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表演系练功房的落地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格子。小夕对着镜子压腿，练功服的裤腿被拉得紧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腿。

　　小夕对着镜子压腿时，能看见自己肩胛骨凸起的形状。鹅黄色练功服是去年打折时买的，腋下已经磨出半透明的网眼，她不动声色地把裙摆往下扯了扯，遮住后腰那块洗得发白的布料。

　　镜中的女孩有张极具攻击性的脸，眼尾微微上挑，像被胭脂晕染过的丹凤眼，可偏偏唇珠饱满，笑起来时又透着股清纯。

　　“小夕，发什么呆呢？顾维在楼下等你呢。”女孩一边往包里塞舞蹈鞋，一边用下巴点了点窗外。

　　小夕收回腿，换了衣服，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指尖划过耳垂——那里还空着，她一直想要一对陈淼戴过的卡地亚耳钉，镶着细碎的钻石，在光下像星星一样闪耀。如果她能戴上它跳舞，她不敢想象舞台上的她将会有多光彩照人。

　　下楼时，顾维正靠在香樟树上低头看手机。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身形挺拔，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眉眼深邃。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抬起头，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今天练得怎么样？我买了奶茶，三分糖加珍珠，你喜欢的。”

　　冰凉的奶茶杯贴在掌心，小夕吸了一口，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顾维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叶，接过沉重的书包。指尖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热：“周末去看画展吧？我同学给了两张票，免费的。”

　　“好啊。”小夕笑着点头，把奶茶杯举到他嘴边。顾维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小夕看着他的眼睛，顾维身上的少年气过于强烈，让她觉得有些恍惚。

　　顾维也是表演系的，因为顾维长得帅的缘故，学院里有很多追顾维的女生，但是大多数都因为没有小夕漂亮而放弃。

　　路过女生宿舍楼下的快递区时，小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一个巨大的粉色箱子吸引。箱子上印着爱马仕的logo，旁边还堆着几个Saks Fifth Avenue的购物袋。她认得，那是陈淼的东西。

　　陈淼是她的闺蜜，陈淼和她哥哥陈越都是表演系的，同时也是整个艺术学院无人不知的富二代。她的爸爸陈立东是娱乐圈呼风唤雨的人物，从电影投资到艺人经纪，触手遍及整个行业，地位德高望重。

　　据说去年一部爆火的古装剧，从选剧本，导演到女主角，都是陈立东一手操持，随随便便就可以出圈。即使家境优渥，陈淼本人却没什么架子，性格单纯得像张白纸，对谁都笑眯眯的，只是她随口说的一句话，做的一个决定，都透着小夕无法企及的底气。

　　“那是我爸让助理从巴黎寄来的秋冬装，”陈淼看到了小夕和顾维，抱着一个限量版的玩偶走过来，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都没怎么穿，你们有喜欢的吗？要是喜欢，就随便挑吧。”

　　小夕看着她脚上那双最新款的Gucci短靴，再低头看看自己地摊打折买的运动鞋，喉咙紧了紧说：“不用了，太贵重了。”“对，不用了，谢谢你，陈淼。”顾维说道。

　　“跟我客气什么呀。”陈淼把玩偶塞给小夕，“对了，这周末我家有个派对，你来玩吗？我爸也在，他认识好多导演，说不定能给你介绍几个试镜机会。”

　　小夕的心猛地一跳。试镜机会？这是多少表演系学生梦寐以求的事。可她想起顾维手里那两张免费的画展门票，又想起自己衣柜里那几件翻来覆去穿的衣服，摇了摇头：“周末我可能要去兼职，下次吧。”

　　陈淼没多想，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也行，下次正好带你去见见我哥，好久没见了吧，他最近很忙。他认识的人很多，他女朋友也是表演系的，现在都上大荧幕了。”

　　小夕的指尖攥紧了奶茶杯，塑料外壳被捏得变了形。她知道陈淼说的是实话，在这个圈子里，人脉和资源比努力重要得多。可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好看的脸，和一颗渴望的心。

　　“哦，对了，顾维，你去吗？可以给你们介绍资源哦？”陈淼歪了歪脑袋说道。“啊，我就不去了，这周末要去看画展。”“好吧。”陈淼笑着说。道别后，两人走了，可小夕却总心神不宁。

