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如同刮骨钢刀，卷着雪沫，抽打在周骁三人的脸上。他们像三道紧贴地面的幽灵，无声无息地穿梭在西伯利亚边境的针叶林深处。身上特制的黑色作战服不仅提供了极佳的伪装，其材质还能有效锁住体温，抵御严寒。作为从影龙卫中千挑万选出来的无常精英，这种恶劣环境对他们而言虽是挑战，却远未到致命的程度。

他们的速度极快，脚步落在厚厚的积雪上，竟只留下极浅的痕迹，很快就被新的风雪掩盖。周骁居中，另外两名无常成员——“鹰眼”负责前方侦查与路径选择，“山魈”负责断后与痕迹清除——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穿越边境线对于他们来说，如同回家般轻松。林家布置的明哨暗卡在他们眼中形同虚设，而波波夫家族因为战事吃紧，边境巡逻早已漏洞百出。

越深入波波夫控制区，战争的惨烈痕迹就越发触目惊心。被焚毁的村庄只剩下焦黑的断壁残垣，雪地里时常能看到凝固的暗红色血冰和散落的破损兵器。偶尔能遇到小股溃散的波波夫士兵，个个面带惊惶，衣衫褴褛，拖着疲惫的身躯向东蹒跚。

周骁三人避开所有不必要的接触，如同无形的风，继续向情报指示的波波夫家族临时指挥所——一个位于乌拉尔山脉深处的废弃矿业小镇——疾行。

途中，他们遭遇了一次小规模的遭遇战。大约一个班（12人）的黑鸢尾骑士团巡逻队，穿着显眼的厚重钢甲，正在一个村庄废墟里搜查可能藏匿的波波夫残兵。沉重的脚步声和盔甲摩擦声在寂静的雪原上传出老远。

周骁打了个手势，三人瞬间隐入路旁的枯树林中，气息收敛到极致。

“绕过去？”鹰眼用极低的气声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对方的结构。这些骑士防护极好，但行动相对迟缓，视野也受头盔限制。

周骁微微摇头，眼中冷光一闪：“速度太慢。他们挡了路，而且……正好近距离观察一下。”他需要评估这些欧洲顶尖重步兵的真实战力。

他打了个进攻的手势。

下一刻，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树林中扑出，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山魈如同一辆人形坦克，率先撞入敌阵！他并没有选择攻击对方覆盖重甲的身体，而是猛地一脚踹在一名骑士的膝关节侧后方！精钢护膝的连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那名骑士惨叫着失去平衡倒地。山魈顺势夺过他手中的重型钉头锤，反手一锤，精准地砸在另一名骑士的头盔侧面！巨大的冲击力即使隔着盔甲也将其震得晕死过去。

鹰眼则如同轻盈的雨燕，在骑士们笨拙的攻击间隙中穿梭。他手中两把淬毒的短刃如同毒蛇的信子，专门寻找盔甲的缝隙——腋下、颈脖连接处、面罩的窥视孔！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攻击都致命却无声。一名骑士举起长剑欲劈，却被鹰眼欺近身前，短刃精准地刺入臂甲下的关节缝隙，长剑当啷落地。

周骁更是干脆利落。他身法如电，避开正面劈来的战斧，手指成爪，带着凝练的内息，直接抓向一名骑士的喉颈！那坚硬颈甲在他灌注内力的手指下竟如同软泥般被捏得变形！骑士哼都没哼一声就瘫软下去。另一名骑士试图用盾牌撞击，周骁一个侧滑步避开，手刀带着破空声砍在对方毫无防护的颈侧，瞬间解决。

战斗在不到两分钟内结束。十二名黑鸢尾骑士，甚至没能组织起一次有效的抵抗，就全部被放倒，生死不明。周骁三人甚至没有使用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独特武学，仅仅依靠绝对的速度、力量、精准和对人体弱点的极致了解。

