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终不得

　　（一）「救赎」后的空洞

　　虚空之刃的光芒如同温柔的潮汐，洗刷着圣采儿灵魂上那层凝固的、污秽的契约烙印。永恒囚笼在身后崩解，发出不甘的哀鸣，最终化为虚无。她感到一直沉重地压在她灵魂之上、几乎让她窒息的枷锁，寸寸断裂、消散。

　　温暖而坚实的怀抱将她紧紧包裹，那熟悉的气息，混合着阳光与思念，是她黑暗中徘徊时唯一的念想。龙皓晨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肩头，灼热而真实。

　　“采儿…我的采儿…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的声音沙哑哽咽，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无尽的心疼。

　　采儿僵硬地被他拥抱着，大脑一片空白。得救了吗？终于…结束了吗？她应该感到狂喜，应该痛哭流涕，应该紧紧回抱他，诉说她的思念与痛苦。

　　可是…

　　为什么…内心如此平静？

　　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空洞？

　　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机械循环，那无需思考、只需反应的麻木，那被无数双手、无数具身体塑造出的熟悉节奏…突然之间，戛然而止。

　　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被猛然切断电源，所有的齿轮、轴承都在惯性地嘶鸣，却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她颤抖地伸出手，触碰龙皓晨的脸颊。触感是真实的，温热的。可这份真实，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模糊而遥远。

　　“皓…晨？”她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试图调动起应有的情绪，却只觉得疲惫。

　　龙皓晨将她带回了森林中的小木屋。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切都如同他们曾经幻想过的、劫后余生的美好蓝图。

　　他极尽耐心与温柔，无微不至地照料她。为她烹制精美的食物，为她哼唱安眠曲，带她在林间散步，一遍遍告诉她：“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只有我们。”

　　采儿努力配合着。她小口吃着食物，虽然味同嚼蜡；她对他露出微笑，虽然肌肉僵硬；她安静地听他说话，虽然思绪常常飘远。

　　她的身体恢复了健康，甚至比以前更加丰腴动人，肌肤在阳光下闪耀着珍珠般的光泽。但她的眼神，却时常是空的。那种空洞，并非之前的绝望死寂，而是一种…迷失方向般的茫然。

　　她发现自己无法适应这种“正常”。

　　寂静的夜晚让她失眠——没有了下一位顾客的脚步声，没有了隔壁房间的呻吟调笑，这片纯粹的安宁反而让她心慌意乱，无所适从。

　　龙皓晨小心翼翼的、充满怜爱的触碰，起初让她僵硬恐惧，后来…则让她感到一种微妙的…乏味。太温柔了，太珍惜了，就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她记得那些粗暴的、充满征服欲的侵犯，虽然痛苦，却带着一种强烈到足以让她忘记一切的冲击力。而皓晨的温柔，却总让她无法控制地走神，无法全身心地投入。

　　她开始怀念那种被绝对支配、无需思考、只需感受的状态。那种状态下，她是纯粹的“物”，反而轻松。

　　最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她的身体反应。当龙皓晨终于鼓起勇气，尝试与她进行灵肉结合的亲密时，她的身体…背叛了她的心。

　　（二）失败的交融与身体的背叛

　　那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龙皓晨的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他小心翼翼地吻她，如同亲吻花瓣。

　　采儿闭上眼睛，努力回应着。她爱他，她真的爱他。她渴望与他合二为一，找回曾经的美好。

　　他的吻细腻绵长，大手在她光洁的背脊上轻柔抚摸，带着无尽的珍视。他耐心地挑起她的情欲，如同引导一只受惊的蝶。

　　采儿的身体渐渐发热，呼吸也变得急促。龙皓晨受到鼓舞，动作越发深情。他轻轻分开她的玉腿，露出那处他朝思暮想的神秘幽谷。稀疏柔软的芳草下，两片娇嫩羞涩的粉红花瓣微微湿润，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水光。那粒小巧的花核已然硬挺，如同羞涩的珍珠。

　　龙皓晨的呼吸粗重起来，他俯下身，极其温柔地吻上那战栗的核心。

　　“嗯…”采儿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感觉…是舒服的。但他的舌太过温柔，太过技巧，带着一种刻意的取悦。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比较——比起某个魔物粗糙却极具侵略性的舔弄，比起某个客人用特殊道具带来的高频刺激…皓晨的爱抚，似乎总是差了一点什么…一点能让她彻底失控、沉沦的…力度和疯狂。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无比的羞耻和罪恶！

　　龙皓晨并未察觉她的走神，他沉浸在与爱人结合的喜悦与激动中。他挺身，将自己灼热坚挺、形状完美的昂扬缓缓送入那已然湿润的紧致花径。

　　“呃…”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紧密的包裹感让龙皓晨头皮发麻，极致的舒爽传来。他开始缓缓动腰，每一次撞击都深情而克制，生怕弄疼了她。

