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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单据,扫了一眼,转身从货架下翻出一把擦得锃亮的滑膛枪,配上子弹和刺刀,递过去。马修掂了掂,嘴角扯出点笑,眼神却冷冷的:“我这爱尔兰正经白人,要上前线打仗去了。你们这些杂种,倒是躲在后方享清闲。”
他哼了声,扛起枪,甩下一句,“白人特权,懂不?战场上拼命的还得是我们。”
随着这一批集结在萨凡纳的南方军陆续离开,萨凡纳的街市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萨凡纳到亚特兰大的铁路日夜轰鸣,车厢里塞满弹药和干粮往内陆跑。除了亚特兰大,铁路还通向查尔斯顿、梅肯和奥古斯塔。从码头到火车站的这段路上,从附近庄园征集来的黑奴,用肩扛,手推车和马车,把码头上运来的物资,匆忙搬运到火车站的站台上,旁边监视黑奴的民兵都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枪,不时催促黑奴再快点。
这天上午,卡特家的4公子,查尔斯推门进来,穿着件崭新的灰色军需官制服,肩章闪得刺眼。他比霍华德和欧仁沉稳,脸上少了那股子傲气,冲我点点头,语气温和得让我有点不习惯:“先生,我来取三支步枪,军需部用。”他拿出卡特先生和州议会签发的单据给我。
我从木箱拿出三支1842式滑膛枪,配上装满子弹的挎包和刺刀,郑重的递过去。他掂了掂,神情上有股得意,背起枪来快跑着离开,好像有急事。
送走查尔斯,我回头对玛丽说:“玛丽,收拾收拾,今天送你和俩丫头回露西那儿。”
玛丽愣了下,点点头,没多问,默默抱紧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艾米和苏珊。斯蒂芬妮抬头看我有点慌,像怕我连她也扔了。我冲她摇摇头:“你先留下,过两天送你去卡特庄园。”
露西的酒吧。酒吧里烟雾呛人,几个水手搂着女郎灌酒,桌子上一片狼藉。露西倚在吧台,叼着雪茄,冲我挤挤眼:“哟,先生,舍得把玛丽送回来啦?”
她瞅了眼玛丽和俩丫头,哼了声,“放心,我这儿规矩没变。有客点名,玛丽就上楼去陪,没人点就端酒扫地,闲了兴许跳个露大腿的艳舞,生意准好。”
她拍拍玛丽肩膀,笑得有点糙:“玛丽这模样,棕皮又咋了?男人眼里,女人都一个味。”玛丽没接话,牵着两个女儿往后院走。
回去了我对斯蒂芬妮说:“过两天送你去卡特庄园,约翰逊那老狗回来也抢不走你。忍忍,等我从英国回来,带礼物给你。”
她咬咬唇,眼泪在眼眶里转,声音小得像叹气:“主人……庄园里打地铺,我不怕。可爱德华那小子,上回拿石头扔我,说我是脏货。”她低头握紧裙角,“您早点回来,成吗?我怕……怕等不到。”
我喉咙一紧,想说点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点点头:“成,我尽量。”
她抬头看我,蓝眼睛湿漉漉的,勉强挤出点笑,转身继续擦柜台,手却抖得像筛子。
看着斯蒂芬瘦弱的背影,我心里暗想:以后英国这趟,拼了命也得回来。不为别的,就为她这句“怕等不到”。
几天后,雅各布又来了,现在店铺也没几个客人,我靠着柜台擦枪,他搬张凳子坐下,拿账本跟我对数,嘴里还不闲着:“马里诺先生说你是中国人,货真价实的那种。我还没见过中国咋样,讲讲呗?”
