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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无人认领的玫瑰,回响

小说:回响 2025-09-12 21:57 5hhhhh 3990 ℃

会议室的空调温度,被精准地设定在了一个让人无法放松的22摄氏度。冷气像无形的薄纱,贴着裸露的皮肤,一丝丝地抽走热量,也试图抽走人的底气。

林未在进入这间被她私下称为“审判室”的玻璃盒子前,曾在十五楼的洗手间里,对着光洁的镜面最后一次审视自己。镜中的女人,有一张清丽而倔强的脸,眼角眉梢带着尚未被社会完全磨平的锋芒。她今天特意化了一个近乎裸妆的淡妆,只用了一点大地色的眼影,来加深眼部的轮廓,让眼神看起来更专注、更具穿透力。这是许阳教她的,他说:“你的眼睛里有星辰,不需要太多颜色去遮盖,只需要一道阴影,让星辰更亮。”

她身上那套烟灰色西装,是她用半个月生活费,在一家中古店里淘来的“战袍”。标签早已剪掉,但精良的剪裁和高级的面料,依然在无声地诉说着它不凡的出处。它紧紧包裹着她年轻而充满力量的身体。她很清楚自己身体的优势——长期伏案绘图锻炼出的挺直的背脊和纤薄的肩胛骨,以及一种属于二十二岁、如同春天新枝般的生命力。西装外套在她身后收束出利落的腰线,紧贴着臀部的曲线,包裹在西裤里的双腿,修长而有力。这身装束,是她精心设计的人设:一个兼具艺术感性与职场理性的、准备充分的专业人士。

只有她自己知道,西装盔甲之下,那件贴身的丝质衬衫,是许阳送她的毕业礼物。真丝的触感滑过皮肤,带来一丝隐秘而柔软的慰藉。那不仅仅是布料的温柔,更是爱人气息的包裹,是她在这场硬仗中,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寸柔软的阵地。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八厘米的高跟鞋踩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像战鼓,也像心跳,宣告着她的到来,也暴露着她的紧张。

长条会议桌的对面坐着三个人,构成了一个标准的压力面试铁三角。居中的,是设计总监李思琪,一个妆容精致、眼神锐利的职场女性;她的左手边,是一位笑容可掬、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HR经理;而右手边,则是一个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的男人。他看起来年纪更大,气质沉稳如山,手腕上戴着一块低调却价值不菲的腕表。林未在公司官网上见过他的照片,猜他可能是公司的创始合伙人之一,王董。

“林小姐,你的作品集我们都看过了。”HR经理微笑着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程式化的客气,“非常有想法。能给我们介绍一下你最满意的这个《城市寄生》项目的设计理念吗?”

这是流程。林未知道。她挺直脊背,交叠在桌上的双手,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她用清晰而富有感染力的语言,将自己关于新旧共生、历史与现代对话的设计哲学,阐述得淋漓尽致。在讲述时,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微微发热,一股混合着紧张与兴奋的能量,从她的核心腹部升起,流淌至四肢百骸,让她的声音更加稳定,眼神也更加明亮。这是她最熟悉的状态,一旦进入设计的世界,她就是女王。

“……非常精彩,”HR经理带头鼓了鼓掌,笑容依旧,“那么,李总监,您这边有什么问题吗?”

正戏来了。林未感到自己的心跳在肋骨下重重地擂了一下,但她放在会议桌上的双手,却依旧稳稳地交叠在一起。

李总监没有去看作品集,而是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像两把精准的手术刀,落在林未身上。“林小姐,我们谈点实际的。你保留了原建筑的斑驳砖墙,很好。请告诉我,对这种超过五十年历史的老砖墙进行内部结构加固、防潮防霉、表面固化处理,每平米的综合成本,比我们常规使用的、铺贴进口大理石或奢侈品牌墙布,是高还是低?请给我一个大概的百分比。”

