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幻灭的开端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厚重的窗帘只留了一条缝。漏进来的光很疲惫，是被城市灯火反射到乌云上，又慢悠悠洒回人间的二手光。

光线很暗，也很安静。

卧室里唯一的声响，是两具身体在柔软床垫上翻滚时，布料和皮肤之间琐碎的摩擦声。

暖气开得很足。李成只穿了薄薄的T恤和四角短裤。赵雯身上是一件丝绸质地的蕾丝吊带睡裙。

“说起来，我们有多久没像这样了？”李成把脸埋在赵雯的颈窝里，声音含混不清。他的呼吸带着一丝温热的清酒味，不浓，刚刚好。

赵雯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手臂更紧地环住了他的背。她的身体很暖，像一块被阳光晒了很久的玉石，温润又带着凉意。

“嗯……”过了一会儿，她才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慵懒回应，像是在检索什么，又像只是在思考。“……很久了吧？自从……天气变冷之后？”

“都这么长时间了嘛。”李成轻笑起来。一只手顺着她光滑的脊背一路滑下，最终停在她挺翘的臀瓣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入手的手感无可挑剔，充满了弹性，仿佛是经过最精密计算的人体工学产品。

一切都是完美的。

赵雯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她的身材、脸蛋、声音，她在工作和生活中恰到好处的优雅从容，全都完美得像一个奇迹。

李成是一个以挑剔为生的人。作为概念级玩具设计师，他的工作就是从一堆有趣的创意里找出那个唯一完美的方案。他见过太多金玉其外的东西，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完美”在现实世界里出现的概率有多低。

但赵雯就是那个概率之外的奇迹。

所以当他第一次在行业交流会上见到她时，本能地就想要去拆解这个奇迹。

而现在，这个奇迹正躺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拆解。

李成的手从她的臀部离开，转而向上，与她温热的手指十指相扣。

一个温柔的、充满了默契的交握。

赵雯的手指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是某种从未在地球上出现过的物质。握着她的手时，李成总会产生错觉，仿佛自己正牵着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神祇。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莫名的兴奋。

两人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丝绸睡裙被轻易地推到腰间，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李成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感受着那每一寸都如同艺术品般的曲线。

他的手指划过她平坦的小腹，越过微微起伏的胸口，最终像往常一样，打算去捧她的脸颊。

他喜欢这个动作。

他喜欢用手掌去感受她脸颊上那份真实的、属于人类的温热。那是唯一能够将他从幻象的错觉中拉回现实的锚点。

他的手掌贴了上去，想要感受那份熟悉的温暖。

然后，他的手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

李成的手悬停在半空中。

他的手掌正处于赵雯“脸”内的位置。

而被他手掌穿过的地方，那张精致得如同神作的、带着迷离情欲的美丽脸庞，消失了。

彻底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抛光钛合金制成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微光的圆环。

圆环的切面精准地复制了女性头部竖截面的形状，边缘光滑得没有任何瑕疵。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从圆环的中空部分穿过，照亮了他自己那只悬停在半空中的僵硬的手。

他的瞳孔在瞬间放大。

那感觉就像你每天都在用的陶瓷杯子，在你某次喝水时，嘴唇毫无征兆地穿过了杯壁，直接触碰到了杯子里的水。

日常，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雯……”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干涩的单音。

怀里的身体在这一瞬间猛地绷紧，然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颤抖起来。

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一种最原始的恐惧。

李成极其缓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又看了一眼那个中空的金属光泽圆环。然后像想要确认什么一样，再次伸出手，用食指小心翼翼地从那个环的中间捅了过去。

毫无阻碍。

他的手指出现在了环的另一边。

他猛地收回手指，大脑在一瞬间因为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而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啊……不……不要看……”

赵雯的声音带着哭腔，混合了羞耻、惊慌和彻底的绝望。她猛地蜷缩起身体，像一只被踩到壳的蜗牛，用双臂死死抱住自己的膝盖，把那个中空的环埋进了黑暗里。

李成认识赵雯两年，同居一年。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样子。

她永远是完美的，永远冷静，永远游刃有余。

即便是被上司误解，被同事构陷，甚至在两人最激烈的争吵中，她也从未有过如此近乎崩溃的反应。

李成坐在床上，看着身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身体。他的大脑，那颗属于顶尖结构设计师的大脑，正在以每秒亿万次的运算速度疯狂处理着眼前的信息。

仿生人？机器人？还是某种更高维度的投影生命？

无数猜测在他脑海中闪过，但很快被一种更强烈、更原始的情绪所取代。

那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混杂着狂喜的极致好奇心。

他像一个在海边捡了一辈子贝壳的收藏家，突然有一天在沙滩上踢到了一块外星文明造物。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赵雯正在颤抖的后背。

