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

　　“学武能让我弥补遗憾吗？”

　　“不能，但能让你更好的面对遗憾。”

　　“这把刀，好锋利，很趁手。”

　　“拔出刀，就不要轻易收回去，不轻易收回去，意味着不要随便拔出来。”

　　“师父，我的刀法如何了？”

　　“你出师了，带着一身武艺，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我就是要抓尽天下恶人奸人，自此刻开始，直到闭眼，长驱鬼魅不休战！定要让阳光照满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

　　“很好的想法，把它坚持下去吧。”

　　……

　　2009年10月30日 山东省立医院

　　“姬局牺牲了，是我害的他……如果不是我冒进…他也不会……”高齐看着自己血迹未完全清理干净的手，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如果我能更谨慎一点，如果我的能力能再强一点……”高齐想起身，却发现身体沉重无比，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

　　“这位病人！你的伤口不小，不能随便乱动！”一个身形娇小的护士见到想从床上下来的高齐，急忙阻止道。

　　高齐在小护士的督促下，重新在病床上躺好。

　　“我什么时候能恢复？”高齐低声问道。

　　“这个…我也不能笃定…”小护士鼓鼓腮帮。

　　“你不是护士吗？怎么这都不清楚？”高齐有些不悦。

　　“我…我是实习生…还没有那么高水平…”小护士低下了头。

　　“那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医师，我真的需要快些离开医院！”高齐一抹眼中残余的泪水，盯着小护士道。

　　“好吧，前提是你别乱动啊。”小护士叮嘱道。

　　“好怪的病人，但是长的好帅！”小护士转过身去，一边去叫医师一边如是想道。

　　……

　　“子弹差一点就穿过你的颅腔了，需要一段时间静养，至少要三个月，这段时间就不要想别的了，好好在医院待着吧，费用你也不用担心，有人给你付过了。”一位中老年医师在耐心地向高齐描述了他的受伤情况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三个月……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更快的出院？”高齐猛地抬头，却带动了伤口，引发了巨大的疼痛，他急忙去捂痛源，却忘了此时摸伤处只会让他更加痛苦，在手接触裹着伤处绷带的一瞬，他本就有些发白的脸庞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整张脸已然如一张白纸。

　　“冷静一些，情绪不要过于激动，这样不利于伤口的恢复。”中老年医师强调道。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高齐缓了一会，再度开口。

　　“有什么事情比生命重要？安心养伤。”中老年医师摇摇头，而后退出了病房。

　　“听到了吧？三个月呢。”小护士向高齐重复道。

　　高齐没有理会她。

　　“对了，我叫周清欢，你是叫高齐吧，不会是代号之类的吧。”周清欢对高齐笑道。

　　“不是，真名。”高齐有点失落。

　　“好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啊？跟我说说吧，说不定我能给你排忧解难呢，我是护士呀，排解病人的心理问题也是应该的吧。”周清欢微微弯腰，笑盈盈道。

　　“你不明白。”高齐摇头。

　　“我又不傻，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明白？”周清欢觉得自己热脸贴冷屁股上去了，秀眉微蹙道。

　　“我不想说，话说你不去看看其他病人吗？你在我这里可是待了很长时间了。”高齐躺了下去，背对着周清欢。

　　“我…”周清欢被高齐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呼呼的离开了。

　　“长得帅又怎么样，性格好糟糕，哼！”周清欢加快了脚步。

　　……

　　晚上

　　高齐坐了起来。

　　他想要离开这里！

　　他要到外面做些什么弥补他的过失，他不应该和个老爷一样一直躺在床上。

　　自己身上的伤还很严重，想自如的行动还很不容易。

　　但是与心中的不安与愧疚相比，伤痛不算什么。

　　高齐下了床。

　　门外有值班人员，以他现在的状态想跑出去很困难。

　　高齐看了看窗户。

　　是二楼，可以尝试一番。

　　他打开了窗户，跳了下去。

　　身体被落地的冲击震得剧痛，但他咬紧牙关，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豆大的汗珠在额头渗出，嘴唇已经微微渗出了血。

