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的手術雖然成功，但由於身體、神經都很脆弱，醫療團隊只能讓V進入醫療艙裡頭進行冬眠以減緩她身體的衰敗，好讓聖物重新改造V身體的速度能快過衰敗的速度

而且V也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她的身體哪怕回復成自身的適應性，整體都還是處於相當虛弱的狀態

昭彌問過，V這樣得沉睡多久？

當時醫療團隊給的答覆是：不知道

因為這得全看V自己的身體狀況，等新聖物覆蓋完成、身體器官均恢復成正常狀態，那V就會自己醒過來，至於這到底會花多少時間？沒人說得準，可能幾天，也有可能身體仍因過度的退化而導致V永遠都醒不過來，維持這樣明明活著卻永遠沉睡的狀態

昭彌雖然不滿但也無可奈何，只能期望V頑強的生命力能盡早將她帶回自己身邊

在V沉睡的期間，昭彌將所有的工作設備、一些簡單的生活起居用品全都搬到了醫療艙旁，V所在的地方就是昭彌的生活重心

一週⋯⋯

一個月⋯⋯

半年⋯⋯

再沒幾個月，V沉睡就要滿一年了

明明這次真的想好好慶祝妳生日的⋯⋯

昭彌看著被2078年的月曆被紅筆劃掉了一大半多，再多劃幾格就會抵達V的生日，如果可以，昭彌真的希望今年V的生日不要像過去幾百天一樣平平無奇度過

自從V進入醫療艙起，昭彌就把那間手術室當成了新的家，藍眼先生也沒反對，把自己的人手跟機器都撤出後就把那個空間留給了昭彌

哪怕沉睡中的V沒有反應，昭彌還是會向V分享一些事情，像是自己又發現什麼好聽的搖滾歌曲了，說完就把音樂播了出來

「妳一定也會喜歡」

又或者是跟V分享自己又研發出了什麼新的竄網技術，用來取代無法使用黑牆這種外掛技術後造成的影響

「雖然還是不能跟黑牆比，但我肯定現代還沒有竄網使能做到這種技術」

哪怕V一個字都不會回應，昭彌也未曾感到孤單，因為對昭彌來說，真正的孤單是V不在，只要V還在，昭彌就還能堅持下去

哪怕V一個字都不會回應，昭彌也未曾感到絕望，昭彌始終相信V會醒來，因為V絕對不會放棄，她是昭彌見過最堅強的人

當手指輕輕從醫療艙的透明外殼上撫過時，昭彌感覺自己就像是從V那裡得到了她源源不絕的勇氣一樣，所以無論要多久，昭彌都會堅持下去

這天，昭彌手指輕輕在腦機面板的鍵盤上敲擊著

昭彌得出了一個結論，一個她雖然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但有九成九把握的結論

那就是自己的記憶恐怕被人動過手腳了，而主事者肯定是藍眼先生

其實從V的手術結束後，昭彌就感覺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

自己明明應該會死死的盯著V的手術直到最後結束才對，但竟然中途暈倒了？

雖然藍眼先生在昭彌醒來後給的解釋是說因為昭彌操作弒魂者的負擔太重，才會在完成V的人格意識複製後就因為鬆一口氣而暈倒

這原因倒不是不可能，所以一開始昭彌的確信了，但隨著時間過去，很多事情越想就越覺得不對勁

就昭彌目前的認知，V的手術能成功是出於過去她們兩個協助的企業與勢力出手幫忙，因為光靠昭彌用一堆拼拼湊湊的程式組裝起來的仿造版弒魂者還不夠，還需要有人幫忙出資製作聖物那種高科技生物晶片、頂級的機房，還有足以進行現階段人類醫學仍達不到的腦神經切除與重建手術的醫療團隊

可是，就算真的有哪個企業或勢力知道『報恩』二字，也沒有人會願意做到這種程度吧⋯⋯？就昭彌跟V協助過的企業、勢力，有的根本上不了月球，而上了月球的也不具有如此龐大的資源可以調配，鞏固自己的勢力都嫌不夠了，卻看在過往幫忙處理過一些委託的情分，把寶貴的資源砸在一名傭兵身上？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有哪個企業或勢力這麼重情義好了，但V的手術並不是單單靠砸錢砸資源就能完成的，重點是需要擁有超越現今人類醫學技術的實力，還要能夠確切實踐

