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话：HE故事线还没有结束，林然幻想的BE如果虐到大家了，后续会在HE中狠狠补偿的。

小梅，我怎么能忘了你？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我从C市看守所出来，攥着机票，飞回J市，下了飞机直奔天网数据中心。技术员带着歉意告诉我，手机数据恢复失败，电池渗漏腐蚀了存储芯片，只恢复了一张照片。

技术员打开电脑屏幕让我看，那是我们认识的第二天午后，我们在J市图书馆门前的台阶上自拍的合影，我们脸颊贴着脸颊，像一对幸福的恋人。你站在那里，发表的法律人理想的宣言仍响在我的耳畔……可现实的引力太沉重了，任何飞扬的理想，都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技术员看出了我的失望，安慰我说，“我知道，林先生，这里面可能有很重要的东西，但我们真的尽力了……就不再收你的钱了。”

我拨通了李凯的电话，声音沙哑：“老李，帮我，求你了！小梅的死刑复核……我得救她！”

第二天，李凯开车载我直奔最高人民法院，路上他告诉我，可以看看提交新证据后，有没有转机。我们可以主张原判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或程序违法，请求不予核准死刑。

在接待大厅，李凯找了他托了几层关系联系到的助理审判员。助理审判员皱着眉听我们讲完，翻了翻春鹂的案卷，摇头说：“林先生，夏松梅的案子证据链完整，恐怕，结果不会太理想……”

我激动地说：“二审法院没保护小梅的辩护权！她的提出正当防卫，可她的辩护律师却做的是有罪辩护。”助理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林先生，这构不成新证据。你们说的威胁，没聊天记录、没照片什么的……”他顿了顿，低声说：“我私下告诉你，死刑复核已经通过了，昨天刚走完程序，只等签发执行命令了。这事……没希望了。”

我愣在原地，李凯拉住我，“林然，冷静！”可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回到J市的老破小，我瘫在沙发上。手机突然响了，是周晓晴。我接起来，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林然，小梅让我给你带句话。”我心猛地一跳，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像筛糠：“她……她说了什么？”

周晓晴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小梅说，她知道你还在为她奔走，但她不想你再做无谓的努力了。她说，让你回C市多陪陪小然。她还小，这个时候，她需要你。”

我听不下去了，眼泪哗地流下来“小梅……她怎么能这么想？她是冤枉的！我得救她！”周晓晴打断我，声音更冷：“林然，小梅比你坚强。她这些天一直在监室里，每天差不多用十六七个小时织毛衣……因为领导批的时候有要求，毛线、织针和半成品的毛衣必须我来保管，只有我在的时候她才能接触，所以我几乎成天陪着她，帮她撑着毛线……她手指都磨出血了，可她从没抱怨过。你呢？你除了哭，除了后悔，你还能做什么？”

她停了一下，语气缓了点，“现在，小梅已经织到牛年的毛衣了……已经织好的，她已经让我给小姨送去了，她让我替她给小然穿上了龙年的毛衣，让她别忘了妈妈的味道。我还给她拍了照片。你回来吧，调整好心态，准备申请最后一次会见吧……”

我从J市赶回C市，下了飞机，空气里全是冬天的寒意，刺得我脸生疼。

我到小姨家，看到了你已经织好的毛衣，一件件针脚细密，每一针都像凝结着你最后的心血，每一年的毛衣颜色都不一样，但每一件胸前生肖动物的图案都和你一样可爱。

我蹲下身，再次朝爬爬垫上的小然伸出手，声音轻得像怕吓到她：“小然，我是你爸爸……”可她一看到我靠近，瘪了瘪嘴，哇地一声哭了，小手紧紧抓着布娃娃，跌跌撞撞爬到小姨身后，嘴里含糊地喊：“要妈妈！要晓晴妈妈！”那声音像针扎进我心底。

我盯着她，脑子里全是你在监室里织毛衣的画面。我知道，这些画面我本来是看不到的，可此刻我眼前的你却分外真切。我仿佛真的看到了你，小梅。你坐在监室的床上，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吊在头顶，灯光洒在你瘦弱的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角落里那个监控摄像头红灯一闪一闪，像冷漠的眼睛盯着你。你仔细的看着打印的毛衣图纸，上面画着简单的针法和尺码，你的手指飞快地动着，塑料织针在毛线间穿梭，勾、挑、绕、拉，动作熟练得像在跳舞。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织毛衣，但即使你是现在才开始学，以你的聪明程度，能掌握得这么熟练，我也不觉得意外。

