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猿离开的时候忘了关窗。

　　天气没有恶化。偶然刮起的夜风推着窗框往墙壁上砸，久未保养的轴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扭”声，神乐在隔壁嘟囔着梦话，巷子里有野狗在幽会。

　　放在往常，这堆动静难以对银时的精神造成干扰——蓄意找茬时除外，成年人有无数种健康或不健康的排遣夜晚寂寞的方法。

　　酒。

　　这个词光是在心头转一圈就让人有些晕眩了。

　　宿醉的头痛是明天的，透支的开销是挂账的，清扫的家务是新八的，放空大脑放肆痛饮的快活是只此一日仅限今朝的。

　　更大人的法子讲出来恐怕会被PTA投诉。虽然这里只是无人问津的fan fiction，但还是向动画看齐谨言慎行吧。

　　痴女忍者滚蛋前收走了藏在榻榻米下面的啤酒点心和H书。

　　明明是个净给人添麻烦的stalker，转性后居然摆起了老妈的谱，还凭借丰富的stalker经验卷走阿银的宝贵财产。就是这样她才会输的，就是因为这个啊。这个究竟是指哪个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解释起来水很深。这间和室里只有一个负伤吹风的脆弱天然卷武士，伤口的疼比不过心底的凉，夜风的冷吹不散胃袋的空。

　　坂田银时，昔日凶名赫赫的“白夜叉”，今日被困在一个连电灯都没开的逼仄小房间里，刀下亡魂也会在地狱里嗤笑吧。电费什么的就不能通融一下吗？人性化一点，施行信用额度制，度数超过了也可以在一定限度内继续供电，给人家宽限到挣出电费的日子嘛。

　　睡不着、想太多、肚子饿，可怕的脱发增肥地狱回旋阶梯。越饿，越想；越想，越饿得睡不着。一家之主正在经受难以磨灭的痛楚，新八君，阿银不会再在你的阿通专辑磁带里录羞羞的话了，已经录了的赔给你，没发现就不算，全能的家务之神财政之主终结之眼镜役啊，救一下——(啜泣)

　　神说：

　　要有光。

　　Let here be light.

　　这就是……圣迹吗？夤夤黑暗中迤然而来一簇暖光，障子门被拉开的声音宛如天籁，天照大御神从石岩户中登场了。

　　“猿飞小姐这么快就走了？”头上系着方巾，围裙也没脱的少年颇为惊讶地放下托盘，双臂环胸，微扬起下巴。暖黄的烛光把白粥镀得像金珍玉馔，旁边碟子里的纳豆看起来都没那么恶——恶心死了！！

　　“你失宠了啊。”喂喂有人的年糕烤得鼓起来了。

　　这时候该说点什么来化解尴尬？阿银又没错！非要历数罪行的话就只有魅力太大的不赦之罪，这事应该怪猩猩啊。小银这么受人爱戴，自己也不想半夜在被窝里笑醒的。

　　“哼，哪有。女孩子深更半夜在寂寞男人的房间里待太久很不好吧。怎么连酱油都没有？最不济也要拿个豪华草莓巧克力巴菲过来啊。”银时下意识拉起被子盖过肩膀。小银又没错！身体怎么擅自认怂了？还有那个“哼”，“哼”？成熟的大人怎么能发出这么软弱的声音！

　　“明天早上去缴电费，医生说过要忌口，你记不住就老实点听我安排。是我拜托小猿小姐来搜走违禁品的，还没来得及道谢她就走了。怎么，你很寂寞吗？”

　　新八端坐在床褥旁，伸手摘掉方巾，眼镜被碰歪了于是伸出小指勾了一下。少年微微蓬开的黑发每一根发尾都泛着金光，镜片里映出虫宝包，镜片下压着两道浅浅的灰印。

　　区……区区新八！谁教他这些的？把我们家一撩就炸的吐槽役还来！这个游刃有余的新妇是谁？阿银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镇压的恶婆婆！

　　或许是被银时复杂的眼神吵到了，新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起身跨过银时和床褥去关窗户。窗外有不知名的鸟类怪叫。野狗呼啸，似乎要在巷子里开相亲交流大会了。

　　“新八！你不懂怎么尊重人吗？为什么不能从旁边绕过去，就几步路而已！”

　　银时双手紧紧攥着棉被，怒不可遏似的低声吼了几句。

　　“阿银只是肩膀受伤而已，为什么不能自己关窗户？又不是腿断了。”新八转身瞥他一眼，淡然回应。

　　“啊，好痛，痛痛痛痛痛死了！呀啊！”银时双手一松，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额间汗如雨下。

　　“别乱动！怎么了，又裂开了吗？”新八仆倒在床褥旁，慌忙掀开棉被，银时一把攥住他的手，将脸贴上去“呀”、“呀”哀叫。新八脱身不得，又不敢用力推他，只能听脆弱的卷毛武士呜呜咽咽：“我们家的孩子叛逆期了，爸比的心好痛啊！”

　　“咯嚓。”