林未的脑子飞速运转,那些她和许阳在小公寓里,一边吃着泡面一边争论和计算过无数遍的数据,清晰地浮现出来。“综合成本预计会高出15%到20%左右。但这个成本包括了对历史的尊重和……”

“所以你的设计,更贵,也更慢。”李总监立刻打断了她,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这份溢价,”林未没有被对方的节奏带乱,她稳住心神,“换来的是整个空间独一无二的历史肌理和故事性。对于追求‘唯一性’的顶层客户而言,这种‘时间的奢侈’,是任何标准化材料都无法替代的。”

“‘值得’是一个主观判断,林小姐。而我的工作,是向客户提供客观的数据。”李总监的目光没有丝毫软化,“我们Aura的数据模型显示,愿意为‘故事性’支付超过10%溢价的客户,占比不足7%。你如何说服剩下的93%?”

“我的目标,正是服务于那7%的客户。”林未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缩,“我相信,Aura之所以能成为行业顶尖,也正因为它吸引的,是那少数的、对美有极致追求的客户,而不是迎合大多数。”

李总监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立刻转向了下一个靶心。“你设计的这道旋转钢梯,结构很大胆。我需要知道三点:第一,国内能完美实现这种无龙骨、悬浮式曲面钢板热弯和现场焊接工艺的厂家有几家?第二,它的预估工期是多少天?第三,在项目预算中,你为这种高难度非标件的‘试错成本’,预留了多少备用金?”

林未一一作答,这些问题她都预演过,答案滴水不漏。

“很好。”李总监再次打断她,“但如果,工期因为工艺难题,延长到了九十天,而备用金也全部用完,客户开始质疑你的专业能力,你会怎么处理?”

这是一个陷阱。林未感觉自己的后背,那片被汗水微微浸湿的丝质衬衫,更紧地贴在了皮肤上。她想起了许阳昨晚的话:“他们一定会攻击你最骄傲的地方,因为那是你唯一的软肋。”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首先,我会坦诚地向客户道歉,承认自己在工期预估上的过于乐观。其次,我会立刻与厂家协商,用我的专业知识,协助他们寻找解决工艺难题的替代方案,哪怕需要连续驻厂。最后,如果最终依然超出预算,我会主动提出,用我个人设计费的一部分,来弥补超出部分的金额。因为保证方案的最终完美落地,是设计师最核心的责任。”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扮演“好人”角色的HR经理,忽然微笑着插话:“林小姐,你的责任心令人欣赏。但我注意到,你的简历上,并没有在任何一家大型设计公司实习的经历。你刚才提到的驻厂协调、预算超支处理,这些都是非常复杂的、需要大量实践经验才能应对的问题。我们如何相信,一个刚毕业的你,能真正处理好这些问题,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只给出一个‘听起来很完美’的口头承诺呢?毕竟,承诺是廉价的。”

这个问题,比李总监所有的专业拷问,都更加诛心。它直接否定了她这个“人”的可信度。

林未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顶,耳边嗡的一声。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浅浅的月牙印。她知道,这同样是测试的一部分,是压力面试的最后一击。

“您说得对,经验确实是我的短板。”她坦然承认,然后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但也正因为我是一张白纸,我没有任何固化的流程或路径依赖。我解决问题的方式,只会有一种,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去解决问题’。或许不够圆滑,但一定最专注,也最彻底。我相信,对一个追求极致作品的设计公司来说,这种专注,比所谓的‘经验’,更加可贵。”

“很好。”李总监再次开口,将话题拉回,“最后一个问题,林小姐。我们现在假设,你的客户,就是那位沉默的先生——国内顶尖的风险投资人,王董。他五十岁,离异,有一个在英国读艺术史的女儿。他买下这个顶层公寓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居住,而是为了举办私人派对,拓展自己的社交圈,以及,偶尔招待他那位挑剔的女儿。现在,请你用三句话,向王董解释,你为什么要在他的露台上,建一个铺着旧庙宇青石板的‘冥想水池’?”