我手一停,抬头瞅他,他眼神真诚看起来不像有恶意。我低头继续擦枪,慢慢说:“中国,现在到处都在打仗,都在哄抢,逃难,饥荒。”
雅各布愣了下,账本停在半空,挠挠头:“这么惨?听你这意思,跟马里诺讲的意大利差不多。他们走那年,意大利也乱得一团。一会儿法国佬打过来,一会儿奥地利佬又打来,这两伙兵每到一地就搜刮一空,什么也不剩下,还要找女人奸淫。我父母跟我说那些年德国也乱,他们参加了巴登起义,失败后,参加者被大肆搜捕,好多人被处决,他们才坐船跑美国。”
雅各布接手铺子后,我真成了闲人,坐在门口,端杯雅各布做的柠檬汁,初尝酸得像醋,呛得舌头一缩。听水手说这玩意儿防坏血病,船上离不了。我喝了一小口心想这味儿倒也不赖。
到了晚上关门后,斯蒂芬妮收拾完柜台,悄悄溜到我身边,眼神软得像化开的蜜。她自打从监狱回来,像变了个人,比从前更黏我,像是怕一松手我就跑了。她毕竟是大姑娘了,十九岁的身子发育得愈发勾人,腰细得一掐就断,胸脯鼓得衣裳绷紧。我瞅着她,喉咙一紧,心跳得像擂鼓,忍不住伸手把她拉过来。
她没躲,脸红得像熟透的桃,低声说:“主人……您今儿不累?”那声音甜得腻人,带着点试探,像在讨我欢心。
我哼了声,手指在她腰上捏了捏,坏笑着说:“累啥?铺子有雅各布,我闲得慌。”她咯咯笑,头埋在我胸口,身子软得像没了骨头,比从前更顺从,像是监狱那段日子把她的倔气磨光了。
我把她抱到床上,油灯影子晃得墙上乱跳。她的裙子滑下来,露出肩上的鞭痕,旧疤叠着新痕,像蛛网裹着白玉。我心头一热,手指划过那疤,脑子里却闪过她监狱里缩墙角的模样。她察觉我停下,抬头看我,眼底有点慌,忙搂紧我,低声说:“主人,您别嫌我……我,我听话。”那语气,像在求我别扔下她。
我低头吻她,堵住她的话,心跳得更猛了。她这黏人的模样,比刚来时还让我上头,像是杯烈酒,越喝越醉。监狱那档子事,像是把她拴得更紧,她对我依附得没了底线,句句“主人”,声声讨好,听得我既舒服又有点堵。每回折腾完,她都钻到我怀里,眼泪汪汪地问:“您去英国,真会回来接我?”
我紧紧搂着她,哄着说:“会的。”可这话说完,连我自己都觉着有点虚。
窗外码头的炮声断断续续,应该是南方军的海防炮台又和北方军的军舰交火了。铁路的轰鸣压不住夜里的风声。斯蒂芬妮睡了,呼吸轻得像猫,我却睁着眼,盯着油灯的火苗发呆。她这身子,这依附,像根绳子,绑得我越来越紧。可我心里清楚,卡特庄园里白人监工的奸淫,爱德华的调戏,约翰逊的威胁,都在等着她,而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让她自己去承受。
又一天晚上我们两个折腾完,斯蒂芬妮趴在我怀里,呼吸轻得像猫,头发散在枕头上,金黄得像麦穗。她眼睛盯着油灯,声音低得像叹气:“主人,我以前老怕这样的日子会啥时候没了,又要被卖来卖去,又要打我的鞭子没停过,我总觉着好光景留不住。可现在真要分开了,我心里实在是舍不得,我觉得我好像对你,有和对以前的主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可这种感觉我说不出来,只觉得,我想永远就这么和你过下去,但是现在终归要结束了,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自从跟了你,我觉得把这辈子的好日子都攒到一起过完了。”
她咬咬唇,眼泪在眼眶里转,声音抖得像风里的叶:“卡特庄园的日子,我能想到是啥样。木板房,地铺,监工骂,饿了啃硬面包,我都熬得住。可在您这儿……”
她抬头看我,蓝眼睛湿漉漉的,“您很少打我,吃饭时你分我一半,睡觉让我睡软床,半夜不会把我撵下去睡地板,跟您自个儿一样。我舍不得这宠爱,可我知道,留也留不住。”
