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氤氲草木香。

此刻她倆額頭貼著額頭、鼻子碰著鼻子，一起泡在木桶藥浴裡閉眼享受寧靜，是坐在她大腿上的黑塔先貼過來，阮．梅原以為會迎來一個吻，結果只是單純的貼近彼此，再次感嘆黑塔的理性佔上風，雖並非無慾無求或沒有感性的一面，但黑塔確實在親密接觸方面的慾望不高，至少不在她所想的正常人範疇內。

就像左腦右腦、理性感性的分別一樣，親密關係也有分別，一般而言提到的親密關係自然是偏感性親密，另一種就是"理性親密"(Rational Intimacy)了，黑塔在與她的相處中更明顯偏向這方，尤其在尊重她這點黑塔相當重視，從最開始認識的時候就是，即使黑塔個性幽默、愛開玩笑或偶爾的嘴壞，在發生事情的第一時間都會適時退讓與認錯，能屈能伸這樣的詞就是在形容黑塔吧。

擁有一位用理性親密觀點來思考與相處的戀人，並不讓她感到困擾…嗎？好吧可能偶爾仍是會感到困擾……

黑塔喜歡她、愛她，哪怕是用理性親密的觀點面對她，能引導的部分一個都沒少過，黑塔亦接受她的感情，以及所有親熱的邀請，偶爾會小小的拒絕，通常是在乎細節或當時的問題不是出在人的身上，有可能是環境或心情的不好。

停滯在溫暖的氛圍裡固然很好，但久了也該推動發展了，原本鼻子就碰著鼻子，她輕輕動起來去摩擦對方的，磨鼻子是種能表達親近感的簡單行為，即使不是戀人，磨鼻子的行為也不唐突，不是戀人嗎…黑塔那句"正式的答覆"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到現在，她都還沒獲得應有的"名分"。

取得正式的名分尚還需要些時日，她是有那份耐心陪黑塔打延長戰的。

但沒名份這件事仍多少讓阮．梅心裡頭有點不是滋味，想從黑塔身上索取補償，原本輕輕磨鼻子的動作停下了，她用鼻頭往黑塔的方向推了一下，這使得沉浸在安靜舒適氣氛裡的黑塔睜微微開眼，看著黑塔露出茫然不解的眼神，她又開始回歸磨鼻子這個動作、但這回的動作帶著侵略感，像是刻意踏入對方的舒適領域與安全距離，在這時，黑塔的雙眼已完全睜開了，還稍微後退了些。

原是想吻過去，卻在黑塔那個退一步的動作出現後、她也退開了，拉開距離對視的時候，她發現對方的眼神中並無不快，一秒…二秒…是黑塔先吻她的，半瞇著眼吻過來，而後在她沒引導的情況下黑塔閉眼了，她們已經可以這樣了嗎？她也已經可以…讓黑塔感受到安全感……

黑塔給她的吻僅止於唇對唇，她現在不會要求更多，並不是所有的吻都必需要到舌吻，再說光是黑塔主動的這件事，就足以讓她開心整晚，高品質的相處比什麼都重要。

大多數人總說"相愛容易相處難"，但她跟黑塔的關係，她卻認為是"相處容易相愛難"，雖然黑塔的理性親密並不讓她感到太困擾，但她得承認理性親密遠比感性親密要來得更難攻克，可好處就在於理性親密的戀人通常渴望與對方建立更深層次的連結，也正因為雙方關係加入理性和智慧作調劑，反而能使這段關係維持健康與長久，即便兩人思維不同，想要細水長流的心情卻是不約而同的一致，思及此，她內心泛起絲絲甜蜜的感覺。

由黑塔開始的吻，也由黑塔主動停下。

可能黑塔覺得吻的時間夠久了，但她卻認為兩人的吻不夠多也不夠久，就算用的是累計制，親吻對她來說還是太少，或許她想到的是度蜜月的問題，傳統意義上的蜜月(honeymoon)是新婚後的三十天內、每天照例飲用蜜糖水或蜂蜜酒以此象徵著甜蜜的生活…不過即使是在正式的答覆之後，她覺得黑塔也挪不出時間特地來陪伴她，只好將這個月當成婚前蜜月般的過了，偏偏這婚前蜜月還是尚未得到名分的……

又回到了額頭貼著額頭、鼻子碰著鼻子的樣子，可惜但也不可惜，靜謐無聲也無需言語，被澡間的熱氣蒸的有些目眩，貼著彼此許久，忽然黑塔又換了姿勢擁抱她，擁抱的時間似乎不短也不長，擁抱結束前互相蹭了蹭，親暱且曖昧，也可能感受到曖昧氣氛的只有她，黑塔向來理性，大概只是在向她表達最直白的親近，對，就像打招呼般的，但她們的關係已經進步許多，沒名分的戀人，預定的戀人，彷彿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一種預先告知。

正式的答覆，這樣的字句中藏著以結婚為前提的想法，黑塔表面上拖延時間，實則因為對她感興趣而不斷觀察與體會，一個討厭浪費時間且重視效率的人，暗地裡也是目標導向的，無論有自覺或無自覺。

突然被對方用鼻頭給推了一下，明顯是黑塔現學現賣了她剛剛的動作，她睜眼看黑塔笑的得意，而後沒說什麼就從泡橾桶起身離開浴室，這過程她們沒說過一句話，肢體語言…又稱身體語言，一種不需要開口言語的溝通方式，某些肢體語言的表達也取決於人與人之間的默契，她很開心她跟黑塔的感情層次再度加深了些。

一切盡在不言中。

#

吃阮飯，吃軟飯。

張嘴接下眼前優雅的女人餵過來的點心，是一種拉成細絲的糖製成的甜食，麵線糖、龍鬚糖、銀絲糖…有很多種稱呼，黑塔也喜歡這種時候的阮．梅，比平時多話、會為她講解她不懂或想了解的事，她確實對阮．梅習以為常的這些東西感興趣，畢竟湛藍星上沒有，再者，說實話她也想要多了解阮．梅一點。

「相傳龍鬚糖源自古代皇室，是御用甜點，後來龍鬚糖的製作工藝逐漸流傳到民間，才成為深受大眾喜愛的街頭小吃，傳統的都是包花生、芝麻餡…現在也多了不少創新口味，包新鮮水果…比如草莓也不錯，還有茶香味的，或妳想吃鹹也有肉鬆餡的。」

根本來不及回話，剛吃完龍鬚糖又被餵了一口水果味的涼糕，不過難得阮．梅肯多說點話，她也不急於開口，邊咀嚼水果涼糕邊想著近來在書房這讀的書，有一本是講關於時日的，天干地支，是一套古老的紀年、紀日、紀時方法，比較起系統時與先進的計時法則，她發現阮．梅似乎更習慣用地支時間，至少在這屋裡是這樣，大概也因著這房子所影響…她並不清楚阮．梅的過去與成長背景，但看來阮．梅兒時應該更習慣用地支的。

依照十二地支的計時法，阮．梅很常在子時(晚上11點到凌晨1點)來喚她去睡，除非有其他事情，否則她倆也很少拖過子時入睡，在這裡她是跟進阮．梅的作息時間的，她本體在銀河邊境沒事的話的確都不熬夜，畢竟日常工作與開會都擠在白天正常時間，她也必需正常作息，最近她跟阮．梅也沒有研究或實驗得要沒日沒夜的那種。

戌時(晚上7點到9點)與亥時(晚上9點到11點)，這兩段地支時間通常是晚飯後的休息時間，她跟阮．梅不會互相干涉彼此在做什麼，但如果有準備宵夜，宵夜時間就很常落在戌時與亥時這之間，阮．梅也都能順利的找到她在哪裡。

婚後生活就是這樣的麼…？

傾刻間，她腦子裡順了一遍與阮．梅的日常生活，以近日來的相處為例，的確很美好，即使她倆注定不可能像平凡夫妻似的過過小日子，但天才的婚姻總有天才的過法，雖然天才俱樂部#7柏環跟#8拉姆不算好例子、卻也勉強能當個參考。

只是比起柏環和拉姆常常黏一起做研究過日子，她跟阮．梅好像不是那樣的，她愛待在家裡都是派人偶外出，阮．梅則是喜歡在外走動做科學考察，而且生命科學的研究確實也無法一直待在實驗室，在外的植物動物、自然生態也屬生命科學的一環，真麻煩…可聚少離多不全然是壞事，她跟阮．梅除了共同項目也會有自己的研究與實驗，分開時有各自的時間與空間能專心做研究跟實驗，有一種說法是聚少離多能減少摩擦，這應當也適用於結婚後的生活的。

「好吃嗎？」

一道清冷溫婉的女聲打斷思緒害得她抖了一下，手中的木片書突然拿的不穩掉了半邊在書桌上，愣了零點幾秒她趕緊回神，抓了另一卷木片書過來當掩飾，還不忘笑著回應：「好吃到都忘記剛才在吃什麼口味的了。」

「我幫妳嚐嚐。」

算說錯話但也算沒說錯話，總之，得了美人的吻，黑塔不禁會想，從那盤棋之後她倆的吻跟親暱變多了，不過在給出正式的答覆以前她還有時間，多想想多準備也不是壞事，好的，然後阮．梅的吻沒有在嚐過一口後就結束，她沒有閉上眼，趁阮．梅還在吻她，她將寫有婚禮習俗的木片書蓋在下層。

木片書跟竹片書有個正統的稱呼叫簡牘，這種書通常重量重一些也分成較多卷，書桌上多放幾卷並不奇怪，就算這樣，她也盡量不讓阮．梅知道她在讀什麼內容的，因此很常故意弄亂書藉與書桌，可阮．梅並不在意她的故意。

在那盤棋與蓮花的事件過後過了一天，她已找到新的碎片跟拼圖的方位，一個在竹林、一個在竹林那屋子前的池子裡…不好定位…很有可能在魚的肚子裡，拼碎片、拼圖是一回事，幫自家小朋友鑄劍又是另一回事，啊這…聘禮得更要是一回事了……

上回為了裝飾別院裡的小中庭她去竹林砍竹子，那時沒太注意周邊環境，這次為了找碎片拼圖一路探過去，才知道竹林有屋子，岩洞裡有溫泉池，再穿過竹林去看是一片鳥語花香山靈水秀之地，那邊則有湖水與小船，尤如人間仙境，印象中，似乎還有…四季之分？

