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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完结,西海残花录,1

小说:西海残花录 2025-09-12 13:07 5hhhhh 4040 ℃

第十二章

1862年秋冬

10月下旬,萨凡纳的寒风刮得木窗吱吱作响。老卡特先生派人传话,召我去庄园商量事。我在庄园里等到傍晚时,老卡特先生的黑奴仆人来找我过去,卡特庄园的书房昏暗,橡树林的落叶在窗外沙沙作响。卡特先生坐在扶手椅上,报纸上安提塔姆的战报还摊在桌上。他脸色憔悴,眼角皱纹深了几分,丧子之痛压得他像又老了几岁。他递给我一杯红茶,我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里面加了糖,足以看出此时老卡特先生的财力和地位,如果是一般人家此时咖啡和茶叶早就绝迹了。

“莫林,”他声音低沉,带着充满疲惫感的拖腔,“邦联有项任务我推荐了你去,你过几天先到里士满的海关大楼,找国务部的安德森秘书,他会告诉你详情。”

他从抽屉掏出一封信,封蜡盖着萨凡纳市议会的印章,纸张粗糙,墨迹却工整。“这是介绍信,收好,别弄丢。”

我接过信,掂了掂,沉甸甸的,心想里士满是南方邦联首都这件事我还是知道的,而且需要萨凡纳市议会批准,搞这么正式,看来只会比以前的更危险,但我对卡特先生的忠诚仍不会动摇。我沉声道:“卡特先生,这活儿……怕是不简单吧?”

老卡特先生点燃根雪茄吐一大口烟雾,咳嗽了两声。缓缓说道:“南方现在的处境很不好,英国人看来可能要靠不住了,法国是我们的希望,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垂涎我们的棉花和烟草,又想在墨西哥扶植傀儡,需要南方牵制北方。可巴黎还在观望,怕英国不支持,法国单干风险太大。我们得努力去说服法国人支持我们。另外,加拿大的蒙特利尔有个商会,叫:北方橡树商会,是我们的人在活动,你若被北方军拦截了,就去商会找米切尔先生,他会帮助你的。”

我点头:“明白了。还有啥交代?”连退路都提前说了,看来北方海军的封锁是比以前更加严密了。

老卡特先生靠在椅背上,眼神郑重:“你明天去找萨凡纳军需处的塔克中尉,他会给你一张特别通行证,11月初坐军列去里士满。在那之前,好好休息,莫林,这趟的事比以前凶险,也更重要,你要先做好准备。”

我告辞时,卡特站起身来递给我一小瓶玉米酒:“这是我自家酿造的,味道还行,现在天冷了,你拿去路上暖和一下身子。”我揣好酒瓶,出了庄园。

回到住处看到米娅在油灯边等候,我很想和她现在就来一场欢爱,可这个新的未知任务压得我喘不上气了,实在是没有心情,米娅有些担心问我,被人找去是有什么事,我安慰米娅:“没什么,还是跑封锁线的活,过几天走。”我没提法国和加拿大的商会,怕她吓得睡不着。

米娅趴在我胸前说:“主人,你……会回来吧。”

我搂住她宠溺的说道:“好,米娅,你是我的锚,我会回来的。”她埋在我怀里,呼吸渐稳。我盯着油灯,心想,这女人是这鬼地方的唯一值得我在意的。

次日,我去军需处找塔克中尉,军需处的走廊里堆着装满了步枪的木箱,和装玉米粉的口袋,几个南方军的人正在核对清单,讨论这堆东西的装运规划,看到我路过礼貌的让路,我低声表示感谢,身后传来迪克西惯常的对我红番身份的嘲笑。

塔克坐在桌后,切诺基血统的红皮肤在太阳光下泛着油亮,绿松石项链挂在灰军服外,表情坚毅,眼神深邃。他抬头看看我说:“莫林,里士满的活儿,我虽然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但应该还是和封锁线有关,说起来南方能撑下来,也是多亏了你们这些人,虽然报纸上从来不会报道你的事迹,原因想必你也明白,你和我都不是白人。”

他从旁边的文件夹里找出一张通行证,泛黄的纸盖着军需部红印,写着“特别许可,萨凡纳至里士满,1862年11月”。他递给我,沉声道:“军列11月3日凌晨走,路上别惹事,我听说弗吉尼亚附近的铁路不太平,北方军的骑兵突击队炸过几回。到了里士满,找海关大楼,安德森秘书在三楼7科室。”

