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病栋的收藏品（前篇）

　　朝雾彩的偏执在绝望的浇灌下，已然生根发芽，扭曲成长。奴村露乃那句冰冷的“执着本身就是力量”和关于“代价”的警告，非但没有成为警示，反而被她解读为一种隐晦的认可和指引。她像一头固执的困兽，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对“魔法少女网站”的疯狂研究中，试图从那些碎片化的、充满恶意的信息中，拼凑出复活死者的禁忌知识。

　　手机屏幕的光芒成了她世界里唯一的光源，映照着她日益憔悴却异常亢奋的脸庞。她忽略了学业，忽略了愈发变本加厉的欺凌（雫芽纱理奈在凌夜的暗示下，手段更加刁钻阴毒），甚至忽略了身体发出的疲惫警告。她记录下大量杂乱无章的信息：“灵魂物质化”、“生命能量转移”、“愿望的反噬”、“特殊的‘容器’”……这些词语在她脑中疯狂组合又破碎，指向一个模糊而危险的方向。

　　她隐隐感觉到，单靠她自己，或许永远无法触及核心。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同类。

　　而另一边，奴村露乃的日子也并不平静。穴泽虹海的突然“失踪”（被凌夜控制后自然切断了与外界的正常联系）以及雫芽纱理奈近期越发怪异和……顺从？的状态，都让她心中的警铃大作。那种异常的“波动”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隐晦和……集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约束、引导着。

　　她尝试再次联系纱理奈，得到的回复却总是含糊其辞，或者干脆已读不回。这极不寻常。出于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和对异常事态的本能警惕，露乃决定主动调查。而最好的切入点，自然是那个同样被网站选中，并且状态极不稳定的朝雾彩。

　　她在一个午休时间，再次于天台找到了蜷缩在角落、对着手机屏幕念念有词的彩。

　　“你还在研究那个东西？”露乃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彩猛地抬头，看到是露乃，眼中瞬间爆发出急切的光芒，一把抓住露乃的手腕：“奴村同学！你来得正好！我好像发现了一些东西！但是我不明白……你看这个，‘聚合点的共鸣’，‘破碎灵魂的容器’……还有这个，‘非生非死之地的指引’……这些是不是意味着，存在某种地方或者方法，可以……可以影响到灵魂的状态？”

　　露乃看着彩几乎要癫狂的眼神，又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些扭曲诡异的字符和图案，眉头紧锁。这些信息支离破碎，充满诱导和陷阱的气息，但……其中某些词语，确实隐隐触动了她所知的一些禁忌。

　　“这些信息很危险，朝雾。”露乃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这更像是在引诱你去某个地方。”

　　“我知道危险！”彩激动地打断她，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但是这是唯一的线索了！奴村同学，你肯定知道更多对不对？求求你，告诉我！我必须去试试！为了凌夜学长！”

　　又是那个名字。露乃看着彩眼中那份几乎燃烧生命的执念，沉默了片刻。她确实知道一些传闻，关于城市边缘那座废弃已久的私人医院——灰烬综合病院。那里据说曾是某个进行非法实验的据点，后来发生重大事故被废弃，常年弥漫着不祥的传闻，也是魔法少女之间流传的、可能存在“异常物品”或“特殊现象”的几个地点之一。那个“非生非死之地”的描述，隐隐与那里吻合。

　　但她不确定是否该告诉彩。那地方太过危险。

　　然而，命运的齿轮早已被幕后黑手悄然拨动。

　　就在露乃犹豫之时，她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匿名信息，来自一个无法追踪的号码。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和一个地址：

　　「想知道虹海和纱理奈变化的真相吗？灰烬综合病院，地下三层，有你要的答案。勿带他人。」

　　几乎同时，彩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同样匿名的信息，内容却不同：

　　「复活并非虚妄。灰烬综合病院，地下三层，‘残响之室’藏着连接生死的碎片。独自前来。」

　　两条信息，如同精准射出的毒箭，命中了两人各自最大的软肋。

　　露乃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对方不仅知道她在调查，甚至知道虹海和纱理奈！这绝对是陷阱！但……这或许是揪出幕后黑手的唯一机会！