　　周末小夕还是没有和顾维去看画展，而是做了一个兼职，这个兼职是在一个商场的促销活动上做礼仪小姐。穿着不合身的旗袍，踩着磨脚的高跟鞋，站在烈日下微笑了整整八个小时，小夕拿到了两百块钱。钱被汗水浸湿了一角，她小心翼翼地抚平，塞进钱包最里层。

　　回到宿舍时，陈淼正对着镜子试穿一条银色的晚礼服。水晶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炫目的光。“小夕你回来啦？快帮我看看，这条裙子明天穿去派对怎么样？”

　　小夕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很漂亮。”

　　“真的吗？这是我哥送我的生日礼物，他说我穿银色好看。”陈淼转了个圈，礼服的裙摆散开，像一朵盛开的花，“对了，我爸说下周有个时尚晚宴，问我要不要带个朋友去，你想去吗？好多明星都会去呢。”

　　小夕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时尚晚宴？明星？这些词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普通连衣裙，摇了摇头：“我下周可能要去拍个写真，没时间。”

　　“拍写真？什么写真啊？”陈淼好奇地问。

　　“就是......淘宝店的那种，赚点零花钱。”小夕含糊地说。

　　其实是一家小工作室找她拍私房写真，时薪三百。摄影师说她的身材和气质很适合，只要穿得性感一点，姿势大胆一点就行。小夕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三百块，差不多是她做礼仪小姐一天半的工资。

　　拍摄那天，小夕提前两个小时就开始化妆。她对着镜子，一遍遍地练习摄影师要求的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妩媚，更诱人。可当她换上那件几乎透明的蕾丝吊带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顾维发来微信：“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做了红烧肉。”

　　小夕看着屏幕，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她想象着顾维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想象着他看到自己穿成这样时可能会有的表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对不起啊顾维，我今天要加班，可能没时间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小夕把手机塞进包里，深吸了一口气，走向摄影棚。

　　拍摄过程比她想象中更难熬。摄影师不停地指挥她摆出各种妩媚的姿势，让她眼神更勾人一点，笑容更性感一点。镁光灯刺眼得让她睁不开眼，她只能凭着本能迎合，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结束时已经是深夜，小夕拿到了九百块钱。钱被整齐地叠成一沓，放在一个信封里。她走出工作室，冷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让她打了个寒颤。

　　顾维又发来微信：“没关系，那我把红烧肉放冰箱里，明天带给你吃。”

　　小夕站在路边，看着这条消息，呼出一口气，一下子颓败的蹲在地上，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钱太少，她好累，她不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下去，也不知道这条路走下去，会通向哪里。她只知道，她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时尚晚宴定在陈淼家的一座别墅里，别墅依山而建，风景优美。陈淼让小夕提前到，小夕提前打车来到这儿，打车费花了她半个月的生活费。小夕站在雕花铁门外，手指把背的假包带绞得变了形。

　　来之前她特意买了件米色露肩裙，又花了整整两个月的兼职费，可站在这栋像城堡一样的房子前，还是觉得自己像个误入童话的灰姑娘，水晶鞋是租来的。

　　别墅是欧式风格的，白色的柱子，红色的屋顶，像童话里的城堡。门口停着几辆小夕只在杂志上见过的豪车，其中一辆是陈越的保时捷，亮黑色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小夕！这里！”陈淼穿着日常的名牌衣服跑出来，手腕上的钻石手链晃得人眼花，“快进来，我爸今天特意早点回来的，说要见见我最好的朋友。”

　　走进客厅，小夕更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挑高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垂下的玻璃坠子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落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墙上挂着几幅看起来就很名贵的油画，角落里放着一架白色的钢琴，旁边是一个酒柜，摆满了各种牌子的红酒。

　　此时时尚晚宴还未开始，很多佣人仆侍都在忙忙碌碌的准备着。

　　“爸，这就是小夕！”陈淼拉着她走到沙发前。

　　陈立东正靠在沙发上看文件，抬头时，小夕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这张脸她在财经杂志和娱乐新闻上见过无数次，照片里总是带着杀伐果断的气场，此刻穿着家居服，眉眼间竟有几分温和。“坐吧，淼淼经常提起你，她说你表演很厉害。”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从容。

　　“什么叫很厉害，是超厉害！”陈淼不服气地瞪他，“小夕上次期末汇报演的《阮玲玉》，全班都看哭”

　　陈立东放下文件，看向小夕的眼神多了几分认真：“哦？对表演很有想法？”