她说到最后,哽住了,头埋回我胸口,眼泪洇湿了我的衬衫,肩头微微发抖。我像是被她的话烫了下,想安慰,可张嘴却没声,只能拍拍她,低声说:“别多想。”她嗯了一声,像怕我这会儿就溜了,泪水还在淌,沾得我胸口一片凉。
接下来的几天,我白天闲得像断了线的风筝,便常往码头跑,看看霍克船长的青瓷号有没有靠岸。南方军的海防训练正忙得热火朝天。几艘武装小艇在港湾里来回巡弋,炮手们操练火炮,轰隆隆的响声震得海鸥乱飞。岸上民兵排成队列,举着步枪喊口号,军官扯着嗓子骂人,催他们动作快点,听说北军舰队已在附近海上晃荡。
到了晚上,斯蒂芬妮早早站在屋里等我,蓝眼睛亮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见我回来,嘴角弯成月牙,笑得像春天的花骨朵。她的金发松散披在肩头,映着灯光像瀑布流金,皮肤白得像刚剥的荔枝,锁骨下浅浅的鞭痕细如蛛丝,像是玉上刻了诗。我鼻腔一热,心跳撞得胸口疼,关上门,把她拉过来,她咯咯笑,身子软得像刚化的蜜糖,贴着我时,体温透过裙子烫得我掌心发麻。她低声说:“主人,今儿累不?”那声音甜得像糖浆,带着点软糯的颤,勾得我脑子嗡嗡响,像是被她气息里的花香熏醉了。
我喉咙发干,手在她腰上捏了捏,掌心贴着她裙下滚烫的皮肉,像摸了刚烤熟的面包,柔得一按就陷。她脸颊泛起桃红,眼波流转,湿漉漉地像要滴水,我坏笑着说:“累啥?码头转悠一圈,闲得慌。”
她笑得更娇,鼻尖蹭着我衬衫,留下一丝皂香,裙摆扫过地板,沙沙响,像在撩拨我心弦。我带着她往里屋走,油灯影子晃得墙上乱跳,像鬼魅在跳舞。我坐到床边,拍拍她脸蛋,指尖滑过她软得像缎子的脸颊,声音低哑:“先用嘴,乖点,慢点来,别急。”
她脸红得像刚摘的樱桃,咬着下唇,眼睫低垂,像害羞的花苞,慢慢跪在我跟前,金发滑过肩头,垂在胸前,遮不住那鼓胀的弧线,像月光下的海浪。
她小嘴凑上来,唇软得像刚熟的蜜桃,湿热地裹住,舌尖轻巧地绕,慢得像在描画,忽而快得像急雨打叶,热气喷在我腿上,像夏夜的微风,痒得我头皮发麻。她的蓝眼睛时不时抬头,湿漉漉地瞧我,眼底藏着讨好和羞涩,嘴角泛着晶亮的涎光,像露珠挂在花瓣。我心跳得像擂鼓,脑子像被火燎了,手指握紧她头发,低吼:“好,就这样,别停。”她喉咙里挤出细碎的哼声,软得像猫叫,鼻息乱得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伺候得我像吞了百年老酒,醉得天旋地转,骨头都酥了。
我喘着粗气,喉咙干得像吞了沙,把她拉起来,按到床上,动作急得像饿了三天的狼。她露出两条白得晃眼的长腿,腿根细腻得像刚磨的象牙,汗珠挂在上头,像星子点在雪地。她的胸脯高高挺着,随呼吸颤得像风里的麦浪,乳晕粉得像初绽的蔷薇,花蕊挺立,像在勾我低头去尝。
我分开她大腿,手指探进去,湿滑得像刚挤的蜂蜜,甜腻得黏住我指尖,紧得像要吞了我,热得像烧红的炭,烫得我掌心直冒汗。我低声说:“躺好,别乱动。”她咬着唇,点头,脸红得像要滴血,眼睫颤得像暴雨里的柳叶,鼻翼翕动,气息乱得像被撕碎的纸。她的胸脯起伏更快,乳尖擦着我衬衫,像在挠我心窝。
我俯身压上去,腰一沉,她湿滑的阴道裹得我像掉进温泉,紧得像丝绸勒住,热得像火炉烧心,每一下都让我脑子发昏,汗水从我额头滴到她锁骨,砸出细小的水花。她低声喘,纤腰扭得像溪水绕石,臀肉在我掌心颤,软得像刚揉开的奶油,弹性像新发的面团。她的手指抓紧床单,眼神迷蒙,像是醉在雾里,嘴角断续漏出“主人”,甜得像蜜饯,腻得像要化了我。我越发沉迷,动作重了,撞得她胸脯乱颤,她却没躲,双手搂紧我脖子,指甲陷进我背,划出热辣的刺痛。她的大腿缠上来,肌肉紧绷,夹着我腰,像藤蔓缠树,汗水混着她体香,甜得像刚割的甘蔗,熏得我像丢了魂。
我喘得像拉风箱,嗓子哑得像破锣,翻过她身子,让她趴在床上,脸埋在她颈后,鼻腔灌满她头发淡淡的皂香,夹着汗水的咸,像海风卷来的野花。我的手滑到她臀上,掌心贴着她圆润的弧线,皮肤烫得像刚出炉的饼,汗珠滑过鞭痕,像珍珠滚在白玉,闪着油灯的光。