真的有誰能做到嗎⋯⋯？

可能有，昭彌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藍眼先生

然而藍眼先生卻總是表示自己沒有插手這次的手術

「那你為什麼那天會出現在那裡？只是來探望我？」

那是後來昭彌問藍眼先生的問題，如果藍眼先生真的跟V的手術沒有一絲一毫關係，那昭彌因為運行弒魂者而暈倒的事，又怎麼會被知道？就算無所不知好了，又何必親自來一趟？

「我只是來關心一下『我們』財產的狀況」藍眼先生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

昭彌後來翻遍了自己手上的資料，有加密沒加密的通通翻了好幾遍，卻都沒有半點相關的線索，自己雖然有懷疑卻沒辦法做任何查證

要不是藍眼先生動手的很徹底，就是⋯⋯自己之前親手把所有可能成為線索的資料都刪光了

為了這次的手術，被篡改記憶前的自己到底跟藍眼先生達成了什麼樣的交易⋯⋯？竟然會做到如此小心翼翼，一點都不想要之後的自己去查出背後的真相

這很不像自己的風格，除非繼續追查真的太危險，又或是⋯⋯這背後的真相要是知道了，可能會對V的安全造成影響？

昭彌關上腦機面板，果斷收手，哪怕幾個月以來的努力都會化為烏有

這並非是單純的逃避，而是昭彌相信自己的判斷，如果自己之前會做出這些異常的舉動、交易，那肯定都是有什麼理由的，而昭彌相信會讓自己做到這種地步的理由只有一個：V

『無知就是福』，昭彌曾經非常唾棄這句話，認為這是人為了合理化自己的無知而講的藉口，但如今昭彌終於理解為什麼會有人這麼說了，有些事情可能永遠都不要知道還比較好，因為一旦知道了，就很難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昭彌知道現在自己就站在深淵的邊緣，究竟是貫徹自己的探究之心還是永遠留著那份懸念呢？

昭彌第一次選擇了放棄探究，因為昭彌清楚感覺到現在腳下深淵所傳來的不祥預感與寒意，甚至可能比黑牆的背後更讓昭彌感到恐懼，那是一種覺得自己很渺小的無力感、是一種一旦踏入就無法脫離的黑暗

昭彌不確定自己的記憶被藍眼先生篡改了多少，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但昭彌唯一肯定的是，自己對V的愛是真的，每當想著跟V的回憶，昭彌的心就暖暖的，每當看著V，昭彌的一切不安都能被驅散

自己跟V在狗命鎮與夜城的經歷也一定是真的，因為那段期間V的種種作為，將活命機會讓出的荒謬、原諒謊言與背叛的溫柔，都不是藍眼先生那種存在能編出來的

光是知道這些，昭彌就能選擇接受，接受自己只是被藍眼先生操弄的存在，但V恐怕就做不到了⋯⋯因此這些事情，昭彌會選擇不再追究，並且確保V未來醒來後也不會起疑

這是昭彌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戀人與自身，昭彌會選擇最理性最安全的方式，因為她不在乎藍眼先生背後有什麼大棋要下，也不在乎這世界最後會怎樣落入『他們』的手裡，只要自己與V安全無虞

你可以說我自私、眼界太小，但這就是我，我不是一個有正義感的人，我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也許妳會說，當退讓一步就會淪陷，而當世界淪陷，沒有人能躲得掉

但我知道什麼是我能力所及，什麼是我無能為力的，我會用我的全力保住V，再保住我自己，其餘的我已鞭長莫及

但我並非不抱希望，也不會唱衰那些想要奮起的人們，也許當誰真的有能力改變這一切時，V跟我都會加入你/妳，大家一起讓藍眼先生跟那些傢伙好看

昭彌放下腦機面板，走到了醫療艙前，手輕輕放上那片透明的強化玻璃外殼

醫療艙裡的V正靜靜的浮在營養液中，最初因手術而剃光的頭髮已經長了回來，那副平靜的面容就彷彿她根本沒經歷過那樣高風險的手術

周圍的生理監測儀器都顯示著V平穩的心跳、血壓、血氧，儀器傳來的穩定滴滴聲早就成了昭彌的日常背景音

昭彌沒有急，也沒有去找當初那個醫療團隊大吼大叫，就只是靜靜的守候著

就在昭彌以為V的生日蛋糕只能自己切自己吃，壽星反而半點也享受不到時⋯⋯原本只會在營養液裡載浮載沉的V似乎動了一下，昭彌揉了揉眼睛，想確認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太期待V醒來才會產生V可能動了一下的錯覺