　　“谁在那里啊？”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

　　“糟了！没想到都这个点了下面还有人。”高齐想挪动身体，却发现根本做不到，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女声的来源来到了高齐正前方。

　　“唉？！高齐？是你吗？”女声惊讶道。

　　高齐听得有人唤他的名字，也是抬头。

　　两人目光在半空对撞。

　　“周清欢？！”

　　“真的是你！”

　　两人都睁大了眼睛。

　　“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两人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高齐率先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更加鬼鬼祟祟，移开了视线。

　　“我在医院里闷了一天呢，就不允许我出来透透气吗？”周清欢小嘴一撅，略微不满道。

　　但她忽然又想到高齐连出病房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条件都没有，又补充道：“那个，你别想多了，我不是在点你，就是…工作了一天有些累…就是…想放松一下…没别的意思。”周清欢觉得自己的嘴已经说不清楚了，又加上了手，开始比划起来。

　　“那个，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周清欢看到高齐扭过头去，以为自己把对方惹恼了，赶忙找补。

　　高齐有点绷不住了，对面这个小护士，是不是有点…天然呆？

　　周清欢看到了高齐脸上的变化，身形一滞。

　　“对了，外面挺冷的，我们回去吧。”周清欢向高齐伸出了手。

　　高齐想自己站起来，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周清欢也没有矜持，主动将高齐拉了起来。

　　“现在先不要逞强，你的伤可不会跟你客气。”周清欢微微一笑。

　　“谢谢。”高齐此刻也明白过来周清欢已经看出自己是要私自逃离医院了，且正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呀，能让你说出这句话真不容易呢！”周清欢眼眸一亮。

　　高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来他给人的第一印象确实不太好。

　　“笑得比哭都难看啊。”周清欢想捂嘴笑，却忘了自己在搀扶高齐，两人差点同时摔倒。

　　高齐笑了出来。

　　周清欢本来想说几句挽回面子，但看到高齐发自内心的笑容与愉悦后，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然后陪他一起笑了起来。

　　……

　　“什么情况？这么晚了，小周怎么和一个病人在一起？还有，那位病人什么时候出去的？”护士长看着周清欢和高齐，百思不得其解。

　　“小周啊，那个……”护士长话到嘴边，终究没再问下去。

　　“算了，只要没闹出大问题，就不要管她。”护士长笑笑，而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值班表格上。

　　……

　　“呼，好险！刚才护士长叫我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周清欢俏脸上满是紧张，扶着高齐的手也有些颤抖。

　　“对不住啊，我的原因让你这么窘迫。”高齐面露歉意。

　　“这么心怀歉意的话就把身体养好。”周清欢眨眨眼睛，似乎很享受高齐示弱的时语气和表情。

　　“可是……”

　　“医院的各个部门都是三班倒，没有完全空闲的时候。”周清欢用手指比了个叉。

　　“可我……”高齐依然不死心。

　　“好吧，我可以想想办法……哎！”周清欢还未说完，就感到自己的双肩被抓住。

　　“真的吗！太感谢你了！”高齐双眼放光，但由于伤口处的疼痛，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当然了！但我不能保证能成功。”周清欢被抓住，脸上飞起一摸红霞。

　　“还有，你得等几天，你现在的状态，我都觉得不行，出去没几步就得完蛋。”周清欢补充道。

　　“好，只要让我可以快速离开这里，我愿意！”高齐激动道。

　　“嗯，我也愿意！”周清欢感受到一股来自高齐的温热气息，怔怔道。

　　“什么？”高齐对周清欢的回答有些困惑。

　　“没什么，我愿意帮你。”周清欢挣开高齐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快步跑了出去。

　　“早点休息，今晚上谢谢你。”高齐发觉刚才的行为有些放肆，却不知道说什么弥补，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周清欢身体一颤，点了点头，离开了病房。

