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林家的心脏。这里的夜晚并非一片漆黑，主干道上有老式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混凝土结构的建筑是这里的基调，虽然不少建筑的外墙爬满了藤蔓，显露出岁月和灾难的痕迹，但核心区域的几栋大楼却维护得相当不错，窗户里透出稳定的电灯光芒。与城外普通民众聚居区的砖石房屋和烛火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林翊然站在自己书房的大型实木沙盘前，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合身的深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沙盘上山川地貌细致入微，一根象牙制成的标记插在一个名为“幽灵谷”的险要位置。

五名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站在沙盘前。他们的作战服材质特殊，兼具韧性和隐蔽性，紧紧包裹着训练有素、肌肉贲张的身体。他们是无常，林家的暗影利刃，每个人都修炼着传承下来的古老格斗技和气息法门，身体素质远超常人。

队长周骁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少爷，紧急召集我们，是幽灵谷有情况？”他的目光锐利，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示着精深的内家功底。

“嗯。”翊然的声音清冷，没什么情绪波动，“我们收到一份高风险情报。附庸于冯·卡勒家族的波波夫家族，其代表将在幽灵谷与洛克伍德家族的人秘密会面。”

队员寒锋，身材精干，眼神像鹰一样敏锐，立刻接话：“波波夫？管理俄罗斯那片地方的那个？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认为冯·卡勒家族给得不够多，束缚又太紧。”翊然纤细的手指在沙盘上幽灵谷的位置点了点，“他们想私下和军火贩子洛克伍德做笔交易。用他们本该上交给冯·卡勒的矿产和木材，换取洛克伍德的武器、药品和一些工业品。这是在为自己攒家底，恐怕存了将来想自立门户的心思。”

身材最为魁梧雄壮的陈锋哼了一声，古铜色的脸上带着不屑：“吃里扒外。”不久前，正是他用自己的阳刚之气帮助翊然缓解了体质问题。

翊然看了陈锋一眼，继续道：“这对我们短期看也许是好事，能给冯·卡勒找点麻烦。但长期来看，一个强大起来且不受控制的波波夫，或者让洛克伍德的势力更进一步渗透到欧亚边境，都不是林家愿意看到的。你们的任务，代号‘听风’。”

所有人的神情都专注起来。

“潜入幽灵谷，确认会面，尽可能监听清楚他们的交易细节。如果有机会，拿到书面协议最好。如果拿不到，就把关键条款给我牢牢记在脑子里，带回来。”翊然的目光扫过五人，“幽灵谷那地方，地势复杂，风声很大，适合隐藏，但也容易迷失。波波夫的人野蛮好斗，洛克伍德的人肯定会携带武器，他们的‘铁律骑兵’尤其擅长使用老式火器，燧发枪的齐射威力很大，务必小心。情报优先，如果风险太大，允许放弃任务撤离。”

“明白。”五人齐声应答，没有多余的话。

“凌夜，”翊然看向队伍里相对沉默瘦削的队员，“你负责记录和通讯，确保信息能传回来。”

“是，少爷。”凌夜点头，表情冷静。

“行动吧。”翊然挥了下手，转身走向巨大的落地窗，望着外面龙城稀疏的灯火。

五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开。

…

三天后，幽灵谷。

这里的地形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诡异，到处是扭曲的岩石和深不见底的裂缝，风永远在不知名的角落打着旋，发出呜呜的怪响，严重干扰着听觉。

无常小队像五只黑色的猎豹，利用惊人的体能、敏捷和潜行技巧，在黄昏时分抵达了预定的监视点——一个位于峭壁中段的天然石窟，位置极佳，既能俯瞰谷底一小片空地，又极其隐蔽。

寒锋像壁虎一样贴着岩壁滑下去，仔细检查了周围，甚至趴在地上倾听片刻，然后返回低声道：“周围干净，没发现埋伏的痕迹。”

周骁打了个手势。铁河和陈锋这两个力量型的队员立刻占据了石窟入口两侧的有利位置，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寒锋选择了一个最佳的听觉位置，屏息凝神，开始运转内息，将听力提升到极限，捕捉着谷底任何细微的声响。凌夜从背包里拿出纸笔和一只信鸽，准备记录和传递消息。周骁负责总体警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谷里只有风声。

突然，寒锋的耳朵动了一下，极低声道：“来了，东南方向。”

谷底，一队人马出现。一边穿着洛克伍德家族常见的工装夹克和厚实长裤，带着几个沉重的箱子，箱子上有齿轮和交叉枪斧的标记。另一边则穿着毛皮大衣，身材高大，神色凶悍，带着波波夫家族的熊头徽记。人数大约有十五六个。

寒锋全力倾听，风中断断续续传来对话：

“………第一批货……质量必须保证……”

“………我们要的是‘雷击’型……至少三百支……”

“………价格……不能再高了……”

“………绕过冯·卡勒的检查点……路线已经安排好……”

“………合作愉快……波波夫需要更强的力量……”

凌夜快速地在纸上记录着关键词。陈锋和铁河全身戒备，像两块蓄势待发的岩石。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声尖锐的唿哨划破山谷的寂静！

几乎在同一时间！

砰！砰！砰！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燧发枪射击声从对面和侧方的山崖上响起！白色的硝烟瞬间弥漫开来！铅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他们藏身的石窟洞口附近，打得岩石碎屑纷飞！这绝不是零星的射击，而是早已预设好的、训练有素的齐射！