“力量很大，防御极强，但灵活性差，协同作战依赖阵型，一旦被近身打乱，不足为虑。”周骁冷静地做出判断，示意鹰眼收集一下对方盔甲上的徽记和武器样本。

做完这一切，三人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再次消失在风雪中，只留下一地昏迷或死亡的黑鸢尾骑士，和这片白茫茫大地。

又经过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赶路，他们终于抵达了那个废弃矿业小镇。小镇外围戒备森严，残存的波波夫士兵们如同惊弓之鸟，看到任何陌生身影都紧张地举起武器。

周骁三人没有强行潜入，而是在外围显露出身影，并用波波夫家族的暗语发出了接触信号。

很快，他们被带到了小镇深处一栋还算完整的建筑里。波波夫家族的现任族长，安德烈·波波夫，一个身材如同巨熊般魁梧、但此刻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带着疲惫和伤痕的中年男人，正红着眼睛盯着桌上的地图。

“林家派来的？”安德烈的声音沙哑，带着怀疑和最后一丝希望。他打量着周骁三人，尽管他们看起来精干而危险，但人数实在太少。

“无常，奉翊然少爷之命。”周骁平静地回答，递上那份密封的卷轴。

安德烈迫不及待地打开，越看脸色越难看，最终猛地一拍桌子，实木桌面瞬间裂开几条缝隙：“交出幽灵谷事件的相关人员？我们现在到哪里去找？！冯·卡勒和洛克伍德的杂种们正在撕碎我们！”

“这是获得林家援助的唯一条件。”周骁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没看到对方的暴怒，“少爷说，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人在，援助和伤兵通道就在。如果连这点诚意都没有，波波夫家族对林家而言，将毫无价值。”

安德烈胸口剧烈起伏，双眼通红地瞪着周骁，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但最终，现实的残酷压倒了他的愤怒。他颓然坐回椅子，沉默了很久。

“参与那次会面的人……大部分都死了，死在你们的人手里，或者后来冯·卡勒的清洗中。”他声音低沉，“那个冒充我代表的铁律骑兵指挥官……我知道是谁，他是洛克伍德家族的心腹，叫‘屠夫’巴克。他现在应该就在东面的洛克伍德军队里。”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可以把我掌握的、所有关于幽灵谷事件和巴克的情报都给你们。甚至，如果你们有机会，我可以派人配合你们干掉巴克！这够不够诚意？”

周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们会将您的回复和情报完整带回。在此之前，第一批援助物资将会在边境指定地点交付。伤兵通道也会同步开启。但最终是否持续，取决于少爷的判断。”

安德烈重重喘了口气，知道这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他立刻命令手下将整理好的情报卷轴交给周骁，并详细说明了目前东西两线的战况，黑鸢尾骑士团的推进速度，洛克伍德铁律骑兵的作战特点等等。

返程与插曲

任务完成，周骁三人立刻启程返回。

回程的路同样充满风险，东西两线的敌军更加密集。但他们凭借超凡的身手和隐匿技巧，有惊无险地穿越了战线。

在一次夜间穿越洛克伍德军队一处临时补给点外围时，鹰眼率先发现了异常。一小队铁律骑兵正在押送几名俘虏，其中一名军官模样、身材格外高大雄壮、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正大声呵斥着手下，声音粗野。

“屠夫巴克……”鹰眼压低声音，将望远镜递给周骁。周骁仔细看去，对比了一下情报中的描述，确认了目标。

“目标确认。但任务优先，我们人手不足，不宜节外生枝。”周骁冷静地做出判断。击杀一名高级军官虽然能替死去的兄弟报仇，但会极大增加暴露和风险，耽误情报送达。他牢记翊然的命令——情报优先。

三人压下心中的杀意，如同融入夜色的阴影，悄然绕开了补给点，继续踏上归途。

龙城内，气氛依旧紧张，但有序。

程浩的项圈上被扣上了一条细长却坚韧的金属锁链。锁链的另一端，通常握在一名跟随翊然的无常成员手中。他像一头被驯服的猛兽，沉默地跟在翊然身后，穿梭在无常总部或林家核心区域。

