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腥誓约”启动的第二天，两头熊还在不知死活的睡着，鼾声如雷。上午十点，阳光透过木屋的缝隙洒了进来，炉火早已熄灭，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木香。

厚厚的兽皮褥子上，莱恩和巴卡洛夫正酣睡着，小熊挤在大熊的怀里，把整个脸完全埋进莱恩宽厚的胸膛。而那头肥壮，几乎占满了整张床铺的大熊，则把脸埋进臂弯里，两条敦粗的前臂覆满了浓密的棕毛，以至于触感非常不错。他的抱枕在睡梦中被巴卡洛夫拽进了怀里，而他只好把自己圆嘟嘟的脸颊放在了自己的胳膊里。

忽然——

“咚！”

莱恩胸口一闷，瞬间惊醒，眼睛瞪得溜圆。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对上了罪魁祸首——怀里那个小团子翻了个身，短短的腿正结结实实蹬在他肚子上。

“嗷——！”莱恩差点没被这记闷掌踹出声来。

他摸了摸自己惺忪的睡眼，正要寻找发泄对象。低头一看，巴卡洛夫正横七竖八地躺在自己怀里。他睡得正香，嘴巴半张着，毛绒绒的肚皮一鼓一鼓的。圆滚滚的身体缩成一团，又把脑袋往自己这边拱去，嘴里正含糊不清地嘟囔：“嗯……肉……蜂蜜……”

“你这小崽子——俺要你！”莱恩气得耳尖都炸红了。

这头大块头素来就有起床气，粗大的熊掌猛地一把捧住巴卡洛夫的脸颊，用力向两边一捏。圆乎乎的小脸立刻被压成了扁扁的肉团子，嘴巴鼓鼓的，鼻子抽动两下，吐出一声含糊的哼声，却又沉沉地陷回睡梦里。

“还睡得这么香？！”莱恩怒火更盛，干脆一把把小熊拎起来，像拎个布偶一样举到半空。巴卡洛夫的短腿在空中晃啊晃，脑袋一点一点，竟还没醒。他无奈地一派脑袋脑袋，他咬牙切齿吼了两声，下一刻却又把小熊“扑通”一声放回厚厚的褥子里。

可是莱恩还是放不下这口气，他把巴卡洛夫整头熊翻了个面，滚到一边，再滚回来，整个木床都被折腾得“吱呀”直响，兽皮褥子乱七八糟，灰尘和松针被带得到处。可巴卡洛夫呢？只是咂了咂嘴，牢牢抱着一只露出棉花的抱枕，蜷成一段，依旧是呼呼大睡。

莱恩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又赶快却装作一本正经，急忙往往窗外。草丛里只有被风吹下的落叶，显得分外安静。对于巴卡洛夫，他败得一塌糊涂，如今也不得不放下老大的架子，对着空气轻叹了一声。

莱恩关上吱呀作响的木门，走向屋子的一角，那里竖着一块被打磨得亮亮的石板，像一面粗糙的镜子。他呼哧呼哧喘着气，把破草帽往头上一按，斜斜地压住半张脸。他眯起一只眼睛，左眼那道斜贯的刀疤在光里显得格外深刻，皱起眉头能勉强作出几分凶相。他只好压低草帽，试图盖住另外半张憨厚的圆脸。

“哼...”莱恩把双臂往腰上一叉，挺起肚子，勉强有几分老大的样子嘛。

镜子里的熊兽人，显然没有传说中的那种高大魁梧，他的个子比族里成年熊兽人矮上一截，但好在肩膀宽，腰圆，整头熊矮胖敦实，虎背熊腰。粗布麻衣裹着还未完全发育开的身子，胸膛挺立，肚子软乎乎地往外鼓。他瞪着对面的自己，在镜子前摆弄着各种姿势，试图在小熊醒来时摆出最威严的姿态。

他抬起双掌，摆了个吓唬人的架势，眉头死命卷起，努力要把气势撑起来。熊兽人本就是肢体最为粗大的种族，而就莱恩来看，他的那对巨掌也是大的离谱。两条前臂敦实短粗，肌肉鼓胀，却被脂肪包裹成结结实实的一块。浓密的毛发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疤痕，刀刃与兽爪划开的痕迹纵横交错，留下了一道道裸露的印子，尤其是右胳膊靠近肘弯的位置，还有一道深得见骨的痕迹。

他的前掌掌面宽大肥厚，几乎能盖住半张脸，比寻常熊兽人显然大上一圈之多。不光是尺寸，厚度也是，粗糙的硬茧下覆盖着几指厚的掌垫，透着粉嫩的底色。再往前去是厚厚的肉蹼，按在石板上，鼓涨的肥肉很快从两侧溢了出来，每个指垫都圆鼓鼓的突起。莱恩喜欢晃着膀子走路，熊掌便像两只沉甸甸的肉团子，一甩一甩的。

说到走路，他那后掌则更加夸张。比例大得能惊掉下巴。脚掌宽大肥厚，像两块敦实的肉墩子，臃肿的软肉快要挤破那结实的熊皮。厚重的脚垫被泥巴糊了一层，却依旧能看见鼓起的纹路。由于过于肥厚，踩在地板上时会“咚咚”作响。趾头粗短，趾缝之间挤得鼓鼓的，脚背的毛发很长，几乎能够覆盖每根脚趾，隐隐约约能从毛簇的缝中瞥见那圆钝的白色爪尖。整体来看，他那后腿粗得吓人，脚掌厚重，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似乎一踩就能让屋子跟着颤。