“别怕，”他说，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声音的平静。“能……再让我看看吗？”

赵雯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求你……别看……很恶心……对不对？”她的声音从臂弯里传来，闷闷的。

“不，”李成的回答简单而直接，“它很美。”

这不是谎言。

也不是出于爱意的安慰。

这是他作为一名鉴赏家的最由衷的赞叹。

那个环，那个简洁到了极致、却又承载着无限可能的形态，是他在职业生涯中见过的最完美的设计。

沉默一段时间之后，赵雯的身体极其缓慢地舒展开了一点点。

她似乎放弃了抵抗。又或者说，是李成那句“它很美”让她产生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微弱希望。

那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环重新暴露在了灯光下。

李成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急促。

他慢慢凑了过去，像是在鉴赏一件刚出土的绝世文物。

他伸出手臂，非常缓慢地从那个环的中空部分穿了过去，然后用自己的手从后方轻轻地抱住了她。

一个无比诡异的拥抱。

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拿起床头的一个柔软枕头，将枕头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塞进了那个环里。

枕头的尖角从另一边冒了出来。

赵雯的身体又是一阵颤抖。

李成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种近乎痴迷的孩童般的笑容。

他在玩。

他在用最直接的方式验证着这个奇迹的物理属性。

他松开手，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

一道刺眼的光柱照向了那个环。

他仔细观察着环的内壁，那里似乎有无数比灰尘还要细微的看不见的纳米级单元。光线照射上去的时候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漫反射，让那个环的内部看起来像一片深邃旋转的星空。

他又凑近了一点，对着那个冰冷的金属环缓缓哈出了一口白气。

他痴迷地看着自己那团温热白雾，毫无阻碍地完整贯穿了她那冰冷本质。

白雾升腾，消散在空气里。

赵雯的啜泣声也渐渐停了下来。

她似乎已经认命了。

“我……有一个……实体……的头……”她断断续续地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李成关闭了手机的灯光，重新看向她。

“在哪？”

“床……床下面……”

李成下了床，半跪在地上，从床底拖出了一个银灰色的、印着某种复杂商标的金属手提箱。

箱子没有上锁。

他打开了箱子。

箱子内部是柔软的黑色防震海绵，一个精准的人头形状凹槽里，静静地躺着一张脸。

一张和赵雯一模一样的完美无瑕的脸。

那张脸闭着眼睛，嘴唇微微抿着，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红润。像一个刚刚从生产线上取下来的最高级的定制人偶。

李成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那张脸的脸颊。

冰冷的，柔软的，但是和人类的皮肤难以区别。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头从箱子里捧了出来。

比想象中要轻一些，大概和一个正常大小的哈密瓜差不多重。

他捧着那个头回到了床上。

赵雯看着他手里的“自己”，身体再次绷紧了。

“抱歉……昨天参加一个酒会……用它吃了点东西……还没来得及……”她的话说到一半就因为羞耻而说不下去了。

李成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头微张的嘴唇边。

那里确实残留着一点点……应该是某种奶油蛋糕的白色残渣。

李成没有说话。

他捧着那个头，转身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然后当着赵雯的面，用纸巾的一角极其认真仔细地，一点点地将那嘴唇边的残渣擦拭干净。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仿佛他正在擦拭的是一个睡着了的公主的嘴角。

赵雯彻底呆住了。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性。

李成的惊恐、厌恶、逃离，甚至是报警。

但她唯独没有预想过眼前这一幕。

这个男人在她最深、最不堪、最恐惧的秘密被彻底暴露之后，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反而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清理着属于她的最私密的神像。

李成擦完了嘴角。

他看着那个头略显凌乱的头发，又像想到了什么，转身从浴室里拿来了他自己的那把梳子。

他让那个头靠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开始用梳子从上到下，轻柔地、耐心地为它梳理着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

一下，又一下。

卧室里只剩下梳子穿过发丝时那种细微的“沙沙”声。

赵雯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暖流，包裹了她那颗由无数线路和算法构成的冰冷核心。

她看着李成。看着他专注于为她“假头”梳理头发的侧脸。看着他眼神里那种混杂着怜爱、好奇与痴迷的无比复杂的光芒。

她伸出手从李成的身后抱住了他。

她那没有脸的中空金属环轻轻地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李成梳头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皮肤，正在被一个冰冷光滑的金属面紧紧地贴着。

而他的怀里却躺着一个拥有着完美容颜的、同样冰冷的头。

一种荒谬绝伦却又无比和谐的奇妙感觉在他身体里扩散开来。

他放下梳子转过身，将赵雯连同她那个没有脸的身体一起拥入了怀中。然后他腾出一只手，将那个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实体头部放在了两人身边的枕头上。