我低声说:“放松点,最后再来一回。”她嗯了一声,身子微抖,臀肉颤得像水面涟漪,像是怕又像在等。我手指探进她紧致的后庭,紧得像铁箍勒住,热得像岩浆流过,我在上面涂抹一点油脂挤进去时她低低哼,带着点疼,脊背绷紧,像拉满的弓,金发散乱地贴在背上,像金线织的乱网。我慢下来,抚着她腰,手掌贴着她跳动的脉搏,低声哄:“乖,别怕,慢点来。”她喉咙里挤出细碎的声,软得像风铃,臀微微抬,迎着我慢慢动,紧致得像要榨干我,每一下都烧得我脑子空白,汗水滴在她背上,砸出轻响,像雨点打芭蕉。
她哼声里夹着顺从,腰塌得更低,臀肉在我掌心颤,像刚熟的果实摇摇欲坠。到最后,她瘫在我怀里,脸红得像烧透的胭脂,唇肿得像咬破的樱桃,眼角挂着泪珠,胸脯还在颤,汗水黏着金发,贴在她额头,像画里的妖精,喘息乱得像被风吹散的柳絮。真是个天生的尤物,每一处都让我上头,像是为我生来的一样。
枕席之外,斯蒂芬妮更是没得挑的女仆。玛丽带着苏珊和艾米走了后,她一声不吭把家务全接了过去。早晚做饭;中午扫地洗衣,卧室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她手脚麻利,偶尔还哼点小调,声音轻得像风,偏偏让我心里热乎。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纤腰一扭,金发一晃,都让我心跳暂停。
我收拾好行装,翻出那套假身份文件——朗德·莫林的身份材料,这些东西我要背熟了,免得用的出现纰漏。
4月末,霍克船长的青瓷号返回萨凡纳,还带来了另一艘150吨的风范和蒸汽双动力货船,蒙特利尔百合号,船长是他的朋友,哈克·布兰德,36岁的加拿大冒险家,现在也接受了卡特先生的雇佣,来为南方做事。
霍克上岸后懒散的叼着烟斗,吐了口白雾说:“这趟不容易。从加拿大启航时,听说南北要开打了,我跟哈克合计一下,绕道百慕大,宁可晚几天,也别撞北军舰队的枪口,航行时间增加了,但也安全。船员里几个迪克西,家在这边,嚷着要加入南方军。百慕大那儿,又有俩胆小的,听说开战,卷铺盖跑了,这两天得招几个新人。”
不远处马里诺正安排人手从船上卸下毛呢,火药,皮革等货物,卡特家的4公子查尔斯也代表南方军军需部,过来签收和带走这次运来的部分物资,剩下的东西才归卡特先生所有,雅各布去找门路分销。现在南方政府一面宣称要打击走私,一面又依赖走私,我手持军需部通行证,晚上出门也没人管了。
我牵着斯蒂芬妮的手,往卡特先生的庄园走,脚下的石板路硌得人生疼。她的金发在风里晃,像枯草晃在秋天的田里,蓝眼睛低垂盯着脚下,没了往日的甜笑。她快走几个上前抓着我的手,手心凉得像浸了水的布,步子慢得像在拖。我低头看她,穿着那件旧棉裙,腰细得像柳条,肩头却塌着,像背了看不见的担子。
到了庄园门口,她停下,蹲下来,慢吞吞脱下我圣诞节时给她买的那双旧皮鞋,她光着脚踩在泥地上,脚趾蜷着,低声说:“主人,奴隶没鞋穿的……不配。以后,不能穿了。”
她把鞋递给我,嘴角抖了抖,像是想笑又笑不出,眼眶红得像抹了胭脂。
我接过鞋,看到她的脚底沾了泥,细白的脚踝在晨光下像白瓷,刺得我眼酸。我从包里掏出一条刚买的灰色旧披肩,给她披上,低声说:“别冻着,庄园夜里冷。”她嗯了一声,头埋进披肩,像是想藏住那点泪光。我心头一疼,舍不得她这模样,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拍拍她肩,哑声说:“去吧,卡特先生那儿安全。”
乔伊从庄园里迎出来,他瞅了眼斯蒂芬妮,冲我眨眨眼:“你放心,这丫头我偷着照看。卡特那老狐狸忙着算账,哪顾得上她?饭我多分她一口,活儿我替她挡点,你安心做你的事去。”
我点点头,低声说:“谢了,乔伊,拜托你了,回头给你带瓶好酒。”