羞辱感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程浩的内心。但他别无选择，只能迈动着被皮裤包裹的、肌肉贲张的双腿，跟着前方那道纤细冷漠的背影。

翊然似乎格外忙碌，经常在沙盘室、通讯室、书房一待就是很久。程浩就被拴在门外，或者房间的角落，如同一件沉默的家具。他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只言片语——“黑鸢尾”、“推进”、“伤亡”、“物资”、“波波夫”……拼凑出北方战事的残酷轮廓。

他也能看到那些进出汇报的无常成员们，他们看向翊然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敬畏与爱慕，而扫过他这个被锁链牵着的奴隶时，则充满了冰冷的鄙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程浩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

这天，翊然在总部的地下训练场，观察几名新晋无常成员的实战对练。训练场气氛凝重，拳脚碰撞声、内息运转的嗡鸣声不绝于耳。程浩被拴在场地边缘的立柱旁，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超越常人理解的战斗所吸引。那些无常成员的动作快如闪电，力量刚猛无匹，时而还能爆发出某种奇特的气劲，隔空就能震碎标靶。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给对练成员递送器械的年轻后勤人员脚下突然一滑，手中抱着的一捆沉重的训练用钢棍脱手飞出，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砸向场地另一侧正在记录数据的翊然！

变故突生！

那名牵着程浩锁链的无常成员反应极快，瞬间就要冲上前去。

但有人比他更快！

几乎是本能，程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一股灼热的气息从他丹田处轰然爆发，仿佛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他甚至没有思考，被锁链束缚的身体猛地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

嗡！

锁链瞬间被绷得笔直！巨大的力道甚至让那名握链的无常成员都猝不及防地被带得一个趔趄！

程浩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向翊然，用自己的后背和宽阔的肩膀，硬生生挡住了那捆砸落的沉重钢棍！

砰！

沉重的闷响传来。钢棍散落一地。

程浩晃了一下，后背火辣辣地疼，但他脚下的花岗岩地面，竟被他下意识卸力踩踏时，震出了几道细微的裂纹！一股灼热的气流以他为中心短暂荡开，让靠近的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

训练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名摔倒在地的后勤人员，和正准备出手的无常成员。

翊然缓缓转过身。他刚才甚至没有抬头，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不在意，或者说，他相信身边的人能处理好。但他的目光，此刻却落在了程浩的后背上，那被钢棍砸中的地方迅速泛起红痕，然后又看向程浩脚下那几道细微的裂纹，最后，落在了程浩因为瞬间爆发而依旧微微起伏、散发着惊人热量的胸膛上。

程浩喘着粗气，自己也有些发愣，他不明白自己刚才哪来的那么快的速度和那么大的力气。

翊然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惊异。他走上前，伸出冰冷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程浩后背的红肿处。

程浩肌肉一紧，下意识地想躲开，却忍住了。

“极阳之体……天生的炉鼎，没想到还有这等天赋。”翊然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有身边的程浩和那名无常成员能听到。“只是用作蛮力有些浪费了。”

他收回手指，对那名牵着锁链的无常成员淡淡吩咐道：“从明天起，你负责教他基础的外功锻体法门和军中格杀术。不必涉及内息心法。”

那名无常成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立刻低头领命：“是，少爷！”

程浩猛地抬头，看向翊然，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教他……战斗技巧？

翊然却已经转过了身，仿佛刚才只是随口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继续走向沙盘，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把这里收拾干净。”

锁链重新收紧，程浩被拉回原地。但他胸中却如同有野火在烧，后背的疼痛和脚下裂缝的触感无比清晰。

他看着翊然冷漠的背影，心中翻腾着巨大的波澜。羞辱、愤怒、一丝渺茫的希望、还有更多无法分辨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这个冰冷的少年，到底想做什么？而自己这具被当作玩物和暖炉的身体里，又究竟藏着怎样的力量？

北方的战火仍在蔓延，而龙城深处，某些细微的改变，正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发生。

小说相关章节：无常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