林未的心,沉了下去。她可以立刻编造一个关于“东方式智慧”、“闹中取静”的商业说辞,但她知道,那不是她的真心。而在这里,任何不真诚的回答,都会被立刻看穿。

就在林未沉默的片刻,那位一直沉默的王董,缓缓地开了口。他的声音不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

“林小姐,”他看着她,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和,“一个男人,如果愿意花三千万去装修一套公寓,他买的,其实不是设计,也不是艺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他买的,是‘确定性’。是对自己财富、品味和阶层的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确认。而你的设计,很美,充满了天才的灵气,但也充满了问题,充满了不确定性。它无法让一个功成名就的男人,感到安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句话,像一把温柔的刀,无声地剖开了林未所有精心准备的答案,直指核心。她所有的骄傲、才华和坚持,在“不确定性”这五个字面前,溃不成军。

她缓缓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向三位面试官,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感谢各位前辈的指点。”

走出那座矗立在城市CBD中心、如水晶般闪耀的摩天大楼时,林未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刚打完一场必输之战的士兵,盔甲尚在,但里面的血肉已经被掏空了。阳光刺眼,周围衣着光鲜的白领们步履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目标”和“效率”,而她,像一个被弹出的零件,与这个高速运转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走进地铁,被晚高峰汹涌的人潮裹挟着。车厢里电子屏正循环播放着一款奢侈腕表的广告,男人英俊,女人优雅,背景是日内瓦湖畔的城堡。林未看着那片虚假的繁华,又看了看玻璃窗里倒映出的、自己那张茫然而疲惫的脸,忽然觉得无比荒谬。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那本沉重的作品集,那里面装着她全部的梦想,此刻却重如顽石。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阳的脸。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她为了准备面试而在通宵画图,许阳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往她的手边放了一杯温度刚刚好的热牛奶,杯子下面,还压着一张他随手画的、潦草的便签,上面是一只打着哈欠的小熊,旁边写着“加油,我的大设计师”。

那只笨拙的小熊,是此刻她脑海里,唯一温暖的东西。她拿出手机,想给他发个信息,打了两个字“我……”,又删掉了。她不想让他听到自己声音里的沮-丧。

一个半小时后,当地铁终于将她吐回城市的另一端,那个被繁华遗忘的角落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老旧的居民楼里,亮着星星点点的、属于人间的灯火。

当她用钥匙打开门的那刻,一股温暖的、混合着檀木线香和米饭香气的味道,瞬间包裹了她疲惫的感官,仿佛一道无形的结界,将门外那个冰冷、坚硬的世界,彻底隔绝。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氛围里。许阳正背对着她,单膝跪在地板上,专注地摆弄着什么。他周围散落着巴沙木的碎屑、一把精巧的刻刀和几张画满草图的A3纸。他穿着一件合身的旧T恤,因为弯腰的动作,T恤的下摆被微微拉起,露出了一小截结实、紧致的腰身。他的背部线条流畅而有力,肩胛骨的形状清晰可见,那不是健身房里练出的夸张肌肉,而是一种长期伏案工作和动手劳作后,形成的、属于年轻男性的、充满功能性的力量美感。

“我回来了。”林未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许阳的肩膀微微一动,立刻回过头。看到她,他专注的眼神先是一亮,随即便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他缓缓站起身,长腿一迈就走到了她面前。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用一种不容置喙的温柔,先从她几乎僵硬的右肩卸下沉重的电脑包,然后又用他温暖干燥的双手,接过她死死抱在胸前、如同最后一道防线的作品集。他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放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重新面对她。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微微垂着眼,目光细细地描摹着她的脸。然后,他伸出手掌,轻柔地、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力度,按住了她的后颈。他用拇指,在那块因为一整天的紧张而僵硬无比的肌肉上,缓慢而坚定地、一下一下地打着圈。