他摆摆手笑道:“别婆婆妈妈的,回来请我喝一杯就成,卡特先生正在等你。”斯蒂芬妮抬头看了我一眼,眼底湿漉漉的,像暴风雨前的海,没说啥,跟着乔伊往庄园里走。她的背影瘦得像根芦苇,披肩晃得像破帆,我拿着那双旧鞋放进布袋里,站了半天,直到看着她拐进院子,才转身走向另一边。
卡特先生在庄园的书房等我,屋里一股墨水和雪茄的味儿,桌上摊着账本和地图。他神情严肃,我一进门,他起身,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莫林,来的正好。”
没等我开口,他指着一个矮胖的男人,穿着邦联海关的灰制服,胸口别着块铭牌,脸圆得像满月,笑得却没温度。“这位是萨凡纳海关的布朗先生,以后兴许有别的任务交给你。”
布朗冲我点头,眼神像在量我分量,说了几句场面话——港口查得严,货得小心——便拎着帽子走了,皮靴踩得地板咚咚响。
门一关,卡特先生点上雪茄,吐了口白雾:“莫林,往后枪得随时带身上。这地儿,治安本就乱,美国如今更像个火药桶,外国也不太平,海上劫船的,陆上抢货的都逐渐多了。”
我点点头,他又拉开抽屉,推过来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棉花的价和船期,“棉花的事,英国佬急着要,价压得狠。你跟霍克、马里诺多合计,计划他们定,我不掺和。眼下,我只信你们仨外人的本事。货运也好,别的任务也罢,我给你们撑腰,别让我失望。”
我没吭声,折好纸塞进包里,起身告辞。卡特没留我,只挥挥手,烟雾在他身后散开,像堵灰墙,在我身后另一个穿着黑大衣的人匆匆走进去。
到了楼下乔伊给我拿来一把棕贝斯燧发枪,乔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现在好枪得让当兵的先用,到咱们手里就剩下这个,你也别嫌弃。”
我拿过来稍微看了看,发现是新换的火石,保养的还不错,可见乔伊是费心了,我向他致谢后离开。我回到我住处时,雅各布也正在关门,我跟他闲聊了几句才进屋,在我的房间了,霍克挺随意的自己找地方躺下了,见我进来了笑了声说:“莫林,你这破地儿咋回事,连个姑娘的影儿都没了”
我把包往桌上一扔,给他倒了杯啤酒:“玛丽是我从露西那儿租的,干活麻利,可不归我。露西开了个下等小妓院,里头几个黑奴女郎,皮实,价也低。明晚我带你去,给你介绍一圈?”
霍克哈哈一笑,烟斗一敲桌子,火星子溅了点:“黑奴女郎?行啊,露西那老娘们儿有点门道,不过你那小金毛呢?斯蒂芬妮,细腰大眼的,咋不留着暖被窝?”
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她留在这不方便,我送她去卡特先生庄园寄存了,乔伊帮着照看。”
霍克坐起来喝酒说:“下次吧。这趟我就休息2天,现在船上一半是新水手,得磨合。我打算傍晚开船,两艘船先散开,到了巴哈马外海再汇合,去古巴把棉花卖了,停个二,三天,装满朗姆酒和咖啡,半个月就能回。这趟不光赚钱,路上还能练练人——新水手得教,遇上封锁船咋躲,风暴咋抗,到了岸上咋跟古巴佬谈价。我带你一把,学着点,莫林。”
五月初的傍晚,萨凡纳的码头笼罩在一片昏黄的薄雾里,我提着我的行李,准备去码头登上了青瓷号,开始了我作为邦联代理人的第一次行程。
临走前雅各布一副很自信的样子说:“放心,这里我以后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我想了想,把行李里面,那把1851式转轮手枪和子弹留给了雅各布:“这是我去年年初给中国过来谈军火生意时,军火商送的,我一直放在柜台后面,但一直也没用上,现在给你了。”
霍克船长领我进了他船长室,墙上挂着几张航海图,桌上摊着罗盘,六分仪等海事测量仪器。