以前常聽星核小鬼在那邊喊吃阮飯黑塔倒也是笑笑帶過，如今換到她正式從這個點上去看阮．梅時，才知道她自己很高機率也得吃阮飯了，阮．梅這女人除了家大地大業大還有…嘶…她的手已不受控的往阮．梅胸前的豐滿襲去，總是這麼軟…咳嗯…聘禮真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即時收回手退開，她知道自己臉可能有點紅了，眼神不敢跟阮．梅的對視：「那個…有、有事跟妳談，關於碎片跟拼圖的，順便這個能摘下來了…妳這幾天身體看來沒事。」為眼前的人摘下檢測用的健康手環，她假裝忙碌將數據取出後打開分析用的電子屏幕。

「這次也等蓮花開嗎？」

「喔不，這次的在竹林…我可能會住竹林幾天，還得找個地方鑄劍，就不麻煩妳了。」

「一起過去吧，妳也明白我常在外科學考察，是疏於整理家裡的，要是妳能搭把手幫忙那就太好了，我有些地方想改建跟增建。」

「知道了，那就一起。」

達成共識後內心踏實許多，她也的確更想與阮．梅在一起，於公於私她們都有很多事得商量，難得能相聚就不用刻意拉開距離了，省事！

「我們是不是還有沒談完的事？」

「細節可以之後再慢慢…說……」一對上眼神就不對了，都忘了剛剛跟阮．梅之間的氣氛有點好，移開眼神，她低頭點擊電子屏幕，多開了一個屏幕讓阮塔人偶的武器設計圖顯示出來。

而就當她以為沒事了的時候，電子屏幕都被強制關掉，臉被阮．梅的手溫柔的捧起，她仍是將眼神移開選擇不對視，一對上可能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偶爾她會害怕那股沉溺感，像對世界失去了掌控，雖然只沉迷阮．梅一人的感覺非常好，但一方面她怕自己失去方向、一方面又怕自己不夠完美，哪怕"愛情"也屬於一種求知項目，可她是走在智識道路上的天才啊…可以的話，她並不想陷在兒女私情裡停下了腳步。

「陪我散散步？」

「行。」

正是不知所措時，恰好阮．梅的提案讓她稍稍鬆了口氣，散步除了能活化大腦，對心情的調適有幫助，還能釋放血清素，加上散步時的放鬆感，可以更有效的處理壓力及問題。

她也確實該好好思考該怎麼娶阮．梅這個富婆……

要不這下真的得吃阮(軟)飯了。

#

竹林的屋子久未整理，剛好散步時將黑塔給帶過去看看環境，幾隻黑乎乎的魔法手在她們還在附近散步之餘，就已在屋內打掃整理，說不定今晚就能在這裡入睡，她不清楚黑塔是否發現了她的住處有"四季"之分，但聰明如黑塔，想必已發現一些端倪。

手，十指交扣的牽著，指縫相互嵌入後，負責扣緊的是她，拉著她向前的卻是黑塔，就如同她們最初的相遇一般。

「換境畫屏，就是羅浮仙舟上那玩意兒，我給妳整幾個相似的東西出來好麼？妳住地大又不像我能隨時傳送，插定錨在這感覺會破壞妳家佈景氣氛…，瞧妳有不少字畫與畫作，嵌進類似換境畫屏的裝置裡就能符合妳居所的氛圍了吧？」

「家裡的畫是不少，但我想添些新作品，跟我一起畫嗎？」

身邊的人聽了馬上對她應聲點頭答應，一定是上回她提起勇氣詢問對方是否可以"一起做點什麼"的提案奏效了，開口這件事並不困難，很多事甚至是"開口"就有機會得到，因為不開口就連機會都沒有資格擁有，但當開口涉及到一份關係，跟重要之人的關係的時候，這樣的開口就需要勇氣，更或者需要的是勇敢…再加上心理的那股衝動。

唯有科學…不會辜負，父母逝世後，阮．梅是這麼想的。

但現在除了科學，似乎又多了黑塔，黑塔不會辜負自己的，在每一次的開口之後，她更堅定了這個想法，以及…黑塔對她的專寵，從那句對外的"她開心就好"到現在能直白的在她面前說"妳開心就好"，都令她的安全感不斷加深。

嚴格來說，她個人並不看好人性，人性自私，別人總圖妳點什麼才會與之接近，畢竟人性本惡是有其道理在，可黑塔卻突然闖進她的生命裡，就為了邀請她一起研究星神，像個小孩子似的對她說"嘿，一起來玩吧！"，單純的無法用言語形容，也或許一起玩跟一起研究星神，就是黑塔貪圖從她身上得到些什麼的最好證明，但如果真是那樣，未免也太純粹太孩子氣了。

然而時間驗證了事實上就是如此，黑塔只是想跟她一起玩，後期甚至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還有偶爾會發生的，黑塔只是想要她的誇誇，像個小孩子在大姐姐面前拿著獎狀或滿分考卷悠晃，然後說"妳看妳看，我就是這麼棒！"

要是黑塔真圖她些什麼，那就都給黑塔吧，她想。

黑塔單純到用著求知慾在驅使自己向前奔跑，所以她反而可以是貪圖多一點的那個人、她可以不單純，如此一來，她跟黑塔可以是一起共事的同事、夥伴，是同屬天才俱樂部的成員，是朋友，是玩伴，接著在未來，她們會是情人、是戀人、是彼此的另一半，是結婚的對象，是共同生活的伴侶、夫妻，是共犯、是共謀者…可以是她跟黑塔想要擁有的所有關係與連繫……

假如黑塔辜負她的話，她一定會恨黑塔一輩子的，她對黑塔的愛只會日漸加深，倘若有天被辜負的話，那時的恨一定也會相當地深，愛的反面是漠不關心而不是恨，但她怎麼可能不愛黑塔、又怎麼可能放下黑塔呢？……想到這裡她反省了一下自己，父母逝世後她就逐漸封閉了自己的情感與感情，一直到黑塔的出現，那些被封住的東西好像一層層的被拆解開來，不能自已的溢出，還是必需…適時的收斂一下的，適度很重要，適度。

「小傢伙那兩把劍啊…紫色那把她竟敢學我！像鏡子一樣平時沒現形的，妳她說賊不賊呀？」

此刻她內心明明想著如此可怕的事，身畔的黑塔卻一如往常的滔滔不絕，她看著這樣的黑塔忽然覺得心情一掃陰霾。

「我是不是把關卡設定的太簡單了？這臭小鬼……」

「小孩子模仿父母或向父母學習是很正常的，妳就別為難我們的小朋友了。」心情恢復後，她趕緊用手覆上正在電子屏幕前鍵盤上要開始打字的那雙手，免得阮塔人偶這小朋友被黑塔突發的壞脾氣給掃到。

「我們的小朋友…？哦、嗯，確、確實啦。」

一談到阮塔人偶對方的態度就軟了下來，孩子確實是父母之間重要的情感紐帶…嗯？孩子…？阮．梅這才意會到，當初自己隨口提而得到的禮物，如今在她與黑塔的身份關係轉換中亦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與媒介，阮塔人偶已經達到私生女的地位了，對外對內對她們而言都是，往後不管黑塔那個正式的答覆是什麼、不管她們會不會走向婚姻，阮塔人偶最低都是落在"私生女"的位置，畢竟人偶身體是黑塔親手製作出來，而內裡的心智AI跟個性都是受她影響培育且形成出來的。

要是之後跟黑塔不順利，她是打算將阮塔人偶留在身邊的，至少也算留個念想與紀念。

但她向來不是悲觀思考的人，眼下還是著重在跟黑塔之間的感情培育才是，那一起做點什麼的提案真是百試百靈，約好一起畫畫後，她知道黑塔之後是要鑄劍的，鑄劍的地方可以空曠也可以造個工房，連黑塔的魔手都過來了，蓋蓋房子便不是困難的事情，說到黑色的魔法手…阮．梅突然也對黑塔魔鏡的事感興趣了，那幾片鏡子有跟過來嗎？

「阮．梅，妳說我們這個小朋友，挺、挺浪漫的哈……」

竹林的屋子前有個露臺，露臺邊種植的梅花正好是時候盛開，一些食材也不需再跑一趟到實驗室的食材培育房間去取，心裡想著明天做點梅花湯餅給黑塔吃，身邊的黑塔卻難得在與她聊天時顯得吞吞吐吐，令她好奇詢問：「嗯？阮塔她怎麼了嗎？」

「傾梅跟繁星，那兩把劍的名字，是照著對我們的印象取名的吧？」

「嗯，就像我剛才說的，小孩子模仿父母或向父母學習是很正常的，妳討厭她這樣學妳？」

「沒事，隨口提一下，不過那個…父母…是在說我們？」

「是。」

給出回答後，黑塔的眼神忽然的閃避，原來如此，她明白黑塔在意的點是什麼了，黑塔在閃避她眼神後刻意看向另一邊，嘴裡還重覆唸著"父母"這個詞彙，她知道黑塔從來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無論是成為父母或是成為她的另一半，雖然感覺上是個很簡單的問題，只是她們兩個關係與身份的延伸，從一開始上床的一夜情到共同擁有一個人偶，到現在練習談感情與可能論及婚嫁的時機，黑塔一個都沒有想過或想好，但她又何嘗不是？只是她比黑塔更快接受與享受這些感性的細節點滴。

「妳散步累不累？歇一下？」

當黑塔向她說這句話時，十指交扣牽著的手緊了緊，眼神沒閃避的與她的對上了。

她知道，黑塔正偷偷的向她提出想親近的暗號。

#

求歡對黑塔而言是一件困難的事。

之所以在銀河邊境一夜情的那次那麼順利，是因為她吊兒郎當也沒認真過，到這裡後不同了，當她開始想認真對待…太謹慎的後果就是戒備心也重了想也想太多了，看看人家阮．梅，處變不驚臨危不亂老神在在的模樣，啊…相比之下她不就是個笑話麼，喜歡這件事情本身並不困難，她可是天才，她不能躊躇不前。

既矛盾又曖昧。

明明不想因為陷在兒女私情裡而停下腳步，卻又邁開腳步追了上去與之同行，那種想跟阮．梅肩並著肩一起走向未來的感覺日漸深刻，黑塔試著用深呼吸來緩解自己漸漸加快的心跳，看著在自己身下的人好似早就在等待她的下一步，她卻還來不及有所準備，突然一種不甘心跟較勁的心情湧上來，這些是她的壞習慣。

竹林屋前的露臺，盛開的梅花有些許落下，阮．梅就躺那些落梅上，黑塔在內心叨唸就是落梅害她滑了一跤所以才抓了一旁的阮．梅一起摔跤，她雖反應敏捷雙手撐在阮．梅肩膀的兩側，可這恰好是挺害羞的姿勢，至少對她來講。