　　“还......还在学。”小夕的脸发烫，手指抠着裙摆，“很多地方都不懂。”

　　“不懂可以学。”陈立东淡淡一笑，“这个圈子，天赋重要，机会更重要。”他拿起茶几上的名片递给她，“下周有个试镜会，去看看？”

　　烫金的名片在手心沉甸甸的，小夕的心跳得像要撞破肋骨，冲出胸腔。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是部大制作的网剧，女三号虽然戏份不多，却是多少表演系学生挤破头都想要的机会。

　　“是。”小夕声音颤抖的说。

　　“嗯，好好学。”陈立东没再多说什么，又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小夕刚坐下，就看见陈越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陈越穿着黑色西装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眉眼和陈淼很像，只是眼尾更锋利些，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

　　“哥，你怎么才下来？”陈淼冲他喊。

　　陈越的目光扫过小夕，像温水漫过石头，没什么波澜，却带着种无形的压迫感。“来了个重要的电话。”他在陈立东旁边坐下，拿起桌上的威士忌抿了口，“小夕也来了？”

　　“是的，陈越哥，好久不见，你都没怎么去学校啊。”小夕看着陈越说。

　　“最近确实比较忙。”陈越说完这句之后就没再说了，掏出手机一边回复消息，一边抿着威士忌，眉眼自然的下垂，一副慵懒的轻松样。陈越虽然和小夕是同学，可陈越几乎不怎么去学校，听陈淼说，父亲正在培养哥哥，也把很多资源都交到了哥哥手里。

　　晚宴还未开始，陈淼拉着小夕上了二楼，她的卧室比小夕整个宿舍还要大好几倍。粉色的公主床，巨大的衣帽间，还有一个化妆台，各种大牌化妆品被随意的丢在化妆台上。

　　还有一整面墙都放满了各种名牌包包。化妆台旁边有一个白色的柜子，每个柜子里都放置着高档香水。“小夕你看，这是宝格丽歌剧，是品牌方送的，你闻闻好不好闻？”

　　小夕凑过去闻了闻，有股花香，她不知道这个香水的价格是多少，但看香水瓶上装饰的黄水晶、紫水晶和25克拉钻石就知道这瓶香水价值不菲。“挺好闻的。”小夕笑着说。“真的吗？可我不喜欢这个味道，送你吧。”陈淼笑着将香水瓶递给她，转身走进衣帽间挑衣服去了。

　　小夕站在哪里，拿出手机搜索宝格丽歌剧香水的价格，手机页面的搜索框转了一会后弹出数字：23.5万美元，折合人民币约168万元。小夕睁大了双眼，握着手机的手指不断收紧，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嘴唇传来痛感，才松开紧咬的唇，颤颤悠悠的呼出一口气。

　　陈淼从衣帽间走出来，她身上穿着一件藕荷色高定礼服，意大利手工缝制的欧根纱层层叠叠，裙摆上用数千颗裙摆上用数千颗施华洛世奇水晶绣出的藤蔓蜿蜒而上，在走动时流淌出细碎的光，像把整片星空都披在了身上。

　　露背处镶嵌的珍珠串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轻轻晃动，与颈间那条宝格丽祖母绿项链的光泽交相辉映——鸽血红宝石点缀的链扣在灯光下折射出暖红的光晕，恰好衬得她肩颈线条愈发白皙细腻。

　　她踩着七厘米的红底高跟鞋走过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裙摆扫过之处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香风，手腕上百达翡丽星空表的表盘随着抬手的动作闪过幽蓝微光，与耳垂上晃动的钻石耳钉撞出细碎的声响，像落在丝绒上的雨。

　　小夕不由得呆住了，她看着陈淼说不出话。陈淼走到她身边转了个圈问：“好看吗？”小夕点点头，细若蚊吟：“好看。”“品牌方送的，还没穿过，这次就穿这套吧。走吧，晚宴要开始了。”说着便拉起小夕的手往外走。

　　穿过人群时，她能感觉到不少目光落在身上。有疑惑，有探究，更多的是带着审视的打量。小夕长得好看，那种糅合了清纯与妩媚的长相，往镜头前一站就自带故事感。可身上廉价的米色露肩裙和陈淼的高定差距太大，跟陈淼站在一起，像幅精心装裱的油画旁摆了张素描草稿。