　　……

　　“周清欢！你在干什么？你怎么……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很不凡，好玄乎啊……但是，没理由的认定，没理由的有好感，这对吗……但是，我好吃他的颜值啊，真是妖孽般的容颜啊……但是，一靠近就有一种飘起来还晕乎乎的感觉……”

　　周清欢在离开病房的路上想了很多。

　　尽管很没道理，尽管很玄学，但她依然觉得，帮他是正确的选择，自己对他的感觉是一种正常的反应，而不是短时间的荷尔蒙爆发。

　　这是什么？算是一见钟情？或者是找到了命中注定的人？

　　周清欢以前是不信这些的，她对那些说法是嗤之以鼻的，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还未深入了解对方就完全倾心的是呢？

　　但现在她有些犯嘀咕了，每当见到高齐，靠近高齐，心情就像一对完美啮合的齿轮那样顺畅，毫无阻拦，没有原因的。

　　今晚上她出去一趟，也是想放空自己，也是想问一问天上的星星，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来的，每当遇到难题或难以决断的事情，周清欢都会这么做。

　　只不过这次没有一点头绪，完全没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周清欢越想越乱，干脆不再去想，而是顺着自己的感觉走。

　　……

　　2009年11月8日

　　“这就是你要去的地方吗？好多记者，快去快回啊，要是被发现，我的护士生涯也就结束了。”周清欢摘下墨镜，局促道。

　　一周多的时间里，周清欢已经从高齐那里了解到了他所经历的事情，她更觉得应该帮高齐，不单单是自己对其有好感，还有在高齐的描述中，自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姬永生的死，不是一个意外，而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谋杀，高齐，很可能是这场阴谋的受牵连者。

　　他不应该承受，或者说，他不应该完全承受姬永生死亡的沉重责任。

　　想让他明白这点，就必须让他行动起来，让他自己去探索，去追寻，把他困在原地，是会把他憋坏的。

　　当然，如果他在探寻的过程中遇到了他难以接受的事情，或许他也会崩溃，真要是那样……

　　“我也会尽全力把他拉回来的！”周清欢看着高齐进入姬永生住宅的背影，一边为他打气，一边下定了决心。

　　周清欢，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她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傻白甜。

　　虽然傻的时候也是真傻吧……

　　……

　　高齐来到了姬永生的家。

　　他头上还缠着已经被血液洇透的绷带，显然是伤口还未完全恢复。

　　他一进家门，就对上了小姬思颖的目光。

　　小姬思颖看到来人相貌英俊不凡，开口问道：“大哥哥，你是爸爸经常提起的优秀小伙子吗？”

　　高齐略微一怔，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他将视线移到为他开门的李倩身上，又再看看小姬思颖，终于转身离去，速度极快，就像小姬思颖是什么可怕的事物。

　　他哭了。

　　哭自己脆弱，连与前辈亲人搭话的勇气都没有。

　　哭自己无能，是自己的过失让前辈的家风雨飘摇。

　　哭自己做作，周清欢费劲力气把自己从医院带出来，自己到了地方，直接逃了。

　　窝囊！逃避！

　　五年前，他逃过一次。

　　五年后，他又逃了。

　　或许，高齐就只是一个懦夫，一个只知道夹着尾巴逃跑的丧家之犬，一只永远在阴暗中爬行的臭虫。

　　对光明只是叶公好龙罢了，在远处看看还行，稍微一靠近，就又难以忍受了。

　　高齐出了住宅，找了一个小角落，蹲了下去，将头埋进膝盖，一边浑身颤抖，一边低声呜咽。

　　他感到浑身无比的沉重，身体就像被挤压着，随时可能被压爆。

　　之后高齐的记忆就很模糊了，周清欢似乎是废了好大劲才找到他，她责备了他几句，但看到高齐脸上满溢的悲伤，终究没有说的太狠，又废了好大劲才把他带回医院。

　　……

　　最终

　　周清欢护士被罚写10000字检讨（后来周清欢给高齐说的）

　　高齐病人擅离病房，被护士长严厉地批评教育了一番，虽然高齐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当时他的脑中全是李倩母女的询问，姬永生前辈的影子。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批评，能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

