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林墨虽然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的动机，但只要是师尊感兴趣的事物，便也足以勾起他全部的好奇心。他凑近了一些，轻声问道：“师傅，这小说有什么好看的地方吗？”韩菱霜的视线重新落回书页上，往日里清冷的声线此刻竟带上了一丝难得的分享欲。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始为林墨讲述书中的人物。

“这三个主角，各有千秋。” 她翻动着书页，指着其中一段描写说道，“就拿那个没什么表情话也不多的来说，他有一把刀，书中说那刀是用天外陨铁所铸，削铁如泥。而且……”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他身上有麒麟纹身，但这纹身寻常时候并不会显现，只有在他体温升高时，才会从皮肤下浮现出来。”

林墨听得入了迷，双眼都亮了。

‘只在体温升高时才出现？那这也太酷了！’

他完全被这个新奇的设定吸引了，仿佛看到了一个沉默寡言的绝世高手，在激战中浑身散发热气，神秘而强大的图腾从他古铜色的肌肤上缓缓浮现的场景。

就这样，一个讲，一个听，房间里温暖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映在墙壁上。窗外风雪呼啸，室内却是一片温馨静谧。话题从这本志怪小说，渐渐延伸到各种奇闻异事，两人的交谈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这难得的宁静。

林墨从床边的矮凳上站起身，走过去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的人让他有些意外，竟然是玄幻。而更让他惊讶的是，玄幻的怀里还抱着玄灵老祖。此刻的玄灵，哪里还有半分大乘期老祖的威严，她双眼红肿，脸颊上还挂着泪痕，小小的身子在玄幻怀里一抽一抽地，显然是刚刚痛哭过一场。

玄幻看着开门的林墨，脸上露出了一丝混杂着尴尬与无奈的苦笑。林墨没有多问，他只是默默地侧过身，将属于他们那间房的钥匙递给了玄幻。随后，他又主动走出门，将玄幻他们寄放在楼下的行李也一并搬进了房间。做完这一切，他才退回自己与师尊的房间，并轻轻地将门锁上。

他走到床边的灯盏旁，回头看了一眼师尊。韩菱霜只是朝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那眼神中带着一种无声的默契。随后，她便将手中的小说收起，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林墨会意，伸出手指，轻轻一吹，灯盏中的火苗摇曳了一下，便熄灭了。

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只有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屋内的轮廓。林墨摸索着回到床边，躺了下去。韩菱霜也顺势躺下，两人自然而然地相拥在一起，彼此的体温驱散了夜的微凉。

至于另外两个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玄幻和玄灵之间，狐也和白灵之间……

‘懒得想。’林墨这样想着，将脸埋在师尊散发着清香的发丝间，抱着她温软的身躯，很快便沉沉睡着了。

一夜无话，窗外的风雪在黎明时分渐渐停歇，只留下一片银装素裹的寂静世界。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嘭——！”

一声巨响伴随着门板碎裂的刺耳声，猛地将还沉浸在睡梦中的林墨和韩菱霜惊得魂飞魄散。两人几乎是同时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不止，茫然地看向那扇已经不成样子的房门。只见玄灵穿着一身火红的劲装，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口，小脸蛋红扑扑的，哪里还有半点昨夜梨花带雨的模样。她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地对着屋里两个惊魂未定的人大喊：“起！床！！！吃早饭啦！！！”

喊完，她甚至没多停留一秒，转身就跑了出去。下一秒，走廊的另一头便传来了又一声巨响——显然，狐也的房门也遭受了同样的厄运。

林墨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那被吓到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胸口。他转头看了一眼同样一脸无奈的师尊，两人相视苦笑。

他率先下了床，开始洗脸刷牙，冰凉的清水让他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在他换衣服的时候，韩菱霜也起身走进了盥洗室。很快，两人都收拾妥当，穿戴整齐地走出了房门。林墨顺手将那扇破破烂烂的门板尽可能地安回原位，然后才用锁扣锁上。

刚一转身，他们便看到了让他和韩菱霜都无比惊讶的一幕。

只见狐也正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而他的手里，竟然牵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白发少女。那少女身形纤细，四肢修长，一头如雪的长发直垂腰际，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晶莹剔透。她五官精致，眉眼间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稚气，又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

林墨和韩菱霜都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少女究竟是谁。

就在这时，那白发少女看到了韩菱霜，她轻轻挣开狐也的手，快步走到韩菱霜面前，盈盈一拜，行了一个标准的侍女礼。她的声音清脆如冰玉相击，带着绝对的恭敬：

“白灵拜见主人。”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墨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嘴巴微微张开，彻底石化了。而他身旁的韩菱霜，也是一脸的错愕与茫然，美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白灵……还能化形？？？’这个念头如同惊雷一般，在两人的脑海中同时炸响。他们从未想过，那只平时看起来除了有些傲娇之外并无太多特殊之处的玄冰妖狐，竟然已经达到了可以化为人形的境界。

