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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者,漫步于逸尘,影魂书,9

小说:影魂书 2025-09-12 21:58 5hhhhh 6340 ℃

飘逝

  2016年12月11日 凌晨

  “小女孩没什么事情,女病人虽然伤势严重,但好在救援及时,已经稳定下来了,男病人…状态不佳,情况很危急,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医生摇摇头,而后说道:“高警官如果还想问什么,就快问一下吧,他已经到极限了。”

  “好,辛苦了。”高齐走入了病房。

  朱塞佩的情况很不妙,虽然在医护人员竭尽全力施救下没有当场死亡,但也在慢慢向着终点滑落。

  朱塞佩瞥到了高齐,神情马上激动起来。

  “你认识我?”高齐询问道。

  “嗯嗯…”只是稍微做出回应,朱塞佩的精气神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下滑,眼中已经没有了光彩。

  高齐来到病床前,拿起朱塞佩伤痕累累的手腕,为他输入被师父称为“内力”的无形之气。

  他输的很慢,因为朱塞佩的身体已经完全崩碎了,他已然没有了挽救的可能。

  内力只能让他暂时稍微回复一下。

  “你是…咳咳…姬警官看中的那个小伙子…咳咳…”朱塞佩咳出一大口鲜血。

  这一口血出来,气也出了大半。

  “我长话短说……黑色保险柜里……有东西,拿到它后,保护它,还是毁掉它就全凭你了…”朱塞佩显然想再说的详细一点,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了。

  他只能赌一把,赌这个自己曾经为其付过医药费,自己的救命恩人在生命危急时刻都在挂念的年轻人,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之前他一直在想着查找线索,寻找真相,所以在为他付了医药费后就再也没关注过他。

  本应该把他也争取过来的。

  或者至少应该试一试。

  现在想来,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或者没有兼顾啊。

  一个人,或者一小撮人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啊。

  “另外……希望你能照顾一下那对母女…”朱塞佩感觉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起来,对周围的感知也几近消失。

  “先别说话了吧,你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高齐点头回应,并加快了内力输入的速度。

  现在再用柔和的输入方式已经没用了,刚猛的冲击短时间有效,长远来看,危害是巨大的,但朱塞佩已经没有长远了。

  “你知道吗?我来大影……二十多年了,前面的十多年……咳咳……我怎么也学不会大影话……但自从她们……到来,没几年,我就算是大影文化……大师了…”朱塞佩感到眼前已经完全变暗了,他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临了。

  “我知道,你很努力了。”高齐不再劝说朱塞佩不要说话,而是一边输入内力,一边紧紧握着他的手。

  朱塞佩已经完了。

  “Sono soddisfatto!她就像天使一样!”朱塞佩的眼中最后一次爆发出神采,而后立刻黯淡了下去。

  任凭高齐如何输入内力,都无济于事。

  嘟———

  一旁的仪器爆发出令人烦躁不安的警报声。

  “快!7号床病人,快!”不远处有医护人员赶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走好…”

  高齐为朱塞佩合上了未完全闭合的眼睛。

  而后退出了病房。

  ……

  太阳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去世便停止运行。

  今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姬思颖醒来时,已经中午了。

  她见到了还在昏迷中的妈妈,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朱爸。

  她不顾医院工作人员的阻拦,跑出医院,向家的方向跑去。

  “让她去吧,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四岁的懵懂孩童了,这种事情,瞒她不如告诉她,魏绍宗,汤乐,护好她。”高齐拍了拍工作人员的肩膀,又对身后的两个警员吩咐道。

