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山（二）

　　山腰处的那汪清泉，是上天给予这个家最好的礼物。

　　清澈透亮的泉水，连通的却是深不见底的地下，所以自从我长大了些，能够自己下地跑之后，父亲所告诫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到泉水那边玩。

　　不过，虽然清泉是危险的清泉，但它也是维系着日常生活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区别于村里其他户兽家所使用的自来水，这汪清泉所流淌出的泉水，出现在了家里所有有可能用水的地方。

　　“爹爹......什么时候才能洗澡呐......”

　　虽然在村子里能够接受到的教育并不多，但已经上了小学的我，倒也不至于连话都不会说。父亲最关心的就是老是缠在他身边的那个小毛团，所以我才刚刚喊出了那个称呼，坐在锅炉前，眼含着宠溺的父亲就回过头来，用他温和而慈祥的声音安慰着我：

　　“快啦，小宝别急。”

　　柴火在炉子里烧得噼啪作响，而锅里的清泉也被煮得咕噜冒泡，只不过还未到蒸腾出热气的地步。而那像是袅袅的炊烟一般的东西，同样暗示着某件日常要做的事到来。

　　我喜欢的其实并不是洗澡，只是父亲总是要在他自己清洗了干净之后，才舍得用粗硕的爪臂将我搂进怀里。我贪恋的是是他胸膛之间的气息，无论这粗犷刚阳的体味里到底是否掺杂着汗液，都是我最喜欢的那一种。

　　“爹爹......那你能现在抱抱我么.....”

　　在幼兽的世界里，时间刻度并不是那么的明确。我并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我只知道自己已经听厌了千篇一律的烧火声——我现在就想要钻到父亲的怀里去。

　　“唉，我的乖小宝，怎么就这么心急呢，待会要是火星烧着了毛可别喊疼喔。”

　　而父亲总是耐不住我的撒娇，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就转过身来，用足以颠覆山岳的力量，温柔地将我抱起，然后再坐回原来的位置，将我放在他的大腿上。

　　现在正值盛夏，虽说夜晚的温度要稍稍凉快上一些，但父亲的身上依旧什么都没穿——而这恰好能够让我更加舒服地躺进那毛绒绒的怀抱之中。

　　“嘿嘿，不会啦，反正爹爹会治疗我的。”

　　这样的情形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就在前几天，飞溅出来的火星落到了我的面庞上，把我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老虎须子烫卷了好几根。后知后觉的我直到父亲无比心疼地用剪刀剪掉虎须弯曲的部分时，才感受到了那火辣辣的疼感。

　　而父亲要用他湿润而厚实的虎舌舔着我烫伤的部位好久，我才能止住哭泣。

　　“你呀，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呢。喏，这一块的虎须现在都还没长齐，不怕其他小朋友笑话吗？”

　　怀里不再只是一片空气，父亲抱着专属于他的小毛团，开始数落起了我之前的淘气——父亲并不总是对我溺爱，在一些为兽处世之道上，他教导起我来比种庄稼时还要更加认真。

　　“反正长得再长也没有爹爹的长呢。”

　　父亲讲述的那些道理其实我都知道，不过相比于只有一点点危险的火星子，我还是更不愿意浪费能够待在父亲怀里的时间。

　　“那小宝也会疼呀，小宝一疼，爹爹心里也就跟着疼。”

　　结满了老茧的虎爪，触摸在我脸上的感觉是酥酥麻麻的，父亲细心地为我梳理着虎吻旁的毛发，再三确认着上一次的修剪没有漏网之鱼。

　　“唔.....那倒也是呢。”

　　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所激起的热浪，哪怕是身处父亲的怀间，我也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能量。为了不让父亲心疼，我觉得自己还是坐回到原来的地方比较好。

　　“行啦，洗澡水已经烧好了，小宝现在就可以洗澡喽。”

　　等待了这么久，这一大锅的水总算是烧开了。我刚想向父亲提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这头雄虎却是直接将我的身体放下，然后将家里的热水壶都灌满，至于剩下的那些，就是今天洗澡要用的了。

