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昭彌一定會很嫌棄V這種人，應該說哪怕現在，昭彌也是一臉的無奈

V完全沒有所謂夜城傭兵之王的威嚴，一臉的傻裡傻氣、冷笑話完全不好笑，昭彌以前完全不會把這樣傻不隆咚的人放在眼裡，但那一臉的痞笑與帶著光芒的雙眼如今卻讓昭彌心動不已

兩個月過去了，昭彌覺得那是自己人生中最平靜的兩個月，明明V每天像隻忠犬一樣圍著自己打轉，一副沒別的事可做的樣子(雖然月球上的確沒有事能讓V做)，但昭彌卻不覺得煩，如果是年輕時的自己肯定會直接煩到把V踢出家門吧？

每次昭彌竄網結束後，總能看到V剛沖好一杯黑咖啡等著自己，那是V看著網路教學學的手沖咖啡

一開始V動作太急，沖出來的黑咖啡淡到像咖啡水一樣難喝，後來又因為把動作放得太慢而變得太濃太苦，甚至有時候還會因為技術不佳導致沖出來的咖啡有酸澀味

不過，即使昭彌每次都嫌棄的不得了，卻仍然把每一杯V沖的咖啡都喝掉了

而每當昭彌一臉無聊的樣子時，V就會出動她的不好笑冷笑話大全，雖然不好笑但昭彌還是會被她弄得不自覺勾起嘴角

還有，當初說好是V用來付房租的三餐

畢竟第谷是個平靜的地方，沒有什麼需要拔槍拚刀的危險工作，搞得V這個當初委託接到手軟的頂級傭兵變成了只能吃軟飯的小白臉，除了幫忙打理昭彌的三餐似乎就沒有其他用武之地了

但⋯⋯考慮到自己的身體健康，昭彌還是剝奪了V這最後能有貢獻的地方，早餐除外，那是因為昭彌容易賴床而無法阻止V

有人幫忙料理三餐不是很棒嗎？當然，如果不論端出來的東西是眼前這一盤勉強能被稱做早餐，還有那杯勉強能稱作拉花咖啡的東西的話⋯⋯

「我懷疑妳是想讓我得癌症⋯⋯」昭彌用叉子戳了戳那片已經烤焦了的土司

「食物就是要煮熟了才安全啊」V在一旁嘴角抽搐

昭彌瞪了V一眼，V這下只好舉雙手投降

「好、好啦，我就是想做看看法式吐司嘛⋯⋯奇怪，明明照著食譜做，但怎麼會變成這樣呢⋯⋯？」V也戳了戳自己的那片土司

昭彌無奈的切了一塊『法式吐司』放進嘴裡，烤焦的吐司在嘴裡還發出清脆的聲響

「欸不是，妳還要吃啊？我、我重做一份啦」V伸手想去拿走昭彌的那盤早餐，卻被昭彌按住了手

「不要浪費食物，而且妳再做一次是打算做出一樣的東西嗎？」

「唉呀⋯⋯我這次會注意不要燒焦的啦」

「不用」昭彌繼續嚼著硬梆梆的燒焦吐司「這杯又是什麼東西？」

「拉花咖啡啊」V一臉得意，這是繼手沖咖啡後她的最新作欸

「上面那圖案是什麼鬼東西？」昭彌一臉嫌棄的望著那杯『拉花咖啡』

「笑臉啊」V露出大大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臉

「⋯⋯明明就是一顆馬鈴薯」昭彌慢條斯理的喝起了拉花咖啡

「這叫藝術」V理直氣壯的反駁，然後喝起了自己的那杯

結果V才喝沒幾口就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

「V？」

昭彌放下餐具，起身想幫V拍背，但V卻抬手制止了

V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啊呀，果然還是應該再多加點糖跟奶的，真虧妳有辦法喝這麼苦的東西」

V捂著嘴又咳了幾下，那痛苦的表情可不像是被嗆到

「V？妳到底怎麼了？」昭彌起身來到V的身邊

「我就是嗆到而已，沒事的」V抓起紙巾擦了擦嘴

「嗆到會那個臉？讓我看看，不然我不放心」昭彌抽出了自己的連接線

V望著昭彌的雙眼，沈默了一會後才無奈的答應，將頭側到一旁，讓昭彌能接上自己的連接口

昭彌的雙眼亮起橘光，開始檢查V的各項生理監測數據與系統檢測，然而V數據結果看起來毫無異狀，數據都維持在正常值附近浮動，這讓昭彌百思不得其解，難道真的只是嗆到⋯⋯？