　　彩则是呼吸骤然急促，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复活并非虚妄”和“连接生死的碎片”，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希望！巨大的、几乎让她晕眩的希望猛然攫住了她！

　　“是这里！就是这里！”彩指着手机，对露乃喊道，声音因兴奋而尖利，“灰烬综合病院！奴村同学！你也收到信息了对不对？我们一起去！”

　　露乃看着彩几乎失去理智的狂热，又看了看自己手机上那条明显是诱饵的信息，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独自前去无疑是极度危险的，但带上已经完全失去判断力的彩……或许更危险。然而，放任她一个人去，恐怕死得更快。

　　“……跟上。保持警惕，一切听我指挥。”最终，露乃冰冷地开口，做出了决定。她需要彩作为诱饵和可能的战力（虽然极不可靠），也必须去看清这陷阱的真面目。她握紧了口袋中那冰锥般的魔杖。

　　而她们并不知道，发送这两条信息的，正是被凌夜完全支配的穴泽虹海和雫芽纱理奈。根据凌夜的精确指令，她们利用自己与露乃、彩之间已知的联系和情报，发送了最能引诱她们上钩的信息。【虚无帷幕】则确保了信息的发送源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追踪。

　　凌夜本人，此刻正悠闲地坐在一家高级咖啡馆的露天座，享受着午后的阳光。通过【永恒戒律】的深层连接，他能隐约感知到那两个棋子已成功执行命令，以及猎物正一步步走向精心布置的牢笼。

　　“灰烬综合病院……真是个不错的舞台。”凌夜抿了一口咖啡，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希望那里的‘收藏品’，不会让我失望。”

　　他所说的收藏品，自然是指据传活跃在那片区域附近的、以雨谷小雨为首的那个小团体——包括燐贺纱雪、泉峰美佳、水莲寺清春、泷口朝日，或许还有那个本该“死去”的美佳里？[1]根据纱理奈和虹海提供的零碎信息，以及他自身的感知，那个废弃医院似乎是她们偶尔会使用的据点之一。

　　一网打尽，省时省力。还能在她们自以为安全的巢穴里，尽情享用她们的恐惧和绝望。顺便，给朝雾彩和奴村露乃上演一出好戏。

　　计划通。

　　傍晚，天色迅速暗淡下来。废弃的灰烬综合病院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墓碑，矗立在城市边缘的荒芜之地。锈蚀的铁门歪斜地敞开着，院内杂草丛生，破碎的窗户像黑洞洞的眼睛，凝视着不速之客。

　　彩和露乃站在锈蚀的大门前，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彩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靠近了露乃一些。露则面无表情，但眼神锐利如鹰隼，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手中的魔杖已然处于随时可激发的状态。

　　“跟紧我。”露乃低声说了一句，率先踏入了院内。

　　建筑内部比外面更加破败不堪。走廊里堆满了废弃的医疗器材和垃圾，墙皮大面积脱落，露出里面黑色的霉斑。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踩上去软绵绵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寂的味道，只有她们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根据信息的提示，她们需要找到通往地下三层的入口。这并非易事，医院的电力系统早已瘫痪，电梯自然无法使用，只能寻找安全楼梯。

　　在迷宫般的走廊里穿梭，露乃凭借着过人的直觉和对异常波动的感知，艰难地辨别着方向。彩则紧紧跟在她身后，一手握着手机提供微弱的光亮，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枪型魔杖，身体因为恐惧和期待而微微发抖。

　　“地下一层……二层……”露乃看着楼梯间模糊的标识，声音压得更低，“下面就是三层了。小心，波动感越来越强了。”

　　一种令人不安的、混杂着微弱生命气息和冰冷死意的诡异感觉，从下方更深处的黑暗中弥漫上来。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却清晰的脚步声，突然从她们斜后方的一条走廊里传来！

　　露乃瞬间将彩拉到一个巨大的废弃药柜后面，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噤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几个少女压低的交谈声。

　　“……小雨的状态还是不稳定吗？”

　　“嗯，清春一直在尝试用精神连接安抚她，但效果不大……”

　　“美佳里‘姐姐’……今天好像稍微安静了一点？”

　　“嘘……小声点，总觉得今天这里有点不对劲……”