你手指磨出了血泡，开始还贴着创可贴，但后来索性不贴了。你嘴里反复哼着这几句歌词，“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美丽的白发，幸福中发芽，天使的魔法，温暖中慈祥……”

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童话《野天鹅》里的小公主艾丽莎。故事里，艾丽莎为了救被巫婆变成野天鹅的11个哥哥，必须用荨麻织11件衬衫，一刻不停地织，哪怕手指被荨麻刺得鲜血淋漓，哪怕被误解为不会说话的女巫，哪怕被押赴刑场、被火刑处死，她都没停下，直到最后一刻才完成了11件衬衫，救回了哥哥们。

小姨终于允许我住在她家，陪着小然。现在的小然睡着了，嘴里还含糊地喊“妈妈”。我低头看着她，眼泪不自觉地滴在她的脸颊。

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出周晓晴的名字，我心猛地一跳，手抖得几乎拿不稳电话。我接起来，还没开口，就听到那头一阵长长的沉默，像暴风雨前的寂静。

我的心沉了下去：“周警官……怎么了？”

周晓晴的声音终于传来，低沉得像压着千斤重担：“林然……”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努力平复情绪，“小梅的死刑执行命令已经到了。最高院签发了，法院那边通知我们看守所做好准备。”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我胸口，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眼前一片空白，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落。

周晓晴的声音继续传来，冷得像冰，却带着一丝颤抖：“林然，我可以帮你申请临刑会见。”

她顿了顿，像是怕我崩溃，低声说：“临刑会见一般在执行前1到2天，具体时间法院会通知。你想让小姨和小然一起去吗？我可以帮你问问，但小然才一岁多，法院一般不批婴幼儿参与会见，怕影响孩子情绪。总之，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她停了一下，像是犹豫要不要说，接着低声说：“林然，这几天我一直守着小梅，寸步不离。她知道执行命令下来了，整个人……很平静，像早就准备好了。她没哭，也没闹，只是坐在监室里，低头织那件最后的毛衣，兔年的，红色的。她说，‘晓晴姐，我想应该还能织完，哪怕织不完，也算给然然留个念想吧。’”

周晓晴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她手上磨出的血泡还没好就被磨破，现在都起了茧子。我劝她停下，她却笑笑说，‘没事，织着毛衣，我就能看到小然长大的样子。’”

周晓晴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林然，我对小梅的感情，不比你浅……几个月来，我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我还在努力，为小梅争取以注射的方式执行。我想让她走得平静点，少点痛苦。可C市的注射设备还没完善，法院……估计不会批。”她顿了顿，语气更沉，“我不想她受枪决的罪，可我……我尽力了。”

噩耗终于来了：临刑会见定在2013年1月13日，明天，1月14日，你的24岁生日，就是执行死刑的日子

小梅，你才24岁啊！两年前，2011年，你22岁生日那天，你被顾清源那个畜生非法拘禁，意图强奸，你穿着单薄的睡衣，在冰天雪地里一路狂奔到我们的“狗窝”，扑进我怀里。

现在，你要在24岁生日，被“合法”地剥夺生命！我怎么能接受？

周晓晴在电话里告诉我，法院只批准了我和小姨去见你最后一面，小然与你见面的申请被驳回了。小然此刻还穿着你织好的龙年毛衣，却不知道明天就要永远失去妈妈……

我扶着小姨走进看守所，会见室还是那么冰冷。小姨坐在我旁边，双手攥得紧紧的，嘴唇发抖，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她低声说：“林然，小梅这孩子……命怎么这么苦？”我低头，眼泪滑落，哑着嗓子说：“小姨，我没用，我救不了她……”

会见室对面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还是周晓晴搀着你走进来。你坐下，周晓晴解开你的手铐，低声对你说了句什么，你点点头，朝她笑了笑。那笑容温柔得像春天的风，却像刀子一样剜着我的心。

我抓起听筒，手抖得几乎拿不稳，声音哽咽：“小梅……明天是你24岁生日……”

你拿起听筒，声音格外平静：“林然，别哭。什么生日不生日的，没什么区别。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你低下头，像在掩饰什么，“我只后悔，没能多看看小然，没能……见她之后一面。不过也好，这种场合，还是不要让孩子来了……”

你的声音哽了一下，眼睛红了，却还是笑着，“小然12岁的毛衣，还差一个袖子和一个了，时间应该够。我不知道小然能长多高，所以织的可能大了一点……”

