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羽兽驯化指南》第二章:隔绝你的羽兽与外界的接触与交流，确保它能且仅能依赖你。

如果你完成了这一步?恭喜你，你已初步完成驯化。

直到被杜卡雷带出大厅、走上大街，哀珐尼尔都还沉浸在“血魔大君要亲自教导我”的震惊中。他还没来得及观察卡兹戴尔，就又被匆匆前行的血魔带进了另一栋建筑。

这是一栋极富血魔特色的别墅。内饰是大面积的暗红色，白天也阴暗无光的走廊，由身披白布的造物和血裔代替人类仆从服侍鲜血的主人。血魔大君将哀珐尼尔带入别墅二楼的书房。高高堆积的书籍几乎让女妖停止呼吸，以他贫瘠的识字水平只能认出一些由提卡兹语写就的书名，还是多亏脑海深处那些陈旧的记忆碎片。用现代萨卡兹语言书写的单词太过深奥，完全超过了小雇佣兵日常生活能接触的词汇量，而剩下那些用其它语言写成的文字他根本不认识。

血魔大君告诉他，这里的书籍任女妖学习取用。而大君本人有诸多要务在身，每过两到三天才能回来检查哀珐尼尔的学习进度，他可以在这时向大君请教问题。造物会按时为小女妖送上食物，女妖本人拥有在别墅内随意行动的权利。

“不要离开这里……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象征‘希望’的小女妖?”杜卡雷露出一个危险的微笑。

哀珐尼尔抬起头，直视血魔带有奇特花纹的眼睛，略微带有一丝恐惧，但仍坚定回复道:“……是的，大君。”

血魔大君离开了。而哀珐尼尔站在高高的书堆里环顾四周，逡巡的目光定在词典上，决定先从自学文字开始。

如果从常人的角度看，血魔大君的教育无疑是失败的:按自己对女妖的设想一意孤行养成哀珐尼尔，完全忽略了女妖幼崽此刻所需的并不是陈旧的历史文书和术法研究，而是促进人格社会化的训练。事实上，长期流落荒野的经历以及过高且不可控的杀伤力（你不能指望一只脑子里随时有“众魂”咆哮的幼小女妖控制住嗜血的本能），都让哀珐尼尔缺乏进行正常社会生活活动必须的认知模式、情感模式和行为模式。而荒野上弱肉强食的法则以及血脉中某些古老的传承，则让懵懂的小女妖坚定认为世界上不存在无缘由的爱和馈赠，他必须通过展现自己的价值讨好鲜血的君主，进而获得活下去的资格。

所以，由于并不存在什么勇敢的儿童心理学家敢于插手养育血魔大君珍藏的羽兽，并为此提出改变教育方法的建议。哀珐尼尔就这样开始了并不适用于这个年龄孩子的、与外界完全隔离的日常生活。大部分时候能见到的活物，只有那些蠕动的大君之触。所幸它们似乎可以听懂一定的话语并做出诸如扭动触手一类的反应，让血魔的地盘不至于陷入完全的寂静。

血魔大君本人的到来则成为了哀珐尼尔最期盼的时刻。作为仅存的能和他进行正常语言交流的对象，为了让杜卡雷多留一会儿，哀珐尼尔拼命阅读更多的书籍，常常因此在书房里睡着，并在醒来后发现身边围满那些披着白布的血魔造物。这既是希望展现自己的价值、作为对大君仁慈馈赠的“回报”，也是为了可以多问大君几个问题、多和对方说几句话。

于是，顺理成章的，年幼的羽兽对唯一的学习对象产生了相当不正常的依赖。而出于对幼崽的宽容以及对哀珐尼尔飞速进步的咒术水平的奖励，血魔大君默许了小女妖在受教导时轻轻触碰自己衣角的行为，也忍耐了羽兽灼热而乖顺的眼神。

自然，“君主之红”定时出入某座曾经从不踏足的宅邸的消息也传进了卡兹戴尔的有心人耳中。最初只是私下里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认为大君本人养了某个暂时饱受宠爱的相好，藏在自己的房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君本人不变的时间安排让越来越多闲人参与对王庭之主私生活的八卦。甚至开始有贵族为那位不知名美人还能受到杜卡雷多久宠爱的问题下注。

1085年末，哀珐尼尔在经历近两年对萨卡兹历史和咒言巫术的学习后，终于得以踏出血魔的宅邸，向泰拉宣布丧钟之主的回归。此时，卡兹戴尔内部矛盾已经开始逐渐显露，暗流涌动下，有人跃跃欲试，将注意力集中到初入社交场的女妖身上。

作为近两年卡兹戴尔头号八卦的主人公之一，哀珐尼尔一露面便受到广泛关注。就算对寿命普遍较长的萨卡兹贵族们而言，女妖一族消失在世人眼中的时间也实在太长，长到许多人早已忘记这一支王庭的可怖，只记得她们美艳而暧昧的传说。因此，从不怕死的小报记者们拍摄到女妖跟随着血魔大君走下同一辆车、并在宴席上掀开自己面纱饮下酒液的那一刻起，哀珐尼尔便成为诸多贵族私下聚会的谈资。直到某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家伙因为公然在女妖面前表达自己的热烈感情，导致身体如蜡油般融化滴落。等女妖歪着脑袋欣赏够了他在一摊血肉里尖叫不止的头颅，才仁慈地捏碎了这位萨卡兹的头骨，赐予他被王庭之主舔食脑浆的殊荣。而与此同时，多位曾经在暗地里有过不恰当议论的贵族被发现流干血液死在家中，杀戮者甚至公然遗落下绣有金丝的白布。愈演愈烈的流言方才突然终止。

哀珐尼尔在镜前眨眨眼。那件曾在女妖独自学习时伴他两年之久的，属于杜卡雷的大衣早已被女妖珍藏，不再始终披在身上。所幸大君也并未过问衣服的去处，这让他悄悄松了口气（尽管他十分清楚地明白始终关注自己的鲜血君主不会不知道这些小事）。

而今日，哀珐尼尔为了表明自己和女妖王庭的立场，特地在会议前穿上女妖一族黑纱覆面、布料飘扬的传统服饰。它由血魔大君麾下最优秀的匠人以留存下来的资料为蓝本，参照大君本人的记忆和哀珐尼尔的喜好制成。只要穿着这套衣服，便代表他是不容质疑的丧钟之主，与杜卡雷同列“王庭之主”的席位。

哀珐尼尔本人并无所谓站在哪一方。除了他以外的纯血女妖早已灭族，而他也不在乎萨卡兹的未来如何、前路该走向何处。只是因为杜卡雷决定选择军事委员会，他便也决定站在杜卡雷身边，一如血魔和女妖们的祖先那样。

幼时教育带来的人格缺陷问题终于在此显现。小女妖不存在对外界其它目标的渴求，对哀珐尼尔而言，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获得血魔大君喜怒无常的关注。他不相信世界上有无缘故的馈赠，于是哀珐尼尔会选择付出自己的一切，只为交换所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即使成为女妖之主，他也始终没能走出血魔的书房。而在大君本人若有若无的默认之下，已经产生病理性依赖的羽兽选择向它心中唯一的主人低头，也成为了理所应当的结果。

最后一次整理完面纱，女妖站起来，转身，走向门外。血魔大君正等候于此处，他们将一同在会议上，代表所属王庭进行最终的站队。

1086年，“魔王”特雷西娅率领“巴别塔”离开卡兹戴尔，其同胞哥哥特雷西斯与“军事委员会”成为卡兹戴尔城的实际统治政权。卡兹戴尔内战正式爆发。

小说相关章节：【血女】黑色羽兽驯化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