「剛好散完步想休息了。」

「也、也不是不行…但我不是故意這樣的喔！是妳這些落梅……」

「正是好時節，梅花盛開，明天做些梅花湯餅給妳嚐嚐。」

點點頭，像即將開始拆禮物的孩子那般興奮，黑塔也慚愧自己如此的幼稚，可她的人生信條就是不浪費時間，不浪費時間也能解釋為有效率跟珍惜當下。

阮．梅身著質地柔軟輕盈的睡衣，躺下後稍微敞開的睡衣再也包覆不住豐滿的胸乳，那看上去比什麼都還軟，內衣內褲是純白色系的，內衣還是前扣的款式，輕輕一挑就能解開，那令人垂涎欲滴的渾圓，彷彿入口即化的甜點，身體原本的幽香混合了宵夜時分點心的甜，以及不含咖啡因的草本茶香味，現在看來，阮．梅才是那些茶點之後的重頭戲才對。

也有洗過澡之後潔淨清爽的味道，洗過澡後有時仍會束髮用髮簪、有時單純用髮帶或絲帶綁起整理一下，即便是平常休息時阮．梅依然會將自己打點的整整齊齊，也多虧這個月答應過來，才能見到各種對方的日常跟生活化的模樣。

眼神的對視終究還是她先害羞移開了，但黑塔明白那是"可以開始了"的信號，解開阮．梅綁頭髮的絲帶，將不甘心跟較勁的心情壓下，她知道她不必跟阮．梅賭氣，緊張還是緊張的，就想著說點什麼都好，她笑著開口：「這邊是夏天…夏季？要在外面、還是妳要進屋裡？魔手把房間整理乾淨了…床也鋪好了。」話都未完，幾隻黑色的魔法手已纏上阮．梅的身軀，她只得在心裡用著意念驅趕那些不安份的壞手手，即使魔手們早就知道她內心渴望，她也希望自己能不要在阮．梅面前表現的那般…猴急。

可她的那些魔法手比她更懂她，不僅沒有按照她的意思退下，還越來越多的纏上阮．梅，幫著褪去衣物。

「抱歉、抱歉，真的不是這樣…我罵過它們了可是……」

「沒關係，妳也過來。」

不知為何，這樣被阮．梅輕喚，她心裡有種甜滋滋的感覺。

湊近阮．梅配合著動作褪去衣物，黑塔看著阮．梅想著阮．梅，但腦子有一部分還是分給了文書工作以及稍早準備聘禮的問題，她是明白結婚有些習俗跟儀式必需進行，可她一向對厭惡瑣事，繁文縟節更是一項也搞不清楚，結婚一般而言是一對男女，男方女方都得給出類似聘禮的玩意兒，她倆都是女子，大概不需分的太清楚，或是依阮．梅的意思即可，反正她原本是人類、短生種，她父母也沒活到現在能為她做主。

她也是翻那些木片書翻到婚禮習俗才知道那叫"聘禮"，不然她印象中那些單純就叫訂婚禮物或結婚禮物。聘禮跟嫁妝…她這邊果然還是聘禮的那方吧，先不說別的，就當初她跟阮．梅認識的契機還是源自於她的邀請，不過她對聘禮這種事情很沒概念，太少可能會出事，直接問阮．梅好像很奇怪又有點沒面子……怎麼辦？要不直接奉上錢財取代聘禮？……庸俗。

腦子停不下來快速轉動，但比起心不在焉的她，阮．梅的全神貫注與之呈現出一個完美對比。

回過神時，右手已被抓著放進嘴裡正感受來自於阮．梅口腔內部的溫度，濕熱靈巧的舌舔舐著手指頭與指腹，如同被細心的裹上一層又一層蜜液，黑塔覺得此刻的自己像一個什麼發展進化前的未知生命體、既愚蠢又無知，被用過多的感情澆灌後甜到發芽生根。

阮．梅真是個好女人---她腦子裡浮出這麼一句話，這樣的好話她也不想藏在心裡，伸出左手撫摸在舔吻她手心的阮．梅的側臉「哎…我覺得，妳真是個好女人。」雖然是思考過後才說的，一說出口後黑塔又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不後悔，聽著對方帶著微微喘息的輕哼，她知道阮．梅聽見了。

「那…妳願意跟我這樣的好女人，在一起…嗎？」

隱約聽見阮．梅話語間裡的小心翼翼與不安，連說話聲都是小小聲的，阮．梅問的很含蓄、她卻聽的很真切。收回右手，這隻手佔據阮．梅的嘴太久了，她笑著去親吻阮．梅，由唇瓣的接觸開始，也從唇瓣的接觸結束，彷彿像要在誓言上蓋章，離開前、她的唇停在阮．梅唇上有些時候，有點太紳士了她知道，但這種時刻得要……

「我願意。」

黑塔明白自己很差勁，不只是說不出"我會負責"這樣帥氣的台詞，連現在近乎求婚般的提問也不是由她先開口，即使了解現在的提問不那麼正式，但她知道是她讓阮．梅有所顧慮放不開，回應了我願意也不能代表什麼，畢竟她是聽到了阮．梅刻意說的含糊的那兩個字，生活，對，生活，在一起生活。

……她們是不可能天天在一起生活的。

不管如何，短暫的糊塗仍是可以擁有與被擁有的，就如同她所想的那樣，天才的婚姻總有天才的過法，只要有心，兩人的聚少離多並不會構成問題。

舔舔手指，她將阮．梅細心為她的裹上的層層蜜液透過舌尖進到嘴裡再吞進肚裡，不夠多，不夠多啊……這樣想時、身體的動作就比腦子快，早早先一步用舌頭探進阮．梅嘴裡，都說人與人之間最近的親密距離大約是0到45公分，她們現在應該是負值吧，像巴不得把自己嵌入對方的身體裡合體在一塊似的擁抱。

今晚不會止步於此，可當她想分離時，後腦勺被阮．梅用手掌輕輕壓著，她們的擁吻再次繼續，直到阮．梅一個輕喘稍稍鬆開手與嘴，她才得以脫身，阮．梅似乎還想接著親吻，她帶著討好對方的心情去行動，親親嘴、親親臉頰、親暱的蹭蹭，阮．梅也在這時更貼近她作為回應，在這樣的招呼過後，總算能進行下一步。

由側臉的吻開始延綿向下，吻到了下巴又到了脖頸，吻到鎖骨時，黑塔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在惡補生物學的學生，而寰宇間最好的生物學老師正在用"身教"的方式引導她，用自身當教材親自以身體來教她，確實再也找不到比阮．梅更好的老師，但這方面都跟阮．梅學習或受阮．梅影響似乎也不好？…或許之後自己也該找找這方面的資料來當參考，她可不希望阮．梅覺得她無趣。

在鎖骨停留的時間夠久，久到已種下幾個吻痕。

豐滿的胸乳在不隔著衣物的情況下，撫摸起來的感覺更為軟柔，乳房的皮膚通常比較薄，印象中是這樣的，黑塔感嘆起自己雖同為女人，卻也沒真的有去好好了解過身體結構的這件事，然後…乳暈與乳頭會稍微敏感一點，還是得看阮．梅的反應循序漸進的撫摸才是。

吻到了胸口處，在胸部的上方一些，手繼續撫摸那對圓潤的雙峰，應該沒有不舒服，因為阮．梅也時不時的撫摸著她。左手繼續了愛撫、右手則往下摸摸那纖細的柳腰，吻落在另一邊沒被手摸著的胸乳外緣，這樣兩邊都不會被冷落到，雖然上方阮．梅的嘴發出略微奇怪的悶哼，但黑塔知道那是自己的魔法手移上去了，她真是天才，這樣的話哪裡也都不會讓阮．梅寂寞了吧？

舌尖碰了一下乳頭，再用舌頭輕舔試探，好像能更過份，所以用舌頭輕輕抵著乳頭再往下微壓，這樣的力道是可以的，最後才是吸吮…這也是愛撫的一環，但就是會讓黑塔聯想到"母性"的部分，她從未跟誰如此親近過，哪怕是跟母親…說不定在嬰兒時期她的母親對她也不是哺乳呢？也可能她是被母親用奶粉餵養長大的小孩，她不清楚、她沒這方面的記憶了。

上方阮．梅那略微奇怪的悶哼已轉為帶點情色的輕哼與舔吻聲響，聽的她都有些害羞起來，她記得跟阮．梅一夜情時，這些手後面也有出來…但阮．梅當時對它們的好感度並沒有那麼高，希望這次表現能好點，畢竟這些東西也是自己的一部分，至少不想被阮．梅討厭。

「黑塔…下面…想要妳親自來。」

對方的一聲輕喚將她從自己的世界拉回來，她看了看阮．梅說的"下面"，紅著臉去拍掉那些黑色的魔法手，由於實在是太羞愧，她直接往下到了那被魔法手照顧的溢出水的地方，其中一隻被拍掉的魔手，還在她旁邊晃著沾了晶瑩剔透的愛液的手指…只能說，好險沒把它們變為立體的，不然這些東西大概會不受控的就插進去……

盡量輕力些吸吮著陰蒂，再用手指一指進入阮．梅，已不再需要過多的愛撫，濕潤的愛液已將身體保護的很好，現在是不會感受到疼痛的，一指才進去又出來一下下，第二指也能接著進入了，她其實也不想在這裡分心，但看那隻沾了晶瑩剔透的愛夜的魔法手往阮．梅的身側去時又不自覺的瞄了幾眼，愛液往腰部抹去…再往沒有贅肉的腹部抹上去…不想再看了，不想承認自己其實有這麼色，她有這麼色嗎……？

感情、愛情、色情、婚姻，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它們可以有名詞、動詞、形容詞般的詞類解釋，卻不一定能解除人類心中的困惑。

……又在想奇怪的事情了，腦子一直轉停不下來，明明現在就不是想那些事的時候，回過神來，口手並用的情況下，阮．梅已經快達到高潮，她指頭的力道加重了些，把持好抽插的節奏，接下來…輕輕的彎曲手指，讓手指呈鉤狀的手勢，還不夠所以…她用魔法手們替代枕頭幫忙墊在阮．梅的腰下方，這樣臀部就能抬高一些。

G點又稱作格雷芬貝格點，但嚴格來說不能說是一個點或點狀，而是女性陰道內一個性感帶的區域，有效的刺激這邊…可以達到很好的快感感受，女性另外還有C點（陰蒂高潮）和A點（子宮頸高潮）…啊、她確實該找時間好好惡補生物學課程的，方法跟概念大概都有，但實際操作起來還是缺乏經驗，至少她可沒有阮．梅這麼遊刃有餘。

沒活幹的左手往上去摸摸腰當作安慰，畢竟現在可不適合開口詢問阮．梅的狀態，她也已經知道了，那份顫抖與興奮感，漸漸急促起來的呼吸與喘息聲，以及…不斷吸附她手指的溫暖內壁。