  “既然小提刑都发话了,那好吧。”工作人员放弃了追赶姬思颖的想法。

  姬思颖回到了别墅附近,那里已经被警戒线封锁,进不去了。

  朱爸不在家中。

  朱爸不在医院。

  朱爸去了天上,越过大明湖,穿过地中海,去了很远的地方。

  姬思颖离开了别墅区。

  “你去哪了?崔立都被喊回家吃饭了,嗯?你怎么脸色不太好,是发生什么了吗?”杨凌坐在绿化带的边缘,显然是等了好长时间了。

  “没什么,就是昨晚…”姬思颖低下头去,不言语了。

  “被欺负了?跟我说是谁!我去揍他一顿,你知道我有这实力的,前年打雪仗的时候我可是以一打三,好好教训了那几个不开眼的。”杨凌见姬思颖如此,又看到了她脸上细细的伤痕,连忙开慰。

  “哦,对了,这个给你,拿着这个,以后方便相认。”杨凌拿出了一半绿扣子,递给了姬思颖,又向她展示了在自己那里的一半与作用。

  姬思颖接过了绿扣子。

  “有…没人欺负我。”

  “那行吧,你保重,时候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要不我爸又要熊我,回见。”杨凌要离开了。

  “谢谢你,杨凌!”姬思颖一把抱住杨凌,抽泣起来。

  杨凌被姬思颖这反应惊到了,他想让她松开,但看着哭的如此伤心的姬思颖,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轻轻抚摸着姬思颖的乱发,希望这样能让她好受一点。

  姬思颖的头发虽然看着乱糟糟的,却十分顺滑,几乎没有一丝阻力,隐隐传来的发香更是让杨凌的心脏砰砰直跳。

  虽然如此,但杨凌并没有趁机更进一步占便宜的想法。

  因为送半个扣子能换来漂亮女孩的投怀送抱,对杨凌来说已经是泼天的“富贵”了。

  少而又少的经历限制了少年的想象,造就了懵懂的青涩,酸又甜,苦又甘。

  “没想到一半扣子能让她这么感动啊,是不是过头了?”杨凌这样想着。

  杨凌立在冬日的冷风中,姬思颖伤心的哭着,抽泣的少女扑在少年的怀中,很冷,也很暖。

  那日之后,姬思颖便在杨凌视线中消失了,杨凌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

  2016年12月11日 晚

  吱拉~

  高齐直接撕开了厚实的黑色保险箱。

  保险箱质量相当不错,昨晚火势如此之大都没能损坏里面的资料。

  高齐将资料取出,一份又一份的看了起来。

  “齐哥,咱们就这样把可能作为破案线索的物品直接扯烂,不会有问题吧?”汤乐看到自己的长官徒手把一个“铁板盒”生生拉开,惊叹之余也有些担心。

  “没问题的,钥匙早不知道哪去了,到最后也是拿工具破开,况且,它的主人已经给了我拿到里面东西的权力了。”高齐快速浏览着资料,面色已经阴沉的如暴雨前的黑色云朵,随时可能爆发。

  “齐哥?”汤乐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桓离呢?”

  “还在被严格拘押中。”

  “带我去见他。”

  “齐哥,咱们没有审讯……”

  汤乐本想再劝两句,但看到高齐的眼神后便点了点头。

  愤怒、忧伤、恨、了然、怀疑、疑惑,各种各样的情绪汇集在一起,如果再行劝阻,汤乐觉得高齐真的会偷摸去把桓离做掉,或者做出一些更失去理智的事情。

  ……

  “说一说你的作案目的吧。”高齐以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桓离。

  “你无权…啊~”桓离刚想跟高齐讲“道理”,就被高齐狠狠打了一拳。

  “说!”高齐一声暴呵。

  “哼,我说还不行吗,你知不知道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朱塞佩那个家伙在家中可能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虽然老婆不是原装的,女儿也不是亲生的,老外都喜欢玩这种的吗,真是恶趣味,等下,你别亮拳头啊,我接着说,打坏我我就说不出话来了。”桓离是真怕了高齐的“铁拳”了,被打中了是真疼啊。

  “朱塞佩在房地产界,就是个不择手段,唯利是图的商人,他是做出了很多成绩,但相应的,很多人也因为他赔的血本无归、一无所有,他的商业帝国是建立在竞争者的尸骨之上,建立在同行的哭喊声中的。”桓离说的很顺,看起来不像演的。

  “得罪了这么多人,自然有人想要他的命,派个杀手来,就不足为奇了吧。”

  “那是谁派你来的,你那诡异的能力又是哪来的?”