　　“小宝先自己把衣服乖乖脱了，爹爹现在去外面舀水。”

　　刚刚烧开的水肯定不能直接拿来洗澡，所以父亲先是抱着澡盆去屋外的清泉里打了些冷水，再与开水混合起来，这么一大桶的温水，足够我将整个身子都浸泡进去。

　　“感觉小宝要是再长大一点的话，澡盆就要装不下我的小宝了呢。”

　　从我出生一直到现在，每个夜晚，我都是在澡盆里浸泡着洗的。而待我全身洗干净了之后，父亲才会用剩下的那些水冲洗一遍——要是还不干净的话，他就直接去洗冷水澡了。

　　“那爹爹可以换一个更大的澡盆，然后爹爹也进来一起洗呀。”

　　这满溢出来越来越多的水液，就是我成长的最好证明。我感受着狭小澡盆所带给我的逼仄感，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幻想起了父亲也泡在澡盆里的画面。

　　“可是那么大的澡盆爹爹我可就抱不动了喔，至少也要等爹爹给小宝换个更大的房子之后，才有可能吧。”

　　父亲搬了把小木凳，坐在我的身边，一边用他的爪子仔细地清洗着我的毛发，一边畅想着今后的幸福生活，

　　“把这座小木屋换成砖头盖成的房子，再装上热水器，这样小宝想什么时候洗澡就可以什么时候洗澡了。”

　　“但爹爹会很累的吧......”

　　哪怕只是在口头上规划，这需要的金钱也是年幼的我所不可想象的。我曾经憧憬过其他小朋友家里新盖起的洋房，但是最后，这间老旧但是却温馨的木屋，才是我最喜欢待的地方。

　　“爹爹的这身力气不用可就要浪费掉了哦，总不可能每天就抱着小宝啥也不干吧。”

　　在细心地抓揉了一遍我腹部和背部的毛发之后，父亲将一只爪子攀上了我的脑袋，再用另一只爪子舀起温水浇在我的头顶上，这样就不用担心我会在洗头的时候呛水了。

　　“嘿嘿......也不是不行啦......”

　　我还真的希望父亲这么干，因为自从我开始上学了之后，我就很少能在虎毛团里面睡上一整天了。

　　“那到最后地都没兽种，小宝饿肚子怎么办。”

　　虽然父亲嘴上在说什么很恐怖的事实，但他的语气之中，却是浓浓的宠溺——或许他也想这么做，只是迫于生活，他才不得不拾起锄头，去做那些日复一日的劳作。

　　“唔......那等小宝再长大些，小宝就和爹爹一起种地吧！”

　　我依赖着父亲，并不意味着我想成为他的累赘，和父亲一起下地的生活虽然会很辛苦，但这至少能让我陪伴在他的身边。

　　“小宝就不要想那么多啦，好好读书，等以后去更大的地方，那样爹爹才会会开心的哦。”

　　墨绿色的虎眸里，是对未来的期许，和对远方的向往。其实我一直都不太理解，为什么父亲老是想要把我“赶出”乡村，让我离开这个土生土长的地方——是因为他的故乡，并不在此地吗？

　　“可是爹爹......”

　　“好啦，不要再说了，接下来要洗小鸡鸡了哦。”

　　我还想再辩解些什么，却被父亲的一只虎爪给抓握住了吻部。虎背熊腰的大橘虎向我比了个噤声的爪势，然后再指了指浴盆，示意他要开始清洗我的下半身了。

　　“知道了.....”