摸完了柳腰，她決定換個地方吃阮．梅豆腐，順便得提醒對方放鬆一點別讓身體受傷，於是往臀部摸去，順勢捏了一把又壞心的拍了二下。

慾望的噴泉隨著手指頭的動作被勾勒而出，不得不說能讓自己的女人爽到潮吹還蠻有成就感的，後段的呻吟聲也很優美，彷彿是阮．梅不用話語就讓她知道的一種誇讚法。

粉裡透紅的身體與臉蛋像在述說著剛才經歷過性愛後的歡愉感，阮．梅還在因興奮大口的喘著氣，而她停下了動作讓彼此都能休息一會兒，並用手背去擦拭被對方潮吹噴到臉上的愛液，擦在手背上她又用舌頭去舔舔，專注的舔，還沒舔完全部，又被對方柔聲輕喚，她有些恍惚，性愛後特有的那種恍惚，她不知道，也可能是只有她才有這種恍惚感，總之，她沒覺得自己有回應阮．梅的叫喚。

「黑塔。」

「…梅？」

等到她從恍惚感找回自己發出聲音回應阮．梅時，一切都太晚了，她竟然不自覺的喊對方為"梅"，如此親近、如此失禮。一般來講，這是出於方便稱呼或表示親近的一種方式，但阮．梅會怎麼想？…她記得阮．梅這個名字也不是對方真正的本名，應該不是吧，但…她認識這女人的時候，就已經是"阮．梅"了。

而為什麼是阮．梅？ 好像是因為，父母平等，所以各取一字？各取姓氏的字？

「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這麼喊妳的。」

先道歉就對了，但對方的沉默令她相當難受，照理是一段短暫的時間，甚至還不到一分鐘，可這幾秒讓她覺得像是身處地獄即將被審判。

直到一道輕盈又溫柔的笑聲打破了她此刻的窘境。

「我們繼續吧。」

她聽見阮．梅這麼說，臉又再次紅了起來。

#

親熱完後就犯睏的閉上了眼，阮．梅是想幫黑塔"擦擦"的，但今晚做的有點過頭了，她已經很想睡覺。

竹林屋前的露臺這夏夜晚風的，很舒適，這片區域是夏天、是夏季，就這樣直接睡下也不會感到寒冷，雖然也有感冒的風險…但她真的已經沒多餘的力氣了。

閉著眼半夢半醒時，阮．梅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馬上又輕力的被放下來，落在柔軟的被窩裡，梅花的味道仍是沒有變淡，沒走動過半分…只是在原地被抱起被放下，所以她明白她跟黑塔沒有回到屋裡，那應該是魔法手取了被子過來，她今晚也確實更想與黑塔一起睡在外頭，伴著落梅，氣氛很好。

被子蓋沒幾秒就被掀開來，身體被擺弄成其他姿勢，即使這樣她她沒打算睜開眼睛，因為她知道現在這裡只有她跟黑塔，黑塔也很明顯是在收拾與清潔，看來今天負責"擦擦"的是黑塔，想到這裡她想笑但忍住了。

身體在擦拭完畢後黏膩感消失了，她被黑塔安放在懷裡摟著睡，明明人偶的身體比她嬌小，黑塔仍是用這樣的身體設法給她安全感，她也實地的感受到了，用這樣的姿勢抱著睡了一下，感覺過了有一些時間，但天色還暗著，她覺得身旁的人並沒有真的睡著，呼吸聲跟生理反應卻也不像要睡不睡的失眠感。

她睜開眼，刻意又像觸診般的伸手去碰了碰黑塔的脖子，對方馬上睜開了眼。

「我還有些文件要處理…妳先睡吧嗯？另外，我做了一個臨時用的換境畫屏，連著妳的實驗室跟研究室，這樣妳來回比較方便。」

黑塔在性事之後變的略為低啞的聲線令她著迷，阮．梅用微笑掩飾這份心情靜靜聽完對方的辯解，她抬頭看向黑塔的視線沒有移開，反而保持微笑安靜等待對方接下來的一舉一動，黑塔沒有笑、回看她的眼神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這下不是讓她更想挑戰了嗎？

而且在性事過後不睡覺還選擇開啟工作模式繼續上工加班…那還不如換成另一種種類的加班。

伸手勾上黑塔脖子，她將人拉下來往被窩裡邊，對方的表情明顯透露出工作時被打擾的不愉快，她裝作不理解、笑著去吻黑塔：「真不想睡覺的話，不如換成這種類型的…加班？」要接續下一個親吻時，被對方伸手貼在唇上擋住了。

「饒了我吧，我明天的行程可一個都沒少。」

「那快睡了，不然我可要陪著妳"加班"了。」

「唉。」

黑塔笑的無奈又柔和，帶著這樣的笑意鑽入她懷裡，貼在她胸口入睡。

明天的行程，早餐製作梅花湯餅，熬完湯的雞肉做成手撕雞肉備用…可以做成胡麻涼拌手撕雞，再來份青菜就營養均衡了，這邊是夏天，衣著打扮也得準備一下，飲食起居打點好了才能好好做事，阮塔人偶在模擬宇宙的進度也不錯，黑塔的話嘛…尋寶遊戲推進到下一個階段，時間兩邊算一算一起到過年沒問題的，再做點甜食好了，家裡大的小的都喜歡吃、自己也不能沒有糕點。

真神奇，都還沒想到工作或研究方面的事，如此的日常已讓她倍感幸福，她想起了小時候那充滿愛的家庭氛圍，跟現在是差不多的感受，看著貼在自己胸口的黑塔發出穩定熟睡的呼吸聲，她覺得自己也該睡了。

早晨沒有聽見鳥鳴聲。

是被窩之外的喵喵聲提醒她已經早上，阮．梅很確定是貓貓糕的聲音，藤蘿餅的聲音大一些，拉姆之友則是小聲又帶些靦腆的喵，她稍微拉開被子不驚動到懷裡的黑塔，兩隻貓貓糕就湊了過來，她做出噤聲手勢讓兩隻貓不要吵到黑塔，兩隻貓糕也很聰明馬上安靜了下來。

黑塔仍是熟睡，她也想讓黑塔再多睡一點。

慢慢起床，一旁的黑色魔法手倒是湊了過來，畢恭畢敬的捧著折疊好的衣物呈上，她接過衣服蹲下去摸貓貓糕邊摸邊囑咐兩隻小可愛不能搗亂，由於仿生體人偶是複製黑塔的基因而來，因此在貓貓糕的角度來看，因為味道聞起來都一樣無法分辨黑塔跟阮塔，所以也認不出現在是黑塔本人連線過來了，得特別跟牠們說明黑塔來了才行。

兩隻貓貓糕留下陪伴黑塔，她去沖澡換了身衣服便開始下廚，下廚時黑塔那些黑色魔法手又纏了上來，一隻乖巧的單純只是攬著她的腰，另一隻倒是壞了點，鑽入雙腿間似乎想親熱，她趕緊將那隻手抓起來，這是該好好警告一番：「不可以，要黑塔在時才可以。」警告馬上起效用，那隻手乖乖的纏上她手臂不多作打擾。

燉湯等待時，她打開電子屏幕觀看阮塔人偶的進度，小朋友身心狀況看起來很好她就放心了，正想開蓋試試湯品的味道，卻突然發現自己左手中指跟無名指上出現細細的黑環，是那些魔法手…嗎？原來也能變得那麼細小，變成這樣類似戒指的環狀物…很像是在測量她手指的戒圍尺寸。

左手無名指是結婚，左手中指…通常表示訂婚或已有穩定交往對象，魔法手會這樣，代表黑塔本人有考慮過類似的事情。

看來，正式的答覆已經定案了。

#

喵喵喵的吵死了！

掀開被子正想開口罵人，卻發現在被窩裡的是熟睡中的拉姆之友，轉頭一看才看到在一旁唱歌的藤蘿餅，臨時用的換境畫屏的方便性自然不必多說，她黑塔做出來的東西就是這麼好。

連賴床的權力都沒有，無論是在這裡或在銀河邊境她都該起床了，抱著拉姆之友一起出被窩，哈欠都沒打完，裸露的身軀就被披上衣袍，轉身就看見是自家枕邊人，心情莫名的好轉，她笑著對阮．梅道早安。

「岩洞有冷泉與溫泉，夏季的衣服也準備好了，早餐還要一會兒，妳可以先泡個澡。」

「哦，吃早餐時可以討論一下想要增建跟改建的地方，早餐後我馬上開工。」

其實有想說些貼心點的體己話，無奈自己從來不是戀愛腦、講話總是太直白，想說句體貼或親暱點的字句都很困難，詞窮之餘她的工作狂壞習慣又將她的想法引導去公事上，一開口就只有無聊的日常作業話題。

阮．梅點點頭沒回話，一吻過後就收捨棉被離開。

她倆並沒有早安吻的習慣，那個吻卻給她一種…她們一直以來都有這個習慣的錯覺，阮．梅剛剛也沒有對她說情話，可是簡單的日常字句裡倒是字字都像情話，明明只是對方為她準備衣物與早餐，但她感覺到被伺候的很好，阮．梅如同一位貼心至極的妻子常伴她左右。

到岩洞清洗完身子，黑塔將身體整個沒入泉水裡再冒出頭來靠在石塊邊，發出舒服的嘆息聲時，她覺得自己像個小老頭似的，不過自己本來實際上就有點年紀了，她倒不在乎這些細節處，反而是藤蘿餅在一旁吵鬧說出的話讓她有點在意……

「我們是不是又要有妹妹了？」

「什麼妹妹？阮塔？」

「不是不是，是地下室那個生命螺旋體！」

黑塔想起阮．梅曾落在黑塔空間站的實驗日誌，其中No.1732的實驗目的是創造"生來便是天才"的生命，結果以失敗告終，那回的實驗阮．梅在關於她的部分加入了黑塔人偶的碎片，而其他人的是加了相關的萃取物，想必是不夠純粹所致，如今阮．梅有了她黑塔本塔的各類基因樣本，重啟類似的實驗也就不是很令人意外的事。

至少取用了她倆基因的藤蘿餅跟拉姆之友就挺成功的，即使實驗結果歪了，但對阮．梅來說是可愛又討喜的造物吧。

貓跟糕點的組合除了擁有可愛的外表，個體上雖有差異性，體質也比一般的小寵物來得強，藤蘿餅甚至能啃食有添加物的生巧克力，換作一般的阿貓阿狗早就中毒或死掉了。

「沒那麼快再有妹妹的啦，別胡說八道，話說回來，是阮．梅告訴你們我來了？還有、啥時學會的人話？」

「哼，我好歹也是取了黑塔女士妳的基因造出來的貓貓糕，區區人話能有多難？喔，之前我跟拉姆之友還不太確定，經過阮．梅女士早上一提醒，加上妳們身上有一些特別的味道，就確定了。」