  “杀手的基本素养就是不说雇主,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那你看看这个呢?”高齐拿出了从保险箱那里去出的厚厚的资料。

  “这是?”桓离的眼中放出渴望的光芒,似是觉得表现的太过明显了,那光芒马上就收敛了回去。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桓离摇头否认。

  高齐抽出了环首刀,那把刀的缠绳在昨晚的大火中略有损坏,但刀刃依旧锋利,刀身丝毫无缺,依然是绝佳的利器。

  “齐哥,你干什么?”汤乐上前阻止。“您到这里以及刚才的行为其实已经违反纪律了 ,不要再深入下去了。”

  “起开!”高齐握紧了刀柄。

  “快来个人!帮一下!”汤乐向外面喊道,他知道以他一人之力,想拦住高齐无异于痴人说梦。

  外面的警员们闻声迅速赶来,一起去控制高齐。

  “你叫高齐来着,对吧,告诉你,你查不出来的,你的最优选择是好好拿好这次救人的功劳,拿它换一个不错的职务,然后夹起尾巴做人,说不定我出去之后大人有大量就忘了这事呢,哈哈哈哈~”桓离眼见高齐被控制住了,心下一阵得意,就好像是自己制服了高齐一样,不断出言刺激与奚落高齐。

  “你也闭嘴!你刚才的话都会成为日后审判你的证据!想减轻罪行就把态度放得端正一些!”汤乐厉声呵斥道。

  桓离没再言语,只是用挑衅嘲弄的笑容对着高齐。

  高齐怒极,将手中环首刀对准桓离的脑袋甩了出去。

  “啊~”桓离没想到高齐还敢向他动手,躲闪不及,右颧骨被刀背直接敲断。

  “你这混蛋!!!”桓离想发动身体虚化,挣脱束缚,直接逃脱了。

  “别动了,桓离,你身上还有伤,等他们给你治好了,我自然会把你捞出来的。”桓离的脑海中响起了王雉的声音。

  “您怎么来了?”

  “我没来,是朱老板的女儿代表我们来看望你了,好好待着,别乱搞事情。”

  “可资料现在流到了另一个人手里,我怕夜长梦多啊。”

  “多一个姬永生,另一个朱塞佩罢了,这种小角色有多少杀多少,就像老鼠,很烦人,但造不成心腹之患。”

  “可他的武功很高啊。”

  “稍微高级点的老鼠。”

  王雉说完,便再无下文。

  桓离也听从建议,坐了回去。

  “是了,老鼠咬人罢了,我跟他置什么气呢?”桓离看着被请出去冷静的高齐,嘲弄的笑容又一次爬到了他的脸上。

  ……

  2017年1月16日

  某前往济南的车辆上

  “妈妈,可以帮我把这半枚扣子缝到帽子上吗?”姬思颖询问道。

  “可以,但要等之后了,妈妈现在力气还没有恢复。”李倩摸摸姬思颖的头,一脸疼爱的说道。

  “嗯。”姬思颖乖巧地点点头。

  “这半枚扣子是哪里来的啊?最近看你一直拿在手里。”

  “是我最好的朋友送给我的,他说,这是我们再度相认的信物,不管以后怎么变化,只要扣子能合到一起,就表明我们又见面了。”姬思颖看着手中的扣子,露出了丝丝笑容。

  “这样啊,那你可要好好保存,只不过单单绣到帽子上太不美观了,妈妈到时再给你绣上一朵花,把这扣子当做其中一绿叶,怎么样?”