青瓷号船员一共24人,个个晒得全身发红,霍克管得松,分工清楚:大副叫哈姆,瘦得像根麻杆,专管航向和风帆,吆喝起来像狼嚎;二副兼管蒸汽机的胖子琼恩,满脸油汗,成天钻机舱骂锅炉工;
水手16个,分两班倒,爬桅杆、拽绳索、擦甲板,手上老茧厚得能磨刀;锅炉工4个,黑得像从煤堆里爬出来的,铲煤铲得胳膊比我腿粗;厨子老比尔,瘸了条腿,成天煮豆子和腌鱼。还有个见习生小乔治,十六七岁,跑腿送信,脸嫩得像没见过太阳。船员个个忙得脚不沾地,骂声笑声混着号子,吵得耳朵嗡嗡响,只有我是个多余的闲人,整日吹着海风,看着日出日落。
青瓷号的货舱塞满了棉花包,甲板上堆着帆布和索具,留给人活动的地儿不多。淡水装在木桶里,喝起来一股铁锈味,每天定量。睡吊床,挂在下层甲板,夜里风浪一颠,晃得人肠子都缠一块。吃饭时水手们面对手里的食物,一个个表情痛苦,他们跟我说,船上这伙食,已经几百年不变了,硬饼干加咸牛肉的乱炖,变化是现在三分之一左右主食变成了土豆,增加了柠檬汁水。排泄的话,船头有几个直接通向海中的坑位,小的直接在船舷边解决。
航行中霍克船长不时模拟以后可能遇到的各种状况,指挥船员忙上忙下的训练人手。临近古巴海域时,冒出1艘小型海盗船来,20多个人挥舞起各种武器张牙舞爪的,不时有铅弹打在船舷上,霍克船长也从船长室的轻武器柜里取出十把棕贝斯燧发枪,指挥船员用这种老旧的燧发枪还击,我想起我也带了一把棕贝斯和10发子弹过来,算是终于有点用处,燧发枪一开火硝烟很大,很快我们就看不清对方在哪了,但还是不停朝一个传来喊声的概略的方向开枪,海盗们靠近后扔出几个带火的陶罐,火枪不停的往船上射击。
正乱着,远处传来一声炮响,低沉得像闷雷,海面震得晃了晃。我抬头一看,雾里冒出两艘西班牙巡逻炮艇。正要强行登船的海盗们一愣,喊声弱了,领头的骂了几句,掉头就跑,冲向旁边的浅滩。西班牙炮艇没追,朝天又放一炮,轰隆声压得耳朵疼,像是警告。
船员们一阵欢呼后,有多个水手来向船长报告,刚在的战斗中燧发枪几次出现点火失败问题。霍克抹了把汗,啐了口:“这帮狗娘养的,跑得倒快!”他拍拍我肩,咧嘴笑:“莫林,干得不错,枪法烂归烂,胆子没丢!”
霍克船长见船员散了,私下跟我说:“这些棕贝斯枪是买船时,卖家随船送的,和平时期我也没遇上过海盗,没想到这把真要用上就不好使了。”
青瓷号和百合号跟着炮艇的指引,晃晃悠悠进了哈瓦那港。”上岸后霍克船长十分熟悉的领我左走右走,拐进一个小巷子里,领我进了一个挂牌:罗德里格商会,的地方,对方一看是老主顾,也不多废话,说按照老规矩,棉花换咖啡和朗姆酒,以物易物为主,有少量差价再拿现金结算。整个交易过程行云流水,就给办完了。
霍克点上雪茄,吐了口白雾,冲我挤眼:“莫林,学着点,谈买卖,嘴甜手快!”
剩下的事儿就是装卸货,港口的工头吆喝着本地工人,搬空货舱后,往船上装朗姆酒桶和咖啡袋。霍克说停三天,货得装满,水手得歇口气。
这是我第一次来古巴,霍克找个了出身当地的船员陪着我,趁着青瓷号和百合号装货的空当,我们两人一起溜达进城,看看这古巴的模样。街头窄得像缝,石板路烫脚,椰树影子晃得眼花,西班牙堡垒的炮台远远蹲着,像只瞪海的怪兽。街上水手,商贩挤成一团,西班牙语的骂声笑声吵得耳朵疼。
在哈瓦那郊外的一处甘蔗田,我遇到一群华人苦力在里头干活,一个个垂头丧气,破衣烂衫,白人监工骑马,皮鞭甩得啪啪响,抽在华人苦力背上,皮肉裂开,血渗进泥里,跟抽旁边的黑奴一个狠样。几个华人猪仔头站在边上,花衬衫油亮,叼着烟,笑得像豺狼,手里晃着鸦片包,冲苦力喊:“干完抽一口,包舒坦!”苦力低头不吭声,锄头慢得像拖命,眼里已经像死灰。
再往前路边有棵大树,枝粗得像房梁,树下阴气森森,树上吊着七八条绳子,每条绳子挂了1个华人苦力,脖子歪着,破布鞋在风里晃,
我站在树下,呆了半天没有动,一个白人监工路过,瞪了眼树上的死人,啐口唾沫骂:“又他妈寻短见,懒货!”