「味道？」

「訊息素！生物體都會有的訊息素！」

「哦，費洛蒙啊。」

「對對，就是那個喵~然後還有交配後的味道。」

「……。」

動物的嗅覺比人類來的要好，而貓咪的嗅覺細胞也比人類要高出許多，費洛蒙又被稱為訊息素，基本上人類是聞不到的，但這交配後的味道還是聞得出的，畢竟是跟另一個人交纏後產生的味道，不是自己平時熟悉的自己身上的味道，人會有嗅覺疲勞，因此對自己本身的味道大多不敏感或不清楚，想到這裡她有點不好意思了。

「貓窩！新的貓窩！黑塔女士我要這款的！」

「吵死了！」

藤蘿餅很吵，但每次想大罵牠一場都覺得會罵到自己、畢竟藤蘿餅身上有取用她的基因，看著藤蘿餅興奮的用貓爪指著電子屏幕的模樣，又看看一旁熟睡的拉姆之友的模樣，她還是點下了購買鍵，這可不是為藤蘿餅而是為拉姆之友。

泡的夠久了，懶得再陪貓貓糕聊天，也不好讓阮．梅久等，準時是很重要的。

吹乾頭髮、穿戴整齊，一進竹林的屋子就聞到早飯的香氣，餐桌上是昨夜阮．梅提過的梅花湯餅，像粉梅與白梅落在燉好的雞湯碗裡，尤如文人墨客專屬的早膳，做個早飯也能這樣詩情畫意的…眼前這個女人不只能過好日常，還能將日常變得美好，好到令人產生錯覺，彷彿這一切不過夢一場。

而凡人所求也不過好夢一場。

#

實驗室的迷你培養皿裡，黑色的肉塊一如往常般的懶得活動。

唯一跟以前不同的是，這次黑塔的黑色魔法手跟著進了保存禁區，當阮．梅完成例行抽查要離開房間時，見到魔法手張開手掌往培養皿上貼去，平時動都懶得動一下的黑色的肉塊不只動了，還模擬了魔法手的模樣變成手的樣子，在培養皿裡也張開手掌跟外面的魔法手隔著強化玻璃相貼。

「快要晚餐時間了。」

她一開口，魔法手就瞬移了過來，與她十指相扣，而培育皿裡的黑色肉塊則是變回一團不規則的隨機團塊狀。

「你與我十指相扣，到底是模仿黑塔對待我時的樣子，還是黑塔對我的好感度高或低的影響？亦或是…黑塔本人的心意？」

黑色的魔法手不會說話，十指交扣的那隻沒動過半分，另一隻突然冒出來的手輕撫她的手背，這些無聲的回應令阮．梅相當好奇，黑塔的這些魔法手比人偶更難猜想一些，畢竟人偶還有人類的表情與形體，不過稍早量戒圍與想跟她親近的意思倒是挺好猜中，但看來想要懂得這些手的全部意思，還是得多花些時間觀察。

新品種的點心還得再等等，她不想讓黑塔餓著，晚餐是蟹黃拌麵，用螃蟹的蟹黃和蟹肉與麵條結合在一起的料理，螃蟹的味道鮮美應該能讓黑塔喜歡的，再炒一些青江菜……

晚餐準時上了餐桌，等的人卻沒在眼前坐定。

電子屏幕適時跳出，黑塔只在上方留了"抓魚"兩字，想起當初擺放碎片與拼圖的時候，有一塊是扔池裡了，那麼此刻的黑塔應該在屋外；緩緩走向室外，果不其然，黑塔就趴在竹林屋前的露臺那、正在用魔法手攪動池水，雖然知道對方掉下去也不會有事，但她仍是上前摟住黑塔的腰部往後退。

「等等！我還沒…！」

「妳現在也抓不到魚不是嗎？」

「咕…」

「晚餐挑了新鮮肥美的螃蟹，要是涼了就不好吃了。」

「……那還等什麼！走！」

十指交扣拉著她往前，此時的黑塔竟對飲食展現出興致勃勃的樣子，著實令她有些開心；想當初剛認識的時候，黑塔除了只以人偶的身姿示人之外，在飲食方面並無展露太大的興趣，當她歇息泡茶用點心時、黑塔也只是好奇在一旁用人偶端起糕點查看，直到她們真正第一次的見面，她帶著糕點去銀河邊境探望黑塔，那次是一個"契機點"，從那以後，黑塔開始會品嚐她的糕點、喝她泡的茶水。

黑塔在科學與魔法上的造詣更上一層樓之後，對飲食的記憶點想必也淡化了吧？

學識、科學、魔法、命途、令使…種種因素讓黑塔的身體就算短時間不吃不喝也不會死亡，加上工作忙碌講求效率、不喜歡浪費時間，飲食漸漸變成一種…維持生命和身體機能運作所需的東西，不再有期待、不再有驚喜或樂趣。

但對她來說飲食該是一種享受與感受，體會食材帶給身體與心靈的愉悅感和滿足感，比如炎熱的夏季裡，冰涼的茶水由嘴入喉，淌流進身體內部解熱的清涼感，比如嚴寒的冬季裡，溫暖的食材與溫熱的茶湯緩緩進到身子裡暖活起來的感覺，熱量驅趕了那些寒冷、活絡了血管裡的每一滴血液……諸如此類，都是飲食給生命帶來的最好滋養。

不過黑塔與她有根本上的不同，即使黑塔年紀比她小，但黑塔身為短生種人類，已體驗過完整的一生，幼年、青年、中年、老年…，反觀她身為長生種，出生在一顆被豐饒賜福的星球，她沒有像黑塔如此的體驗過一生，哪怕她身為生命科學天才，熟悉生命的進程，在跟黑塔相比較之下，她們兩個的想法與價值觀還是會有所差異，幸好這些都不妨礙她們的相處。

可正因為黑塔"快速的"…對、在長生種的眼中，短生種會渡過快速的一生，正因為渡過快速的一生，因此在黑塔的觀點裡很多東西可以被簡化或跳過，飲食就是一點，可以簡單化就簡單化，吃個飯不需要太複雜，所以…漸漸的失去了興趣與驚喜。

有很多因素影響，也可能是飲食的範圍不夠大，有固定的飲食習慣或飲食文化。

因此到了她這裡，不同的飲食文化或料理方法就成了一種刺激，黑塔又有無限的求知慾和好奇心，恰好她這裡有很多在黑塔眼中是未知的東西，正是黑塔需要跟想要的。

「竹林再過去不是有一大片起霧的湖水嗎？有小船那裡。依照妳設計圖上畫的，我把工房蓋在那附近，舊的建築也一併整理整修好了，重要的空間有作隔間隔開…防火防潮濕啥的都弄好了，有植入簡易的AI當管理系統。」

「嗯，謝謝，剛好想做點餐具。」

「餐具？」

「妳好奇的話，明天可以找時間過來看看。」

「我是得過去的，別忘了我還得幫我們的小朋友鑄劍呢！對了…主料有了，妳那邊有什麼輔料嗎？」

阮．梅聽完想了一會兒，點開電子屏幕列出材料清單，看的對面的黑塔嘖嘖稱奇。

「古獸遺骸！看起來超酷的，就這個可以嗎！？…我是說，小傢伙會喜歡的！」

「妳看有什麼需要的，都帶上吧。」

眼前的黑塔一邊開心的點擊電子屏幕選擇材料、修飾設計圖，中間間隔的時間裡，蟹黃拌麵已經剩下一、二口的份量，嗦麵條的聲音再度響起，碗內被清空，再前面一點的小菜盤早己被清盤，一旁水杯裡的水…最後喝光了。

「我吃飽了，今天的晚餐也很好吃。」

「妳喜歡就好，那…晚點要一起泡澡嗎？」

「……晚點是約好一起畫畫，不是一起泡澡。」

「那除了畫畫，要不要也一起泡澡？」

「我．不．要！」

被大聲又堅定的拒絕並不會動搖她下次想再約黑塔的心意，她明白黑塔只是腦羞成怒，看來要讓黑塔習慣一起洗澡或泡澡還得花上一段時日、上回能約到是運氣好。這種事循序漸進很重要，就算她們已經很親密也有不少肌膚之親了，但洗澡與泡澡畢竟是較私密的行為，這點還是得互相尊重給予空間的，她知道黑塔實際上也不怎麼黏人。

廚房早己沒有黑塔的身影，正準備起身收拾碗筷，突然冒出的黑色魔法手已先將碗筷拿起，是該收回前言，不怎麼黏人這一點大概要修正為…身體不黏人、心態上卻有可能是黏人的，畢竟這些魔手，就是黑塔一部分內心世界的最好體現。

整理的差不多後，算算時間、想必培育隔間內的新品種有長好了，阮．梅緩緩步入實驗室，一打開培育室、蘋果肉桂的香味就撲鼻而來，調整成溫和款的肉桂而非辛辣品種的，加上蘋果的營養價值與果香味，磨碎後製成各式甜點都很合適，她打算以此製作蘋果肉桂冰淇淋，另外再添一些蘋果果肉，就能形成有層次的口感；另一種…則是做了花香與酒香調和而成的桂花高粱冰淇淋，這些都是預備晚上要帶給黑塔的點心宵夜。

「過來嚐嚐，你能幫忙試食物的味道嗎？」

用四隻湯匙分別挖了一口蘋果肉桂與桂花高粱的冰淇淋擺好準備試味道，她自己吃的時候是很滿意的，魔法手這邊…稍微貼近湯匙後冰淇淋就消失不見，比起用"吃"來形容、不如用"吸收"來形容，冰淇淋消失後，黑色的魔法手向她比了一個大拇指，是"讚"的意思。

「只有比蘋果肉桂這一邊…是桂花高粱冰淇淋的味道不夠好？」

說完，桂花高粱那一邊的湯匙旁邊馬上又出現另一隻魔法手，比了一個讚。

「以你們對黑塔的了解，哪一種口味她會更喜歡？」

兩邊的讚維持不動，兩種口味都帶給黑塔是可以的，她點點頭，魔法手沒有消失，只是收回變為一隻手，眷戀般的摟著她腰似的停留在腰間，她拍拍腰間的那隻魔手安撫，還不想太急著去找黑塔，早上迅速的沖過澡沒有好好泡澡歇息，去泡個澡吧，晚些再去找黑塔，那段睡前的時間很好，通常黑塔不會有工作，哪怕有工作上的事多是文書作業，黑塔的注意力可以不用全心分在操作人偶或開會跟其他事務上，能給她的關注多了很多。