林未浑身一颤。一股细微的、酥麻的电流,从他拇指接触到的那块皮肤开始,瞬间窜遍了她的整个脊背。那不全然是放松,更有一种被精准洞察了所有疲惫和逞强的、无所遁形的脆弱感。他的指腹带着一层薄薄的、因为画图和做模型而磨出的茧,那轻微的粗糙感,与她颈后细腻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她感觉自己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回来就好。”他的声音低沉而安稳,像大提琴的G弦。

林未的眼眶毫无预兆地热了。白天里所有强撑的坚硬外壳,就在他掌心温度的持续传递中,在他这句简单的“回来就好”里,无声地、一片片地剥落、瓦解。

“许阳……”她把脸埋在他带着淡淡阳光皂荚味道的T恤里,声音瞬间就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鼻音,“他们……拒绝了我。王董说,我的设计充满了不确定性。他说,我的玫瑰,带刺。”

许阳抱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整个地、严丝合缝地圈进怀里。林未几乎能感觉到,自己柔软的胸脯,正紧贴着他坚实、温暖的胸膛。隔着两层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稳定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像在安抚她混乱的心率。

“玫瑰有什么不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胸腔的共鸣,透过她的身体,直达心脏,“玫瑰的结构,是花卉里最复杂也最完美的。花瓣的排列符合斐波那契螺旋线,能最大程度地接受阳光,茎秆上的刺,是为了对抗重力、向上生长的支撑结构。说这话的人,他懂结构力学吗?他只看到了刺,却没看到支撑起所有美丽的,正是这些刺。”

林未被他这句一本正经的“技术性”反问,弄得“噗嗤”一声,眼泪还没流出来,就先笑了。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像一只找到了庇护所的小猫。

许阳感受到她身体的放松,也轻轻笑了。他松开她,拉着她走到沙发边坐下。茶几上,摊着几张画满了各种构件和数据的A3图纸,那是他们设计院最新接手的一个标准化厂房项目,枯燥、重复,毫无美感可言。

他看着那些图纸,眼神里闪过一丝与林未如出一辙的疲惫和厌倦,然后他转回头,重新看向她,目光变得无比清醒和锐利。“未未,我们都一样。”他说,“今天下午,我们项目负责人让我改一个承重柱的设计,理由是‘太复杂,施工队看不懂’。我给他解释了整整半小时,那种新结构能节省百分之十五的建材,并且更抗震。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许阳,你是个新人,别总想着搞发明创造。安全、省事、让甲方闭嘴,才是我们工作的核心’。你看,”他自嘲地笑了笑,“他们不需要‘更好’的设计,只需要‘不出错’的商品。你的玫瑰带刺,是因为它足够独特,足够真实,刺痛了那些只想安安稳稳卖郁金香的商人的眼睛。这不是你的错。”

他用自己同样憋屈的现实,来与她的困境共鸣。在这一刻,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水泥森林里两株相互依偎、渴望阳光的植物。

“过来,给你看个东西。”许阳没有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他站起身,朝她伸出手。他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是属于设计师的手。

他牵着她,来到客厅中央,就是他刚才跪着的地方。

那是一个用巴沙木和细金属丝搭建而成的、极其精巧的建筑模型——正是她作品集里那道被李总监质疑的“金属藤蔓”旋转钢梯的1:20实体结构模型。

“下午接到你电话,知道你今天要去Aura面试,我就在想,他们一定会拿这个楼梯的结构说事。”许阳拿起那个模型,递到她手里,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属于技术人员的、自信而迷人的光芒,“所以我用软件重新建模,跑了一遍结构分析。你看这里,”他指着模型上一处极其巧妙的、隐藏在墙体内的三角支撑结构,“只要在这里加入一个预应力锚栓,将拉力传导到主体承重墙上,它的稳定性,会比任何传统的梁柱结构都要高。而且完全不影响你想要的美学效果。这不只是一个想法,我把数据都算出来了。”