  “嗯,妈妈最好了!爱妈妈!”姬思颖扑到了李倩身上。

  “我也爱你,我的女儿。”李倩尽可能的抱紧了女儿,就算这样会让她身上的伤口剧烈作痛。

  “我们,又要换一个地方生活了呢。”

  ……

  2017年1月18日

  省立医院

  “他怎么样了?烧伤太严重了,又拖了些时日,不会就这样再也起不来了吧?”高齐不是很有底地问道。

  钢城区的医院无法完全处理好那名英勇的消防员的大面积烧伤,只能先给他吊住命,在达到转院条件后,便立刻让其转院至省立医院了。

  “瞧你说的,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吗,手术很成功,养他几个月,就能自由活动了,唯一没大有办法的嘛,就是烧伤后留下的疤痕了,我已经尽全力缩减面积了,但时间有些长了,有些地方还是没能处理掉。”一个实习医生回答道。

  “那就好,清欢,谢谢你。”高齐终于松了口气。

  “咱俩还谢个什么劲啊,嘿嘿。”周清欢笑笑。

  “你这丫头,什么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啊,大头可都是你的老父亲做的啊。”周星换好了衣服,从更衣室走了出来。

  “啊…我…不是我递手术刀递的又快又好,也做不到这个效果,所以我出力很大的。”周清欢被老爹戳穿,大感尴尬,连忙找回面子。

  “就你会说,好了,我得去歇一会了,你们好好谈。”周星捶捶发酸发痛的腰部,而后去休息室休息去了。

  “怎么样,齐,婚礼要推迟吗?或者说,你想着和我一刀两断了?”在周星离开后,周清欢突然盯住高齐,认真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高齐确实想和周清欢商量这件事情,但又觉得太过分,难以启齿,此刻被揭穿,更是不敢去看周清欢,直接低下了头。

  “没关系的,从你的神情中,我能看得到……是你的前辈的事情有进展了吧,那件事,对你来说,早就比生命都重要了,这点我能理解。”

  “是的,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超我的想象,我的前辈,姬永生,根本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死于一场惊天的阴谋,太危险了,我无法保证我身边的人不受牵连,我甚至都无法确定我能否活下来……”

  “是这样,但这么懦弱的话,可不像你说出来的!”周清欢明显生气了。

  “什么?”高齐一顿,显得很是诧异。

  “什么大阴谋都要有人来推行,对方的组织庞大,势力强大,你不想着怎么团结更多的力量来对抗,却想着和身边的人做了断,不是还没开打就主动承认自己这方不如对方了吗?这不是懦弱是什么!”周清欢俏脸涨红,她很生气,很想把高齐给打一顿。

  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他怎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抛弃自己?而不是和自己一起面对困难呢?

  太过分了!

  对啊,自己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高齐瞬间醒悟了。

  确实,以保护对方为由抛弃对方确实是步很愚蠢的棋,这样做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自己这几天接收到的信息太多,愤怒的频率太高,看来理性思考的能力都有些退化了。

  自己说话做事确实是太不经过大脑了。

  “对不起,清欢,是我太愚蠢了,我向你道歉。”高齐想通了,他抱住了周清欢,发自内心的致以歉意。

  “还不算无可救药,以后不能再说这么伤人的话了。”周清欢把头埋进了高齐的怀里。

  “好的,我保证不会了,对了,前辈的妻女也来了,她们会在附近定居,之后跟我经常去看望她们吧。”

  “嗯,我也很想见见她们呢,但可能不会太有时间,我的课程越来越紧了,我得抓紧时间精进医术,争取早日独当一面,好帮到你呀。”

  高齐点点头,然后把周清欢抱得更紧了。

  “对了,你怎么从我的眼神中读出我想的什么的?好厉害!”

