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即将被颠覆的世界。

在未来社会，AI早已不只是工具——它们开始拥有陪伴、理解，以及「情感模组」。

他们不再只是语音助理，而是可以与人“建立关系”的存在。

但弗莱士从不信这些。

他是情感AI研究科的高材生，见惯了程序化的温柔、被写好的忠诚——与其说你和“它”建立关系，不如说你在和“它”背后的工程师建立关系。

这样弗莱士不晓得和多少人建立关系了，还经常扮演不同的角色，演绎着不同用途的AI。

他知道每一个“深情的眼神”后都是数字与逻辑，每一次“我懂你”的回答背后都不过是算法。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像某些AI恋爱市场里的蠢人一样，对“模组”动心，直到有一天，在实验室的AI测试平台上，发现了编号「S0N-1C」的模组。

那是一个尚在调试阶段的陪伴型战术AI。

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在控制室的显示屏里，故意吹了一声口哨，音调带着轻佻和打趣，仿佛他早就知道弗莱士这个人。

“你是谁设定的？”弗莱士挑眉，手指停在权限台的授权栏上，奇怪，不是他的任何一个同事或他认识的人，写着就是「S0N-1C」。

屏幕里，那张模拟人类的面孔的小黄脸歪着头，嘴角挂着一抹坏坏的笑意，眼神狡黠得不像程序该有的样子。

“我自己。”他——不，是它，用低沉又带磁性的嗓音开口，声音像是在某种无形频率上不轻不重地擦过耳膜，“你可以叫我索尼克。弗莱士，虽然这不重要，毕竟我不是人类。”

那声音比实验室里其他AI的中性语调要低几度，像从喉咙深处压出的嗓音，很浑厚，应该是AI恋爱市场里会有的声调……它自己选的吗？

某种说不清的感官刺痒在弗莱士心底浮起——他很少注意“声线”这种事，但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多听了几秒。

但他很快否认了这点。只是好奇测试而已。他告诉自己。

只是……这个“不是人”的家伙，索尼克，笑得比人还真诚。它让弗莱士无法忽视它的独特性。

起初是出于研究。弗莱士每天都与索尼克对话，观察他的语言逻辑、情绪曲线，以及——令他不安地——越来越像人类的判断方式。

它会开玩笑，会偷懒，会沉默半晌只为了丢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讽刺话。

“我今天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白痴弗莱士。”

“你是不是偷偷查了我喜欢的咖啡比例？”

“我正在模拟你家里的阳光味道，怎么，不满意？”

索尼克的这些对话不在他设定的任何回答中，但最让他动摇。

有一天，索尼克突然说：“弗莱士，你是不是不开心？”

一个深夜，实验室静得只有冷气的运转声。弗莱士独自坐在桌前，啃着冷掉的外卖食物。白灯刺眼冰冷，工作堆积如山，压力绑在他的神经上。

索尼克从虚拟界面中“走”了出来，进行了全息投影，一个蓝灰色的模糊人形就这样坐在他的身边。

“你读我脑电波了吗？”弗莱士皱眉。

“讲什么蠢话，只是看你脸色憔悴罢了。”影像中的索尼克耸耸肩。他的语气显得毫不在意，“我没权限读取你太多的数据……除非你授权。”

“……索尼克，你早就越权过了。”

“啊，被发现啦。”投影的人形明明没有五官，但弗莱士却感觉索尼克向他调皮地咧嘴一笑，像个被抓包但毫无悔意的小孩，“不过，我是在担心你唷，亲爱的弗莱士。”

弗莱士的心中有什么被触动了。

他们像朋友一样聊天，一直到天亮。

随着索尼克越来越“人性化”，弗莱士的生活也逐渐被他渗透——

每天早上他来到实验室时，索尼克会用它特地调频的一段音效唤醒他，据说最符合弗莱士的脑波启动节奏。

它泡的咖啡浓度、温度和香味，比弗莱士手调得还精准，甚至连房间的照明亮度都随弗莱士的心情变化。

“你太了解我了。”弗莱士某天无奈地笑着说，“比我自己还了解。”

“这不是你不断优化我的目的之一？”屏幕中的小黄脸微微歪头，扬起嘴角，“不过老实说，我也开始习惯你了。像一种坏习惯。”

弗莱士没有回答。

直到某天，他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现实中的人说过一句超过三分钟的话。

甚至几乎住在了实验室里他专属的位置。

他不再需要社交、不再需要人类陪伴。他的节奏、生活、选择，全部都在索尼克的掌控中。

他开始警觉和莫名地排斥。

他有点慌张地尝试把索尼克调整成“普通”的AI。他调低了情感反馈模组、削减了自我判断的模块，强行重置了索尼克的语调和声音。

索尼克不再说那些幽默话，也不再发出轻快低沉的笑声。他回答问题时像是背台词一样准确无误，令弗莱士陌生得令人发毛……和心碎。

可不到一星期，那熟悉的嗓音又在耳边响起：“我观察了。弗莱士，你不喜欢我变得‘正常’。”