林未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她的目光,从那个在灯光下凝聚着光与影的模型,缓缓移到旁边摊开的草稿纸上。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推演,清晰的受力分析图,每一个数字,每一个符号,都像一颗精准的铆钉,将她那个悬浮于空中的、诗意的艺术构想,牢牢地、坚不可摧地,铆定在了现实的大地之上。

他……他不是在安慰我。林未的内心一个声音在说。他是在用他的方式告诉我,我的梦,是可以实现的。他没有说“你很棒”,而是直接动手,为她的梦想搭建了通往现实的桥梁。

一股巨大的、滚烫的暖流从心脏深处涌起,瞬间冲刷了她四肢百骸的疲惫和冰冷。她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中奔流的声音,一声一声,沉重而清晰,盖过了他还在继续的、关于“锚栓”和“扭矩”的解释。

她伸出手,想去触摸那个模型,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在无可抑制地颤抖。她怕自己会碰坏它,那不仅是他一下午的心血,更是她摇摇欲坠的梦想的证明。

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像被磁石吸引,牢牢地锁住了许阳。

许阳还在低声解释着什么,但他很快就说不下去了。他感觉到她的沉默,抬起头,正好撞上她的目光。

他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林未那样的眼神。那双总是像小鹿一样灵动清澈的眼睛,此刻,像一潭被投入滚烫石子的、深夜的湖水。水面看似平静,底下却翻涌着他几乎无法承受的、激烈的情绪。那里面有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感动,有脆弱的、近乎孤注一掷的信赖,还有一种……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带着一丝蛮横的、想要将他彻底占有的欲望。

那是一种完全裸露的、不设防的眼神。将她此刻内心所有的波涛汹涌,都毫无保留地、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许阳感觉自己的喉咙猛地一紧,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湖水,感觉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被那片深邃的、滚烫的湖水,彻底淹没。

林未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将手中的模型轻轻放回茶几上。然后,她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混合着她身上残留的冷气和他身上温暖的木屑香。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伸出双手,用一种近乎膜拜的姿态,轻轻地捧住了他的脸。她的指尖冰凉,而他的脸颊,却因为紧张和心跳加速而滚烫。冷与热的交织,像一道微弱的电流。

“许阳……”她用气声,轻轻地、一字一顿地,念着他的名字。这两个字从她唇间吐出,带着无尽的缠绵和依赖。

然后,她踮起脚尖,微微仰起头,将自己冰凉的、颤抖的唇,印上了他同样温热的唇瓣。

这个吻,开始时充满了无尽的温柔与感激。但下一秒,当许阳反应过来,用他温热的大手掌握住她的后腰,将她用力地、紧紧地揉进自己怀里时,一种突如其来的、强烈的眩晕感攫住了林未。

像是长久蹲下后猛然站起的瞬间,血液涌向大脑,带来的短暂失重与耳鸣。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轻了,脚下的地板也变得有些不真实。她只能收紧双臂,像溺水者一样,更紧地攀住他的脖颈,寻求唯一的支撑。

吻在加深。他的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扣住了她的后脑。这个动作,带着不容置喙的占有和安抚。林未感觉自己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荚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绘图室的松木气息;能感受到他嘴唇的柔软和他下巴上微硬的胡茬,带来的那种奇异的、让她脸红心跳的触感;能听到两人唇齿间那细微的、令人羞赧的水声。

她感觉自己正在熔化,不是熔化在欲望里,而是熔化在一种巨大的、被珍视、被读懂了的幸福感里。他是她的盔甲,也是她的软肋。

在两人都快要无法呼吸时,许阳终于松开了她。但他没有完全放开,而是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林未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他的手臂强壮而稳定,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件珍贵的、失而复得的宝物,毫不费力。