　　声音逐渐远去，似乎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露乃的瞳孔微微收缩。是她们！雨谷小雨那个团体！而且，她们提到了“美佳里”？那个应该已经死了的偶像？果然有古怪！

　　彩也听到了对话，心脏跳得更快。她们说的“状态不稳定”、“精神连接”……这些词语和她研究的那些碎片信息隐隐对应！这里果然有秘密！

　　“走。”露乃松开彩，眼神更加凝重。陷阱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她们小心翼翼地继续向下，终于来到了地下三层的入口。一扇厚重的、锈蚀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摇曳的、非自然的光亮，那股诡异的气息正是从门后传来。

　　露乃深吸一口气，示意彩做好准备，然后猛地推开了铁门！

　　门后的景象，让两人瞬间愣在原地。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似乎是以前的医疗仓库或者某种特殊治疗中心。大厅中央绘制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用暗红色不知名颜料勾勒出的诡异法阵，法阵的节点上摆放着一些闪烁着微光的、扭曲的晶体碎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水味，还有一种精神被污染般的粘稠感。

　　而更让她们震惊的是，法阵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半透明的、如同水晶棺般的容器。容器里浸泡在淡绿色液体中的，正是那个本该死去的偶像——美佳里！她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同蜡像，胸口没有任何起伏，但身体却完好无损，甚至皮肤下隐隐有微光流动，处于一种非生非死的诡异状态！[1]

　　在水晶棺的旁边，站着几个身影。

　　雨谷小雨，穿着沾满污渍的白色病号服，眼神涣散空洞，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玩偶，嘴里哼唱着不成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歌谣。她的魔杖——一把顶端镶嵌着绿色宝石的、如同注射器般的器物，正插在法阵的一个节点上，缓缓抽取着某种能量，维持着水晶棺的运转。[1]

　　燐贺纱雪，穿着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眼神锐利，手持一把长刀型魔杖，警惕地守卫在侧。[1]

　　泉峰美佳，穿着昂贵的洋装却沾满了灰尘，脸上带着不耐烦和高傲混杂的神色，身边漂浮着几个闪烁着电光的小球——她的魔杖能力体现。[1]

　　水莲寺清春，则坐在角落的一个椅子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双手按着太阳穴，似乎正全力维持着某种精神层面的运作，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她的魔杖——一个精致的头冠，正散发着微弱的精神波动。[1]

　　泷口朝日并不在场，或许在别处警戒。

　　彩的目光瞬间被水晶棺中的美佳里吸引住了。“非生非死……容器……残响……”她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光芒，“是真的！是真的！凌夜学长也有希望！”

　　露乃的心却沉到了谷底。她看出来了，这个法阵极其邪恶，似乎在强行维系美佳里某种残存的生命迹象，甚至试图改造或填充什么进去，而能量来源……她瞥了一眼雨谷小雨那不断抽取能量的魔杖，以及法阵周围那些闪烁的晶体……很可能是其他魔法少女的生命力或者灵魂碎片！这是一个亵渎生命的研究！

　　“你们在干什么！”露乃厉声喝道，冰锥魔杖直指对方，“停下这个法阵！”

　　她的喝问惊动了对方。

　　燐贺纱雪瞬间摆出战斗姿态，长刀指向露乃和彩。泉峰美佳身边的电球噼啪作响，亮度增加。水莲寺清春猛地睁开眼睛，露出一丝疲惫和警惕。雨谷小雨则仿佛没听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哼唱着。

　　“闯入者？”燐贺纱雪冷冷开口，“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离开？”彩激动地喊道，“告诉我！怎么才能复活死人！告诉我！”她举起了自己的手枪魔杖，对准了水晶棺。

　　局面瞬间剑拔弩张。

　　而她们都不知道，在大厅上方隐蔽的通风管道口，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欣赏着这一幕。

　　凌夜无声地笑了。演员都已到场，好戏即将开场。他的目光扫过下方那几个各有特色的少女，如同在审视即将入口的珍馐。

　　首先，从那个看起来最容易崩溃、也最有意思的“治疗者”开始吧。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眼神涣散、哼唱着诡异歌谣的雨谷小雨身上。

　　（第四章前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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