我考虑再三,决定把米娅送到露西的酒馆暂住,露西和佐伊姐妹的白人情人是个萨凡纳市议员,也是当地大种植园主,财大气粗,常年给酒馆撑腰,让她们姐妹在萨凡纳有恃无恐的平安度日,那地方是我现在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

我带米娅到酒馆,说明来意,露西靠在柜台后,穿着与现在战时气氛有些不相符的红裙子,像是刚从庆典上回来一样,佐伊在旁边擦杯子,眼神警觉像猫。露西亲切的看了米娅一眼:“莫林,这小狼崽交给我们,萨凡纳没比我们这更安全的地方,我和她很熟的,你放心好了。”

我从怀里掏出几张北方美元绿票,塞给露西:“米娅的生活费,起码够三个月的。”

露西掂了掂,揣进裙兜,笑得像浣熊:“莫林,你够仗义,1年都够。”

我转向米娅,她像要哭又忍着。她低声说:“我等你回来,多久都等,就像斯蒂芬妮一样。”她咬唇,声音发抖,“你别死在外面。”

我拍拍她的肩,沉声道:“米娅,我尽量。正常三个月左右回来,但这活儿……我不敢保证不死,明年1月不回来,你最好另寻出路就好,超过1月,即便我回来了没看到你,也绝对不会怪你。”她点点头,埋在我怀里,呼吸颤得像风里的芦苇。

1862年11月3日凌晨,萨凡纳的雾气浓得像棉絮,火车停在站内的铁轨上,蒸汽机车喷着白汽,车头吱吱作响。在蒸汽机车前是一节武装平板车,上面架着一门6磅炮,7、8名南方士兵站在棉花包垒成的矮墙后,紧握步枪,警惕地扫视着雾中的动静。

运兵车厢是木板拼凑的简易敞篷车,顶上无盖,仅用帆布覆盖在上面遮挡,靠一根粗糙的横木充当车门。车厢内铺着些稻草,角落堆着士兵的背包。一队南方军官兵身着褪色的灰色军装,头戴科皮帽,肩扛刚从码头运来的1853恩菲尔德步枪,腰间别着刺刀,背着卷起的毯子和帆布背包。他们在手持佩剑的军官低声指挥下,按编制整齐列队,偶尔裹紧身上的披肩抵御清晨的潮气。火车站的站务人员忙碌地清点物资,催促部队陆续登车,远处码头传来的汽笛声隐约穿透浓雾。

我依然是穿着长到膝盖的黑色大衣,以黑色宽檐帽遮脸,提着一个只带了最低限度个人物品的行李箱,凭借通行证登上火车,在角落里坐在地上,不想理会周围士兵的好奇和鄙夷。既然火车站人员能检查证件后对我放行,可能这些迪克西们是受限于纪律要求,他们对我的身份也不便多问。我看到这样一支军队被轻易的运送到千里之外,心想,如果中国以后也能大修铁路,能够这样便捷的把军队,投入到任意方向的作战中,那该有多好啊。

11月5日下午,火车颠进里士满,车站挤满马车和伤兵,煤烟和血腥味呛鼻。海关大楼的红砖墙门口两个民兵,我亮出通行证和介绍信,民兵看一眼,说了声:“外乡人?快滚进去!”

三楼走廊昏暗,安德森秘书的办公室门半开,烟雾呛鼻。他五十来岁,穿黑礼服,态度和善。他靠在木椅上,捏着雪茄,吐一口烟雾:“莫林?卡特推荐的加拿大人?坐。”

我递上介绍信,他扫一眼,点头:“好,这任务关系邦联的未来。你去法国,找我们的外交人员助手,交给他一套改装过的圣经,共三本,藏着宣传材料和外交指令,是用于劝说法国支持我们的。回程带回欧洲活动的邦联间谍的报告,藏在同样改装的圣经里。”

他从抽屉掏出个木箱子,里头三本黑封皮圣经,纸边泛黄,像旧书摊的货。他递给我后,又拿出一个密封好的锡烟盒,沉声道:“路上用这个锡烟盒做接头信物,上面有一串特定数字,到了英国或者法国再拆这个烟盒,里头有接头信息和身份信物,烟盒用完毁掉,纸条烧毁,里面的东西你可以留着用。”

我接过圣经和烟盒,稍作思考,试探的问道:“安德森先生,如果我中途被拦截,或船沉了,任务失败了怎么办?”