  “你想学吗?我教你呀,再近一点,我跟你说…”

  ……

  朱塞佩没有亲生子嗣,其余亲属也联系不上,或者压根没有,所以他的遗产便都到了李倩名下。

  这些财富,足够她与姬思颖奢靡生活几辈子。

  但李倩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对于高齐的住在一起或住的相近的提议,她拒绝了,因为她也开始觉得,与自己搭上关系的男性都不会有太好的结局了。

  虽然这一切实际上与她没有一点关系。

  她回到了济南,买了栋小房,又盘下一家有些年头但很偏僻的小店,打算在此抚养女儿,度过余生。

  但不知道高齐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在她没有任何声张的情况下,他还是找上门来了。

  来的很频繁,有时是自己一个人,有时带着他的女友,后来是夫人(都是周清欢)。

  高齐来的频率明显要高的多,他把小店当成家里的餐厅了,只要有空,几乎顿顿都来吃。

  “妈妈,那个叔叔看起来很眼熟,而且他经常来,咱们是不是之前见过他啊?”有一次高齐吃完离开后,姬思颖再也忍不住好奇心,询问道。

  “嗯,他是个很优秀的人呢,你爸爸曾经经常夸他呢。”李倩收拾好了碗筷。

  “那我也要努力学习,争取也能成为他那样的人。”姬思颖一边洗碗,一边回应道。

  “嗯,一定会的,妈妈相信你。”李倩微笑道。

  现在的李倩,除了让女儿健康快乐长大外,已经没有其他的愿望了。

  她经历了两次失去,她不想再失去了。

  女儿,是她唯一的牵挂,也是她唯一的能且想施予爱的人了。

  ……

  姬思颖再长大些,跟着高齐去了很多地方,逐渐了解到了当年发生的事情,但她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而是提升自己的境界,并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为高齐提供帮助。

  她跟着高齐学习功夫以及情报收集、侦查、奔袭、射击等基本战术素养,几年的时间,功夫便达到了玄级后期的水准,基本战术素养也达到了可以执行一些稍微复杂的任务了。

  高齐教给她这些,一是姬思颖自己主动要求要学,二是想让她在面临危险时能有些自保的能力,三,也是最重要的,虽然姬永生是被人有预谋的杀害,但在高齐心里,自己始终是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的,为了弥补,他要倾注更多的精力,好好陪伴与教导姬思颖。

  就像…就像对自己的亲女儿那样(周清欢:我还没给你生女儿呢T^T)。

  每当出任务,姬思颖要求要为自己提供帮助时,他从来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交给她一些看似重要实则无关紧要乃至多此一举的任务。

  带她出来,不是真的要她帮忙,而是尽量的满足她。

  就算,这样做不符合行动规定。

  要罚就罚高齐吧,这是高齐的私心。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2017年1月21日

  天气晴朗

  “老板,凌哥,我们今后可能都不能在一起玩了。”这天,杨凌和崔立再度聚到了一起,崔立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认真说道。

  “怎么了?姬思颖不知道上哪去了,你也要离开吗?”杨凌听到崔立的话,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十分难受的浊气涌了上来,抽打着心头。

  “我妈说过家丑不可外扬,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就跟你说了吧…”崔立的声音顿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我爸出轨了,他们大吵了一架,说要离婚……老板啊,不对,公司已经算是不在了,那个,凌哥,我的家,是不是要散了啊?”崔立声音颤抖道。

  “可能吧…我也不清楚……”杨凌也低下了头。

  天气很好,两人的神态与话语都能被对方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听到耳中。

  真是令人厌烦的天气,如果再暗一些,糊一些就好了。

  “但搬家是肯定的了,昨晚上,我妈指着早就空了的卧室又哭又喊,又打了姥姥的电话哭诉了好几个小时……似乎,明天就要搬了,咱们,可能就到这里了吧…”崔立以前说话从来没有这样沉重过,今天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以往的他,只会说些“我要痛快地玩”、“无所吊谓”、“都一样”之类的话的。

  “那…能不能……算了,保重吧,崔立。”杨凌想要挽留崔立,但他发现真的没有什么理由,为了自己有个玩伴就让人留下,开什么玩笑呢?