將頭髮束起用髮簪固定，換了一套改良款旗袍，米白為底色、上頭是金色的絲線與繡花，鞋子方面…鞋跟挑低一點的在家走動合適。

打點好儀容，帶上蘋果肉桂與桂花高粱的冰淇淋，竹林屋外的涼亭裡，作畫用的顏料畫具早已備好，阮．梅遠遠的就見到嬌小的人影已經坐定位置在作畫。

縱使黑塔總說自己不適合琴棋書畫與文藝的東西，但卻從來不排斥學習、也從不排斥與她一起做這些事，以這點來講，她認為黑塔是相當優秀的對象，不會因為不擅長就將那些事推開，也不曾看輕她的興趣嗜好。

「阮．梅妳快來看看我畫的星空有多完美！」

還沒走進涼亭，黑塔就迫不及待的拿著畫過來迎接，笑容裡帶著稚氣與自信，像是為她帶來了整片星空般的興奮，阮．梅想起那一晚，黑塔將流星放在掌心裡走向她時也是如此的直率，這樣的黑塔大概永遠不會理解她的心情吧，不會理解她這種愛了又愛、愛上加愛的微小感受。

人通常會去愛一個對妳很好的人；可是阮．梅知道，她愛上的，是一個本來就很好的人。

一個。

會給她全世界的人。

#

半自動釣竿架設完畢。

結果還是說不出口，望著露臺前的池水黑塔長嘆了一口氣，不想跟其他路人一樣只會說阮．梅好看、阮．梅漂亮，但思來想去又想不到好詞句對阮．梅講，到底是詞彙量的不足、亦或是個性使然，她的用字遣詞總是不夠文藝，無論在寫字或談吐，都很難浪漫優雅起來。

生而為人怎麼不可能愛聽好聽的話？聽到稱讚一定會開心，就算是一直以來沒變的、簡單的字句，但那就不特別了呀……

黑塔從沒想過自己的人生會為了想讚美另一個人而糾結，可絞盡腦汁她也想不到自己風格之外的句子，這可不是智商問題、她可是天才！……"愛情"的確是一種求知項目，陷入以前，她總以為沒有這麼困難，沒想到自己也會卡在尤如撞牆期般的無力感裡。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我對阮．梅講這種話會很奇怪的吧。」捧著黑色的魔法手帶來的一本古冊，書名為詩經，似乎是華夏文化裡一本描寫社會文化與生活內容的古典文學，其中也有不少關於愛情、婚姻的內容篇章。「換一本，最好是白話一點的，文人雅士那一套我學不來，快去。」將古冊合起，書馬上被魔法手收回，不過幾秒，回到手上的是一張紙條，上面只寫了"但說無妨"四個字。

該死的造物怎麼能這樣敷衍造物主，轉過身正想發脾氣，卻沒想身後的人是阮．梅，而她那罪該萬死的造物、黑色的魔法手像找到靠山那樣的纏著她的阮．梅，對，明明是她的阮．梅啊…雖然這也是她自己對阮．梅感情的一種體現就是了。

回看紙條上的字，剛看的太快了，認真一看發現是阮．梅的字跡沒錯。

「子時了，該睡了。」

「……好。」

面對伸過來的手，她伸手去握住，指頭扣著指頭牽好跟著走，剛結束完繪畫的阮．梅身上沒有沾上顏料的味道，反而是沾染上花果香與酒香、以及淡淡的草藥味，是蘋果肉桂與桂花高粱那兩款冰淇淋的影響吧，不愧是生命科學天才，肉桂的品種說改就改，不過阮．梅手有些涼，是涼亭那個調節器把溫度搞的太低了，所以她把手握緊了，希望能藉著手心傳遞一點體溫過去。

屋內茶席旁擺著早上訂購的雙層藤編貓窩，明明是雙層的，藤蘿餅偏要跟拉姆之友擠在下層一起睡，她特地買雙層的就是不要讓牠們那麼擠，結果還是擠一塊睡了。

「牠們一開始是分開的，後來連飯都要吃同一碗。」

算了，不管貓了，還在想要找個話題當開頭，以便能偷偷夾帶一些體己話在內，她知道阮．梅已經聽到她在露臺那的自言自語，將視線移向客廳的藏品上，之前看到就很好奇了。

「長菸斗…妳抽菸嗎？」

「年輕的時候總是想多方嘗試。」

「我知道抽菸是什麼，但我沒試過。」

「之後準備好了跟妳說。」

很好，體己話是一個字也無法偷藏進去，雖然她與阮．梅已是不說話也不會感到尷尬的關係了，但畢竟經歷過剛才在露臺那的事，搞的現在很彆扭，是她自己害到自己的那種彆扭，阮．梅寫給她的紙條她讓魔法手收走了，她知道無論她說什麼，阮．梅都會接受的，但回到她一開始思考的那邊，她就是嫌自己的讚美方式過於簡截了當，直接不是壞事卻少了美感。

黑塔自認是很自戀與自我的人，但終究，生命走到這個階段，還是會去在意另一個人，沒辦法…誰叫這另一個人是未來要處的對象呢？

竹林的屋子沒有主宅來得大，走一下就到達臥室，相扣的手自然而然的分開，屏風在日常生活上有其意義在，在她倆之間就不存在意義了，因為阮．梅並不在意在她面前更衣，而她一開始來住還會使用屏風，到屏風另一邊換衣服時把衣服往屏風上一扔掛著很方便，也能不忘基本禮儀，但後來阮．梅也會幫她穿脫衣服，所以屏風就再隔不開她們了。

阮．梅正要脫衣服，她覺得再不開口就來不及了，深呼吸後還是說了：「夏季的衣服…很好看，妳穿很好看，哦、妳幫我準備的也不錯……」阮．梅背對著她沒有看她，她認為這樣也好，摸摸身上的衣服她想起早上給的都不太一樣了「妳們華夏文化的內衣，挺舒服的，之前也沒見妳穿過。」

「這叫肚兜，設計是較早以前的，材質換上現代一些的更舒適了，想著適合夏季就幫妳也換上，床舖也換了夏季用的，妳可以試試。」

梳妝台前，阮．梅將髮簪取下開始梳髮，背對著黑塔仍是能透過梳妝台的鏡子看到黑塔身影，她見到那嬌小的身影踩上床前低低腳凳爬上去摸被窩裡的東西，而後甩開鞋子準備要換衣服，她早己換好睡衣，放下髮梳轉身就去幫忙黑塔，黑塔其實厭惡瑣事的，沒把人偶都帶過來是怕打擾她生活，畢竟兩人習慣不同，所以細節處，換她取代平時為黑塔服務的人偶也好，她反而認為這是能親近對方的理由。

一開始這樣的事都不順利，一次兩次的，黑塔就會接受了，當然，這跟她們兩人的關係變化與好感度有關，所以下一次她還會開口約黑塔一起洗澡泡澡，有一就有二，會再有機會的。

脫去外衣，要幫黑塔換上睡衣時，她突然有個怪點子，面對眼前催促的眼神，她帶著點壞心眼開口：「夏季的被子材質很好…適合裸睡，裸睡有助於體溫調節、能使身體更快進入深度睡眠……」剛說完黑塔就要搶她手上的睡衣，她自然是躲過了。

「拿來。」

「不試試看嗎？」

「有種妳也脫光。」

黑塔一向心直口快，有時甚至只是想在氣勢上不輸給人，她聽完後笑了笑，沒有猶豫馬上在黑塔面前脫的一絲不掛，順手將黑塔也給脫了，把人給一起拎上床，放下床簾，她正想躺下貼緊黑塔，對方卻一看到她的臉就轉過去背對她，她將人撈回來轉過來，貼在黑塔胸口處，用她們平時一起睡時的姿勢入睡。

阮．梅聽見黑塔無奈的嘆氣聲，倒是笑了出來。

臥室內的燈被魔法手熄掉，床簾內又成為她們兩人專屬的小空間，黑塔閉著眼沒有睡著，說不定本體又偷偷在工作不睡了，她將手往脖子上的頸帶伸去，就如同本體也常將鑰匙掛在身上一樣，人偶也是的，而這個仿生體人偶基本只會在洗澡泡澡時將繫著小鑰匙的頸帶取下，時至今日她仍會好奇，那晚插入過她體內的小鑰匙去哪裡了？黑塔是肯定不會回答這種問題的，但以黑塔的個性一定會收著。

手指頭穿過頸帶摸黑塔脖子，黑塔沒有理會她，用手往脖子一勾，她獻上晚安吻，黑塔的眉毛動了一下，分開後又再度吻上，她知道黑塔知道，只是不想理她，更準確的來說是放任，都隨她開心就好。

黑塔不會什麼都對她說，小小的心事、對感情的求知、對性的好奇…露臺的自言自語也不一定會坦白，她可以不用什麼都知道，適時的裝傻很重要，哪怕她其實想要黑塔把內心世界分享給她知道，但她理解黑塔這個人，給予餘地和空間是一種尊重，也是她們兩人不需言語的默契，她並不需要像個小女孩一樣咄咄逼人的對黑塔問話、什麼都要對方給個解釋。

「妳可以喊我梅，全世界只有妳可以。」

眉毛又微微動了一下，但黑塔沒睜開眼，吻仍繼續，她不是不被在意，反而在這個點上，黑塔太在意了，多數注意力大概被分往這裡卻又要裝作不在意。

「答應我，看完文件就睡覺了，不熬過夜，晚安親愛的。」

離開了黑塔的唇，用臉去蹭蹭黑塔的臉，將最後的吻落在唇邊，回到了貼在黑塔胸口睡的姿勢，她用小指勾上了黑塔的小指，小指互相勾住表示約定或承諾，黑塔會懂的，閉上眼打算入睡，不再打擾黑塔，好似很久之後，意識朦朧睡去之前，她感覺黑塔的心跳稍微加快，夜半貼緊戀人的胸口聽著心跳聲入睡很好，是一種莫大的安全感。

「梅，晚安。」

好像聽見黑塔輕輕地、輕輕地這麼喚她。

#

竹林的屋子格局與主宅不同，黑塔睡在臥室，卻能聽見遠處傳來悅耳的滋滋聲，是食材放上鐵板滋滋作響的聲音，食物與油脂交錯後被熱度逼出來的香味從廚房飄過來，油脂的滑順、肉類蛋白質的氣味、煎蛋的香氣、香料或者調味料…是黑胡椒鹽嗎？腦海中都有黑胡椒鹽一粒一粒從半空中掉下落在煎蛋上的畫面，些許錯位的黑胡椒鹽粒則落在鐵板上跟著食用油一起感受熱度繼續發出滋滋聲並隨之起舞，後面還有些蔬菜與米的味道，這些食材在加熱過程中發生化學反應，層層疊疊，疊加出層次感，簡而言之，是早餐，是阮．梅為她做的早餐。