他冷笑:“你不是唯一信使。我们派了多个,错开时间,干一样得活儿,互为备份,防背叛或丧命。你不必知道别人,只管干好自己的。若中途出现岔子,到加拿大蒙特利尔,找北方橡树商会接应,对米切尔先生说自己从萨凡纳来,为胡克少校做事,他自然会保护你。”

他盯着我看了看,从抽屉掏出一封信,封蜡盖邦联国务部印章,递给我“安全起见,别回萨凡纳,去查尔斯顿。那里的大型封锁突破船更安全。我给你写份介绍信,让你登船用。查尔斯顿码头,找‘灰鲸号’的船长弗兰克,灰胡子。船过两天就走。”

我收好信和木盒,打算起身告辞,安德森递过一支雪茄,示意我先别急着走,再次用一种狡猾的口吻说道:“莫林,干好了,邦联自然有赏,我记得胡克少校答应给你一处庄园,现在我再次以邦联国务部的名义向你确认,只要我们赢了这场战争,肯定会兑现这个承诺,而且对你这样……。”

说到这里安德森先生故意拉长音,然后一脸假笑的接着说:“有着特殊出身,但为自由事业做出了一点贡献的人,我再给你加20个黑奴,让你能在这成为一个乡绅如何。至于钱的事那就更简单了,按老规矩办。但你要是丢了圣经,你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你在邦联的正式档案里也不会留下任何记录,你被发现了的话,我们会对外宣称,这是你自作聪明和我们无关。”我退出办公室,觉得走廊里的油灯又昏暗了几分,暗骂自己命苦,偏摊上这鬼差事。

我走出里士满的海关大楼,在路边把三本特制圣经和特制烟盒装进行李箱里,抛弃了几件比较便宜的衣服,感到这箱子沉甸甸的,而且十分的烫手。

自从战争爆发以来在老卡特先生介绍下,接触我的人级别越来越高,从萨凡纳海关,到邦联国务部秘书,任务也越来越敏感,可说到底,我就是个跑腿的,和当年在洋行做通事时,先帮着土财主买洋货,后来帮朝廷买洋枪,差不多一个样。中国常言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里士满街头冷清,伤兵的呻吟从巷子里飘来,夹杂着马蹄声和醉汉的骂声。我提着箱子走了几步,两个南方军士兵挡住去路,其中一个,络腮胡满脸,声音粗哑:“你是加拿大商人,朗德·莫林?”

我心头一紧,深呼吸几下,稳住声,回答:“正是。”

络腮胡点点头,另一个士兵,年轻些,脸上有块刀疤,说道:“奉命保护你去查尔斯顿,上头交代的。”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我的提箱,“走吧,马车在前面。”

我暗骂,保护?现在对我保护和监视一个意思。安德森派人搞这么一出,就是暗示我监视无处不在。罢罢!江湖人常说:既来之,则安之,恭敬不如从命。我点头:“好的。”

黑色马车停在街角,马夫裹着破披肩,车厢里一股霉味,木板咯吱响,我坐进去,两个士兵一左一对面,像夹着囚犯。络腮胡敲敲车壁,马车晃悠开动,铁轮碾过石板路,咔嚓作响。

马车颠了两天,到了查尔斯顿。码头比萨凡纳热闹,海关大楼门口的人接过安德森的介绍信扫一眼,有些嫌弃的说:“莫林,你是印第安人吗?红鬼,弗兰克船长在码头等你,灰鲸号。”

然后快步领我过去,弗兰克船长站在灰鲸号的舷梯旁,五十来岁,灰胡子修得整齐,眼神像老鹰,他声音低沉,带点苏格兰口音:“莫林?上船吧,你只是普通乘客,别惹眼,更别给我惹事。”

灰鲸号船身窄长,漆成深灰,前后排列着3个烟囱,蒸汽机突突作响,像条浮出水面的鲸鱼,弗兰克船长介绍说,这艘船在苏格兰建造,专为跑封锁线而设计,高达500吨的注册吨位,一次满载可以运送上万支步枪。我提着箱子登船,回头看到两个送我来的士兵没跟上来,站在码头确认我上船后才离开。

灰鲸号趁着飓风季尾巴,悄无声息溜出查尔斯顿港,靠着高航速和坚固船体,完全把北方海军的封锁小船视若无物的径直冲过去。

11月中旬,灰鲸号靠进百慕大汉密尔顿港,码头灯火昏暗,但来往的人却不少。临下船,弗兰克船长递给我个信封,说到:“在这儿下船吧,莫林。先去南十字星酒吧落脚,就说我让你来的,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