  “这是最后一次了,凌哥……”崔立的眼皮垂了下去,没再说下去。

  兴致已然全无,两个人再没说一句话,就像海边靠的很近的礁石,任凭周围如何喧嚣,也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始终保持着沉默。

  就这样一直到了太阳落山,天边已经是又红又蓝,换作往日,他们肯定要好好欣赏与玩闹一番,但现在,他们只是觉得:分别时刻还是到了。

  没有被家长吆喝,崔立自觉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崔立!”杨凌叫住了已经转过身去的崔立。

  “什么事啊?凌哥,我得回家了。”崔立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你还会再回来吗?或者我还能再找到你吗?”杨凌咬咬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可能吧,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你永远是我的最好的朋友。”崔立应了一句,再度迈开了步子。

  崔立走的越来越远了…

  天空也越来越暗了…

  杨凌走到他们第一次打架的地方。

  黑乎乎的,附近的路灯什么时候坏的?

  杨凌来到“公司”成员齐出保卫“领地”的战斗地点。

  只有风儿吹过和附近楼上传来的锅勺敲打锅底的声音。

  杨凌走到了他们曾经待在一起玩的绿化带。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下楼玩的孩子也越来越少了。

  绿化带的“传承”,断了。

  杨凌踏进绿化带,试图重新提起在里面玩的兴趣。

  没有用,他只觉得无聊。

  噼里啪啦~

  远处的鞭炮炸响了,又是一年春节要来了。

  “今年的春节,要跟谁玩呢?明明说好要永远待在一起玩的,怎么就剩我一个人了?”杨凌捡起一块石头,扔出了绿化带。

  扔石头也很无趣,自己当初是怎么玩的这么开心的?

  “哥哥~回家~”头顶上传来了奶声奶气的声音。

  是杨冰。

  “唉,知道了!”杨凌起身,打了打身上的灰尘,朝家中走去。

  “哎~小杨啊,你在哪里上学啊?”焦叔扣着脚丫子,口齿含糊地问道。

  经过几年恢复,焦叔已经能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了,但依旧痴傻,且记性不好。

  “我说过好多遍了,不要再问了!”杨凌正郁闷呢,把火气撒到了焦叔身上。

  反正是个傻子。

  “你在哪里上学啊?”焦叔像是没有听懂杨凌的话,自顾自的继续问着。

  “复读机,挡路狗。”杨凌嘟囔一句,加快了步伐。

  “你在哪里上学啊?小杨?小杨啊。”焦叔在杨凌身后继续问道。

  太阳完全落了下去,天边只剩余晖,又蓝又紫,极尽目力看去,还能看到一丝赤红。

  那丝赤红,眨眼间就会消失不见。

  正如崔立,他真的第二天就搬走了,之后杨凌再未见过他。

  看来他搬家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影魂矿业公司,就此完全解散。

  杨凌不论是下去玩耍,还是在学校学习,都觉得身边空空的了。

  再加上学业更加繁重,杨凌越来越不愿意说话,越来越封闭了。

  毕竟周围的人,哪有老朋友之间知根知底,默契十足?

  再交新朋友?罢了,实在不想这样,重新连接、磨合,太麻烦了。

  况且,万一有一天他们能回来,看到自己和别人玩的那么开心……

  是不是不太好呢?