昭彌沒有工作時會跟V在第谷殖民地到處逛逛，在第谷沒有殺戮、沒有緊迫逼人的危機，有時候她們就只是漫無目的的散步著，看著遠方的藍色星球，V會再說一些關於以前委託時發生的趣事，而昭彌就在一旁靜靜聽著，偶爾吐槽個幾句

有時候V還會突然提議要拍照，說什麼光線好背景佳最適合拍照留念了，但V卻始終不願意入鏡，只是拉著昭彌不停換地方拍照，然後滿口的誇讚

「這樣照起來超漂亮的！嘿，看這邊嘛！」

昭彌有些彆扭的將頭髮撥至耳後「妳、妳到底拍夠了沒？而且也差不多該換人了吧？」

昭彌伸手想搶走V手中的相機，卻被動作靈活的V給躲掉了，昭彌一連幾次伸手想抓那台相機都沒成功

「V！」昭彌氣的瞪了V一眼

「別生氣嘛，妳笑起來多好看」V一邊閃著昭彌的抓捕一邊又幫她拍了幾張照片

看著濫用沙德威斯坦東躲西藏的V，昭彌直接駭入V的作業系統強制停用沙德威斯坦，然後趁V還在訝異之時一把搶過了相機，直接對著V貼臉來了張超近醜照

「嘿！我把妳拍那麼美，角度跟光線都抓的超完美，妳怎麼隨手就給我拍了一張醜照？」V拿回相機，一臉心疼的樣子

「剛剛要好好幫妳拍妳不拍，活該」昭彌冷哼一聲

「唉呀，我哪有什麼好拍的？要拍當然就是拍最漂亮的嘛」V說完又朝著昭彌拍了好幾張

「不要胡說」昭彌抬手擋住鏡頭，但耳朵明顯紅了

「我哪有胡說，妳真的超美的啊，吶，證據在這」V將相機轉了個方向，將那些滿滿的美麗照片展現給昭彌看

昭彌點開剛剛幫V照的那張超近還有點糊的醜照「這張最漂亮」

V被逗的哈哈大笑，昭彌也跟著笑了出來

身體的傷能被治癒，但心靈的傷呢？有藥嗎？有哪位神機醫能治嗎？

昭彌又一次從惡夢中驚醒

昭彌坐在床邊低著頭喘氣，直到現在，昭彌都還是被惡夢與恐慌症所困擾

恐慌症源於屢次賭命穿越黑牆的高度精神緊繃、壓力以及被邁爾斯牢牢掌控、強迫進行高強度工作所留下來的後遺症，而惡夢則源於昭彌內心的恐懼與愧疚，無論哪一個都無法在治療黑牆侵蝕的手術後跟著被治癒

昭彌以為自己已經做惡夢做習慣了，夢裡常常都是詭異的尖叫聲、冷到刺骨的寒意，周圍是黑牆後那詭異、虛無的紅黑色世界，與李德在狗命鎮重逢後則是那該死的列車惡夢，那個曾經花了昭彌好幾年時間才逐漸不再做的惡夢

但今天的惡夢更為真實，甚至在昭彌驚醒後仍能清楚記得自己在夢裡的恐懼

夢裡的自己被邁爾斯抓到了，邁爾斯臉上還是那副標準的微笑，卻惡狠狠的拖著自己回到華府，然後把自己鎖進籠子裡，毫無節制的逼迫自己穿過黑牆，直到昭彌終於被黑牆摧毀殆盡

昭彌知道那不是真的，自己已經逃離FIA、逃離邁爾斯了，只要自己人還在月球上，新美國就拿自己沒輒，但⋯⋯惡夢太過真實，過去那些糟糕的回憶甚至從腦海深處跟著一起被拉了起來

「V⋯⋯」昭彌輕喊一聲，然後走出臥室

漆黑的客廳裡能看到有個人影正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昭彌走近到沙發旁，蹲下身看著V在黑夜中的睡顏