我哭得更凶，“小梅，对不起！我没洗清你的冤屈！我没用！”

你摇摇头，苦笑着说：“林然，别再说对不起。你已经尽力了。我最后求你，照顾好小然，别让她一辈子都当杀人犯的女儿。”你的眼神柔和了些，像在哄我，“林然，答应我，领了骨灰以后，先别着急下葬……现在太冷了，请把我埋在春天里吧……”

小姨也在一旁泣不成声，抓着听筒，声音颤抖：“小梅，姨对不起你！当年要是我多关心关心你妈妈……你们也不会被那个畜生 盯上……”

你打断她，笑着说：“小姨，别这么说。你帮我多抱抱小然，告诉她，妈妈爱她。”你顿了顿，声音更轻，“林然，剩下的毛衣，晓晴姐会给你。你要藏好，不要让小然一下子全发现了……”

会见时间到了，周晓晴走过来，低声说：“小梅，时间到了。”你点点头，站起身，手铐又被铐上。

此刻，我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彻底失控。

我站起身，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咆哮：“为什么？她这么好的人，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我的声音在狭小的会见室里回荡，撞击着灰白色的墙壁，像在质问在场的警察，质问这个颠倒黑白的世界。

可更多的，是在质问我自己——你这么好的人，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

周晓晴站在你身前，像本能地用自己的身体为你挡住可能的危险，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悯。其他警察却面无表情，冷得像机器，例行公事地站在角落，我看着监控摄像头红灯一闪一闪，像在嘲笑我的无力。他们大概早就见惯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

我伸手去抓固定在地面上的金属椅，想搬起来砸烂那块隔开我们的防弹玻璃，砸烂这个让我和你天人永隔的世界。可椅子纹丝不动，焊得死死的，像在嘲笑我的徒劳。我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愤怒和无助，攥紧拳头，狠狠砸向面前的玻璃，额头也撞了上去，一下、两下，血丝从额角渗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快，控制住他，结束会见，把犯人押回去！”一个警察冷冰冰地喊道。另一个警察低声说：“给他打一针镇定剂。”我听到小姨在一旁泣不成声，带着哭腔咒骂：“林然，你为什么不能让小梅平静地走？你发什么疯……”

就在这时，你做出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你突然站起身，猛地扑向玻璃，戴着手铐的双手轻轻按在冰冷的玻璃上，像在寻找我的温度。

你的双唇，缓缓贴上玻璃，眼睛微微闭着，长睫毛颤了颤，带着一丝温柔和决绝。

这是你第一次想主动吻我……

我愣住了，泪水模糊了视线。我颤抖着抬起双手，掌心贴上玻璃，对着你的掌心，我的额头抵着你的额头，双唇也隔着玻璃贴上你的嘴唇。玻璃冰冷刺骨，可我能感受到你的温度——你嘴唇的柔软，你手心的微暖，像那年你穿着睡衣跑过大半个J市、在老破小的走廊里扑进我怀里的瞬间，带着雪花和你的气息。

我们之间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我眼前展现——饺子馆里的温暖，被窝里的缠绵，你跪在地上让我用错题拷问你的“寓教于乐”，你开车带我去领证时哼唱的歌，你电话里那个欲言又止的惊喜，你离家出走后散落在床铺上的红绳……

我闭上眼，泪水滑过嘴角，滴在玻璃上，“小梅，我爱你……”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全世界只剩你和我——我们隔着这块冰冷厚重的玻璃，完成了我们这辈子唯一一次接吻。

我再次睁开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玻璃的另一侧已经空了，小梅，你的身影消失了。铁门紧闭，只剩那脚镣刺耳的叮当声还在我耳边回荡。我瘫坐在金属椅上。

小姨还在一旁泣不成声。我咬紧牙，强撑着站起身，搀扶着她，跌跌撞撞走出会见室。

那天夜里，C市下了大雪，新闻说，这是三十年以来最大的降雪。我搂着小然一夜未眠。脑子里却浮现出你的身影，我仿佛看到了你在监室里的最后一夜。

你几乎一夜未合眼，用生命最后的力量，完成小然的本命年毛衣——红色的，上面绣着一只活泼的小兔子，兔子的耳朵真的是立体的，会随着小然的蹦跳晃动。

周晓晴坐在你身旁，红着眼眶，双手帮你撑着毛线圈，她也咬紧牙，没让自己哭出声。你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们就这样从深夜织到清晨，雪还在下，但熹微的阳光映在了你的头发上、脸上、身上……