于是，一个无比诡异的画面诞生了。

李成抱着一个无头的赵雯。

而一个有头的赵雯就躺在旁边，用那双紧闭着的完美无瑕的眼睛，“凝视”着他们。

“呐，”李成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所以你真的……能感受到吗？”

他的手开始重新在那具温热的、充满了生命质感的身体上游走。

赵雯没有回答。

她只是用行动给了他回应。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滚烫，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主动地扭动着腰肢，用自己温热的大腿轻轻地摩擦着李成的大腿内侧。

李成那根早已苏醒的欲望隔着薄薄的四角裤，抵在了她柔软的下腹部。

他脱掉了自己的T恤和短裤，也顺手剥离了她身上那件碍事的丝绸睡裙。

两具赤裸的身体在昏黄的灯光下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他的一只手抚摸着她温热的仿生脊背，感受着那模拟皮肤之下肌肉因兴奋而产生的细微收缩。

而他的另一只手却伸向了旁边。

他握住了那个冰冷的实体头部，将它拿到了眼前。

他亲吻着她那温热的、正在起伏的胸口，眼睛却看着手中那张冰冷的、毫无反应的脸。

他伸出舌头舔舐着她胸前那颗早已挺立起来的小巧乳头，另一只手的手指却在轻轻地反复摩挲着那个实体头部那冰冷的柔软嘴唇。

一边是生命的律动。

一边是死物的静寂。

这种极致的、充满了背德感的反差让李成的欲望膨胀到了极点。

“雯……”

他再次呼唤她的名字。

这一次，他身下的身体给出了更明确的回应。

赵雯分开自己的双腿，将那温热的、尚待探索的秘境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

李成放下手中的头，将它重新放回枕边，让那张脸正对着他们。

然后，他挺身沉腰。

灼热坚硬的头部轻易就分开了那柔软的阻碍，在一阵湿滑的包裹感中缓慢而坚定地挤进了那紧致温热的深处。

“嗯……”

赵雯的身体轻轻弓了一下。

那不是痛苦的表示。

那是一种被填满的极致满足感所带来的最本能的反应。

李成没有立刻开始动作。

他只是保持着结合的姿态，俯下身用自己的嘴唇去贴合那个冰冷的中空金属环。

他的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一下那个抛光钛合金的光滑表面。

冰凉的，带着一丝金属特有的干净味道。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疯狂地叫嚣。

他抬起头看向枕边。

那张完美的、属于赵雯的脸，正静静地“看”着他如何用最原始的方式占有着她的身体，以及亵渎着她的本质。

他开始缓缓地有节奏地摆动自己的腰部。

每一次深入都带来一阵极致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快感。

那内里是如此的紧致温热，腔壁的软肉像是有生命一般，随着他的每一次动作不断地吸附包裹着他的欲望。

李成的呼吸越来越重。

他空着的左手再次伸向了旁边那个实体头部，用手指轻轻地拨开了它紧闭的眼睑。

一对由玻璃和精密线路构成的栩栩如生的眼珠暴露在了空气里。

李成一边在赵雯的体内冲撞，一边用手指轻轻地转动着那对“另一个她”的眼珠。

“看着我……”

他凑到那个金属环边，用近乎命令却又无比温柔的语气低声说。

“……在看……”

金属环的下方，赵雯的喉咙里发出了细微的、带着浓重喘息的回应。

李成笑了起来。

他加快了身下动作的频率。

卧室里安静的空气被彻底打破。

肉体碰撞的声音、沉重的喘息声、床垫被挤压时发出的呻吟声，交织成了一首只属于他们的荒诞而又神圣的交响曲。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一阵急促而猛烈的冲刺后，伴随着一声满足的叹息，一股滚烫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洪流尽数喷涌进了那温热的不知疲倦的秘境深处。

李成趴在赵雯的身上大口地喘着气。

他能感觉到身下的身体正因为那股暖流的浇灌而产生着一阵阵细微的满足的痉挛。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他翻身从赵雯的身体里退了出来，然后和她并排躺在床上。

他转过头。

一边是那个中空的、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环。

另一边是那个拥有着完美容颜的、静静躺在枕头上的实体头部。

李成伸出手，一只手轻轻放在了那个环上，感受着那份超现实的虚无。

另一只手则温柔地覆在了那个“头”的脸上，感受着那份人偶般的冰冷。

他从未如此刻这般感觉到自己完整地、毫无保留地拥有着赵雯的全部。

她的“真实”与她的“虚假”。

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看着那个环，轻声说。

“果然，这样才是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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