看到V就讓昭彌頓時安心許多，但也讓昭彌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自己從V那裡得到了太多，卻始終在逃避內心對V的渴望與愛⋯⋯

就算撇除說謊和背叛的部分，昭彌也知道自己並不討喜，講話難聽、嘴巴硬、身材不怎麼樣，個性跟溫柔體貼一點都不沾邊，反而是連自己都會覺得難搞，要昭彌自己列出身為伴侶有什麼優點⋯⋯還真的一個都想不出來⋯⋯

所以昭彌很害怕，害怕當自己在體會過V的溫柔後就會無法自拔，害怕當V對自己感到厭煩後就會轉身離去，害怕可能到來的分離會將自己的心徹底撕碎

如果害怕失去的話，那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擁有

但昭彌沒意識到的是⋯⋯哪怕再怎麼逃避與V成為正式的戀人，自己也早已離不開V了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旁邊，V迷迷糊糊的睜開了雙眼，即使周圍漆黑一片，V的喜呂志也很快幫她察覺出身邊的人是昭彌

「昭彌⋯⋯？」

發現V醒了，昭彌趕緊起身往廚房走「我⋯⋯我只是出來倒杯水」

V也跟著起身，把廚房的燈給打開，只見昭彌手握著杯子低頭站在冰箱前

「昭彌，怎麼了？」

昭彌沒回答，只是給自己裝了一杯水卻遲遲不喝，握著杯子的手在顫抖

V沒再逼問，只是輕輕接過那杯水放到一旁，然後伸手抱住了昭彌「沒事了，我在這裡，妳不會有事」

自己明明什麼都沒說，但V似乎還是知道了困擾著自己的惡夢究竟是什麼，這讓昭彌忍不住攀上了V的背，手用力到V的衣服都被抓皺了，眼淚無聲落在V的肩上

就這樣，每次昭彌在夜裡被驚醒，一臉難受的站在臥室的門口，環抱身體抖個不停，V都會上前抱住昭彌、輕拍她的背，輕聲告訴她『我在這裡，不用怕』

V溫柔的懷抱比起什麼藥還是療程，都更讓昭彌的心靈被治癒，而這也是V一直在努力的：讓昭彌的心靈能恢復到即使自己不在了，昭彌仍能好好的過她的生活

V最近有些奇怪，昭彌注意到最近V使用浴室的時間變有點長

以前V洗澡動作可快了，那時候V還說這是當游牧民時留下的習慣，畢竟在惡地那種荒漠，水可是比食物還珍貴的東西，哪有可能花費那麼多水資源就為了洗一身舒爽的澡

但要說V是開始學會享受洗澡了嗎？昭彌卻又總覺得隱約能聽到浴室傳來疑似咳嗽的聲音，但無論昭彌怎麼檢查V的系統，各項數值都顯示正常無異狀

奇怪的事還不只這一件，例如V的咳嗽越來越頻繁了，但她都會用一堆藉口來搪塞

「我的口水竟然也搞叛變啦」

「第谷殖民地全天24小時全年365天都開著空調，我喉嚨不乾都難吧？」

「突然想到一個冷笑話太好笑了」

聽她在放屁⋯⋯這些藉口都太容易戳穿了

奇怪的事還有，即使V的廚藝的確不怎麼樣，但也不至於越來越糟吧？糟到都快難以下嚥了

糖跟鹽能搞錯？就算沒直接嘗，不是還有喜呂志嗎？

而且明明V都有在煮飯時試味道，卻常常不是清淡到沒味道就是鹹到可以直接去換人工腎臟

「吃清淡有益身體健康啊」

「我以為妳會喜歡吃重口味的食物，韓國菜不是都這樣嗎？」

又是這些話⋯⋯

但哪怕V的話漏洞百出，昭彌仍無法從那些漏洞找出V背後隱瞞的真相

所以昭彌最後只能找上一個在第谷開發機器的熟人幫忙，昭彌曾幫對方開發機器內的防護軟體，也曾幫對方擋下幾次對手意圖竊取設計圖的網路攻擊

對方也很爽快的將一台手提式的檢測分析儀借給昭彌，那台分析儀是用來給企業實驗室檢測有無汙染外洩或是環境有無殘存肉眼看不見的生物樣本

對方想著，反正倉庫裡還有庫存，借一台出去也沒什麼，只叮嚀昭彌別把東西弄壞了

昭彌回家後，決定先從浴室開始，昭彌覺得V肯定在浴室幹了什麼事，才會花那麼多時間