反而是在這邊醒過來的。

銀河邊境的鬧鐘還沒叫、人偶時間沒到也不會過來，結果是在阮．梅的屋裡聞到早餐香味醒來的，真是奇妙，被窩很軟像躺在雲朵裡，裸睡的觸感是難得的新鮮感，當然…如果前一晚有性事也是會裸著睡的，但這跟單純裸睡的感受不同，兩種都好睡，但純裸睡比較有零束縛感以及睡飽後精力充沛的身體狀態。

眼睛一直捨不得睜開，睜開就不得不起床了，雖然處在夏季，屋內調節器的溫度卻調的頗低，尤如冷氣的功能，只是功率有點太好，她是不怕冷的，但她怕阮．梅會冷，晚點再調整了。

熟悉的腳步聲打擾了黑塔想睡回籠覺的念頭，以今天的行程來說是該起床了，可她就是想在如雲朵般柔軟微涼的被窩裡待久一些，有重量壓到床舖上，一雙有熱度的手隨之而來，往她的脖子摸去，摸的手法倒是很溫柔，像在哄她，又去摸摸她的鎖骨再回去摸摸臉頰，這時候起床會打擾到阮．梅欣賞自己完美臉蛋的美好時光，阮．梅還是那麼喜歡看她，想想是挺高興的。

不過…照片、肖像、人偶，阮．梅都有了，該不會貪心到一定得看到她黑塔本塔才滿意？

「己經到了連看人偶都沒辦法滿足妳的地步了嗎？阮．梅。」

她睜開眼看到阮．梅拿著手機對著她，就是想逗逗阮．梅才這樣講的，對方聽見也沒否認，放下手機笑著對她點點頭，勢順把她拉起來坐著，坐起身時眼神又對上了，好像不親一口都對不起自己，即使她倆沒有早安吻的習慣，最近還真的是多了很多的親吻。

「需要我幫忙嗎？」

「不了，我漱洗完就過去了。」

「衣服幫妳準備好了。」

阮．梅離開臥房前又給了她一個吻，她看著那背影深思，這不就新婚夫妻的生活嗎？唉不對，還有很多事沒釐清頭緒，只是…關係有更近一點吧，如同把最親密最簡短的暱稱交到她手上一樣，阮．梅給了一份她獨一無二的、很重要的東西。

蘿蔔糕、煎蛋、冰紅茶，以及方便入口的薄肉片，肉片口感很好，似乎用了講究的切法，印象中有一種將肉的纖維切斷的料理刀法，可以使得肉類吃起來更軟嫩，當然了食材的出處也很重要，她想起了自家的魔法食材工廠，可能都沒有阮．梅這位生命科學天才的培育室要來得專業。

冰紅茶的茶味能解膩，她喝了一口，再看看眼前這個正愜意的陪伴她吃早餐的女人，阮．梅。

說不在意這女人的過去跟真正的名字，那就是她自己騙自己了，但認識時、對方就已經是"阮．梅"，或許阮．梅這輩子都不會跟她說本名是什麼，或許阮．梅這輩子也不會跟她坦白為何成為了"阮．梅"，越是相處越是充滿謎團，從凡人的眼光來看，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但她黑塔可不是凡人，凡人眼中的危險不過是眼界不夠寬廣。

太專注在看阮．梅了，看的對方都注意到了她這邊的視線，那雙笑的都瞇起來的眼睛，泛著溫柔的笑意，讓她也不自覺跟著勾起微笑。

啊…太棒了這個女人，永遠都能滿足她的好奇心。

#

紅薯粉熬製的點心，粉粿。

怕單一色彩讓黑塔覺得無聊，她特地取了其他天然食材製作出不同顏色，形成了彩虹般的七彩，抹茶、芝麻、桂花、玫瑰、椰漿、黑糖、山梔子，切成小方塊的模樣擺在木製的食盤上，另外準備蘸料碟，黃豆粉跟黑糖醬…各一碟吧，不清楚黑塔更喜歡哪一種。

兔子造型的…一黑一白，仙草兔跟奶凍兔，原本是想做茶凍，後來想想還是可愛一點的更好。

將點心端去工房正好是中午，經過一個早上的時間，黑塔應該已將兩把劍打造完成，她看著黑塔拿著傾梅揮舞的背影突然覺得有點可愛，那畢竟不是黑塔慣用的武器類型，但傾梅好了…卻不見繁星。

「梅，妳來了。」

像是脫口而出般的，喊出最親密的暱稱，阮．梅明白此刻的黑塔是不自覺的，有點可惜，黑塔就是這樣子的個性，一對事情專注就忘了其他，黑塔此時只想著鑄劍完成的滿足感與成就感，但比起刻意的喊，她更喜歡黑塔是如此自然而然的不自覺，這種感覺就好像她們在一起生活有好多好多年了。

「晚上我會去摘星星點綴繁星，傾梅我想還是交給妳吧，妳比我更懂梅花。」

擺放點心時、她看黑塔從把玩寶劍到把注意力移向她做的七彩粉粿上，那過程是相當有趣，到了擺放一黑一白的仙草兔跟奶凍兔時，黑塔的眼神越發的好奇了，她笑著去搖了一下木盤，上面的兔子馬上跟著她的手勢晃動，不遠處的貓貓糕看到此景，也好奇的靠了上來，她在藤蘿餅跟拉姆之友面前也各擺了一盤點心。

「摘星星的時候能一起嗎？」

「哦，當然可以！」

除了好奇手法，更重要的是跟黑塔一起，剛想跟黑塔解說粉粿七彩的味道是哪些，對方馬上拒絕，想透過自己實際品嚐來猜想，她就看著黑塔一邊吃一邊猜，臉頰因為吃點心稍微有點鼓起來的感覺很孩子氣，到了要吃仙草兔跟奶凍兔之時，下手的方式像一個充滿自信的捕食者，兔子模樣的點心被湯匙挖的亂七八糟，活像小朋友在吃點心的手法。

都說物似主人形，她看向一旁的貓貓糕們，藤蘿餅咬兔子的方式是有效率的一大口但略顯粗暴，拉姆之友倒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嚐、像平時她吃糕點的模樣，雖然給了兩隻貓各一份的，兩貓都有一黑一白的兔子凍，但藤蘿餅吃完黑色的那隻仙草兔後，依然將白色的奶凍兔連著木盤一起推給身旁的拉姆之友，因為白色的奶凍兔味道比較甜，拉姆之友也是喜好甜口。

「最後一個是山梔子！又叫黃梔對吧！」

她讚許地點點頭，將冷泡茶端給眼前沉溺在勝利滋味裡的黑塔，在點心口味猜測環節中勝出的黑塔馬上又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物上，一下詢問她換境畫屏夠不夠用、好不好用，一下說著明天要一起上節目的事，一下抱怨公司的邀請接連不斷的不請自來，黑塔的腦筋轉的很快，話題是一個接一個，她卻還停留在明天要上節目所以便當菜色要幫黑塔做些什麼的段落裡面，以及便當提袋使用什麼花紋的更好看，直到一個明顯的停頓落下，她才抬眼去看黑塔，黑塔帶著純真的笑直視她的眼。

「晚上要不要一起看電影？」

「好。」

這是完全不用思考的問題，她知道黑塔對這件事也沒怎麼過腦，普通人約看電影絕不只是看電影這麼個回事，但黑塔約看電影大概就是單純的看電影了，她愛的人在這方面並不擅長、也沒什麼心計，她都了解。

凡人的娛樂對黑塔而言是無趣的，模式大同小異，電影從早期的默片開始演化，途中添加了聲音、音樂與色彩，接著是數位與科技，在演化的差不多以後，人們開始著重於影片的類型和故事，但黑塔是求知慾與好奇心擺第一的天才，普通人編織的故事是滿足不了天才的，用黑塔的角度來說，即是無腦，思想貧瘠的凡人們絞盡腦汁創造出來的故事，在黑塔眼中大概就是一些該被銷毀的垃圾資料。

從名字很奇怪的飲品到最新流行的院線片，黑塔明明對這些東西的本身都沒有興趣，雖然常常會心血來潮，但幾乎對常人生活當中的事物早己失去興致，看來，黑塔感興趣的果然還是對她。

這樣很好，她情願她的愛人永不開竅，或者可以慢一點。

在感情與情感方面開竅並擅長的人，通常對這方面也敏感，但卻不見得知道怎麼跟外人保持界線，或許因為懂得，也因此失去純真；所以她喜歡黑塔的不擅長與不開竅，黑塔只看著她、只想著她，就像平時做實驗與研究那樣，一專注就沉迷了，全心全意的，眼中唯有這件事了，其他人事物都不重要。

生物選擇多樣性，基因選擇了伴侶，而愛情啊，多麼自私、多麼單一，只希望對方眼中能有自己。

就像現在，那雙紫眸中，映出了她的身影。

#

「……抱歉。」

陶土下方旋轉的機器停下了，黑塔不知道那叫什麼，印象中它是拿來製作陶藝的，不過上面的陶土已經走樣了，就是她害的，因為剛進工房時阮．梅安靜又專心，連她出聲叫喚都沒聽到，她就想著惡作劇嚇嚇阮．梅，沒想到……

「過來幫我補救一下如何？我相信捏捏陶土難不倒我們的黑塔女士的。」

「哈！當然了，區區黏土怎麼難得倒我，妳想要什麼我都捏給妳就是。」

穿起工作圍裙坐到阮．梅對面，阮．梅卻對她招招手，確實，面對面坐的方向可能會影響手勢，到了阮．梅身邊，她倆換了張大的椅子坐一起，仿生體人偶嬌小一些，在阮．梅懷裡倒是方便共同作業。

陶藝她是知道的，但實際操作是第一次，做中學、學中做，透過阮．梅的解說，她才知道陶土下方旋轉的機器叫做陶輪或拉胚機，反正不重要，往後大概也只記得那是陶土下面一個會旋轉的機器，塑形的部分有概念就很快了，她們相互貼近，連手也貼在一起，一下就弄出一個寬口碗的造型。