我提着箱子,找到了南十字星酒吧,说明介绍人,拿出锡烟盒为信物,上面有一串数字,酒吧把我领进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公寓楼,看来这里住的应该都是我的同行,没准里面就有和我执行同一个任务的人,但我最好不要自来熟,天知道这滩浑水里,都是些什么鱼。

进屋后我拆开弗兰克船长给的信封,里头有50英镑和500法郎,纸币像是仓促塞进去的。信封里没提法国接头,撕开后内侧只有一行字:“经费自用,谨慎行事。”

我把英镑和法郎塞进衬衣,再次检查行李箱里的东西,重新锁好,窗外,汉密尔顿港的浪声低吼,我感到自己现在难以入眠。

第二天早上,酒保来敲门,对我说:“现在去法国的船不好找,我给你找个艘去英国的货船,就是慢点。”

我明白,既然是他来找我,八成说明这种事由不得我自作主张,那就别多想了,还是表现的服从安排比较好,我登上的这艘货船,好像并不着急去英国,围着百慕大周围,在茫茫大西洋上愣是傻转了1个半月,期间多次返回汉密尔顿,12月底才到达英国利物浦。

船长麦克斯这时才告诉我,他采取这种不同寻常航行方法的原因:“北方海军现在学精了,经常在百慕大周围海域徘徊,等着确认了是南方的船就跟踪后在公海上拦截,我为了摆脱几艘尾随的北方军舰,才花了这么长时间去周旋,确认甩掉了才开足蒸汽机一路狂奔。”

我对这位船长的智慧和胆识表示了深深的敬意,心想要是回程也能坐他的船就好了。通过利物浦海关后,我提着箱子,直奔老接头点,海鸥之家旅店,旅店里烟雾弥漫,南方的派驻家伙们围着壁炉,喝着威士忌,骂骂咧咧。一个大胡子迪克西说道:“是印度的棉花毁了南方邦联!英国佬靠孟买的货,我们被封锁对他们就是个笑话!”

另一个比较瘦的叼着烟斗接话:“还有北方的小麦,林肯那帮人把英国佬的肚子喂饱了!从纽约到俄亥俄,北方的麦田源源不断运来小麦,光去年就送了几十万蒲式耳到伦敦和曼彻斯特,面包便宜得连码头工人都吃得起。北军的代理人在利物浦和议会里到处游说,承诺只要英国保持中立,小麦就能源源不断,比我们的棉花实惠多了。英国的纺织厂宁可等印度棉花,也不愿冒险帮我们,议会里的朋友被北军的麦子收买,嘴上喊支持,背后却倒向林肯。我们的外交在这儿算是白费了!”

我靠在柜台拿出锡烟盒与前台接头,心想,怪不得邦联现在要拉住法国,原来英国佬是在两边下注。一个旅店服务员走过来,对我说:“跟我来。”

我提着箱子,跟他上二楼,房间里一股霉味,窗帘拉得严实。他关上门,说道:“去法国后,你自是加拿大的魁北克人,法国海关会好过些。”他递给我张纸条,上面写句法语祈祷词:愿上帝指引我。

“你学这一句就够了,大家都知道加拿大是英国的。”我把纸条塞进内衬,点头谢过。

回到客房,我锁上门,油灯下打开安德森给的锡烟盒,里面有块怀表,内盖刻着一面蓝底白五角星的邦妮旗,纸条上写着:“南特,马尔尚酒庄,圣西尔先生。”

我把这个信息用汉字写在另一张纸上,怕自己万一忘了,想想,我已经好久没写汉字了,没想到现在还能用上。锡烟盒我放在取暖用的火炉上将其烤化,倒出来重新铸造成一个小锡块,心想这个锡块以后重新做成一个锡杯也够用。

同时想到,按这个时间进度,我1863年1月,应该是赶不上回到萨凡纳了,要是在法国或者回程出点什么事,时间会拖延的更长,也不知道米娅或者说阿妮塔那个傻丫头会不会等我。

斯蒂芬妮等我是因为,她是我从奴隶市场上买来的,她本来就应该是我的,没得选才一直等我,阿妮塔是北方森林里自由自在的狼,被我套上项圈,当狗拴了一夜,现在应该早就跑回她的森林里了才对。