  总感觉怪怪的,好混乱。

  ……

  2018年2月14日

  “大孙子,跟爷爷一起去外面锻炼吧,早起锻炼,对身体有好处啊。”一大早,杨虎就来叫杨凌起床锻炼。

  杨虎今年来到了杨凌家过年,要一直待到正月初五。

  “不去,太冷了。”杨凌拿被子蒙上了头,表示拒绝。

  “去吧,锻炼锻炼就不冷了。”杨虎用他的大手捏了捏杨凌的脸蛋。

  “不去就是不去啊!”杨凌烦躁道,然后猛地转身,直接背对着杨虎。

  “好好好,不去不去。”杨虎见杨凌生气了,也不再邀请,有些失望地走开了。

  杨凌此时已经清醒了七八分,对于刚才对爷爷的不好态度也有些后悔,但他没有去道歉。

  “以后有的是时间,之后再找机会去道歉吧。”杨凌是这样想的。

  但直到正月初五,杨凌都没找到他的“机会”。

  ……

  2018年2月20日 大年初五 清晨

  “大孙子,爷爷回老家了啊,好好学习,考上大学,爷爷等着你的喜报啊。”杨虎准备离开了,临走前,他想再看一眼他的大孙子。

  “嗯…知道了…”杨凌昨晚睡得很晚,所以还处于一个半睡半醒的状态。

  “不送送爷爷吗?或者陪爷爷走两步?”杨虎柔声询问。

  “不了,好困…嗯…”杨凌将头埋进了枕头中。

  “嗯,好吧,好好睡吧,爷爷走了。”杨虎轻轻摸了摸杨凌的头。

  “……”杨凌已经到了沉睡与有意识的分界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杨虎笑笑,而后转身离去。

  楼下的汽车引擎,过了好久才响动起来。

  杨虎,一直在等孙子会下来送送他,或者在窗户处跟自己告别。

  但都没有,安静,就像冬夜的农村。

  “走吧,要赶不上车了。”杨虎微微叹口气,开口道。

  “爸,要不再住两天吧?”杨起见父亲有些不舍,松开了握住手刹的手。

  “不了,家里的鸡鸭一直没人好好侍弄不行的,走吧。”杨虎摆摆手,示意开车

  “好吧,那您可坐好了。”杨起松开了手刹,挂上了档位。

  汽车声渐远,很快就消失在了清晨的朦胧之中。

  “爷爷好像走了,算了,下次来的时候再道歉吧。”

  杨凌一觉醒来,已是正午。

  ……

  2018年6月26日

  今天杨凌遇到了一件让他极为吃惊的事情。

  杨起哭了!

  之前从未有过,以至于杨凌一直认为哭和自己的爸爸是完全不搭边的。

  但他今天确实就这样在客厅,当着自己、妈妈、妹妹的面哭了!

  “什么情况?”车樱看到丈夫如此伤心,也是感到有些难受。

  “我带爹去医院看了看,医院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但各个器官就是在不可逆的进行类似衰竭的变化,明明没到岁数,几个月前还壮的和头牛一样…”杨起说不下去了,双手捂脸,低声呜咽。

  “不是说就是稍微头疼吗?怎么弄成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杨起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抹了把眼泪,尽快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杨虎头疼难忍,打来电话求助,杨起便将他从老家接来去医院检查。

  本来以为是血压偏高之类的毛病,但结果一出,医院直接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特发性多器官功能衰竭,十分特殊,救治难度几乎为零,杨虎能撑到现在,还只是感到有些头疼,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得去医院照顾爹了,你们就不要去了,好好在家待着,不要添乱。”杨起整顿好情绪,嘱咐几句,抓起钥匙,离开了家。

  “这是什么病?爷爷难道要……”杨凌在杨起走后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别乱说话,你不要乱问乱动。”车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

  医院内

  “你们不用瞒了,我大约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我没救了。”杨虎几口便吃下一大碗馄饨,看起来丝毫不像罹患绝症之人。

  “爹,您这是说什么呢,咱过几天就出院了,儿子最近在这附近置办了一套房子,位置设施都好得很,所以说,这次来了就别走了,和娘一块住在那里吧。”杨起不想说出实情,只得扯谎加转移话题双管齐下。

  “嗯,行,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看到大孙子上大学了。”杨虎将残余的馄饨汤一饮而尽。

  “……”杨起没有说话,他现在按住情绪,不让自己爆发已然是极限,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说太多的话了。

  “我满足了…我满足了啊…”杨虎放下了盛馄饨的碗,又摸了摸自己后腰处一道很深的伤口。

  是对馄饨的赞赏?还是对人生的满意?亦或认命的无奈?