　　那天在陈家待了一下午，小夕像做梦一样。她看着陈淼和陈越随意地聊着天，穿梭在各种明星之间，聊着八卦，叙着旧情，游刃有余。而她只能在旁边尴尬的赔笑，却无法插入一句话。她多想也能像他们一样，轻松地谈论这些，而不是只能在旁边陪站。

　　派对进行到一半，小夕借口去洗手间溜到露台透气。晚风带着青草香，吹散了些酒意，却吹不散心里的躁动。她看着花园里觥筹交错的人群，听着他们谈论哪个导演的新戏要开机，哪个明星又签了天价代言，感觉自己像隔着层玻璃看另一个世界。

　　“一个人在这吹风？”陈越走过来，手里拿着杯香槟。

　　“有点闷。”小夕往旁边挪了挪，拉开距离。

　　他没在意，靠在栏杆上，目光落在远处的泳池：“知道淼淼为什么总跟你玩吗？”

　　小夕摇摇头。

　　“因为你身上有种她没有的东西。”陈越转过头，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狠劲。或者说，是对想要的东西的执着。”

　　小夕攥紧了手心：“我不太懂你意思。”

　　“没什么。”他把香槟递给她，“只是觉得，你不该只待在练功房里。”

　　离开的时候，陈越开车送她们回学校。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陈越偶尔会问小夕几句学校的事，语气随意得像个普通的同学。小夕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嘴里胡乱应着，心里也乱糟糟的。

　　晚上，小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陈立东的名片被她夹在手机壳里，边角硌得慌。她想起陈越的话，想起别墅里那盏璀璨的水晶灯，想起陈淼随口说“这个包不好看，明天让助理扔了“时的语气，心里像有只蚂蚁在爬，痒痒的，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她知道，陈家的世界和她的世界，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她知道那鸿沟深不可测，一不小心就是跌入深渊，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抓住点什么。

　　顾维发来微信：“明天早功帮你占位置？”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回了个“好呀”，然后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闭上眼睛，却全是那些晃眼的光。

　　李红的经纪公司在学校附近的一栋写字楼里，不大，但装修得很精致。小夕站在“红人娱乐”那块招牌下捏着手机犹豫—这是她在兼职群里找到的，说招平面模特，时薪五百。

　　第一次见到李红时，小夕就被她身上的气场震慑住了。门没锁，推开时闻到股浓郁的香水味，一身紧身红裙裹着丰腴的身材，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涂着正红色的口红，看见她，眼睛亮了下：“来了？”

　　“嗯，我是来面试的。”小夕把背包往身后藏了藏。

　　“身材不错，脸也上镜。”李红绕着她转了圈，像打量商品，“你条件不错，就是太素了点，得好好包装一下，会摆姿势吗？”

　　“在学校学过......”

　　“不是那种。”李红嗤笑一声，打开电脑里的文件夹，“是这种。”

　　屏幕上是些穿着暴露的照片，角度刁钻，眼神暧昧。小夕的脸瞬间红了：“我......我不拍这个。”

　　“小姑娘，别这么大傲气。”李红靠在桌沿，涂着红指甲的手指点了点桌面，“这行就这样，想赚钱，总得付出点什么。你以为那些明星光鲜亮丽的，背后没点故事？”

　　“我只是想赚点学费和生活费。”小夕攥紧了拳头。

　　“学费生活费？”李红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那点钱够干什么的？买支像样的口红都不够。”她上下扫了眼小夕，“我看你条件好才跟你说句实在话，想在这圈子混，光靠努力没用。得有门路，有资源，最重要的是，得豁得出去。”

　　小夕局促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想赚钱吗？”李红突然问。

　　小夕愣了一下，点点头。

　　“我这里还有个活，来钱更快。”李红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就是去商务KTV陪客人喝喝酒，聊聊天，一晚能给你五千。”

　　小夕的心脏猛地一缩。商务KTV？陪酒？这些词让她想起了那些关于娱乐圈潜规则的传闻。“我......我不太想去。”

　　“怎么？嫌钱少？”李红挑了挑眉，“还是觉得掉价？”

　　小夕咬着唇，没有说话。她不是嫌钱少，也不是觉得掉价，她只是害怕。害怕遇到不好的人，害怕被顾维知道，害怕自己会陷入一个无法自拔的泥潭。

　　小夕胡乱的想着，为什么陈淼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有最好的资源？为什么她每天练到浑身酸痛，接个两百块的传单都要抢破头？顾维说“等我们毕业了就好了”，可毕业之后呢？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一起租个小房子，慢慢打拼吗？