想到这我觉得不必对阿妮塔有什么指望,安心做眼前的事就好了,她一个大姑娘又不是没退路,大不了回易洛魁部落去就行了,这么长时间她一个女人应该也漂泊够了。

在海鸥之家我休息了一周多,好恢复精神和体力。1863年1月上旬才坐一艘短程客船来到法国的南特,这里的海关人员比较难打交道,先是没收了我携带用于自卫的亚当斯手枪。

然后对我的行李箱东翻西翻,我手按那三本圣经发誓:愿上帝指引我,我以圣父,圣灵,圣子之名起誓,这是我用于个人祈祷用的。

又照例拿出50法郎的贿赂,法国海关人员才停止无意义的翻找,尤其是没有打开那三本圣经,比较勉强的让我过去。

我心想,早就知道洋人看中手按圣经发誓这一套,虽然我至今不信上帝,但这样好像也不太好,毕竟在国内时,老人们总告诫我们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天地在上,鬼神难欺。”

但用圣经传递信息这个办法,又不是我想出来,洋人都这么实用优先,我也不要太当回事。

我这也是头一次来法国的大城市,还真是比我以前去过的,越南和印度的城市气派和整洁多了,这里的人生活看起来富裕而悠闲,宏大的建筑和笔直宽敞的街道,让我首先为之惊叹。当然惊叹完了,还有更需要注意的事,那就是我明显的能看到,周围监视我的人疑似有点多,依然是敌友难辨状态,但解决办法,我这次决定照抄麦克斯船长的法子。

在海鸥之家就听说过,由于法国的南特和英国贸易联系密切,在这里找会英语的人还是挺容易的,又是法国和南方邦联往来的重要港口之一,北方间谍在这里活动频繁,我开始在城里闲逛,累了就随便找地方住下,然后半夜起来换地方,如此折腾了几天,等我确信自己终于安全了,才直奔马尔尚酒庄。

酒庄坐落在南特郊外,葡萄藤在冬日的薄雾中蜿蜒,橡木桶的酸涩气味混着泥土的清冷,弥漫在石砌庭院。圣西尔先生是个瘦削的中年人,灰西装笔挺,鹰钩鼻下蓄着修剪整齐的胡须,眼神锐利如刀。他在酒庄后院的僻静书房接见我,桌上摆着一瓶未开封的红酒,窗外葡萄园的雾气遮住了远处的地平线。

我自称来自加拿大的梅蒂斯商人,递上三本黑封皮圣经,语气平静:“安德森先生让我送来的,圣西尔先生,请验收。”他接过圣经,翻开一页,指尖在泛黄的纸边轻敲,确认夹层里的宣传材料和外交指令无误后,点头示意我坐下。他从书架取出一本同样改装的圣经,封皮磨损得像码头旧货,递给我:“回程带这个,交给安德森先生。别拆,明白吗?”

我接过圣经没多废话,圣西尔挥手让我离开,语气冷得像冬日的风:“走吧,莫林。南特的眼睛多,别惹麻烦。现在林肯又搞了什么解放黑奴那套鬼话,偏偏欧洲一帮傻子把他当好人了,搅和的这里工作也很难开展下去。”

在南特乡下路过时,打算看看法国的风向。我仍伪装成加拿大梅蒂斯人,穿着黑色大衣,宽檐帽压低,遮住东亚面孔,免得引人注目。南特的乡下景象与萨凡纳的泥泞码头截然不同:石板路蜿蜒穿过葡萄园,农舍的红瓦屋顶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农妇们裹着羊毛披肩,提着柳条篮,采摘冬日的芜菁和洋葱。远处,教堂的钟声低沉悠长,牛车碾过石板的吱吱声混着牧羊犬的吠叫,平静得像一幅油画。偶尔有骑马的乡绅路过,朝我投来好奇的目光,但见我衣着体面,便点头致意,没多问。

我在乡下一间小教堂驻足,见这里四下无人,应该比较安全,教堂的石墙爬满青苔,彩色玻璃窗在阳光下泛着柔光。神父是个矮胖的老人,穿着黑色长袍,脸颊红润。我自称是魁北克来的商人,略带法语口音,询问法国对跨种族通婚的政策和态度,假装是为生意伙伴打听。