　　2009年11月9日 深夜

　　周清欢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又伸了个懒腰，10000字的检讨终于写完了。

　　“爸爸，这罚的也太厉害了吧，我手都写痛了。”周清欢一边嘟囔着，一边将检讨书交给了周星。

　　“知道痛就好，私自把病人带出病房，应该直接让你离开医院的。”周星瞪了周清欢一眼，然后接过检讨书，一字一句看了起来。

　　“这里写的很潦草，这里写的模糊不清，看样子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啊。”好一会，周星抬头，看向女儿。

　　“这个……”周清欢小手局促不安，手指相互缠绕，不知道往哪里搁了。

　　“那天我向病人说明修养时间的时候，你也在场，你应该清楚的听到了‘三个月’这个词了吧，为什么明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要做出这种事呢？这不是把病人的生命当做儿戏吗？这是一个合格的护士应该做的事情吗？”周星接连抛出疑问，让周清欢的头低的更低了。

　　“可是他真的非常希望出院，他有着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周清欢小声嘀咕道。

　　“所以你就不计风险了吗？生命健康，永远是第一位的，没有了生命与健康，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也是无法完成的，你在学习护理知识的时候，老师没有给你强调过这一点吗？真是胡闹！”周星显然被女儿的“冥顽不化”气到了，加重了训斥的语气。

　　“但是这次真的很特殊，他跟我说了他的故事，他的经历很蹊跷，不是偶然，是有预谋的，是计划好的。”周清欢抬起了头，虽然眼中泪水氤氲，但眼神无比坚定。

　　“什么预谋？”周星感到疑惑。

　　周清欢将高齐的经历复述了一遍。

　　“是这样吗？”周星看向周清欢的眼睛。

　　没有躲闪，坚定中带着一丝……悲伤？还是一种特殊的情感？

　　自己的女儿自己再清楚不过，如果底气不足或有些地方略有歪曲，她的眼神绝不会如此坚定不移。

　　“你是想帮助他找到真相？”周星叹了口气，询问道。

　　“是的。”周清欢重重点头。

　　周星站起身来。

　　“那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知道该如何入手吗？事情如果不如你所想，你该怎么办？事情真的如此，你又该如何自处？你能偷偷带他出院，那你能帮他制服所谓的幕后黑手吗？在帮助别人的时候，你能否也保护好自己呢？”

　　不是在打击挖苦，而是让她认清可能出现的困难与坎坷。

　　“我……”周清欢确实没有想过这么多。

　　需要的不是一拍脑门的热血上头，需要的是通过满是潮湿与困阻的沼地的决心与坚持。

　　“好好想一想，如果没有长期的打算，可以先试着做好眼前能做的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不是凭着蛮勇，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周星拍了拍周清欢。

　　“你的检讨书我先收起来了，视你的表现决定你是否要重写。”周星将检讨书仔细整理好，放进了盛放重要文件的小抽屉里。

　　“今晚就先到这吧，就算如此，明天也不能迟到，好好工作，认真工作。”周星嘱咐道。

　　“嗯，我知道了。”周清欢整整仪容，默默退了出去。

　　……

　　周星则坐在桌前，紧皱眉头，在思虑着什么。

　　“大提刑，真的不是一场意外吗？”