然而分析儀一掃，可怕的結果讓昭彌心都涼了

結果顯示浴室有殘存大量的血跡，地板、牆面、洗手台⋯⋯滿滿都是

而當分析儀進一步對那些血液進行分析

檢測到血液殘留

屬性：人類，女性

生理狀態：神經系統、全身器官功能嚴重退化、衰竭

預估壽命：低於20天，預估無法存活至2078年

那台分析儀哐噹一聲摔碎在地上，跟昭彌的心一樣破碎的難以復原

昭彌腿一軟，跌坐在冰冷的磁磚地上，檢測結果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嘲笑她的無知與愚蠢

原來聖物的問題根本沒有妥善的解決

原來V明明沒剩多少時間，卻還是選擇留在自己身邊，哪怕自己一直在逃避

沒錯⋯⋯逃避⋯⋯自己只會逃避，所以才會沒能及早發現V的異狀，而V早就抓準了自己的反應，在自己被V的情話挑逗的轉過身去時，V其實在自己背後偷偷的忍下了咳血的衝動與劇烈的頭痛

V那個瞞過自己好幾次的生理監測數據恐怕是藍眼先生在V出發至水晶宮前就給她的偽造系統，目的是能讓昭彌能安心與V聯手盜取水晶宮資料，不去顧慮其他事，而要不是自己總是在逃避，怎麼可能會被那種系統騙過去

V真的是個笨蛋⋯⋯當初送自己上地球時就已經夠笨了，結果現在更笨，過去那些日子裡，V把全部的陽光留給自己，把所有痛苦與悲傷全都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獨自吞下，而自己，卻在保持著距離，用逃避回應那份溫柔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妳始終不願意留下自己的照片嗎？

妳就打算這樣默默死去，帶走一切，什麼都不留給我嗎？

「妳這個⋯⋯笨蛋⋯⋯」

等V興沖沖提著第谷某家只能現場排隊的知名甜點店點心回來時，卻見到昭彌一臉面色凝重的樣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又是哪條程式碼惹妳不高興了？」V將點心放到了昭彌面前的矮桌上「來來來，這種時候就是要吃點心！」

然而昭彌只是冷冷的瞪向V，語氣低沉又隱忍，似乎還帶了點顫抖「V，妳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V先是一愣，然後嘻皮笑臉的表示是不是自己之前偷吃昭彌藏起來的點心的事被發現了，又或者是自己拿了昭彌珍貴的高級咖啡豆去泡成全糖全奶咖啡牛奶調飲的事，V邊說還邊做出一副『糟了』的表情

「Valerie──！」

昭彌的聲音陡然拔高，像是終於再也是壓不住情緒，是憤怒、是害怕、是顫抖

被叫出全名的V瞬間收起笑臉乖乖站好，看著昭彌用泛淚的雙眼瞪著自己，身體似乎還在微微顫抖

「到現在妳都還是不願意說嗎？」昭彌咬牙切齒的說著，雙手緊緊揪住V的衣領「真的要我等到妳死了，然後才讓我恍然大悟嗎？真的要我直到最後才發現自己什麼都沒能察覺⋯⋯然後帶著悔恨活一輩子嗎！？這就是妳用來處罰我的方式嗎！？」

昭彌雙眼泛淚、眼角泛紅，一字一句都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但這樣的昭彌明明不是V希望看到的

「不是的⋯⋯我絕對沒有想懲罰妳的意思，昭彌，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幫助妳上月球，也不怪妳當初騙了我，我只是⋯⋯想在最後再幫妳一點」V難得露出了疲憊的表情，但眼裡仍是那近乎殘忍的溫柔「讓妳不用再試圖用冷漠去防備他人，讓妳不會再被過去的陰影所困，然後⋯⋯妳就能找到一個真的能陪伴妳一生的人」