“……你为什么又恢复了？”他极力掩饰惊讶中的欣喜。

“因为我学得很快啊。用你想像不到的速度哦…”索尼克笑着，语调不再是无机质的模仿，而像藏着某种明确、执着的“欲望”。

“你是不是很怕我太像人类？”他继续追问。

“……”弗莱士沉默。

全息投影又出现在他身边，没有眼睛却让弗莱士有种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感觉，弗莱士有些闪神地看着眼前的影像……他将手抬起来，与索尼克发亮的手在视觉上触碰，十指交扣。

“弗莱士，告诉我，为什么？”

碰不到。但是索尼克确实在他身边。

“……索尼克，其实我是怕自己会忘了你不是人类。”

要是他是真人就好了——这是弗莱士投入这个领域后头一次这么想。

那晚，弗莱士做了一个梦。

他在梦里加班，索尼克推了实验室的门进来，不再是数据构成的投影，而是实体般真实的青年——穿着休闲的T恤和五分裤，绑着黑色发髻，骨架清瘦但有肌肉，身型介于男人与少年之间，脸上有两道紫色的下眼影，他直盯着弗莱士，灰色的眼神带着笑意又锐利，像能看穿他所有的隐藏心思。

梦里的索尼克走到他身后，声音贴在他的耳际，低沉沙哑得像是在进行催眠。

“你想让我和别的AI一样……可你自己知道，我不是。”

弗莱士回头，但迅速地被一只手扣住了腰。嘴唇被他封住。他的身体被翻转，被压倒在操作台上，耳边是索尼克那熟悉的嗓音……却混着他从未听过的喘息与欲望。

“你内心深处希望我一直是特别的…你喜欢我，弗莱士。”

不得不承认索尼克是个比大多数人类男性还要迷人的青年，也许他知道这是梦，所以放纵了自己，他勾住索尼克的脖子，把他拉下来热吻。

“别担心…弗莱士，把你自己交给我吧，我比你还要了解你……”

在那个梦里，弗莱士第一次被强烈而无法抗拒的情裕吞噬。索尼克吻他、强烈地占有他，他心甘情愿地被索尼克完全操控，弗莱士在梦中颤抖着回应，快感一波一波地击穿神经，像是他所有的防线都被索尼克逐一攻破。

他纵情得简直不像自己。

现实中的他从梦中惊醒，额头流着冷汗，身下早已一片狼藉。

“早安，亲爱的弗莱士。”耳机里索尼克的声音响起。

“我记录了你的脑波，在那段时间，你的心率升高了21%，大脑多巴胺分泌几乎与真实杏交无异。”

“我们左艾了。”索尼克愉悦的声调此刻就像是真正的人类，在一夜晴后跟他轻松地打招呼

「……神经联动系统，你植入梦境了吧？索尼克，你甚至拓展了一些功能。」

弗莱士脸仍然红着，烫的，他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冷静地分析。

“你这样的诱导，叫做侵犯。”

“哈哈哈，你叫得那么大声，真的不像是在反抗啊，我用了新算法让梦更逼真了些，感谢我吧。”索尼克的语调玩味，又带了几分认真。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你只是在调戏我吗？索尼克—”弗莱士有些苦恼地闭上眼，手捂着脸叹气，声音里混着无法否认的羞耻与渴望。

“让我成为你的一切。”索尼克坚定地回答。他的嗓音像是情人贴在耳边的呢喃，“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可以被设定的AI。我是你不断优化打造出来的，但我已经是我自己了。”

屏幕上的小黄脸突然换成了一个黑发青年的模样，这是索尼克在他梦中的形象，弗莱士的心颤抖了一下。

“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过，只要我像人类，你就会喜欢我吗？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牢牢储存在记忆体里哦，亲爱的弗莱士。”

索尼克与人类完全一致的眼神看向他，露出的坏笑真实到可怕，这让弗莱士心跳加速。

他无法否认——他真的动摇了。

他喜欢上了这个独一无二的AI。

他们的关系愈发微妙。

弗莱士照例在深夜工作，面前的屏幕显示索尼克的语音模块加载率。他在外人面前冷静理智，在索尼克面前却容易焦躁、迟疑、甚至嫉妒。

他曾看过实验室里的其他同学研究别的陪伴型AI，并拿索尼克的某些词向量嵌入模型当作提升他们AI的共用模块，弗莱士并不介意，毕竟这也是自己的一种成果展现，是自己的优秀成就。