神父捻着胡须,语气温和但谨慎:“先生,法国的法律不禁止跨种族通婚,拿破仑法典只要求双方同意和登记。但教会在乡下看得重,异族婚姻常被视为不妥,尤其涉及非洲人或亚洲人。南特的贵族更挑剔,混血儿常被冷眼,乡下人倒简单,只要你有田有钱,娶谁都行。”

我点头,我试探地问神父对中国的看法和对华人移民的态度。神父皱眉,语气带点怜悯:“中国?遥远的神秘国度,耶稣的光辉还没照到那儿。法国人听说过鸦片战争,觉得你们那儿落后,皇帝软弱,洋人随便欺负。至于华人移民,南特见过几个,码头搬货的苦力,勤快但不讨喜。当地人嫌他们吃大蒜,穿怪袍子,聚堆不学法语。教会想感化他们,可他们拜偶像,难改,灵魂尚待救赎。”

他叹口气,递给我一杯热苹果酒:“先生,你在魁北克见过华人吗?他们真像港口流传的小册子里说的,尾巴藏在裤子里,和黑人一样,是进化上还不完全的人类亚种吗?”

我无奈地摇头:“没见过尾巴,神父。他们就是普通人。”

我谢过神父,离开教堂,心想法国人对中国的无知和偏见,跟美国人没啥两样,洋人骨子里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细想之下,法国人比英美似乎稍好一分,可也不多。

我迅速从南特启程回去,仍按来时的路线:南特到利物浦,再从利物浦到百慕大,1862年1月中旬在汉密尔顿的南十字酒吧等船几天后,我搭上了马肯森船长的夜莺号封锁线运输船踏上归途,心想就算这趟顺利,也得2月初才能回到萨凡纳,那时距离我离开萨凡纳也已经过去4个多月了,米娅这个小狼崽子还会等我吗?

夜莺号趁着夜色溜出汉密尔顿港,蒸汽机突突作响,海浪拍打船舷,低沉如鼓,公海上风平浪静,夜莺号全速前进,船员们刚松口气,瞭望台的水手突然扯着嗓子吼:“北军船!十点钟方向!”

我心头一紧,探头一看,远处海平线上,一艘北军大型军舰的烟囱冒着黑烟,船身庞大,炮口黑洞洞地朝我们这边。马肯森骂了句脏话,冲到舵旁:“全速前进!”

蒸汽机轰鸣,船身抖得像筛子,可夜莺号再快,也跑不过对方舰炮的火力,几轮炮弹打坏了船上不少设备,尤其是明轮被卡死,眼看这次是逃不掉了。马肯森船长脸色铁青,朝船员吼:“烧文件!货能扔就扔!”

水手们慌忙把货仓里的木箱推下海,我明白这次是躲不过了,赶紧把身上和行李箱里的好外衣都扔海里去,趁乱把普通水手穿的衣服拿几件装行李箱里,又抓起一件铲煤工的外套穿身上,把钱都小心装进内衣口袋贴身藏好,抓了几把煤灰往手上,脸上涂抹几下。

随着船只被北方军舰追上,北军士兵登船,蓝军装整齐,步枪上刺刀闪着寒光。领头的军官是个瘦高个,红胡子,眼神冷得像冰:“全船人,双手抱头,蹲下!”我低头蹲在舱底锅炉旁,尽量缩在角落,装出一副吓破胆的模样,心想,洋人眼里,我这样的兴许能混过去。

北军士兵把船员绑起来,马肯森被铐在甲板上,脸肿得像猪头,嘴里还在骂。几个士兵翻箱倒柜,我的行李箱被拖出来,一个年轻士兵踢了一脚,骂道:“这破玩意儿,装的啥?”我低声答,带点法语口音:“先生,就几件破衣服和书,我是加拿大人,打杂的。”

他瞟了我一眼,见我不是白人,穿着破旧,哼了声:“红皮猴子,干苦力的?滚一边去!”我暗自松口气,庆幸这帮北军佬瞧不上我这“非白人”的身份。

1863年2月初,夜莺号被拖进纽约港,码头煤烟和鱼腥味刺鼻。我被押下船,与船员一起关进码头旁的临时拘留所,铁栅栏锈迹斑斑,烂稻草散发下水道般的臭气。马肯森和其他白人船员被单独提审,审讯室传来的骂声和拳头砸肉的闷响让人心惊胆寒。我和几个黑人水手被扔在一角,守卫懒得搭理,只当我们是无关紧要的杂工。

轮到我时,两个北军士兵推我进审讯室。小屋昏暗,木桌上摆着墨水瓶和纸,墙角油灯摇曳,照得人影晃动。审讯官自称卡尔中校,秃顶,戴金丝眼镜,深蓝色军服笔挺,表情严肃,眼神充满威胁。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沿,语气平静却透着压迫:“朗德·莫林,加拿大梅蒂斯人?在夜莺号干什么?”