最初的震惊过后，林墨和韩菱霜很快便接受了眼前的事实。毕竟他们都想起来了，当初在灵兽门为白灵检查身体时，那位医师就曾明确表示过，门内的法器设备并不齐全，最高也只能检测出白灵拥有相当于六级妖兽的实力。至于她真实的修为境界究竟有多高，他们根本无从得知。

既然如此，如今白灵能够化为人形，虽然出人意料，却也并非完全无法理解。

想通了这一点，两人便都释然了。韩菱霜只是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白灵那一头如雪的长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与喜爱，但并没有多说什么。随后，她便和林墨一同，领着狐也与白灵，朝着客栈二楼的饭厅走去。

然而，当四人刚刚走过玄灵与玄幻的房门口时，那扇同样被踹得有些变形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拄着一根不知从哪找来的木杖，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那是玄幻。

但此刻的他，身上早已没有了半分昨日少年的精气神。他的脸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整个人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更骇人的是，他那一头原本纯黑的短发，此刻竟已变得黑白相间，呈现出一种枯败的灰色。他佝偻着腰，拄着拐杖的那只手在不停地颤抖，连带着那双站立的腿，也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抖如筛糠。

林墨、韩菱霜、狐也以及刚刚化形的白灵，四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走廊里，看着玄幻这副凄惨的模样，再回想起方才玄灵那副精神百倍、面色红润地一脚踹开他们房门的样子……

一个无比恐怖，却又无比贴切的想法，同时在四人的脑海中闪过。

‘这是被榨干了呀……’

那惊悚的画面让四人心中警铃大作，他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几乎是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抬手掩住自己的脸，脚下生风，近乎是逃也似地冲上了二楼的饭厅，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默契十足。

二楼饭厅里，玄灵早已霸占了一张最大的八仙桌，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早点，而她正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看见他们上来，还含糊不清地招了招手。四人僵硬地笑了笑，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除了玄灵的咀嚼声，便再无其他声响。

这一等，便是足足半炷香的功夫。

终于，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玄幻依旧拄着那根木杖，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从楼梯口到饭桌这短短的十几步路，他仿佛走了一个世纪。当他颤巍巍地在玄灵身边坐下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直到此时，这顿诡异的早餐才算正式开始。

用餐完毕，玄幻的状况似乎好了许多，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行动已经不再需要拐杖。他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风采，亲昵地搂着玄灵的肩膀，笑容满面地宣布要带大家在江城里好好转转。他们先是去了江边，感受着江风拂面的惬意，随后又租了一条小船，悠悠地横渡到了对岸的西城区。西城区的坊市果然名不虚传，规模宏大，人声鼎沸，各种新奇的玩意儿琳琅满目。

中午，一行人就在坊市里随便找了些特色小吃，填饱了肚子。

到了下午，他们又回到了东城。东城中心有一座高耸的钟楼，古朴而庄严。据说每天下午，钟楼都会准时奏响悠扬的钟声，为全城百姓报时。六人在钟楼下的广场上驻足，静静地听完了那穿透云霄的宏亮钟鸣。

夜幕降临时，玄幻领着众人七拐八拐，来到了一条僻静小巷里的一家小餐馆前。

“这家是江城城南这边很流行的一种烧烤，”玄幻热情地介绍道，“味道很不错，当地人喜欢把烤好的串儿卷在薄饼里一起吃，别有一番风味。”六人走入店中落座。店小二是个机灵的年轻人，他一看到这三对样貌出众的年轻男女，眼神中立刻透露出一种“我懂”的表情，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等众人点完菜后，店小二很快便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热情地说道：“几位客官，这是小店额外送的招牌烤韭菜，请慢用！”

起初，林墨他们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当是店家好客。烤韭菜香气扑鼻，撒上了特制的香料，吃起来确实美味。

直到这顿饭吃完，林墨前去柜台结账时，顺口问了一句那店小二为何要送他们一份韭菜。

店小二立刻凑了过来，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说：“兄弟，这玩意儿，壮阳！我看你们三对郎才女貌，正是需要的时候。你放心！” 他说着，还拍了拍林墨的肩膀，露出一副“兄弟知道该怎么做”的表情。

“壮阳”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晴天霹雳，瞬间劈在了林墨、韩菱霜、玄幻和玄灵的头顶。四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血色尽褪。特别是玄幻，他那张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此刻比其他三人还要白上好几个色度，仿佛一张被水浸透的宣纸。