　　仅是怀疑是没有用的，他要在一定范围内查探一下实际到底是如何的。

　　……

　　2009年11月10日

　　周清欢决定从照顾好自己负责区域的每一个病人做起（其中便包括高齐）

　　这是可能是她作为实习护士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事情了。

　　她不会打架，揪不出可能存在的黑暗。

　　她的嘴也不灵巧，无法通过“话疗”让病人重拾信心。

　　但她可以用行动让病人…让高齐感觉稍微好一点，哪怕只有一点。

　　这就已经是很有挑战性的事情了。

　　因为病人们并不总会对善意给予正面反馈。

　　高齐更是情绪低落，话少的可怜。

　　周清欢并没有轻言放弃。

　　……

　　2009年11月27日

　　“我很不堪吧，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却连跟对方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高齐咽下最后一勺米粥，颓丧道。

　　“所以你更应该好好把身体养好，亲自去把过往的不堪敲碎。”周清欢一边帮高齐收拾好碗筷，一边为他打气。

　　经过周清欢半个多月的细心照顾，周清欢总算让高齐愿意主动交流了，这让她感到欣喜，同时很有成就感，有些小得意。

　　“嗯，谢谢。”高齐点头。

　　“你确实要谢谢我，刚回来那几天你好吓人，弄的我也提心吊胆的，等你好了，可得好好补偿我，我都瘦了。”周清欢表面这么说，其实已经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了。

　　“嗯，一言为定。”

　　“到时候我可要好好宰你一顿。”周清欢将碗筷收拾好，退出了病房。

　　“这么一看，她真的挺可爱的，我真的应该好好回应她的付出。”高齐下定了决心。

　　下一次，他不会再如此脆弱。

　　他不是在孤军奋战。

　　在他的身后，有一个可爱又坚定的女孩在帮助自己，支持自己。

　　这是一股看似很小，实则无比巨大的支撑的力量。

　　……

　　2009年12月9日

　　“所以，你也觉得姬永生警官的死很不对劲？”

　　“我不是觉得，而是有充足证据，只是大家都不信任我，他们觉得我疯了。”

　　“能否让我看看？”

　　“可以，但我今天带来的都是复印件，冒昧赎罪，事情很大，我要谨慎。”

　　“没有关系，我可以理解你的担忧。”

　　……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周星在仔细考虑对面的意大利房地产商人提供的有着超自然描述的资料是否属实。

　　朱塞佩在思虑眼前的省立医院院长是否真的值得合作与信赖。

　　在周星不懈努力的查探与一个早年曾受过自己诊治并恢复健康的警长的帮助下，他终于找到了朱塞佩，这个完整目睹案发过程的人。

　　官方文件，他始终没能看到。

　　能找到的，只有在网络上都能搜索到的零星残缺的报道。

　　若是让周星轻易查找到姬永生死亡案件的卷宗，他或许还不会太过怀疑，但在查验过程中遭受的重重阻力，让他有了一个不好的推断。

　　可能真的不是意外。

　　他是医生，他是一院之长，本来到这一步就可以打住了。

　　他不是警察，不是刑侦，这些事情，讲道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

　　即便是他，也不希望一个年轻的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消逝。

　　但是……

　　为了这种事，搭上自己，值得吗？

　　自己已经57岁了，位高权重，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家庭，只要自己一直保持现在这种状态，自己便能顺顺利利退休，安度晚年，平平安安。

　　女儿已经19岁了，在不久的将来，她会嫁人生子，为人妻，为人母，获得家庭的幸福，而且有自己的支持与眼光，女儿不会受到来自夫家的伤害。

　　不让女儿处在危险、苦难之中，自己答应过亡妻的。

　　周星是谨慎的，是求稳的。

　　“你考虑的怎么样？”朱塞佩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认为……无稽……缺乏说服力。”周星摇摇头。

　　“是吗，你以我说疯话。”朱塞佩的眼中难掩失望。

　　“并不是这样，我老了。”周星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难处，同时看向窗外。

　　“如果只是普通的事件，我可以为了心中的对真相的追寻或是对正义的坚守而直接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但你看到这些材料，困难，不定。”朱塞佩站了起来。