“有埋伏！是火枪！找掩护！”周骁厉声大吼，身体猛地缩回岩石后面。

下方谷底，那些“波波夫”和“洛克伍德”的人瞬间撕掉了伪装！那些“波波夫”护卫猛地掀开大衣，露出里面洛克伍德家族的铁律骑兵制服——深色皮质军装，肩膀上有着残破齿轮和交叉枪斧的徽记！他们迅速从马车底下抽出早已藏好的、保养得油光锃亮的燧发长枪和手枪，以及沉重的手斧！而真正的铁律骑兵主力——超过三十名肌肉极其发达、装备着燧发枪和近战武器的壮汉，从两侧山壁早已挖好的隐蔽射击位里冒了出来，开始有条不紊地装填，准备进行第二轮齐射！他们的火力网完全覆盖了无常小队可能移动的区域。

“我们被卖了！”周骁眼睛瞬间红了，对方的火力远超预期，而且是精准的伏击！“不能待在这里！等他们装填完第二轮我们就完了！冲出去！分散突围！”

战斗瞬间爆发，极其惨烈！

无常成员个人战斗力极强，动作快如鬼魅，试图凭借速度和灵活度避开火力。陈锋狂吼一声，猛地将一块百来斤重的岩石砸向对面一个射击点，暂时压制了一下火力。铁河则举起一面特制的包钢厚木盾，硬生生挡开了几颗射来的铅弹，但盾牌也被打得木屑飞溅，显然撑不了太久。

寒锋试图凭借轻功快速接近对方射击点进行破坏，但燧发枪的覆盖射击范围很大，他被密集的铅弹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凌夜迅速将写着情报的纸条卷好塞进信鸽腿上的小筒，用力将鸽子抛向天空：“快走！”

然而，一名铁律骑兵抬起手，用一柄明显是特制的、射程更远精度更高的燧发手枪射击，精准地命中了鸽子的翅膀！鸽子哀鸣着坠落。

“该死！”凌夜低骂一声。

“别管了！保护情报！”陈锋咆哮着，完全不顾呼啸的子弹，猛地从掩体后跃出，扑向一个正在装填的铁律骑兵，手中短戟狠狠劈下！那骑兵猝不及防，被直接劈倒，但陈锋的肩膀也被另一发子弹擦过，鲜血直流！

“陈锋！”周骁急喊，用剑格开一个试图冲上来肉搏的铁律骑兵的手斧。

“死不了！”陈锋吐着血沫，状若疯虎，“冲出去！”

但埋伏者的火器优势太大了。这些铁律骑兵显然经过严格训练，射击-装填-射击的节奏保持得很好，火力几乎没有间断。而且他们人数众多，肌肉强壮，近身肉搏也丝毫不怵。

混战中，寒锋为了躲避一轮齐射，滚入一个浅坑，却被侧面冲来的一个铁律骑兵用沉重的手斧劈中了后背，当场重伤。

铁河为了掩护周骁，举着破败的盾牌硬抗了多次射击和冲击，最终被震得口喷鲜血，盾牌破碎，倒地昏迷。

陈锋浑身是伤，多处被铅弹擦伤或击中非要害部位，依然死战不退，接连放倒了好几名骑兵，但最终被数柄燧发枪抵近射击，壮烈牺牲。他倒下时，眼睛还死死盯着凌夜之前的方向。

周骁目眦欲裂，自己也是多处挂彩。他看到凌夜在混乱的硝烟中被几名骑兵逼向了峡谷另一侧的一条狭窄岔路，很快消失了踪影。

“凌夜！”周骁大喊，却被一阵密集的枪声打断。眼前的铁律骑兵再次围了上来，开始装填刺刀。

绝望之下，周骁爆发出所有潜力，剑法变得狂猛无比，勉强杀开一个缺口，抱起昏迷的铁河，凭借对地形的最后记忆和惊人的轻身功夫，冒着零星射击，向着峡谷深处一处硝烟难以弥漫的裂缝亡命奔逃…

…

龙城，翊然的书房。

电灯明亮，周骁浑身缠着绷带，脸色惨白地站在那儿，身上还有取出铅弹后留下的伤口。林翊然坐在书桌后，脸色冰冷得可怕。铁河躺在担架上，被医师围着进行紧急处理，他身上取出的铅弹放在一旁的托盘里，触目惊心。

“……任务失败了。陈锋、寒锋战死，铁河重伤……凌夜失踪，找不到人。”周骁的声音沙哑而痛苦，每说一句都牵扯着伤口，“我们中了埋伏。是洛克伍德的铁律骑兵，火力很强，准备得非常充分，完全针对我们。少爷，幽灵谷的任务是绝密……我们中间，有内鬼。”

翊然静静地听着，手指紧紧捏着椅子的扶手，指节发白。听到陈锋和寒锋的死讯，他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眼中的寒意几乎能冻死人。他看了一眼托盘里带血的铅弹。

他沉默了很久，才声音低沉地开口：“他们的遗体……”

“带不回来……铁律骑兵的人控制着战场……火力太猛，我们逃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清扫了……”周骁痛苦地摇头。

翊然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冰冷的平静，但那平静底下，是翻涌的杀意。

“立刻去做几件事。”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绝对的权威，“第一，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必须保住铁河的命。第二，在无常的墓园，给陈锋和寒锋立衣冠冢，按最高规格的葬礼办。第三，”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里其他几位闻讯赶来的无常高层，“启动内部审查程序，最高级别。幽灵谷任务的所有知情者，一个一个给我过筛子，包括你们在座每一个人。我们里面，出了叛徒。特别是凌夜，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到能证明他死了的东西。”

“是！”众人心头一凛，齐声应道。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而紧张。

翊然转过身，看着窗外龙城的夜色，玻璃上映出他冰冷的脸庞和眼中跳动的怒火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

“把那个叛徒揪出来。”他轻声说，声音里的寒意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我要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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