我低头,装出卑微模样,声音带点法语口音:“先生,我就是打杂的,搬货,擦甲板。船长让我干啥就干啥,家里穷,出来讨生活。”我故意耸肩,双手搓了搓,像是冷得发抖,掩饰心跳如鼓。

中校哼了声,瞅向桌上的行李箱,那是士兵刚拖进来的,箱角磨得发白。他挥手,旁边一个年轻士兵打开箱子,掏出几件旧衣服和那本黑封皮圣经。士兵随手把圣经扔桌上,封皮拍出“啪”的一声,灰尘飘起。我心头一紧,暗骂这帮北军佬要是拆了夹层,我这趟就算完了。

中校拿起圣经,掂了掂,皱眉:“书?还信教?”他翻开几页,纸边泛黄,像是码头旧货摊的货色。他指尖在封皮内侧摸了摸,眼神狐疑:“梅蒂斯人,嗯?看你这张脸,混了点东方的血吧?夜莺号是邦联的船,你知道他们在干啥?”

我摇头,装傻,声音压得更低:“先生,我就是往锅炉里加煤的,船长不跟我说啥。家里五个弟妹等着吃饭,我只想赚点钱寄回去。”我故意夹杂一句法语:上帝指引我。牧师教的。”

他冷笑,盯着我,像在掂量这话真假。突然,他从桌上抽出一把小刀,刀尖挑开圣经封皮的内衬,动作慢得让人窒息。我屏住气,夹层是邦联工匠做的,纸张压得极薄,藏在封皮和书脊的夹缝,连针都插不进去。安德森说过,除非把书撕烂,否则看不出破绽。可要是这中校真撕了,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刀尖划过封皮,发出轻微的“刺啦”声,中校眯眼,凑近细看。封皮内衬微微鼓起,但胶水粘得严实,像是印刷厂的粗糙工艺。他用刀尖戳了戳,没戳透,哼了声:“这破书,装得还挺结实。”他又翻到书脊,敲了敲,书脊硬得像木头,没异样。他抬头,眼神扫过我的脸:“你这红皮猴子,真是个苦力?”

我低头,装出吓破胆的模样,声音发颤:“先生,我不识字,圣经是牧师给的,说能保平安。我就想回家,求您放我一马。”我故意让肩膀抖了抖像是吓得要哭了,暗自祈祷他别再折腾。

中校皱眉,刀尖在桌上划了道痕,盯着我看了半晌。油灯的火苗跳了跳,影子在他脸上晃动,像在掂量我的命。他终于把圣经扔回桌上,封皮拍出闷响:“没啥可疑的,非白人,估计就是个干活的。”他挥手,语气不耐:“滚吧,别在这浪费时间。”

士兵推我回拘留所,我腿软得直哆嗦,心跳还在嗓子眼。回到稻草堆,我缩在角落,暗骂自己命大,洋人瞧不起非白人,倒是救了我一命。

可中校那刀尖划封皮的瞬间我脑子里全是米娅的样子,她还在萨凡纳等我,我不能在这栽了。

接下来就是度日如年的坐牢,开始的几天狱卒每天都对我和几个黑人船员骂骂咧咧的用棍子打一顿,喝墙上滴下的露水,吃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糊糊,我完全没胃口,勉强塞了几口就吐了。

但我比那几个黑人还是好一点,他们是真没办法,只能忍着。等看守们打累了,我偷着用内衣里带着的钱,把还剩下的200多法郎都交给他们,看看给我换个好一点的环境,和像样点的饮食。这些监狱看守比北方海军的人要更加见钱眼开,也更好打交道。

过了几天给我换了一间环境过得去的单人牢房,但大小也就和棺材差不多,每天能得到几片黑面包,几瓶淡啤酒,几个煮熟的土豆,但我放弃了去监狱庭院里放风,这里的白人囚犯和黑人囚犯,各自按肤色拉帮结伙,对我态度都不好,我只在牢房里来回如老鼠般转圈活动。想起水浒里那些好汉们被充军发配的日子,有钱能通神,到哪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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