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刚刚染亮天际线，沈若寒就已经睁开了眼睛。这一夜，她睡得并不沉，一种混合着兴奋以及期待的情绪在她心头萦绕。今天是出院的日子，对此她已经期待很久了。

行李昨晚就已经反复检查了无数遍——几件换洗衣物、洗漱用品以及那张证明文件。但她还是不放心，又打开行李袋，指尖一件件抚过，确认着没有任何遗漏。

等待医生查房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她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目光时不时飘向门口。走廊里每一次的脚步声都让她心头一跳。终于，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王医生带着实习医生走了进来。例行检查很顺利，之后王医生在出院证明上签下名字并递给了她。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拿着证明，脚步轻快地奔向住院部一楼。办理出院手续的窗口排着队，她安静地等待着。缴费、盖章、拿回押金……一套流程走下来，效率比她预想的要高。接着，她又去护士台领取了后续需要服用的药物，护士小姐温和地叮嘱着用药事项，她一一记下。

回到病房，挂盐水的护士已经来了，她急忙躺在床上，看着护士给她挂上最后一次盐水，当冰凉的液体顺着静脉缓缓流入体内，她看着点滴瓶里的液体一点点减少，仿佛也在倒数着离开的秒针。十点半，随着护士熟练地拔掉针头，贴上胶布，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提起行李环顾了一眼这个住了半个多月的房间。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消毒水和药膏混合的气息。没有太多留恋，她转身，脚步坚定地走出住院部大楼。

一股混合着草木清香和城市微尘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初夏特有的暖意。她站在住院部门口的台阶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胸腔里积压了许久的沉闷和消毒水味仿佛被彻底涤荡干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瞬间充盈了四肢百骸。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在笼中困顿了太久的小鸟，终于挣脱了束缚展翅飞翔。

“若寒！”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原来是李安宜医生，她今天特意抽空来送她。看到沈若寒沐浴在阳光下的身影，李安宜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快步走了过来。

“安宜姐！”沈若寒惊喜地叫道，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李安宜仔细打量着她，目光温柔：“气色好多了，真精神！”她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张便签纸，塞到沈若寒手里，“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收好了。回去后，遇到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沈若寒紧紧攥着那张写着号码的纸条，指尖微微发烫。她用力地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谢谢您，安宜姐。”她今天仍旧穿着昨天那套T恤配半身裙，其实她压根昨天没脱过衣服。

告别了李安宜，沈若寒深吸一口气，走向医院大门外喧嚣的马路。路边挤满了亮着“空车”红灯的出租车，司机们或倚着车门聊天，或探头张望。她走到最近的一辆出租车旁，正准备费力地拉开有些沉重的后备箱盖。

“我来我来！”中年的司机师傅眼疾手快，已经热情地跳下车，麻利地帮她打开了后备箱。他动作自然地接过沈若寒手中的行李袋，稳稳地放了进去，还顺手帮忙关好了盖子。“谢谢。”沈若寒轻声说道。这种被陌生人主动提供帮助的体验，在她过去作为“男性”时，是极少遇到的。

她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车内很干净，弥漫着淡淡的空气清新剂味道。司机也坐回驾驶位，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镜中的乘客。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清秀的脸庞，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穿着素雅。司机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语气也下意识地更温和了些：“你好，请问到哪里？”

“振北路308号，谢谢。”沈若寒报出地址，声音清晰但简洁。她不太习惯和陌生人过多交谈，尤其在这种封闭的空间里。

“好嘞，振北路308号，坐稳了！”司机爽快地应道，熟练地挂挡、踩油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沈若寒侧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熟悉的医院建筑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繁华的商铺、步履匆匆的行人、高耸的写字楼……这一切，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腿上的出院证明和那张写着李安宜电话的纸条，脑海里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司机师傅试着搭话：“小姑娘，刚出院啊？看你从医院出来。”

“嗯。”沈若寒轻轻应了一声。

“今天天气不错啊！”司机自顾自地说着，“振北路那边挺方便的，吃的用的都有……”

沈若寒有一下没一下地“嗯”、“啊”应着，心思并不在聊天上。司机见她回应冷淡，也就识趣地不再多言。

出租车很快驶到了振北路，稳稳地停在了308号那栋略显陈旧的居民楼下。“小姑娘，到了。”司机提醒道。

沈若寒付了车费，再次道谢后下了车。出租车绝尘而去。她抬头看了看眼前熟悉的楼道口，深吸一口气，提起行李，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回到那个小小的房间，一股淡淡的、久未住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把行李放在墙角，环顾四周。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却又感觉完全不同了。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指针指向十一点半。一阵强烈的饥饿感适时地袭来，提醒着她从早上到现在还粒米未进。她暂时没有心情整理行李，决定先下楼解决午饭。

再次走出楼道，站在阳光下，沈若寒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同。街角闲聊的大妈投来打量的目光，路过的年轻男人眼神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就连对面小卖部老板似乎也朝她多看了两眼。这种微妙的变化，让她清晰地感受到，变成“女儿身”，周围人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她走进楼下那家熟悉的的小餐馆，幸运的是，靠窗正好还有一个空位。她走过去坐下，柔软的裙摆拂过塑料椅面。

“老板，一碗过桥米线！”她扬声喊道，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好嘞！过桥米线一碗！”老板大声应和着。

等待食物上桌的间隙，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墙壁上悬挂的电视机上。屏幕里正播放着午间新闻，沈若寒的目光却没有聚焦在新闻内容上。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暖暖地洒在她身上，虽然肚子饿得咕咕叫，出租屋还等着收拾，但此刻，坐在这喧嚣而充满生活气息的小餐馆里，她感受着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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