當昭彌再次定睛看向V時，卻撞進了那雙綠色的雙瞳

V真的醒來了！

昭彌整個人幾乎都貼了上去，而V則是還沒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有些慌張的想扯下臉上的氧氣面罩和身上的針管

昭彌趕緊輕拍艙面，並且用手勢示意V冷靜下來、看著自己

V雖然困惑，但還是乖乖聽話，不再亂動，只是靜靜等待昭彌

昭彌趕緊操作醫療艙的面板，讓裡面的營養液流出，並且解開艙門的鎖

失去浮力支撐的V立刻跪了下來，長期泡在營養液裡讓她的肌肉失去了力量，原本身上那些改造物也因為為了減輕神經負擔而都拆除了，V狼狽的試圖爬出醫療艙，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活像隻落水的小狗般微微顫顫

昭彌趕緊抓來一條毛巾裹住V，然後將她抱進懷裡安撫

「昭彌⋯⋯？我為什麼會在⋯⋯？」V困惑的望著醫療艙，她最後的記憶是停在昭彌跟自己解釋了新聖物的手術，好像說是有企業跟勢力願意出資幫忙她們，但她可不記得有提到會用到這種醫療艙啊

「手術雖然成功，但畢竟原本妳的神經已經很脆弱了，為了避免新聖物重新覆蓋完成之前妳的身體先一步崩壞，才會用到醫療艙讓妳進入冬眠狀態」

「冬眠」V乾笑了一聲，身體還在不停發抖「說的好像是我睡了好幾個月一樣」

「妳確實是」

V原本只是想開玩笑，結果竟然是真的！？「我、我睡多久了？」

「大概十個月左右，今年已經是2078年了，而且都快到妳生日了妳知道嗎？」

V張大了嘴巴，一臉不敢置信，這都已經超過冬眠的程度了吧！？

「這十個月都沒人陪妳嗎！？去年生日妳怎麼辦！？我沒幫妳慶生到！」V抱著頭劈哩啪啦講了一堆

昭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勾起嘴角，沒想到V的重點不是她睡了十個月的問題，而是這十個月她都讓自己孤單一個人等待

昭彌抱緊了V，在她還有些濕漉漉的肩窩蹭了蹭「那些都沒關係，重點是妳活下來了、回到我身邊了，我們接下來有很多個十個月可以一起度過，接下來我每個生日都不准妳錯過」

V也緊緊回抱住了昭彌，昭彌說的沒錯，原本以為無法克服的六個月壽命大限，現在自己終於成功跨越了，與所愛之人廝守一輩子的幻想終於能夠實際去實現

「我能活下來，妳是第一大功臣！」V雙眼發亮的盯著昭彌「以後泡咖啡、煮三餐、做家事，什麼生活大小事我都包辦了」

昭彌笑了出來「妳確定那真的是幫我？不是存心來折磨我的？」

「哪有！」

「那妳就加油點，咖啡別再泡的一下淡一下濃，也別搞什麼『創意料理』」

兩人終於可以抱著彼此嘻嘻哈哈，這是多麼美好的時光啊⋯⋯

「不過也多虧有人幫忙製作新的聖物，我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去謝一謝那些贊助的企業啊⋯⋯只是強尼知道了肯定會罵死我就是了⋯⋯」V提議，雖然這次能獲得幫助是出於她們之前種下的努力，但還是得加減表示一下謝意吧？

昭彌的身體僵住了，但她很快恢復冷靜「別去打擾人家了，這次幫忙的勢力都希望能低調點，有的還匿名，妳這位頂級傭兵幫的人多，得罪的人也多，幫妳的消息傳出去可能會惹毛想除掉妳的勢力，而且他們幫忙也只是覺得妳之後可以繼續接委託，幫忙打擊對手勢力而已，不用把他們想的多好」