莱恩抬起一只脚，笨拙地在镜子前晃了晃：

“嘿嘿……真是肥得跟馒头一样。”

只见莱恩双手叉腰，挺起胸脯，模仿大人发号施令的姿态：“俺可是老大，听见没有！”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就没绷住，愣了半晌，嘴角一咧，傻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还记得之前伙伴们总是说，他那张脸明明还是娃娃样，却偏偏非要皱起眉头，装得跟大人一样。结果在别人眼里看来，更像是一个赌气的孩子。十六岁的莱恩看着的确不算大，就像个撑不起架势的小胖崽，但比其沙鲁克的那两个弟弟，他倒又有了老大的样子了。

“俺可是老大呢！”莱恩锤了锤胸，重新压好歪掉的草帽，双手背在脑后，什么都没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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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照完镜子，挠了挠头，目光落到架子下叠成一堆的衣服。

和身上一样的粗布麻衣有好几件，全都是灰扑扑的颜色，不仅边角磨出密密麻麻的线头，还透着一股子洗不掉的土味。至于其他的，冬天的那件兽皮大衣被挂在墙上，厚得像一块地毯。还有一件披挂式的兽皮装，他总觉得那像古时候的野蛮人穿的，嫌弃得要命，压根没怎么碰过。

“对了，小崽子还没有衣服呢。”他瞅着睡梦中的巴卡洛夫，除了胯下一条草编的兜布，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莱恩翻箱倒柜，找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用过的针线。到木榻旁盘腿坐下，他摘下草帽，从那堆衣服里扯出了看起来还算新的一件，认认真真摆在床边，然后笨拙地掏出了针线。

“嘻嘻，等那小崽子一醒，可不得对俺佩服的不得了。”

说是这么说，可当他真正把那双笨重的熊掌伸过去的时候，事情立马变了味儿。

那双前掌宽厚肥大，肉垫鼓鼓囊囊，和指尖的厚肉一合，就把那细针完全吞没了。就跟泥鳅一样，一捏就跑，线头还死活找不着针眼。莱恩瞪着眼，还是半天没插进去。最后他试着把针尖对准线头，可肥短的指头一抖，针就“啪”地弹飞出去，掉进了兽皮褥子里。

“哎呀！”他一愣，硬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只好重新掏了一根，可肥短的指头几乎捏不住，像两个肉团子死死挤着一根小牙签，可等到他真的试图把线头塞进针眼的时候，问题又来了。线头在他的掌垫间乱蹦，怎么都不肯听话。每次眼看就要穿进去了，厚重的肉垫一合，“扑通”一下就又把线头挤歪了。

好不容易把线头塞进去后，说的没错，他的确几乎是塞进去的。那麻布又粗又厚，任他那笨重的熊掌反复搓弄，针尖硬是在布面上“咯吱咯吱”地叫着，死活插不进去。

“可恶！”莱恩气得耳尖通红，用力一戳。结果——

“嗷！”他惊叫一声，把手甩开，针头扎到了指头上，疼得他呲牙咧嘴，猛地往嘴里一塞，嘬了两口。他夸张地喘着气，但那皮糙肉厚的大爪子实际上根本没事。

这下，他直接把布料按在膝盖上，抓着针头使劲往布里戳。肥笨的指头一挤，嘶的一声，把布边给扯开了一大口子。莱恩哇啊的一声糟了，倒是弄醒了床上的小东西。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伸着小短爪揉了揉眼。巴卡洛夫的眼皮是半睁的，一只小爪子背在身后，另一只却直直伸向前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莱恩吓得一激灵，抓紧把两片布料拉到一起，可越弄越乱，线头绞成一团。最后一急，干脆用粗爪子一把提起来，“哧啦”一声，布边被直接撕掉了一大块。剩下的一半顺着惯性，顺势地披在了他的脑袋上。

“莱恩……你在干嘛呀……”巴卡洛夫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好像还没睡醒。

莱恩吓得一激灵，赶紧把家伙事儿往身后一藏，可爪子太笨拙，“哗啦”一声连针带着线圈全部抖落在地上，叮叮当当滚得到处都是。他绞尽脑汁，用他还没有蜂蜜罐儿大的脑仁想了又想，最后想到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万圣节快到了...对！俺在提前准备，就是这样。”

“可是...俺前天才看见那群大人给孩子们发糖...”

顷刻的错愕，让他忘记了锅炉里烧焦的早餐。莱恩憋红了脸，此时早已顾不得这些，他才不想自己的“英勇形象”在这个小跟班眼前丢个精光，只好又补充说到：“那就是俺记错了，总之...俺在准备一场变装派对！”

“噢？那可以带俺一起去吗？”稚嫩的童声再次响起，大块头不好拒绝，却又想着该怎么和黑市的伙计们商量一场荒谬的变装派对呢？巴卡洛夫还是不解，当他晃了下脑袋，说出那半句话的时候，莱恩显然慌了，急忙地堵住了他的嘴。

”该不会是老大...“

”嘘，俺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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