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兵使劲在地板上跺了跺脚，试图穿上他的旧靴子。他并不在意这有多困难，反倒是觉得近来这事变得太容易了，才让他心烦。

　　“我这把骨头越来越不禁用了。”他咕哝道。

　　“您说什么，先生？”一个正在帮他穿戴胸甲的年轻人用清脆干练的声音问道。

　　马克·德·莱西爵士用只有上级军官才能掌握的眼神半带怒意地朝他扫去，年轻下士的下巴一紧，赶紧专注于手上的活计。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严厉的神态，角落里，面对着墙壁的迪莉娅·凯恩轻轻地挪动了一下，一想到房间里除了马克爵士还有别人，血又一次涌上了她的脸。

　　老兵转过身，用目光牢牢地盯着他那坐立不安的情妇，以确保她不会违抗。她臀上还带着先前那顿鞭打留下的泛着红光的印痕，他注意到，她臀部下缘的曲线上甚至还添了几道鞭痕。但这位前家庭女教师没有离开原地，将脸端正地贴着墙壁。

　　她是个好姑娘，他想，有那么一刻，他为她在自己勤务兵面前所受的额外羞辱感到后悔。但随即他又想起，昨晚在晚宴上，她竟有胆量暗示他年纪太大，不适合上战场了，还说如果他留在家中，他的上级们会理解的。而这话，还是当着几位在他家作客的同僚军官的面说的，那可是他在家的最后一晚。

　　无论如何，这下士无足轻重，而且会守口如瓶。他又不是当着朋友们的面打她屁股。但在内心深处，他知道她的担忧全是为了他，当他费力穿上第二只靴子时，他意识到，或许她说的有道理。万物皆有时节，而他的时序，或许已经过去了。

　　“我们应该能按时赶到集结点，先生。”下士一边拉紧马克爵士胸甲上最后一根搭扣，一边热情洋溢地说，“我们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对吧，先生。”

　　马克爵士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他的一位下级军官昨晚也说过差不多的话。若是老家伙们能代替年轻人去打仗，那该有多好，他沉思着。感谢诸神，让卡特琳能安然无恙，他赞美道。“没错。”马克爵士咧嘴一笑，“咱们要在他们身上开染坊，嗯？”

　　下士转向马克爵士的头盔，开始整理上面的流苏。

　　“别管那个了，去照看我的马。”马克爵士命令道。

　　他的勤务兵立刻立正，回以一个短促有力的点头，这是在未穿戴全套军服时的标准礼节，然后干脆地一转身，离开了。

　　“到这儿来，迪莉娅。”马克叹了口气，他的情妇便从墙边一跃而起，扑进他怀里。

　　“对不起，”她啜泣道，“我不是故意……”

　　“嘘，”他安抚她，“我知道，我知道。我很抱歉，我不得不……”

　　“哦，别胡说，纪律必须维持。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会在晚宴上说出那种话。你当时就该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我屁股，”她抽了抽鼻子，从他怀里挣开，挑掉他肩上的些许微尘，“而且该打得更重。”

　　“说句实在话，我觉得你才是对的。我从没想过会被派去打仗。”他怅然若失地说。

　　“但你很高兴。”她简单地回答道。

　　“嗯，你知道，最后再风光一次。”他回报以一个学生气的笑容。

　　“东边大军正在崛起，”她用一种故作浮夸的腔调说，又补充道，“起来，迎战他们，向西进军！”

　　“我会在冬天前回来的。”他快活地撒了个谎。

　　她突然发出一声哀鸣，紧紧地拥上他，只要他能回来，多久都无所谓。然后，他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oOo---

　　在遥远的南方，银滩短暂的冬天早已让位给初夏。当北地春天终于到来的消息传来时，南方人的军队已经开始动员了。

　　自从塔比莎离开后，普里港已经变了很多。许多渔船不见了，那些尚存的较大的船只则被拉到一旁，为各种形状和大小的更大型船只让路。以前的商船如今加装了高大的箭塔，有些甚至装上了撞角。在它们旁边，停着巨大的驳船，甲板上的设备已被清空，以便搭载部队，踏上前往北方各自雇主的长途航行。总的来说，人并不算多，但谁又说得准，哪支箭不会扭转一场战斗，进而扭转一场战争呢。

　　这里唯一的不同是，那些拼凑起来的佣兵团并未全部效忠于某一方，所以常常有一群群人在路边对峙，揣测着对方是敌是友。更糟的是，当一队已受雇于西方的精锐沙漠弓箭手，遇上佩戴着梅隆或某个北方领主徽章的城邦部队时，嘲弄和起哄便会开始，直到有人挥出第一拳，一场斗殴便在先前平静的街巷中爆发。

　　“你们这些肮脏的叛徒！”一名前城邦卫兵憎恨地尖叫道。

　　毫无疑问，查利斯认为他的本事不值那些金子。这男人甚至没戴梅隆的徽记，他不得不把自己的剑卖给一个北方领主，价钱远比不上他现在辱骂的那个弓箭手。

　　一个沙漠人搭上了一支箭，有那么一瞬间，大战仿佛就要在普里的街头爆发。就在这时，仿佛凭空而起，一阵酷烈苦涩的风刮了起来，这最后残存的冬意卷起一场尘暴，在两伙即将交战的人之间盘旋而下。随之而来的紧张平静令人难以忍受，人们莫名地感到恐惧，紧握着剑柄，直到指节发白，咬破的嘴唇渗出血来。

　　“Sagy-sah, sagy-say.” 一阵歌声随风飘至，接着是一段令人不寒而栗的副歌，“Ompoomi-da.” 吟唱伴随着一声小小的铃铛，那声音在如今寂静无声的路上，如针落地般清晰。“Saggy-say sagy-sah ompoomi-da.” 下一句歌声更响亮了些。战士们向后退去，避开了视线；很少有人不知道这首歌，而现在，没有人不害怕它。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队男女出现在街角。他们排成一个缓慢的阵列，沿着小巷走来，由一个摇着铃铛的男人领头。响应战争召唤的，不仅有战士，南方沙漠里一半的巫者也已被召集到了西方。

　　“Sagy-sah, sagy-say, ompoomi-da; saggy-say sagy-sah ompoomi-da,” 吟唱声传来，每一句都由一声小铃铛作结。

　　壮汉们不寒而栗，伸手去摸藏在盔甲里那些无用的护身符和符咒。当女巫们与最前排愤怒的士兵们平齐时，一个老巫婆转过她那没有瞳仁、一片光滑白色的眼睛，望向那些效忠于西方的士兵，看着他们，她嘶声道：“还不到时候。”

　　然后，仿佛什么都没说过一样，这支黑压压的队伍继续向他们的船走去，唱着他们奇异的圣歌。

　　那些西方雇佣兵中的一个，在身影和声音都消失后，走到路上，朝着那些巫野魔法使离开的方向大吼：“现在就是时候，你这婊子，现在就是时候！”他吼道，“我们的季节到了，战争已来临！”

　　他的同伴们大笑起来，所有紧张气氛一扫而空；敌友双方，暂时休战，一同向着船只走去。

小说相关章节：【长篇翻译】潘朵里亚戒律：一场打屁股的奇幻史诗（Magic: a spanking fiction ep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