光,也再也無法達到有你的盡頭。

  喘息著,他們軟在地上。艾爾文親吻他的臉頰,起身,想去陽台抽菸。「在這裡抽。」里維說著,拉住他的手。艾爾文頓下腳步,坐了下來,將菸點燃。火光熠熠,里維待艾爾文抽了一口後,食指和中指比成剪刀樣,將菸夾走。菸尾沒入口中,里維吸了一下便皺起眉頭,咳起嗽來。艾爾文挑眉,抽走了那根菸。「想吸我可以教你。」「不用了,這鬼東西你是怎麼抽到現在的。」艾爾文笑笑,轉身封住里維的唇。

  而後他們沐浴,躺在主臥房的床上,看起了電視。「剛剛什麼都沒看到,再看一次。」「畢竟剛剛正忙著呢。」里維瞪了他一眼,懶得糾正他。他們互相倚著,眼睛看向前方。

  「喂,那傢伙一直誘惑他是怎樣,聰實可是未成年耶。」

  「誘惑?哪裡有誘惑?」艾爾文不解地問著。

  「……」空氣安靜了一瞬,里維無奈地嘆了口氣,臉卻熱了起來。「真是個笨蛋。」

 隔天里維去上班,耳機裡聽著《紅》,他才知道動畫中少年還有一段沒有唱出來的歌詞:

  「I could not look back / you'd gone away from me / I felt my heart ache / I was afraid of following you / When I had looked at/the shadows on the wall / I started running into the night/to find the truth in me」

他輕聲念著:「I could not look back. You'd gone away from me…」莎夏從一旁經過,她向他揮了揮手:「嗨里維!」里維向她點了點頭,想起了記憶中的她,他主動說著:「我看完了。」

  「哇!那你覺得怎麼樣?」莎夏興奮地問著。

  「不錯。」

  漢吉正好進門,準備打卡上班。里維叫住了她:「四眼田雞。」

  「怎麼了?」

  「……謝謝你。」

  「蛤?謝啥?」

  里維想起記憶裡漢吉最後的樣子,嗓子突然發緊。他別過了頭去,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些:「……謝謝你昨天沒再來煩我。」

  「什麼跟什麼啊?」漢吉頭上像是冒出了無數冒號,一臉「這傢伙終於病了嗎」地看向里維。里維只是笑笑,沒說話。後來她們兩個先上櫃台,里維一個人待在倉庫,尋找著那本書。

  「找到了。」餘量已剩不多了,里維仔細拂拭上方的灰塵。字體一閃一爍地,燙金的材質鑲在書封上,「白夜」二字就這樣滑過光。

  里維將其拿了出去,鄭重亦珍重地放到書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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