毕竟，上次在海北城因生蚝而引发的惨烈后果，至今还历历在目。

那一夜，客栈的走廊寂静无声，与众人内心的惊涛骇浪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墨与韩菱霜各自回房，心中都有些忐忑。玄幻更是把自己锁在屋里，任凭玄灵如何敲门也不肯出来。所有人都怀着一种对未知的恐惧，警惕着那盘烤韭菜可能带来的任何一丝身体变化。

然而，一夜过去，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第二天清晨，当众人再次在饭厅碰面时，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灵力运转也平稳如常。他们开始觉得，或许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凡间所谓的“壮阳”之物，对他们这些修为高深的修士来说，可能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那店小二，大概也只是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个念头让他们都松了口气。他们原本以为，这场由韭菜引发的闹剧就此结束了。却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江城接下来的几日里，他们六个人仿佛就跟韭菜这种东西彻底杠上了。

第二天中午，为了稳妥起见，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最为正经的饺子馆。想着饺子总该是安全的。然而，当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他们满怀期待地咬下第一口时，一股浓郁而熟悉的辛辣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炸开——是韭菜猪肉馅的。

众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也许只是巧合。‘’他们这样安慰自己。

第三天，他们吸取了教训，特意去了一家炒菜馆，并且小心翼翼地点了几道听起来与韭菜八竿子打不着的菜。可就在他们用餐过半时，店家老板亲自端着一盘菜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放在他们桌上：“几位客官远道而来，这盘招牌的韭菜炒鸡蛋送给你们品尝！”

看着那盘黄绿相间、香气四溢的菜，六个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到了第四天，他们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决定只吃最简单的汤面。在一家面馆里，他们甚至眼睁睁地看着老板将面条下锅，捞出，浇上清汤。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那么安全。可就在老板把面碗端过来的瞬间，他随手从旁边的调料碗里抓了一大把翠绿的碎末，豪爽地撒在了每一碗面上。

那翠绿的碎末，正是切得细碎的新鲜韭菜。

六个人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自己碗里漂浮的“绿色噩梦”，彻底陷入了沉默。

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过后，一个共同的、荒诞无比的念头浮现在了他们所有人的心头。

‘这江城，为什么不干脆改名叫韭城？’

‘还是说，这里所有的老板……都想让他们做爱？’

最终，还是林墨打破了这片死寂。他看着自己碗里那层绿油油的“点缀”，实在是无法下咽，于是抬起头，对着正在忙碌的老板扬声问道：“老板，请问一下，为何这江城里，不论到哪家馆子吃饭，都能见到韭菜？”

那老板是个爽朗的中年汉子，他擦了擦手，笑着走了过来，听到林墨的问题，他摆了摆手，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这位小哥，你这话可就说笑了。韭菜可是我们江城的特产，你不知道吗？这江城周边的农户，十家里有五六家都是种韭菜的。别说是在江城里了，就是往北边的北天域，还有东边的东天域，市面上卖的许多韭菜，都是从我们这里运出去的哩！”

听完老板的解释，林墨心中一阵苦笑。闹了半天，不是店家们有什么特殊的意图，而是他们一头扎进了“韭菜之乡”。这感觉，就像一个怕水的人掉进了汪洋大海，四面八方，无处可逃。

‘原来是这样……’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心中的另一个疑惑还是没能忍住。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和一丝最后的希望，小心翼翼地追问道：“那……老板，我再多嘴问一句，这韭菜，它真的……壮阳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老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严肃和复杂的表情。他的目光缓缓地从林墨的脸上移开，在这张桌子上的三男三女之间来回扫视了一圈，眼神意味深长，仿佛看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他就那么默默地，转身，走回了后厨。这番举动让众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摸不着头脑。过了片刻，老板又从后厨出来了。他的手里，多了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小瓷碗。碗里，是切得更细、颜色更翠绿的新鲜韭菜末。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老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了桌边。

他先是走到林墨身边，用勺子舀了一大勺韭菜，面无表情地加进了林墨的碗里，让那碗本就绿油油的面汤变得更加“生机盎然”。紧接着，他又走到了面色惨白的玄幻身边，同样舀了一大勺，不由分说地倒了进去。最后，他来到了狐也面前，这个有着俊美少年外表的器灵也没能幸免，碗里被添上了同样分量的“祝福”。

做完这一切，老板将空了的瓷碗往桌子上一放，然后退后一步，对着目瞪口呆的三位男性食客，缓缓地，郑重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只有一种近乎于神圣的庄严。那眼神仿佛在说：“包有用的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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