　　“甚至疑心。”朱塞佩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害怕会弄的一团乱麻。”周星补充道。

　　“多谢招待。”朱塞佩走了出去。

　　但他并没有将材料的复印件带走。

　　朱塞佩领会了周星的意思。

　　周星拿起材料，锁进了盛放重要文件的小抽屉里。

　　……

　　2009年12月13日

　　周星来到了高齐病房的门前。

　　稍一敲门，步入其中。

　　他看到女儿在给高齐喂粥。

　　周清欢笑意盈盈，周星从未看到她这种笑容。

　　高齐则有些腼腆，显然对这种略显亲密的行为还不是很熟悉与接受。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周星笑笑，以此缓解女儿看到自己所产生的慌乱与尴尬。

　　“看样子恢复的不错，不要乱跑，好好休息。”周星对高齐笑道。

　　“另外小女不懂事，多担待些。”

　　周清欢显然没想到老爹会直接自爆身份，一时间愣住了。

　　周星则在等高齐的回答，旁观者清，何况是亲生父亲看女儿，女儿显然已经对其倾心。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所以对于女儿的选择他不好直接做出“是”与“否”的评价，他决定先试一试这个小伙子。

　　”我会负起责任的。”高齐看着周星，脱口而出，他没多想，因为他知道此刻组织语言后的长篇大论只会显得做作与虚伪。

　　周清欢俏脸微红。

　　周星了然于胸。

　　“说的不错，但外科医生的眼睛要比耳朵精密的多，小伙子，加油吧。”周星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随后又给出了几条如何让身体康复的更快更好的建议，便离开了病房。

　　临走，又看了一眼脸已经通红的周清欢。

　　“那是你的父亲吗？”高齐问道。

　　周清欢没有回答。

　　“你要是觉得我刚才说的话不合适……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对吧！”高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清欢。

　　“啊？……嗯！”周清欢拼命点头。

　　两人四目相对，周围光线都柔和了起来。

　　两人都有过为什么会这样的想法。

　　两人都没提起。

　　那早就不重要了。

　　现在的心意是真的。

　　这就比任何论证充分的理由让人安心，让人信服。

　　……

　　2009年12月31日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高齐看着窗外的星空，感慨道。

　　“是呢，今年发生了好多事情啊，真是难忘的一年。”周清欢回应道。

　　今天晚上周清欢没有排班，她是以朋友的名义来到医院的，所以就没有穿护士装，而是常服。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绒裙，内搭了一件灰色高领毛衣，在显出她优美身形的同时增加了层次感，头戴一顶白色的贝雷帽，与高领毛衣相呼应，让脸部显得娇小可人，增添一分甜美感觉，裙摆末端则正好对应黑色高筒靴最高处，衔接自然流畅，恰到好处，保暖的同时又拉长了腿部线条，让整体造型更加协调，既有女性魅力，又有青春活力，让人难以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平时穿护士装的周清欢就已经魅力十足了，今天这一身，更是让高齐由衷的惊叹。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自己在她面前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不堪。