突然，监室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两名法官和几名全副武装的武警站在门口，法官穿着黑色制服，手里拿着执行命令，武警荷枪实弹，面无表情。你抬起头，朝他们微微一笑，声音平静得像湖水：“不好意思，请再给我一分钟，马上就收尾了……”你低下头，手指加快，织完了领口的最后几针。你咬断毛线，轻轻抚平毛衣，叠好放在床上，像是叠好小然的未来。你转过身，对周晓晴说：“晓晴姐，麻烦你，把这件毛衣给林然。”周晓晴点点头，泪水滑落，接过毛衣紧紧抱在怀里。

接着，两名武警走上前，开始对你进行临刑前的捆绑。他们用粗糙的绳子绑住你的双臂，从肩膀到手腕，一圈圈缠紧，绳结勒进你瘦弱的肩膀。你咬着唇，没吭一声，只是低头看着那件红毛衣，眼神温柔得像在看小然。绑好后，武警推着你往外走，脚镣拖在地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就在这时，周晓晴突然扑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你，泪水止不住地流，声音哽咽得像要碎了：“饺子老师……求你不要走！没有你，我都过不了司考，求求你，不要走……”她抱着你，像个无助的孩子，泪水打湿了你的囚服。

你被绑住双手，无法回抱她，只能转过身，用脸颊紧紧贴着她的脸颊，声音轻却坚定：“晓晴同学，答应我，要坚强，不要哭。你还能帮助更多的人，但前提是照顾好自己，明白吗？”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周晓晴愣住了，泪水挂在脸上，点点头，松开你，坚强地站到一边。你朝她笑了笑，转身被武警推着走出监室，你的背影瘦小却挺直，像风雪中的松梅。

我站在C市殡仪馆，怀里抱着一个冰冷的骨灰盒，上面贴着你的名字：夏松梅。还有一个写着你名字的一次性纸质脚环，皱巴巴的沾着泥土。我知道，这是执行死刑时戴在你脚腕上的，为了让家属领取骨灰时核对身份。小梅，你真的走了，化成这一捧灰……

周晓晴走了过来，眼睛红肿，手里抱着那件红色的兔子毛衣，还有一封折得整整齐齐的信。她声音沙哑，低声说：“林然，我送小梅到了最后。她……她走得很平静，没太痛苦，她没喊疼。”她顿了顿，把毛衣和信递给我，“这是小梅的遗书，还有她最后织完的毛衣。”

我的手指摸到那只小兔子的耳朵，泪水又涌了出来。

我颤抖着打开遗书，纸上是你熟悉的字迹，工整隽秀、满是温柔：

林然：

我从没有后悔爱过你。在一起的那两个月，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谢谢你，给了我小然，给了我一个家。我死以后，不要告诉小然她妈妈是死刑犯，要告诉她，妈妈在很远的地方，每年都会寄一件亲手织的毛衣给她。

林然，请你继续为我伸冤，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小然的妈妈不再是杀人犯，为了让以后的弱者可以勇敢地反击邪恶。我知道这很难，可我相信你。

春天就要来了，等春天到了再让我下葬好吗？这样即使我的羽毛都腐烂在土里，我也能像黄鹂鸟那样在春天歌唱。

我爱你，请把我埋在春天里。

小梅

我捧着遗书，泪水滴在纸上，模糊了你的字迹。毛衣上的小兔子像在对我笑，可我的心却像被掏空了。周晓晴站在一旁，默默擦泪。

2015年3月，C市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早，虽然风里还带着一丝凉意，但山坡上的野花已经开了，星星点点。

我抱着三岁的小然，站在你的墓前，墓碑上刻着“吾爱夏松梅之墓”，旁边还有一只小小的黄鹂鸟图案，像你说的，你要在春天里歌唱。小然穿着你织的有小羊图案的毛衣，袖口有点短了，她长得比你想象中要快。

我从背包里取出一份报纸，摊开在你的墓前。报纸的标题醒目而沉重《夏松梅冤案平反：正当防卫获确认，正义终未缺席》。第一段写道：“2015年2月，最高人民法院对2011年12月底发生的夏松梅故意杀人案启动再审程序，认定夏松梅（殁年24岁）因遭受顾清源非法拘禁与强奸威胁，持刀反抗属正当防卫。原审判决对防卫时机、不法侵害停止标准等重要事实的认定存在严重错误，未严格遵循疑罪从无的基本原则。最高人民法院判决撤销原死刑判决，宣判夏松梅无罪。这是《关于防范和纠正冤假错案的意见》出台以来，又一起被纠正的冤案、错案。全社会呼吁进一步完善正当防卫认定标准，保护弱者反抗暴力侵犯的权利。”