我正愣神,树下走来个瘦小的中国人,三十来岁,灰布长衫,脖子上挂着一个十字架,手里拿着本破笔记本,边写边念,字密得像蚁群。身边跟着个西班牙传教士,高鼻梁,黑袍拖地,手拿圣经,眼神还算和气,他嘴里念着经文,正在为树上的亡魂做祈祷。
那中国人见我,眼睛一亮,停下笔,笑着说:“瞧你这打扮,挺稀奇,不是本地人吧”
他声音带点书卷气,我按中国的江湖规矩,拱手说:“在下直隶人。”
他笑得更开,往前凑了半步:“敢问贵姓?看你不像普通水手。”
我苦笑一下说:“我如今用个假身份,朗德·莫林,图个办事方便罢了。”
他愣了下,眼里有点惊讶,点点头,没追问,拱手说:“在下李敬,字敬之,广州来的书生,跟着这位传教士做他的仆人,看到此情此景,就想要做点什么。”
他指指笔记本,声音压低:“我在记苦力的日子,鞭子、工钱、死人的事,一字不落,洋人签契约,骗人说海外赚钱,到了这儿,工钱扣光,鞭子不停,猪仔头还是华人,坑自家人最狠,一味拿鸦片祸害人。朝廷不查,广州的船还得送人。”
他合上本子,手抖了下,“我记下来,带回去,等以后回去,我找个爱民的好官,求他上书朝廷,禁了这卖人的勾当。”传教士拍他肩,低声说了句西班牙语,像催走。
李敬之冲我抱拳:“莫林兄,保重,乱世,活着不易。”
青瓷号与百合号从哈瓦那返航的一路上,海上风平浪静,霍克船长叼着烟斗,哼着水手小调指挥船员在萨凡纳外海等待夜幕降临,到星光铺满甲板时,再航向萨凡纳河口方向,萨凡纳河口水量较大,在河口处形成了许多支流和沙洲浅滩,是和北方海军捉迷藏的理想地带,河口主航道有普拉斯基要塞把守。
临近萨凡纳港时我感到睡不着,到船舷处看看,此时已经是深夜凌晨,突然传来几声炮响,几发炮弹朝着这里飞来,打坏了航行用的风帆,索具也断了几根,值班的水手们忙着收帆,睡觉的水手也猛然被剧烈摇晃和炮弹的声音惊醒,纷纷起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此后隔几分钟,就会在船只附近打出几处水柱,有一个老练的水手说道:“从刚才炮口火光的位置看,打我们的应该是自己人,炮弹是从南方军岸炮方向来的,不过距离太远,天黑他们也没法校准,就是瞎打。”
此时船只处在逆萨凡纳河而上的航行中,失去了风帆做动力,就只能希望蒸汽锅炉出力,要不河水会把船只冲向外海。黑夜中锅炉工忙中出错,锅炉迟迟启动不起来,大家急也没用,只能等机械师先修好锅炉,一个新人水手想要带着油灯爬上桅杆去发信号,脚底一滑油灯掉在甲板上,险些酿成火灾。好在这时炮声停了,大家稍微安心一点。在黑夜中折腾了几个小时后,蒸汽机终于缓缓启动,压力开始达标,船只重新向上游开去,不久到达了萨凡纳港。
第二天我们得知,南军岸炮守军都是新人,他们在夜里看不清,又见我们没发出识别信号,就朝着船影打了几轮。天亮了霍克船长仔细把船检查一遍,认为问题不大,几天就能修好。
********第六章完***********
作者注释:
1874年,清同治十三年,总理衙门派陈兰彬、容闳赴古巴、秘鲁查访华工。写成《古巴华工事务各节调查报告》与《秘鲁华工口供册》回国后刊印发行,引起举国哗然,苦力贸易遂遭清朝禁止。然不过数年,西方船东改以“自愿工人”之名,续向大洋洲、北美等处拐骗华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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