「聽起來像是企業利用這次機會把我買下來了」V不滿的說著，這樣自己跟那些企業狗有什麼差？

「這是一場交易」昭彌平穩的回答著「妳只要不要出賣自己的本心就好，妳仍然是當初縱橫夜城的V，是那個從大額企業委託到只有幾百塊歐元的平民百姓委託都願意接的V，妳從來不會為了錢跟名聲就接違背妳原則的委託，現在的妳一樣可以」

「我真的可以嗎？」V忍不住皺眉「如果這次幫忙的傢伙們之後提出什麼違背我原則的要求，我真的能夠拒絕嗎？」

「妳當然可以」昭彌回答的斬釘截鐵「這次的手術本來就是他們欠我們的，況且治好妳也是因為他們未來有求於妳，妳仍然保有妳的意志與拒絕的權利」

看著V還有一點擔心，昭彌最後用一句『他們要是情勒妳，就叫他們去吃屎吧』把V逗的笑了出來

雖然V已經可以脫離醫療艙了，但整個人還是相當虛弱，甚至只是短短的幾步路都得依靠昭彌的攙扶

「我幫妳訂了幾天的病房，醫院會幫妳準備一些提高恢復力的餐食還有藥劑，順便聽他們建議妳之後要做什麼復健」昭彌從電腦上幫V預訂復健門診跟幾天的住院手續

「病房！？」V大聲的哀號著「我都在醫療艙裡待十個月了欸，怎麼還要去病房？」

要不是現在走不了幾步路，V立馬就想拉著昭彌回家，她討厭這種冷冰冰的房間，並再次佩服與感激昭彌在這裡陪伴沉睡的自己那麼長的時間

「從醫療艙到椅子的距離才不過五步路，妳都沒辦法自己好好走了，還敢抱怨？」昭彌狠狠彈了V的額頭「而且又不是要妳住到能像以前那樣上竄下跳為止，只是去住個幾天，了解一下之後該怎麼照顧妳的身體，順便讓醫院幫妳好好做個全面的檢查，大概三天我就接妳回家」

「三天！？」V捂著額頭再次大聲抱怨「那麼久！？我不要啦！一天就好了，一天！」

我現在是在照顧三歲小孩嗎？昭彌無奈的嘆氣

其實昭彌也覺得三天太久了，明明已經等V等了十個月，這三天卻反而給人一種更漫長的感覺，但她可不打算心軟，這段時間的住院仍有必要，這是為了V的身體健康著想

只是當醫院派來的救護車來接V時，那完全就是一個初次上幼稚園的小孩死不肯離開媽媽的場景，害得昭彌害羞到臉紅，旁邊還有別人在啊！笨蛋！

最後是昭彌保證每天都會去陪V看門診、做檢查、做復健，V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上了救護車

「妳回家之後我們就可以切蛋糕慶祝生日了」昭彌最後還哄了V一句

這三天都是各種的檢查、測驗，主要是確定V的大腦神經都有正常運作，感官、反應確定都得跟正常人無異，不能出現異常的反饋

有時候是很簡單的2×2魔術方塊測驗，V一下就解開了，還一臉得意的望著一旁的昭彌，但最後只獲得昭彌的白眼一翻

有時候是簡單的跑步機測試，確認V的肌肉機能、協調都有正常運作，雖然結果顯示良好，但對於以前能在摩天大樓間玩跑酷的V來說，這種結果簡直是大大的不好，還要求醫療人員把跑步機的速度加快再測一次，結果當然是獲得昭彌的拳頭一顆

「這是給妳測身體機能用的，不是給妳當世界紀錄在破的」

不過哪怕白天V嘻皮笑臉，時不時就被昭彌教訓，晚上昭彌沒辦法陪V留在病房時，V就會變得沮喪許多

V會坐在床邊思考，這次的手術是不是其實帶給昭彌很大的負擔？是不是害得昭彌得無償給這次幫忙的企業工作幾個案子？但V知道這些昭彌都不會告訴自己，選擇獨自承受，只為了救自己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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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沒有什麼，是自己能為昭彌做的呢？

但V沒有意識到的是，其實她早就為昭彌做了很多，是昭彌三十幾年的人生中為昭彌付出最多的人，甚至可能超出了昭彌的雙親

看似個性與興趣都差很多的兩人，在為對方著想的這件事上倒是非常相似，同樣都是為了對方能不顧一切，把對方擺在首位，自己的事情則變得怎樣都無所謂了

能待在對方身邊、守著對方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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