　　“这样吧，”李红递过来张名片，“想通了给我打电话。记住，我这儿的机会，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拿着李红的名片，小夕走出了写字楼。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她却觉得浑身发烫。五千块一晚，这是她做一个月兼职都赚不到的钱。她想起了陈淼的衣帽间，想起了陈越的保时捷，想起了自己银行卡里那可怜的余额，心里像有蚂蚁，在不断的啃食她的理智

　　“只是喝喝酒，聊聊天，应该没问题吧？”

　　犹豫了整整一个星期，小夕最终还是拨通了李红的电话。

　　“想通了？”李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嗯。”小夕的声音有些发颤。握着手机的手也在无意识的收紧。

　　“今晚七点，鼎盛会所，302包厢。穿得漂亮点，别给我丢人。”李红说完，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小夕坐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她化了浓妆，眼尾上挑，唇色艳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妩媚一点。她穿上了那条陈淼送她的香槟色吊带裙，裙摆很短，几乎刚到大腿根。

　　出门前，顾维发来微信：“小夕，你今晚有空吗？我买了电影票。”

　　小夕看着屏幕，手指颤抖着打出：“对不起啊顾维，我今晚有点事，下次吧。”

　　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她感到一阵心虚，将手机屏幕按灭，心里的愧疚感淹没了她。她已经拒绝顾维好几次了，两人也有段时间没见了，要说想的话她肯定是想见顾维的，可一晚上五千块钱的工资实在诱人。

　　她闭了闭眼，将手机放下，呼出一口气，往鼎盛会所走去。

　　鼎盛会所装修得极尽奢华，水晶吊灯，地毯厚实得能没过脚踝，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小夕跟在服务生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进302包厢，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包厢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几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喝酒聊天，笑声很大。小夕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陈越，他依然穿着黑色的衬衫，袖口挽起，手里夹着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之中眼神慵懒地看向她。

　　看到陈越，小夕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转身就想跑。可李红之前交代过，无论遇到谁，都不能退缩。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哟，李红给我们送了个大美人啊。”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笑着说，眼神在小夕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

　　小夕紧张得手心冒汗，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不是小夕吗？”陈越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小夕猛地抬起头，对上陈越的目光，脸更红了。“陈越哥。”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陈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缺钱？”

　　小夕咬着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坐吧。”陈越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别站着了，怪累的。”

　　小夕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她能感觉到周围男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会喝酒吗？”陈越递给她一杯红酒。

　　小夕摇了摇头：“不太会。”

　　“那就少喝点。”陈越没有勉强她，自己喝了一口。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小夕就坐在陈越旁边，听着他们聊生意，聊女人，聊陈越捧红的明星，聊各种她听不懂的话题。偶尔有人过来敬她酒，都被陈越挡了回去。“她酒量不行，不能喝酒。”

　　小夕看着陈越，心里很感激，在这种地方遇到能够保护她的人，确实是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中途，那个啤酒肚男人突然伸手想摸小夕的脸，小夕吓得往后一躲。陈越一把抓住了那个男人的手，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冷了下来：“王总，别吓着小姑娘。”

　　王总讪讪地收回手，不敢再多说什么。

　　凌晨一点，包厢里的人终于散去。陈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陈越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风声。陈越没说话，小夕也不敢开口，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乱成一团麻。

　　快到学校时，他突然说：“缺钱你可以找我。”

　　小夕猛地抬头：“不是的，我只是......”

　　“想赚钱，有很多办法。”陈越看着前方，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在面上投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真切。

　　他递给她一个信封：“今晚的钱。”

　　回到宿舍，小夕把信封倒出来，里面是五千块。红色的钞票摊在桌上，像朵盛开的罂粟花。她数了三遍，然后一张张叠好，放进钱包深层。

　　顾维发来微信：“明天去看电影？我买票。”

　　她看着屏幕，手指悬在上面，迟迟没动。她知道自己该回“好”，该像以前一样，穿着廉价的情侣装，坐在电影院里，靠在他的肩膀上吃爆米花。可那五千块钱像块烙铁，烫得她心口发慌。

　　最终她回：“抱歉啊，明天要去拍个广告，推不掉。”