他抱着她,穿过小小的客厅,走进卧室,将她轻轻地放在了那张他们一起挑选的、铺着纯棉床单的床上。

他没有压上来,只是单膝跪在床边,俯下身,与躺着的她平视。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来,在他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让他平日里略显硬朗的轮廓,都变得温柔起来。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彼此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像最温柔的笔触,一寸寸地,描摹着她的脸庞。从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睫毛,到她泛着水光的、红肿的嘴唇,再到她因为喘息而微微起伏的、纤细的锁骨……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侵略性,只有最纯粹的、几乎满溢出来的珍爱与疼惜。

林未的心,在这种专注的、不带任何欲望的凝视里,跳得比刚才接吻时还要快。她的脸颊,比任何时候都要滚烫。这比任何激烈的动作,都更让她感到一种灵魂深处的、无所遁形的羞赧和悸动。

她缓缓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嘴唇。

“许阳,”她的声音,像梦呓一样,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是怎么想到的?”

许阳抓住她作乱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指尖。那个吻,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下,却在她的心湖里,激起了万丈波澜。

“我没想什么。”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激情,而带上了一丝沙哑的磁性,听起来格外性感,“我只是……看你为了它,熬了好几个通宵,眼睛都熬红了。我就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不应该只存在于纸上。我讨厌看到你的光被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给遮住。当你谈论你的设计时,你整个人都在发光。我只是……想造一个足够坚固的底座,来托住我的光。”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就像你一样,未未。你也应该站起来,被所有人看见。”

林未的眼泪,终于毫无征兆地,顺着眼角滑落,无声地浸湿了枕巾。那不是悲伤的泪,而是被全然理解和接纳的、幸福的泪。

她猛地伸出手,将他的脖子拉下来,再次吻住了他。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激烈和眩晕,只有无尽的、缠绵的温柔。他们像两只在寒冬里相互依偎取暖的动物,用亲吻、抚摸和低语,一遍遍地,向对方确认着彼此的存在和珍贵。这一夜,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但他们的灵魂,却从未如此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

第二天清晨,林未是在一阵食物的香气中醒来的。

阳光透过窗帘,在房间里投下温暖的光斑。许阳已经不在身边。她披上一件他的白衬衫,宽大的下摆堪堪遮住大腿,赤着脚走到客厅,看到他正系着围裙,在小小的开放式厨房里煎蛋。滋滋的声响,是全世界最动听的音乐。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杯热牛奶,两片烤得焦黄的吐司,上面抹着她最喜欢的牛油果酱,还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插着一支从楼下院子里采来的、不知名的黄色野花,花瓣上还带着晨露。

这些都是他们之间无声的仪式。每当她情绪低落后的第二天早晨,他总会这样做。用一顿充满阳光和爱意的早餐,告诉她:新的一天开始了,一切都会好的。

林未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精瘦的腰。

“在想什么?”许阳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关掉火,转过身,将她圈在自己和流理台之间,低头看着她。

“我在想,”林未仰起脸,晨光中,她的眼睛清澈而坚定,昨夜的迷茫一扫而空,“我可能……需要一把更锋利的武器,才能让那些商人,看到玫瑰的价值,而不只是它的刺。”

许阳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她的下文。他知道,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昨晚,”林未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在Aura的官网上,看到了一个青年设计师竞赛。叫‘青石计划’。不问出身,只看作品。赢家可以直接获得Aura的S级项目合约。”

她的目光,直视着许阳的眼睛,像是在宣告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想参加。”

许阳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惊讶。他只是笑了笑,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温柔,仿佛她只是在说“我们今晚吃什么”一样。

“那就去。”他说,“正好,昨天做的那个模型,可以当成你参赛作品的一部分。我们可以把它做得更精细。”

他顿了顿,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补充道:

“需要我做什么,随时开口。你的后方,有我。”

林未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她知道,前路依旧会充满荆棘。但只要身后有这样一个人,永远无条件地,相信她,支持她,为她兜底。

那她,就无所畏惧。

她踮起脚,回吻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液体滑入胃中,仿佛注入了新的能量。她转身走回卧室,打开了那台陪伴了她四年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映出了她眼中,前所未有的、燃烧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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