阮．梅家裡的餐具器皿沒有她家裡的多，是該多添一些。

與她相貼的阮．梅喃喃自語，說想再一起多做幾個器皿，工房內充滿土質的氣味，像一種自然特性的泥土芬芳，有時候黑塔會覺得很奇怪，因為阮．梅看起來跟科學還有科技那些先進的東西無關，阮．梅身上的氣質，彷彿用茶、文學、藝術、音樂那些文人的玩意兒再跟梅花揉合，最後混上一些大自然與生活感而成…就像書上那寫的什麼來著？ 柴米油鹽醬醋茶、琴棋書畫詩酒花，對，就是類似這樣的，她也不是很清楚。

偏偏阮．梅是科學家，是生命科學天才，就是會跟這些事物有關。

腦子就是無法停下來，阮．梅又好安靜，她已經覺得她倆之間這樣的沉默安靜不尬尷了，但身體相貼難免還是會多想，工房內比較明顯的只有陶輪旋轉的聲音，剩下的都是很細微的，比如她跟阮．梅的呼吸聲，阮．梅貼在她身後，氣息也是沒有距離，想到這邊就無法繼續專心在陶土上面，手跟阮．梅在一起，但她眼光偏向阮．梅的臉看去，她看的是有一些時候了，阮．梅很好看，普天之下也就這女人能配得上她了，看了那麼多的人，她也只中意阮．梅。

陶輪運轉的機器聲響停下了，她忍不住用鼻子去蹭阮．梅的鼻子試圖引起注意，對方停下手，也用鼻子蹭回來，她稍微拉開距離，看著阮．梅的眼睛，偶爾她會覺得阮．梅清冷溫婉特質下有很多她不知道的被藏了起來，但阮．梅對她又是特別對待，放肆一點也沒關係，看…她黑塔就是能如此肆意妄為，一個吻，馬上手到擒來。

主動吻上之後，接下來又多了好幾個吻，但主導的節奏已被阮．梅帶走，原以為會接續更多的親吻，對方卻停下，深呼吸的聲音在寧靜的工房裡感覺變的大聲了些，難得阮．梅沒有想要更多，她適時的退開了。

「黑塔，妳這樣是作業妨礙呢。」

「蛤？妳不是也挺開心的麼？」

「妳會害我不能專心，晚一點再說。」

聽完後乖乖起身，耳朵也紅了，黑塔明白阮．梅是那種可以非常專注而不會被打擾到的類型，卻因為跟她的親吻…算了不想了，她在附近坐著，跟阮．梅拉開距離，稍微遠一點的看阮．梅重新啟動陶輪開始做新的器皿，看對方專心在作業上，這會兒換她無聊了，她只好拿一旁的陶土材料來捏著玩，捏了貓貓糕造型的小陶偶，一隻藤蘿餅一隻拉姆之友，旁邊多捏了一個頭部凹陷下去的未知型貓糕當作筷架，多捏一隻好了，尾大的藤蘿餅，尾巴延伸出來一點點也能當筷架，好了……

嗯，好無聊。

把工作圍裙脫下，桌上的陶土作品擺好，洗完手她就離開了，走出工房前她還看了阮．梅一眼，阮．梅專心在作業上沒有理會她，也不自討沒趣了，不如去釣魚。

趴在湖邊碼頭的木頭板上，她將右手泡在不斷冒出霧氣的湖水裡，雖然在這邊也架了釣魚竿，可想釣的魚行蹤不明，眼神隨意的亂飄，她還沒仔細觀察過工房這邊的地形，真是個鳥語花香山靈水秀之地，有湖水與小船、有漂亮的花草樹木，四季…主宅區跟別院是不下雪的冬季、竹林屋是夏季、工房這邊是春與秋，生命科學天才這麼講究的嗎？

竹林似乎是有一塊…應該是拼圖不是碎片，但與她不擅長的音律有關，在研究出聲音的順序或正確的音以前，竹林的拼圖只能暫緩，最差的方法是死記。

下午工房這邊沒事做，她暫時也沒心情調整傾梅與繁星，仿生體人偶就掛網吧，少操縱一個人偶對她本體是有益的，節能不耗損多餘的精力即是效率，右手仍泡在湖水裡，湖面霧氣的涼意一點一點的從指尖向上蔓延，人偶即使放著只要連線沒斷，感受還是會進到本體的大腦，不過，她喜歡仿生體人偶目前身處的環境，畢竟這裡的一切都與阮．梅有關，再加上她跟阮．梅約好的，這段時日她就是會待在這裡。

指尖的涼意被微微的溫暖取代，像有什麼東西碰了一下就走、沒幾秒又過來碰觸，該是太陽接近落山的時分，身上比起稍早仿生人偶掛網歇息前多了一份重量與暖意，指尖又被碰觸了，閉著眼仍是能驅使魔法手活動，這樣的距離魚游再快都難跑，將黑色的魔法手想像成束縛住魚兒的黑色圈圈，再加一點線…可以了，結果用了最好的肉跟魚餌都釣不上的魚，最後是用她的指尖釣上來的，願者上鉤…她以為她能釣到的只有魚，沒想到還能釣到阮．梅……

「那條魚喜歡人氣，人的氣息。」

「哼、會喜歡這麼完美的我，也不能怪牠，當然了，我也不會怪妳，快謝恩吧。」

「嘻…謝謝親愛的，我去準備晚餐，晚上在這邊吃。」

被吻了一下臉頰後，身上的重量與暖意消失，腳步聲也漸漸遠去，黑塔睜開眼睛，看往湖水的方向，黑色的魔法手正得意的為她展示那條魚，不知道為啥旁邊還有兩隻魔法手豎起大拇指比讚，她沒印象她的魔法手以前有過這樣，是不是變活潑了一點？…最近都喊它們去幫忙阮．梅，難不成阮．梅連魔法手都能培育？

坐起身拎起那條魚，放在陽光下能映照出透明的肉質，身體透明的魚還是有的，這隻有像貓一樣的觸鬚，說不定是一種名字叫"玻璃貓"的魚，不過這不是她印象中的玻璃貓，點開電子屏幕查看，自己手中這隻魚果然跟資料裡的都對不上，就算追溯到祖先，模樣也不同，好吧，這不是玻璃貓，電腦也查不出來，畢竟這裡是生命科學天才的家，基因突變、基因改造或乾脆哪一天把古獸弄復活…都有可能的對吧？ 但重點還是在碎片，得先取出來。

說起來，也不清楚這些碎片跟拼圖到底是什麼東西，但她打算拼湊完整再跟阮．梅分享。

要是來個能加碼在聘禮上的禮物就好了。

#

端著茶湯鍋到湖邊時，最後的佈置已完成，露天電影院專用的電影布幕也架好了，黑塔則正在為兩隻貓貓糕把剛煮好的雞胸肉撕成絲條狀。

「我煮跟阮．梅煮有什麼不一樣！我就煮好了，你愛吃不吃！」

看黑塔氣呼呼的離開，阮．梅將茶湯鍋擺好、拿起餐桌上被撕成絲條狀的水煮雞胸肉查看後放了一塊入口，有徹底煮熟也沒加任何調味，是非常適合貓咪食用的鮮食水煮肉，一旁的藤蘿餅仍看著黑塔離去的背影在喵喵怪叫，腳邊貼著的拉姆之友小小的喵了一聲，她先餵給拉姆之友，果然藤蘿餅一看到馬上跑過來喵喵叫，從喵喵怪叫聲變為跟她還有跟拉姆之友撒嬌的貓叫聲。

黑塔不只是佈置了她們兩個看電影的場地，還佈置了給貓貓糕的，在她們用晚餐的位置附近舖了寵物用的涼墊，還有一個可愛的鯊魚造型貓窩，她將撕成絲條狀的雞胸肉放在小碟子給兩隻貓貓糕食用，只要拉姆之友吃了，藤蘿餅就會妥協。

晚餐為了摘星星與看電影選在戶外，由於是吃以茶湯為基底的火鍋，用晚餐的時間比之前提早了許多，茶湯鍋適合夏季食用，清熱、消暑、解膩，但因為是使用茶葉，仍是有微量咖啡因，加上明天得一起上節目兩人也不能太晚睡覺，提早日程就成了她們的共識。

由於要一起看電影，跟平常吃飯時面對面的位置不同，這次就坐在彼此身邊，黑塔從電影布幕那走回來時，看到藤蘿餅在吃飯還是不免抱怨了一下，用著有些委屈的眼神看向她，她沒有正面回應那些眼神，畢竟貓貓糕原本就是自己的造物，藤蘿餅又是特殊個體，即使是黑塔本塔來也得努力刷好感度才能說服的。

「先讓茶湯鍋裡的食材煮個十分鐘，來這裡，我們做點其他事打發時間。」

在她的提議之下，兩人一起玩起了鏡子遊戲，這在戲劇練習或親子遊戲很常見，在心理學上有一個比較類似的稱為鏡像效應，雖然略有不同，但廣義的來說都是一種促進對認知(Cognition)的理解。用在戲劇上會強調肢體練習，鏡子與影子的動作、調整與反思；用在親子之間的鏡子遊戲(Mirror Game)則強調嬰幼兒的對認知和能力的發展，讓他們看見與認識鏡子裡的自己，如同動物第一次見到鏡子仔細觀察那樣，由好奇心導入並建立自我的概念；用在心理學上的鏡像效應(Mirror Effect)則強調他人的感覺、想法與評價。

可見心理學上的鏡像效應不太適合黑塔與黑塔魔鏡產生的觀點，黑塔一向不太理會"他人"。

她是鏡子遊戲裡先做動作的那個人，黑塔則是要像鏡像呈現並跟上模仿動作的那個人，她承認她對黑塔跟黑塔的鏡子感到好奇，但如同黑塔的魔法那般，很多事黑塔自己也不清楚，或是解釋清楚了，但其他人都聽不懂，至少同為天才她能理解黑塔，始終是求知路途上的問題與答案，亦或是…自問自答。

就像人在照鏡子的時候，偶爾也會產生疑問，我是誰、鏡子裡的人是誰，但事實卻又都是自己。

但阮．梅卻能稍微想像黑塔的小時候，就像那天才的童年萬華鏡裡一樣，兒時的黑塔顯然是缺少陪伴的，對童年的印象也不深，黑塔甚至沒提過家人的事，這樣的孩子在童年裡會自己找玩伴，有時是玩偶、有時是影子、有時是自己，或許，黑塔在鏡子裡看到了另一個自己或另一個世界也說不一定。

從思考中拉回到現實世界，眼前的黑塔看著像生氣前兆，在兩人面對面手掌相印的情況下，碰觸已讓她掌握黑塔目前生理上的轉變，以及…黑塔的表情變化，再明顯不過了，漸漸加大的煩躁，眉眼間與嘴角處的不悅感

小说相关章节：崩壞：星穹鐵道崩壞：星穹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