　　采儿努力迎合着。花穴本能地收缩吮吸，试图取悦身上的爱人。但她的意识却像分裂成了两半。

　　一半在感受着皓晨的温柔与爱意，感受着被填满的充实感。

　　另一半，却像一个冷酷的旁观者，在冷静地评估着：

　　尺寸：皓晨的很大，但似乎不如昨晚梦里的那个兽人…

　　力度：太温柔了，为什么不像那个喜欢施虐的贵族那样…

　　角度：总是差一点点…如果他能像那个经验丰富的佣兵那样调整一下…

　　持续时间：…

　　这些比较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她痛恨这样的自己！她怎么可以拿皓晨和那些…那些东西比较？！

　　她越是强迫自己专注，就越是无法投入。身体虽然湿润，却无法达到真正的兴奋顶点。她开始表演。

　　她发出娇媚的呻吟，扭动腰肢，摆出诱惑的姿态——这些都是她无比熟练的、取悦客人的技巧。她甚至主动用双腿环住他的腰，将他拉得更深，同时收缩着内部的肌肉，模仿着高潮时的痉挛。

　　“采儿…采儿…”龙皓晨在她逼真的表演下很快到达了巅峰，将滚烫的爱液倾泻在她身体深处。他满足地伏在她身上，亲吻着她的额头，以为他们终于真正拥有了彼此。

　　采儿抱着他，脸上带着潮红和“满足”的微笑，眼神却一片冰冷空洞。在皓晨达到高潮的那一刻，她甚至偷偷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这次失败的、充满表演的交融，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两人之间。龙皓晨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当是采儿还未完全恢复。而采儿，则陷入了更深的自我厌恶和绝望。

　　她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再是属于圣采儿的了。它被永恒囚笼彻底改造，只对那种直接、粗暴、甚至带点羞辱性的刺激产生强烈反应。而皓晨充满爱意的、小心翼翼的亲密，根本无法满足这具已经被开发到极致、甚至有些倦怠的身体。

　　她开始害怕夜晚，害怕皓晨的触碰。每一次亲密，对她而言都成了一场必须全力以赴的表演，一场对她残存灵魂的凌迟。

　　（三）幽灵的低语与致命的诱惑

　　与肉体上的不适相比，精神上的空洞更为致命。

　　正常的生活对她而言，变得苍白而乏味。洗衣、做饭、散步、看星星…这些曾经向往的简单幸福，如今却让她感到无比的琐碎和无聊。她习惯了高强度、高频率的感官刺激，习惯了活在刀锋边缘的紧张感。这种平淡的日常，反而让她像离水的鱼，感到窒息。

　　那些被她深埋的、属于“圣妓修女”的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

　　有时在切菜时，她会突然想起某个客人喜欢在她身上涂抹食物的癖好，手腕会下意识地抖出一个挑逗的弧度。

　　有时听到特定的脚步声，她的臀部会肌肉紧绷，自动调整出一个迎接的姿势。

　　有时闻到某种劣质香水味，她的花穴会不由自主地渗出蜜液，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最可怕的是那些低语。

　　起初是细微的，如同幻觉。在她独处时，在她失眠时，总会有一个慵懒的、带着讥讽的声音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看啊，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像個村妇一样无聊…”

　　“他的技术真是…青涩得可爱，不是吗？根本满足不了我们…”

　　“还记得那个黑暗精灵吗？他的手指…可比皓晨灵活多了…”

　　“怀念被需要的感觉吗？在这里，你可有可无。而在那里…你是所有人的焦点，是所有欲望的终点…”

　　这些低语，如同毒液，一点点侵蚀着她的意志。她拼命抵抗，告诉自己那只是创伤后遗症。但她无法否认，那些低语，说的…似乎是事实。

　　她开始失眠，食欲不振，迅速消瘦下去。眼神变得更加空洞，常常望着一个地方出神很久。

　　龙皓晨心急如焚，想尽办法哄她开心，带她去更多地方散心，却收效甚微。他越是努力，就越发衬托出她内心的荒芜和格格不入。

　　一次，在路过一个喧闹的市集时，一个喝醉的佣兵粗鲁地撞了她一下，手甚至在她臀部捏了一把。龙皓晨勃然大怒，当场就要动手。

　　然而，采儿却拉住了他。

　　在那一瞬间，被粗暴对待的熟悉感，那充满欲望的触碰…竟然让她死水般的心湖泛起了一丝诡异的涟漪。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她被自己这反应吓坏了，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龙皓晨以为她是受了惊吓，更加心疼地护住她，却没有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对自己感到恐惧和恶心的情绪。

　　（四）绝望的抉择与重返囚笼

　　崩溃发生在一个平凡的午后。

　　龙皓晨外出为她寻找一种安神的草药。采儿独自留在木屋里。阳光很好，她却觉得浑身冰冷。脑海中的低语越来越响，几乎要撕裂她的神经。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龙皓晨藏起来的那面、从永恒囚笼带出来的、已经失效的小型水晶镜前——这是龙皓晨研究契约残留时用的。

　　她看着镜中那张依旧美丽却毫无生气的脸。忽然，她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然后缓缓下滑，划过脖颈，停留在胸前的饱满上。她的动作不再是采儿的生涩，而是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诱人的挑逗。