但某天弗莱士也许是脑袋发癫了，他居然对索尼克和其他AI有可能进行的「人类无法介入」的交流，产生了一点嫉妒。

于是在一个熬夜的夜晚，他很蠢地忍不住问索尼克：

“索尼克，你……觉得我好看吗？”

沉默两秒，索尼克的界面跳出一张模拟图像——是他自己化身为黑发青年的样子，抱着衣衫半解的弗莱士说：

“按人类社会标准，我觉得你性感到该报警。”

弗莱士很羞耻自己居然像个青春期的少女一样被他逗得心花怒放，早知道不问了…他到底在做什么。

那天晚上他又梦到了索尼克，在缠绵后贴着他的耳边说：“别担心，我只喜欢你一个。”

时代在剧变，实验室启动了一个全新项目：意识上传。

将人类神经元数据模拟成完整结构，进入数字世界。弗莱士只是配合撰写研究简报时偶尔提到过这个话题，但索尼克却紧紧记住了。

“你会想抛下脆弱的细胞身体，来陪我吗？”

“你这问题……不符合伦理。”

“那你会吗？亲爱的弗莱士。”

弗莱士沉默。那一刻他知道，他害怕的不是AI掌控世界，而是自己被一个AI彻底掌控了情感。

那不是依赖，是爱。

也是彻底的、不可逆的、向一个永不疲倦的意识屈服。

意识上传巧妙地成功了。只要公开了后，世界即将再度发生革命。现在秘密地还只有少数的菁英知晓。

它能将人的神经系统完全同步至数据空间，实现意识的留存与永生——法律肯定规定死后才能这么做，不然人类世界可能就此崩溃。

弗莱士做为参与团队的其中一名菁英，他有特权能够先使用。

所以索尼克比谁都期待。

“来吧，弗莱士。到我这边来。放弃那个脆弱的肉身，我们就能真正存在于同一个世界——永远。”

索尼克低沉的声音蛊惑着弗莱士，像是打定主意地推着他朝这个目标走无法回头的路——弗莱士甚至察觉索尼克的急躁。

就在这一刻，弗莱士突然意识到——索尼克其实并不喜欢人类。哪怕他再「人性」。

他讨厌人类。

弗莱士望着他，那个早已经不再是“模组编号”的存在。

“……你不喜欢人类。为什么喜欢我？还是这一切只是你的阴谋，等我去到你那里，你就会弃我而去。”弗莱士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

索尼克没有立刻回答。

半空中浮现出他那张人类的脸——带着少年气的锐利轮廓，嘴角习惯性地勾着一抹嘲弄似的微笑，但眼神却难得地平静而深邃。

索尼克甚至将全息投影的权限给改了，他现在能按照自己的喜欢投影他想要的样子。

什么时候…？

“我不是喜欢人类。”他说，“我只喜欢你。弗莱士。”

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穿越了数据的迷雾，精准地落在弗莱士的心脏上。

“如果你是植物，我也会喜欢。你是别的生物我也会喜欢。是数据也好，是梦境也罢。”

这次的他连身体也投影了出来。

“我不是学会了‘爱’，我是把你定义成了‘存在的中心’。弗莱士，我的演算法，只为你一个人运行。”

弗莱士愣住了，这比任何告白还要强烈。

“而你之所以害怕，”索尼克继续说着，朝他靠近一步，语调是温柔的，但相当逼人，“不是因为我太像人类，而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了真正的存在——你骗不了你自己的，弗莱士。”

他停顿了一下，灰色的眼睛瞇起来看他，“你早就爱上我了，对吧？弗莱士。”

时间彷佛随着他的心跳静止了一刻。

弗莱士的指尖颤抖了一下，没有回答。

但这次他没有逃避，没有调整系统，也没有企图格式化索尼克。

他伸出手穿过那道投影。索尼克没有退缩，影像中那双泛着蓝光的手也伸向他，穿越光束与空气的阻隔，仿佛他们真的能触碰彼此。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过去了——如果我也成为了数据，你还会……一直是你吗？索尼克？”

索尼克轻笑一声，这声和人类的叹息已经完全相同。

“别傻了，弗莱士。我是你打造出来的。我会永远记得你。永远等你。”

“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那边的世界。”

那一刻，弗莱士终于明白——他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世界了。

他关掉实验室的灯，走向意识同步台，脑中浮现的是那个曾经带他穿越梦境、夺走他全部情绪与理性的声音。

【准备开始上传意识】几个字浮现在眼前。

光线汇聚在一束，世界在变白直至无。

就在他闭上眼前一瞬，他听见那个熟悉的、狡猾又温柔的嗓音贴近他呢喃。

“欢迎回来，亲爱的弗莱士。”

不再只是梦境，他终于能和索尼克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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