　　周清欢

　　好听的名字，惊人的外表，无缺的性格，殷足的家境。

　　有一个便能令人羡慕的点她都拥有。

　　自己，不过一个有个好皮囊的普通人。

　　“唔……”高齐恍神间，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堵住了自己的嘴唇。

　　这一吻很长，长到高齐的脸憋的发红。

　　这一吻很短，短到高齐有些意犹未尽。

　　“在想些有的没的对吗？这是我对你的乱七八糟想法的回应。”周清欢脸上越发的红，再次吻了下去。

　　“她怎么……”高齐还未缓过神来，再度被周清欢吻住。

　　砰～

　　伴随着窗外烟花炸响。

　　2010年到了。

　　“新的一年，请多多关照吧。”周清欢抬头，微微一笑。

　　“好。”高齐点头，而后主动吻了下去。

　　一切，尽在不言中。

　　……

　　2010年1月1日

　　新年的第一缕阳光找到了高齐脸上。

　　他看向趴在床沿的周清欢。

　　嘴角带着难掩的笑意。

　　昨晚上激吻过后，他们聊了很多。

　　今后的打算，未来的期望。

　　要面对的困难，心中的疑惑。

　　太晚了，更多的是周清欢本身不想离开一步，她索性就在床边睡了。

　　高齐勾了勾周清欢的琼鼻。

　　“干什么，没睡够呢…”周清欢驱赶高齐的手。

　　高齐摇头笑笑。

　　成熟中有着少女感，幼稚中夹杂成熟气。

　　不撕裂，反而更让人着迷。

　　自己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眼前的人。

　　拼尽全力！

　　……

　　2010年2月5日

　　今天是高齐出院的日子。

　　但高齐，已经与这所医院紧密联系在了一起，确切的说，是与医院中的一个珍视的人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记得时常来看我，如果工作很忙，就算了，我可不是小气的女生。”周清欢为高齐整整领子，又向他做出一个再见的手势。

　　“嗯，感谢你的照顾与支持，我能顺利出院，是你，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高齐恢复了往日的信心，多了往日不曾有过的一份沉稳。

　　“打官腔吗？算了，意思收到了。”周清欢眨眨眼睛，做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高齐感受到了医院建筑之外的阳光，风，空气。

　　他从正门走了出去。

　　他向着大路方向走去。

　　有几个来祝贺他的朋友与同事在外面等着他。

　　有许多艰难困苦也在外面候着他。

　　这一路，注定温暖而又寒冷。

　　……

　　周清欢没有驻留多久便回到了自己负责的看护区域。

　　她不怀疑高齐的能力。

　　他一定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自己要做的，是精进护理能力，提升业务能力，不为他的前进拖后腿，为他的进取做坚盾。

　　“今天，也要努力。”周清欢为自己打气，也在为高齐打气。

　　……

　　2010年5月16日 晚 姬永生牺牲的那片树林

　　“嗯，是这样，即便过了几个月，我还是能感受到残存的能量。”

　　“我见到过那老货一次，但之后再也无法找到他了。”

　　“大致情况你已经跟我说过了，不是武学，不是高科技，看来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力量啊。”

　　“威力确实很大，我担心的，是有人拿它祸国殃民，这可比贪腐那些个事危害更大。”

　　“是这样，没想到才不到二十年，就发展出这种东西。”

　　“我早说了，这么一群蛇鼠，这么一众衣冠禽兽！什么水至清则无鱼，什么至刚易折，都是狗屁！都是借口！不如杀尽他们！”

　　“你这样做，清不清另说，乱会抢先一步发生。”

　　“谁在那里？”一道年轻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会是他吗？”

　　“根据周院长给的消息，十之八九了。”

　　“你们是什么人？”高齐从灌木丛中跳出，警惕道。

　　“来着可留姓名？”一个老人率先问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高齐。”高齐没有放松警惕，脚下已经迈开了架势。

　　“好！就是你！”老人说完，笑了起来。

　　“是那晚的凶手吗？”高齐本想直接冲上去将其制服，但又想到那晚自己冒进的教训，终究没有向前，只是紧紧盯着对方。

　　眼前只有一个人，刚刚有两个人的声音。

　　“你的同伙在哪里？”高齐没有轻举妄动，但言语间已经不是很友善了。

　　一个老人晚上钻树林子里和另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对话，太可疑了。

　　“不要紧张，他有些事情先走了，没有恶意。”老人见高齐随时都可能冲上来的样子，连连摆手缓和气氛。

　　“我受人所托，专门等你。”老人补充道。

　　“等我？受人？什么人？等我干什么？”高齐攥紧了拳头。

　　“受什么人不便说明，等你，是为了和你一同解决去年十月末的那起事件…”

　　高齐冲了上来，一拳挥出，却停在老人面前15公分左右处，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高齐顿感不妙，迅速回身后撤。

　　“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就是有些急躁。”老人摸摸胡子，仿佛刚才的攻击不是对着他一样。

