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寒气如同无形的针，透过你单薄的灰色杂役服，刺入每一寸肌肤。天光尚未完全撕裂地平线上的夜幕，远方的山峦只是一片片浓淡不一的墨色剪影，镶嵌在灰蓝与鱼肚白交织的天穹下。你，林鱼，正站在太上道宗外门巨大的问心坪上，手中紧握着一柄比你还高的竹制扫帚。

问心坪由三千六百块巨大的青岗岩铺就，光滑如镜的石面在熹微的晨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昨夜一场山风，吹落了坪边几株千年古松的松针，细细密密地铺了一层。你的任务，便是在辰时（上午七点）之前，将这片广阔得几乎望不到边的石坪清扫得一尘不染。这是你成为太上道宗杂役弟子三个月以来，每日重复的功课。

你深吸一口气，冰凉而纯净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草木与泥土的芬芳，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沁人心脾的灵气。你尝试着按照入门心法所载，引导这丝灵气沉入丹田，但它就像顽皮的鱼儿，刚一触及经脉便四散滑开，最终消弭于无形。引气入体，这修士的第一道门槛，对你而言却仿佛天堑。

“沙……沙沙……”

扫帚与石坪摩擦，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声响。你的动作机械而麻木，目光低垂，只能看到自己脚下一小片区域。身边还有十几个与你一样的杂役弟子，沉默地挥动着扫帚，巨大的问心坪上，只有扫帚的合奏与偶尔因疲惫而发出的粗重喘息。

就在此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坪边传来，那声音仿佛没有重量，踩在青岗岩上，却让所有杂役弟子的动作不约而同地一滞。你的脊背下意识地绷紧了，握着扫帚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仿佛带着霜雪的寒意。

“李四，左边角落还有落叶。王五，你的扫帚使得太轻了，是没吃饭吗？林鱼……”

声音的主人，外事堂的管事之一，柳清月师姐，叫到了你的名字。你心中一凛，头埋得更低了。

“……你的速度慢了半成。今日若是无法按时完成，午饭减半。”

你不敢抬头，只能从眼角的余光瞥见一角青色的道袍裙摆和一双纤尘不染的白色云靴。柳清月师姐总是如此，她拥有一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任何人的懈怠都逃不过她的法眼。她似乎永远没有多余的表情，声音也总是像北冥冰原上终年不化的寒冰。据说她已是筑基初期的修士，在外门弟子中地位尊崇，负责掌管所有杂役的日常事务，手腕强硬，赏罚分明。

‘又是一群不成器的……宗门灵气充裕，哪怕是头猪，三年也能引气入体了。这些人，终究是凡尘俗骨，不堪造就。’

柳清月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例行公事地巡视着。她的目光在你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毫无留恋地移开，继续走向下一个区域。

你感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随着她的远去而稍稍减轻，你加快了扫地的速度，不敢有丝毫怠慢。午饭减半，对于每日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杂役弟子而言，是相当严厉的惩罚。

就在众人重新投入到紧张的清扫中时，一股凛冽的剑意忽然从问心坪的另一端传来！那剑意并不针对任何人，却锋锐得让空气都仿佛被割裂。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

只见晨光之中，一道白衣身影翩然而立。那是一名女子，身姿高挑修长，一袭素白长裙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不染半点尘埃。她手持一柄秋水般的长剑，剑身流转着淡淡的灵光。她的面容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到一个精致绝伦的轮廓，以及一头如瀑的青丝，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

“是……是苏师姐！”你身旁一个叫张铁牛的壮实少年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无限的敬畏与崇拜，“是咱们太上道宗的‘月下剑仙’，苏沐雪师姐！”

苏沐雪，宗主亲传弟子之一，据传拥有天品冰灵根，年仅二十余载便已结成上品金丹，是整个宗门年轻一辈中最耀眼的存在。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你们这些蝼蚁般的存在，只是自顾自地开始练剑。

她的动作很慢，一招一式清晰可见，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道韵。长剑划过空气，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但剑锋所指之处，空气中的薄雾竟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在初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如梦似幻。随着她一剑递出，一道数丈长的白色剑气无声地掠过坪边的空地，地面上瞬间凝结出一条长长的冰痕，久久不散。

你和其他杂役弟子都看呆了。这就是真正的仙家手段吗？与你们这些还在为一丝灵气苦苦挣扎的凡人，简直是云泥之别。苏沐雪的存在，就像是天边的皎月，清冷、高贵、遥不可及，让人生不出丝毫亵渎之心，唯有仰望。

她练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收剑而立，身上那股凛冽的剑意也随之收入体内。她转身，化作一道白虹，向着云雾缭绕的内门山峰飞去，只在原地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如同雪后寒梅般的清冷香气。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众人才如梦初醒。张铁牛在你身边咂了咂嘴，羡慕地说道：“唉，要是我有苏师姐百分之一，不，千分之一的天赋就好了。御剑飞行，那该是何等滋味……”

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扫帚。苏沐雪那绝世的风姿，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你的心里。是啊，同在一个宗门，为何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天与地还要遥远？

在柳清月师姐的监督和苏沐雪师姐带来的震撼下，你们前所未有地高效，终于在辰时之前完成了清扫。拖着疲惫的身体，你和张铁牛一起走向外门弟子专用的膳食堂。

膳食堂里弥漫着粗粮馒头和菜粥的香气。负责分发食物的，是另一位师姐。与柳清月的冰冷和苏沐雪的疏离不同，这位师姐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

她叫白芷，也是一位筑基期的外门执事弟子，负责管理膳食堂的庶务。她穿着一身朴素的淡绿色道袍，长相清秀可人，眉眼弯弯，让人一看就心生亲近之意。

“林鱼师弟，辛苦了。”轮到你时，白芷师姐微笑着递给你两个温热的黑面馒头和一碗浓稠的菜粥，“今天看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修炼又遇到瓶颈了？别太心急，道基要稳，心境更要平。”

她的声音如同春日暖风，拂去了你一身的疲惫和心中的阴霾。你接过食物，感受着馒头传来的温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低声道：“多谢白芷师姐关心。”

白芷只是笑了笑，又趁别人不注意，飞快地在你碗里多放了一小勺咸菜，对你眨了眨眼，示意你快去吃。你感激地对她点了点头，端着饭碗找了个角落坐下。

你咬了一口馒头，虽然口感粗糙，却因为那份不经意的关怀而变得格外香甜。你一边吃着，一边回想着今天早上遇到的三位师姐：严苛如冰的柳清月，遥不可及如月的苏沐雪，以及温暖如春的白芷。她们是如此不同，却共同构成了你对太上道宗最直观的印象——一个等级森严、天才璀璨，却也并非全然没有温情的世界。

长生之路，就在脚下。而你，只是这路上一个刚刚起步，甚至随时可能被淘汰的扫地杂役。你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小说相关章节：修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