　　我一直都是父亲的好孩子，所以不会去做忤逆他的事情。一声乖巧地应答之后，我在澡盆里调整好了坐姿，岔开了双腿，以便父亲接下来对我的爱抚。

　　小鸡鸡这个地方，是父亲洗澡时最关照的部位，用他的话来说，这里是雄兽之所以被称之为雄兽的关键，所以需要好好地爱护。

　　我是不知道那么多啦，不过我乐意让父亲亲爪清洗我的小鸡鸡，不仅是因为他口中的重要性，也是因为当父亲粗糙的爪垫轻抚过我的蛋皮和肉棒时，这酥酥痒痒的快意，让我很是舒服。

　　“嗯.....这样子脚爪也洗干净了。小宝先起来吧，接下来该换爹爹洗了。”

　　双爪在我的身体上流连了一整圈，父亲总算是把他的小毛团洗干净了。随后，父亲再用相同的方法将我从浴盆里抱出，并把一旁的干毛巾递给我，让我自己先擦一擦身上的毛发。

　　至于他自己，则是解开穿了一整天的兜裆布，准备好好地将身上的汗味给尽数除掉。

　　虽已年过三十，但父亲魁梧的身躯却比年轻时候的他还要更加壮硕一些。哪怕现在的我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审美，但年幼的我在第一次感受到“美”时，就是在目睹了自己的父亲的肉体之后。

　　“为什么爹爹的鸡鸡这么大呢.....”

　　一个兽人身上的所有部位本该是浑然一体的，但奈何悬挂在父亲胯间的硕大之物总是那么的引兽注意，每当父亲让他的肉棒露出来透透气时，我的目光都会被比我粗长上不知道多少倍的肉茎所吸引。

　　“是小宝的年纪还太小啦......小宝可是爹爹的亲儿子呢，以后也会长得和爹爹一样大的。如果想知道为什么的话，那小宝就要认真地读书，然后才能理解哦。”

　　我天真的话语，每次都会惹来父亲一阵无奈地解释——我的年龄成为了我对这个世界探索的阻碍，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么小的我，还不应该有那么多的烦恼。

　　“诶......那还要多久呢......”

　　我倒也不是羡慕父亲能有那么大的鸡鸡，毕竟父亲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地方都比我要大得多。我只是想要对这个和我血脉相连的雄兽有更多的了解——就像他能够准确无误地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一样。

　　“很快啦.....小宝都上四年级了吧，可能再过个两年，就该长得更大了......”

　　成长这个话题，一直都萦绕在父亲的嘴边。这只连夜晚黑漆漆的后山都不害怕的雄虎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他的小毛团在伴随着时间一点点地变大。

　　“爹爹.....不希望小宝长大嘛。”

　　“怎么会呢，爹爹只是怕小宝长大了之后，就不爱爹爹了。”

　　童言无忌，而回答童言的雄兽，一开始也没想那么多。洗澡洗到一半的湿漉漉的虎爪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重新搭在了我的脑袋上，把我好不容易才擦干了的毛发又弄湿了。

　　“小宝会一直爱爹爹的，小宝可以发誓！”

　　我的世界从一开始便只有父亲，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不再爱自己的爹爹。所以，我义正言辞地提高了音量，向父亲表明自己的决心。

　　“哈哈，这话可说的太早喽，等以后啊，小宝会遇到喜欢的女孩，和她结婚，然后就不会再喜欢爹爹了。”

　　嘴角噙着笑意，父亲半蹲下身子，将另一只爪子覆盖在了我的面庞上，捏起了我的脸蛋。可这句更像是玩笑的话，却让我感觉到了委屈：

　　“爹爹....不相信小宝么.....”

　　“哎！相信的相信的！爹爹相信小宝会一直爱着爹爹，就算以后有了老婆也不会变。”

　　我可怜兮兮的撒娇声，让父亲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错误。刚才还在玩弄着我的双爪立刻转变成了环抱的姿态，一把将我搂进了他的怀里。

　　而这诚挚的道歉之中，并不掺杂任何的虚假。

　　“爹爹都把我的毛弄湿了.....”

　　父亲情急之下的补偿所带来的后果，就是我又变成了刚刚出浴时湿漉漉的模样。不过这并非什么大事，父亲索性带着我将最后剩下的洗澡水浇灌而下，让我和他一起冲了个澡。

　　“行了行了，现在该睡觉了。”

　　亲爪将我的毛发重新擦干，父亲抱着我离开了浴室。穿着拖鞋的脚爪踩踏在木制的楼梯上，这沉闷的脚步声中，蕴含的是一大一小两只橘虎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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