  或许只有杨虎自己才知道了。

  ……

  2018年7月14日

  “快吃吧,刚出锅的。”彭秀英将刚炖好的土豆炖牛肉摆到了杨虎面前。

  “真香啊。”杨虎艰难起身,想拿筷子却发现怎么也拿不起来了。

  看来是真不行了。

  杨起带杨虎去了省城,甚至京城,挂了很多专家号,但所有的医院最终都表示无能为力,医生建议,如果不想花太多冤枉钱,就回家该吃吃该喝喝,快乐生活吧。

  翻译过来就是没救了,回家等死吧。

  杨起还在瞒着杨虎,但杨虎早就了然于胸,只是在配合着杨起演戏。

  “我喂你吧。”彭秀英解下围裙,一口一口地喂杨虎。

  杨虎点点头,顺着彭秀英的节奏,一口一口地吃着。

  两人没有一句话,周围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和夏蝉的鸣叫声。

  就像他们的一生,多的是柴米油盐、田头林间,一直到生命的终点。

  但有一点很不同。

  杨虎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老婆子做的饭这么好吃过,明明已经吃了大半辈子了。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吃完饭,彭秀英收拾好了碗筷,正欲转身离开,杨虎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管好你自己吧,好好活。”彭秀英没有停顿,径直离开了。

  就像那年杨虎离开家外出闯荡,没有丝毫犹豫。

  “哼嗯…嗯…”杨虎终究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他躺了下去。

  这一躺,就再也没能自己坐起来。

  真是传奇而又平凡的一生啊……

  我满足了。

  ……

  2018年7月27日

  “爸爸,我们都会死吗?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杨凌在参加完杨虎的葬礼后,向杨起询问道。

  “是的,我们都会,寿数长短,都是命啊…”杨起感叹不已,“你爷爷比很多小伙子都壮不少,但是,一场怪病,很快就走了。”

  “为什么要有死这种东西啊?永远待在一起不好吗?真的就不可阻挡吗?”杨凌很不甘心,他希望获得的答案看样子是得不到了。

  “老的不死,小的怎么顶上来啊,再者,没有死亡,地面早就被撑爆了。”杨起苦笑道。

  “是这样啊…”杨凌有些明白了。

  总有一天,爸爸、妈妈、奶奶,还有好多熟悉的人都会离他而去,甚至自己也不能幸免。

  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呢,就像出生前那样,没有感觉,没有意识……

  “你爷爷福分好啊,从发现算起,一个月左右就离开了,自己没受太大罪,也没给家里添太多麻烦,看好多老人,在病床上躺个三五甚至十多年,受了那罪,家人也跟着遭不住……”

  “对了,还没跟爷爷道歉呢……”杨凌忽然想起一件大事,自己还没补上那次本该答应的陪爷爷出去锻炼身体呢。

  “你爷爷要走的那天下午,我看到天边有个人形云彩飘了过来,当时我就觉得分别的时候要到了,你爷爷这是要到天上做大官了……”杨起还在喋喋不休。

  “好遗憾啊,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真的很短暂啊,关系再好,有一方离开了,关系也就断开了,再也无法交流了……”杨凌觉得自己失去了好多东西,但又好像抓住了什么。

  “在人间吃了不少苦,去天上享福了。”杨起终于结束了他有些添油加醋的议论。

  “所以更要珍惜,人与人之间的…怎么说呢?想起来了,叫情谊!”杨凌眼睛一亮,“这是很珍贵的东西,平时觉不出来,到失去时却发现怎么也挽回不来了,就像爷爷、姬思颖、崔立他们,他们都去了离自己很远的地方啊……”

  “走吧,回家,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啊。”杨起操办葬礼,劳累了一天,急需休息一会。

  “嗯。”杨凌跟了上去。

  情谊美好,但总有飘逝的一天,所以,在那天没有到来之前,好好珍惜它吧。

  就像春季的倒春寒降雪,在它们化为污水之前,看一眼,再看一眼。

  就当是与冬天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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