我又取出用饭盒装着的、热气腾腾的三鲜馅饺子，轻轻放在报纸旁，饺子还是你教我的做法：虾仁、鸡蛋、韭菜，皮薄馅足。我蹲下身，摸着墓碑，低声说：“小梅，我……做了不少混账事，差点连律师执业资格都丢了。可好在，我保住了它。现在，我专门做法律援助了，专门帮那些像你一样的弱者打官司。我会延续你的理想，用法律保护他们……”

小然突然拉拉我的衣角，指着远处一个身影，小声说：“爸爸，那个阿姨，好像……是晓晴妈妈吧……”

我抬头一看，周晓晴正朝这边走来，手里也拿着一份同样的报纸，她穿着灰色大衣，眼神还是那么沉静。她走近墓碑，默默放下报纸，也带了一盒三鲜馅饺子。

她没看我，只是轻声说：“小梅，你看到了吗？你的冤屈终于洗清了。”我张了张嘴，想打招呼，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小然歪着头，盯着周晓晴，认出了她，奶声奶气地说：“晓晴妈妈！”

周晓晴还是没有看我，只是摸了摸小然的头发。

小然的小脸圆圆的，她搂着我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爸爸，妈妈在哪儿？”

我喉咙一紧，强忍着泪水。“妈妈在很远的地方工作呢，她不是每年都寄给你新毛衣吗？等你长大，她就会回来了。”

小梅指着墓碑问：“那这里的是谁？”

对啊，这里是谁……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剧烈的头痛再次来袭。

我从昏迷中醒来，头痛得像要裂开。窗帘半掩着，阳光洒进来，落在病床前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我试着坐起来，可浑身像散了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我看清了，小梅，这才是你！你趴在病床边，累得睡着了，头发散乱，几缕贴在苍白的脸上，呼吸轻浅，像个疲惫的孩子。

我咬牙，拼尽全力想把手伸向你的手，指尖终于触到你的掌心。那一刻，我仿佛找回了失而复得的温暖。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老婆，你还活着……老婆，我对不起你，我以为，你……”我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个梦境。

你被我的声音惊醒，猛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带着一丝慌乱：“林然！你醒了！”你手忙脚乱地按住我，想扶我躺好，声音急促：“你身体还没恢复，别乱动！别说太多话……”可我抓着你的手，倔强地不肯放，坚持要把那个奇怪又真实的梦讲给你听：“小梅，我梦到你被执行了了死刑，临刑前在看守所给小然——小饺子织毛衣，织了12件，织到手指流血……我梦到我们隔着会见室的玻璃接吻，梦到你让我把你埋在春天里……”

你边听边泣不成声，死死攥着我的手，几次想打断我，声音急得带了哭腔：“老公，别说了，你刚醒，身体受不了……”可我不管，一口气把这个奇怪的梦从恒远集团破产，讲到我们隔着玻璃接吻的那一刻。我越说越激动，眼泪止不住地流。

“老公，是我不好……是我出狱以后，就觉得自己脏了，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才不断找借口躲着你。你这次见义勇为，救那个小姑娘，我知道你一定想起了当年没能保护我的遗憾……可我也知道，是我的冷淡让你伤心了，让你冒着生命危险去证明自己……老公，我错了……”

就在这时，梦境之外的你做了让我意外的举动。你突然俯下身，用双手压住我的手腕，轻轻地吻上我的嘴唇，柔软的触感像春天的风，带着你的气息，温暖得让我心跳停了一瞬。这是我们真正的第一次接吻，没有玻璃阻隔，没有手铐脚镣的束缚，只有我和你，活生生的你。

你抬起头，眼眶红了，声音轻得像羽毛：“老公，你的记忆是错的……你受伤了，记忆错乱了……还是我帮你回忆一下吧……”

你顿了顿，泪水滑落，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我出狱以后，叫了你四年多‘林然’，今天是我第一次叫你老公。”我愣住了，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泪水涌得更凶。

你继续说，声音哽咽：“老公，这四年来，我没有和你亲热过，我觉得自己很脏，我怕弄脏你……可我从没停止爱你。”

我抓着你的手：“老婆……我爱你……”你的手心温暖，像春天里的阳光，驱散了我心里的寒冬。

小梅，你还活着，我们还有时间，还可以用一辈子去弥补那些错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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