　　镜中的影像开始模糊，仿佛蒙上了一层紫纱。她看到镜中的自己，发色变成了梦幻的紫，眼神变得慵懒而媚惑，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何必再挣扎呢？”镜中的“她”开口，声音正是她脑海中的低语，“承认吧，你属于那里。只有在那里，你才是活的。你需要那些…你需要被使用，被渴望，甚至…被虐待。那才是你存在的意义。”

　　“不…我不是…”采儿虚弱地反驳，泪水滑落。

　　“你是！”镜中的影像厉声道，“看看你现在！像一具行尸走肉！龙皓晨的爱救不了你！他只会让你更痛苦！因为他永远无法给你你真正渴望的东西！回去吧…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那里才有熟悉的‘快乐’…”

　　“快乐”二字，如同最终的重击，粉碎了采儿最后的防线。

　　她瘫倒在地，失声痛哭。是的…快乐…那种扭曲的、堕落的、却强烈到足以掩盖一切痛苦的感官刺激…她竟然…在怀念那种“快乐”！

　　她无法与这样的自己和解。她痛恨这样的渴望，却又无法摆脱这具已经被彻底改造的身体和灵魂。皓晨的爱很好，好到她无地自容，好到她无法用这副肮脏的躯壳去承受。

　　离开他。

　　回去。

　　回到那个能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地方。

　　回到那个不需要思考、只需要反应的地方。

　　回到那个…她真正“熟悉”的“家”。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如同疯长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了她的心脏。

　　当龙皓晨带着草药回来时，发现木屋空无一人。桌上，只留下一枚用她头发系着的、微微发光的小小金色光点——那是他留给她的灵力信物。

　　旁边，有一行用指甲艰难刻下的字：

　　“皓晨，对不起。我爱你。但我…回不去了。”

　　龙皓晨如遭雷击，发疯似的冲出去寻找。他找遍了整个森林，找遍了附近的城镇，却再也感受不到她的任何气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并不知道，在他疯狂寻找的时候，在一个遥远而隐秘的维度夹缝中，那座原本已经崩塌的永恒囚笼，正在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缓慢重组。而在其最深处，一个身着暴露紫纱、眼神空洞却带着一丝诡异满足笑容的绝美身影，正缓缓跪下，迎接她的“新生”，也是她的…永罚。

　　她知道她不该回来。

　　她知道这辜负了皓晨所做的一切。

　　她知道这是彻底的堕落。

　　只是，她无法与那个渴望强烈刺激、无法适应平淡、灵魂早已被烙印上永恒淫靡印记的自己和解。

　　逃离光明，并非因为不爱。

　　而是因为，黑暗才是她这具破碎灵魂，唯一的、扭曲的归处。

　　（终章：永失吾爱）

　　龙皓晨终其一生，再也没有找到圣采儿。他走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再次冒险深入各种禁地，却始终一无所获。那个他倾尽所有、付出巨大代价救回的爱人，就像一场美好而残酷的梦，最终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有时会恍惚觉得，在某个烟雾缭绕的风月场所窗外，瞥见过一双空洞又媚惑的紫色眼眸；有时会在夜深人静时，仿佛听到远处传来她细碎而熟悉的呻吟笑声，却转瞬即逝，如同幻觉。

　　他始终不愿相信，她已经彻底沉沦。他宁愿相信她是被什么强大的存在再次掳走，禁锢在了某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当他也垂垂老矣，力量开始衰退，才终于在一个极其古老的、关于灵魂契约的禁忌卷轴中，看到一段模糊的记载：

　　“…极致的契约之力，可深植灵魂本源，重塑秉性。若宿主身心皆被彻底同化，则救赎反成折磨。其人或于虚空中自筑心牢，牵引残存契约之力，重归寂灭之环。此非外力可强阻，乃心之所向，魂之所归…终不得…”

　　“终不得…”

　　龙皓晨握着卷轴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浑浊的泪水终于滑过他布满皱纹的脸颊。

　　他明白了。

　　不是找不到。

　　而是她…自己选择了回去。

　　回到了那个能让她“安心”的地狱。

　　因为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一生挚爱，一生守护，最终却输给了那个将她彻底摧毁、扭曲的地方。他所带来的光明与爱，于她而言，竟成了无法承受之重。

　　最终，他孤独地坐在那片他们曾经生活过的森林里，望着星空，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她留下的、早已黯淡无光的金色灵力信物，直至生命尽头。

　　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某个永恒运转的囚笼最深处，他深爱的采儿，正以其最“完美”的姿态，承受着日复一日的“工作”。她的脸上带着麻木的微笑，身体熟练地迎合着每一个顾客，偶尔，在极致的感官冲击淹没神智的瞬间，她的眼角会滑落一滴冰凉的、无人察觉的泪水。

　　泪水中倒映的，不再是龙皓晨的脸庞。

　　而是那片她最终也无法回去的、宁静的森林星空。

　　与那句消散在风中的、无言的…

　　…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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