　　那边很快回了个“没事，工作重要”，加了个笑脸表情。

　　小夕把手机扔到一边，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哭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一边贪恋着顾维带来的温暖和纯粹，一边又忍不住被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吸引。

　　从那以后，李红隔三差五就给小夕发消息。有时是去展会当礼仪，有时是去酒吧充场面，钱越来越多，规矩也越来越松。小夕心里清楚，这是温水煮青蛙，可每次看到银行卡里上涨的数字，看到自己能买得起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口红和裙子，就把那些不安压了下去。

　　她开始频繁对顾维撒谎。说去排练，其实是在酒局上陪笑；说去见导演，其实是在KTV里听那些油腻的男人吹牛。顾维从来没怀疑过，他那么相信她，相信她的坚持，相信她总有一天会站在聚光灯下。

　　每次骗他，小夕都觉得心里像被针扎。她会加倍对他好，给他买新衬衫，给他织围巾，看着他笑得像个孩子，心里既甜蜜又酸涩。她想，等赚够了钱，等站稳了脚跟，就再也不做这些了，就好好跟他在一起，好好演戏。

　　可有时候对比太明显，让人无法忽视。

　　她开始拒绝顾维买的廉价奶茶，开始在他畅想未来时走神。有次顾维带她去逛夜市，指着个卖假包的小摊说：“等我有钱了，给你买个真的。”

　　与此同时，陈越对小夕越来越好。他不仅给她送礼物，还开始给她介绍一些资源。一个化妆品广告，一个网剧的女配角，虽然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但对于一个大一新生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机会了。

　　陈越还经常找她。有时是叫她去陪客户吃饭，有时是带她去看画展，每次都给她不菲的报酬，却从没有过多的肢体接触，最多就是偶尔搭下肩膀，动作自然得像兄妹。

　　他会跟她聊圈子里的事，告诉她哪个导演喜欢潜规则，哪个制片人好色，教她怎么应付，怎么找资源。

　　小夕知道，这些资源都是陈越用他的人脉换来的。她心里充满了感激，也越来越依赖他。她开始觉得，或许跟着陈越，真的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可她心里，还是放不下顾维。那个在香樟树下等她，给她买草莓糖葫芦的少年，那个穿着白T恤，笑容干净的少年，始终是她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她就这样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一边享受着陈越带来的物质和资源，一边又贪恋着顾维给的温暖和纯粹。她知道自己很贪心，很自私，可她就是无法做出选择。

　　这天陈越要办生日派对，也邀请了小夕。小夕穿着陈越送的价值不菲的裙子，正在化妆。手机屏幕闪烁，顾维发来消息。

　　顾维：“在干嘛？待会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吧。”

　　小夕低头看了一眼，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后回：“不了，等会要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

　　顾维：“好的，玩的开心。”

　　小夕放下手机，继续化妆，化好后打车来到陈越给的地址。

　　生日派对在陈越的一座私人别墅中进行，派对上多是陈越在生意上的朋友和一些明星。即使小夕穿着陈越送她的礼服，站在人群中，任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周围的人非富即贵，谈论着她听不懂的话题，喝着她叫不出名字的酒。

　　陈越和朋友们聊了一会后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香槟：“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还是不太习惯。”小夕尴尬的笑了笑，接过酒杯。

　　“慢慢就习惯了。”陈越看着她，嘴边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眼睛半弯，“以后，我会多带你出席这种场合的。”

　　小夕心跳了跳，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越低头看了看表，“陈淼怎么还不来，亲哥的生日派对都敢迟到，看来是我对她太过宠溺了。”陈越笑着摇了摇头说，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温柔，小夕愣了愣。

　　“哥，我来啦！”陈淼的声音响起，小夕和陈越两人一齐看过去，可当看到陈淼身边的人时，小夕的脸色瞬间惨白，吓得香槟差点掉地上。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维站在陈淼身边，身上依然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后面背着黑色的双肩包。顾维看到陈越时脸上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僵硬，之后便恢复正常。

　　两人走到他们面前，陈越看了看顾维一眼，脸上露出努力回想的表情，“你应该是顾维吧，是…小夕的男朋友？”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顾维，你…你怎么来这儿了。”小夕看着顾维说，语气中明显底气不足。“哦，小夕，是我邀请顾维来的，我下楼的时候看到顾维在我们宿舍楼下，问他，他说来找你，我说你来参加我哥的生日派对了，问他要不要一起，我们就一起过来了。”陈淼解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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