　　“你…”高齐的手臂被那看不见的阻力震得生疼，他知道，连防都破不了，正面硬刚，自己绝不是面前老人的对手。

　　“很少有人信世间有超脱常规的力量，就算信，也不能，或者说不敢去找到它，就像发生在这里的案件。”

　　“你什么意思？”

　　“你的前辈，死于超出常规的力量，更确切的说，是在探寻这个力量是被其杀害。”

　　“你以为你胡言……”

　　砰～

　　老人手臂一挥，没有接触任何物体，一旁几棵碗口粗的树直接倒下，被看不见的力量直接掀折。

　　“这种证明方式可以吗？”老人收手。

　　“你如果想拿这力量做些不好的事情，你不会毫发无损的。”高齐盯着老人，摆出了攻守兼备的姿势。

　　没有恐惧，没有对强大力量的渴望与贪婪，没有考虑权衡。

　　在经历过一次“死亡”后还能有此心性。

　　可堪武者！

　　“小伙子，别激动，只是证明，只是证明。”

　　“你想怎么做？”

　　“我想让你听听我的详细的看法。”

　　……

　　2010年9月23日

　　高齐递交了辞呈，原因是个人感觉不适合这份工作。

　　明明上个月还是标兵，全局学习的对象，现在却提出了辞职不干。

　　让人感到荒谬。

　　新任局长多次挽留，都没有成功。

　　……

　　“看来齐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开始真正的步入正轨了。”周清欢仔细收好了高齐寄来的信。

　　“谢谢你，爸爸。”周清欢给了周星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你的努力哟。”

　　周星搞不清楚自己的女儿是怎么发现的，信他也看了，没有任何破绽。

　　他的女儿，或许比他想的更聪明，更成熟。

　　“你把高中的课本拿出来干什么？”周星见女儿收起信封后开始翻阅高中课本，感到十分疑惑？

　　“重新高考。”

　　“咳～”周星一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没有听错吧？”

　　“没有，我不愿继续当一名小护士，我希望能更进一步，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医生，就像爸爸一样。”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齐走上了一条漫长而又危险的道路，我有感觉，后来还会有更多人与他同行，我不希望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只能干瞪眼，缩在后面。”周清欢认真道。

　　“其实只要你想学，我可以……”周星不愿女儿放弃现在的稳定，劝解道。

　　“以医生周清欢，而不是周星的女儿周清欢的名义。”周清欢补充道。

　　“好，我支持你。”周星看到了女儿的决心，不再劝说。

　　“谢谢爸爸！”

　　“你该谢你自己，女儿，你长大了，懂得为他人着想，为自己的未来规划了。”周星欣慰道。

　　……

　　“第四碗了，师父，为什么一定要喝四碗酒啊？”高齐疑惑不解。

　　“这是为师的神秘仪式。”老人作高深态。

　　“二位在拜师时都倒了几碗酒啊？”高齐见问不出来，转而去向师兄求教。

　　“两碗。”

　　“三碗。”

　　“这样的话，那您可不能收太多徒弟，容易喝得烂醉。”高齐笑嘻嘻道。

　　“真是不像话，没大没小的。”老人笑骂道。

　　“徒高齐，今日拜师～”

　　“师张牛，今日收高齐为四徒～”

　　……

　　2013年12月15日

　　带着师父传授的武艺，带着师父给予的武刀，高齐回到了济南。

　　三年的修行，高齐染上了许多江湖气。

　　但初心，从未改变。

　　姬永生牺牲的那片树林

　　哗～

　　高齐将酒倒入酒碗。

　　“前辈，这次回来，有很多话想跟您谈。”

　　……

　　过了好久。

　　高齐将酒一饮而尽。

　　五十多度的酒，就像是水。

　　“您不会白死，且看我如何将当年的凶手揪出来。”

　　……

　　武境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如有鬼神者，可称神武。

小说相关章节：影魂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