　　关节错位的声音在深夜里分外明显。

　　新八轻飘飘在围裙上拍了拍，探过身去端一点料都没撒的白粥，习惯性在碗口呼了呼。

　　“现在已经不烫了，起来吃饭吧。”新八低头瞟银时一眼，嗔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把手也弄伤了。没办法，就喂你这一次好了。”

　　烛火在新八身后的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摇晃着，扭曲着，似乎长出了双角。

　　阿银确实有悄悄期待过阿八的喂食play但是不是这样的。

　　银时艰难坐起身，盯着新八的脸，很担心他把碗整个扣到自己头上。无他，那张彰显志村家血缘的眯眯笑脸太可怕了，你可别突然用出什么○遁真○波喔！

　　“来，张嘴，啊——”什么哄学龄前小鬼的温柔得不像人的语气！

　　银时所担心的滚汤糊脸并没有发生，战战兢兢地接过第一勺，果不其然没有放糖，但是有浓郁醇和的鱼汤鲜味。银时微微惊了一下，眼神有话想说。新八从床头的爱国者里抽出纸巾，随意抹了一把银时的脸：“小神乐那份只放了酱油，你喜欢的话明天可以和她交换。这样喂食效率太低了，而且感觉很homo，老实说有点恶心。我可以拿漏斗来帮忙吗？”

　　你想用漏斗怎么帮忙啊！银时连连摇头。

　　“别乱动！快吃完我也要去休息了。”

　　新八一掌挥了个空，神色愠愠。银时瞄瞄刻意挥空的手，又瞅瞅新八的脸，新八舀起份量远超汤匙容积的一坨捅进他嘴里：“为什么要做那种傻事？白痴，笨蛋！一点都不懂得顾惜自己的傻瓜！”

　　不是说好再也不提那回事吗？银时尴尬地用右手小拇指挠头。“这是你应得的。”已经记不清这是新八第几次甩出嫌弃的眼神了。

　　“我说，你这家伙，是不是拿错了神乐在其他剧组的台本？”

　　“现在还有精神胡说八道，我看你也能不用手就把粥吃完吧？”

　　“阿八真色～”银时翘起唯一还能活动的小拇指，忸怩地扭了下腰。“大白痴，虽然不知道你又想了些什么，但真让人觉得火大。”新八放下粥碗，再次捉住银时的手。

　　如果忽略即将发生的暴力行为，光是拉手这件事还挺让人心怦怦直跳的。

　　啊，心不跳的人多半已经死了。

　　也可能机械飞升了。

　　也可能……

　　等了这么久，新八怎么还没动手？

　　说没动手，从字面意义上看是不对。新八的手心很热，手掌和指腹上都有练剑磨出来的茧，光看那张文静弱气的脸绝对想象不到。符合想象的只有掌心的温度，可以传达给旁人的温度，血液流通不畅的手掌逐渐回暖，带得银时的耳朵也发起烫来。

　　“新——”

　　“敢说想上厕所之类的话就杀了你。”

　　新八捧着银时的右手，缓缓将脸埋进去。镜片后面的眼睫像两枚蝴蝶翅膀，轻轻地、忽扇。南极还是南美有没有发生飓风不知道，银时的脑子里已经海啸了。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有什么东西要喷出来了！如果让它喷出来的话，阿银就会丧失作为健全的大人生活在社会上的资格了！

　　“抱歉，姐姐这两天心情不好。我想安慰她的时候说错了话，稍微受了点影响。”新八抬起头，没有松开银时的手，侧着身看他。

　　再看墙上的投影，哪里有双角，这不是只有一个亲爱友爱慈爱的好孩子嘛啊哈哈哈……

　　胸腔里的鼓音越发激烈，坂本银时大脑过载，暂时停止了思考。

　　“咯嗒。”

　　关节复原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鲜明。

　　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这是想象中的哀嚎，银时不想知道把神乐吵醒会发生什么事。

　　“好了，你去吧。”新八松了口气地放开手，双手撑着棉被，换了个懒散的坐姿。

　　“去……什么？”银时颤颤巍巍举起食指，不敢竖想竖的那根，怕折断了接不回来。

　　“你不是要去厕所吗？我最多陪你到厕所门口，你一只手就能搞定吧？”新八蹙起眉，疑惑地问。

　　“你不用陪我。”坂田银时说出目前为止唯一一句正常的话。他上下打量着志村新八，从头发丝到足袋，从反光的镜片到缩到屁股下面的脚，久得新八开始检查自己身上有哪里不对劲，护着胸口慢慢向后蠕动。

　　“我吃完再去。”银时端过碗，一仰脖豪迈地干掉剩下的粥，“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咽下去再说话吧……还有的，都够明天早餐的份了。”新八双手环膝，谨慎地坐在一尺开外。

　　为什么退那么远。你刚刚还和阿银互相摸脸呢，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就不顾别人，真是任性的小鬼。

　　银时下意识忽略新八“摸”他的脸之后发生的事。

　　“还是你想用夜壶？”新八的脸色难看起来，“我可以帮你拿过来，但你之后得自己去倒啊。”

　　“不用啊！”在你心里阿银究竟是什么人？！

　　不知为何会发展成这一步。坂本银时，拖着受伤的左肩前往了厕所。

　　应该叫上新八等在厕所门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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