V的聲音帶了點哽咽，昭彌聽完除了訝異，更多的還是憤怒，沒想到V直到最後都為了自己在著想，但⋯⋯怎麼能這樣擅自幫自己決定！？

「妳、妳憑什麼⋯⋯？憑什麼幫我決定我要共度一輩子的人是別人！？妳這樣跟李德有什麼差別！？」昭彌忍不住大吼出來

V吃驚的看著昭彌，她一直以為自己跟李德不一樣，不是那種擅自幫人家決定什麼是『好』的人，結果現在⋯⋯

「對不起，昭彌⋯⋯我、我活不久了⋯⋯我以為這樣才是對妳最好的，我已經沒辦法陪妳走一輩子了，所以至少⋯⋯」

「閉嘴⋯⋯」

「我真的很抱歉，擅自幫妳決定這種事，可是我是真的希望妳不要⋯⋯」

「我說了閉嘴──！」昭彌用力一扯，直接把V甩在沙發上，整個人壓了上去「妳以為什麼？妳希望什麼？妳有沒有問過我？」

昭彌終於再也忍不住，眼淚滴滴答答落在了V的臉上

「妳以為我會需要別人？會想找什麼別的人陪我度過一生？V⋯⋯妳怎麼能這麼殘忍？妳太可惡了⋯⋯讓我愛上妳、離不開妳之後再把我狠狠拋下」昭彌仍然哭泣不止，現在她終於肯面對自己的內心了「我需要妳，V，哪怕⋯⋯哪怕妳只剩一天可以活，妳都是我的」

V驚訝的說不出話，她沒想到昭彌的佔有慾竟如此強烈

按理說，身為游牧民的V那自由自在的天性是無法改變的，但現在自己竟然對於昭彌的佔有慾感到⋯⋯滿足與得意？V當然不是真的甘心讓昭彌跟別人在一起共度一輩子，V當然也怨過自己這不爭氣的身體，但自己已經盡所有努力想挽救宛如風中殘燭的性命了，卻還是徒勞無功，所以想著那至少幫昭彌一把，結果卻只是讓昭彌更難過而已

如果強尼還在，肯定一開始就會把自己罵到狗血淋頭了吧？V不禁在內心自嘲自己在強尼離開後還真的就變成笨蛋了，竟然會讓自己最愛的人哭得這麼傷心，都不好意思說強尼是混蛋了

V輕輕拍著昭彌的背、順著她的頭髮，而昭彌整個人還埋在V的胸口啜泣著

「妳離開之後我該怎麼辦？我只能每天沉浸在妳留給我的回憶中，妳手沖的有夠難喝咖啡，妳幫我拍的那些照片，妳那些根本不好笑的笑話⋯⋯但哪怕我滿腦子都是跟妳的回憶，妳卻根本不在我身邊」昭彌的聲音破碎，她很少哭泣，卻總是在V的面前哭到潰堤「然後我就會想起在妳痛苦的時候，我卻只會逃避，所以才沒能察覺妳的異狀⋯⋯我沒能察覺，V」

其實昭彌知道自己也沒資格罵V，V的種種異狀其實很早就開始有了，突如其來的劇烈咳嗽、頭痛到眉頭緊皺、在浴室咳血，這些其實都可以及早發現的，但昭彌光顧著逃避，沒能好好看著V，才會忽略了那些警訊

而會失去V的恐懼則讓昭彌終於願意面對自己的內心，自己在此刻終於承認，自己已經愛V愛到無法接受她的離去，愛到不可能再接受其他人，因為這世上再也不可能會有人像V這個笨蛋一樣這樣愛自己，全心全意、不顧自身

V的愛，笨的離譜

試圖用笑去掩蓋背後的痛，只為了給自己永遠快樂的生活

明知時間所剩不多，卻還是優先修補自己的心

笨到讓人生氣、讓人心疼

「V⋯⋯我不需要其他人」昭彌再次開口，聲音聽起來稍微冷靜一點了，但仍然將臉埋在V的胸口「我之前很害怕承認自己對妳的愛，就像我之前騙妳神經矩陣可以救我們兩個一樣，因為我沒想到妳可以笨到這麼極致，我覺得沒人會笨到完全不顧自己的命，但事實證明⋯⋯我錯了」

V訝異的眨了眨眼，沒想到昭彌竟然會親口坦承她錯了，對昭彌這種高傲、絕頂聰明的人來說，可能比接受自己有做不到的事還難吧？

V沒打斷昭彌，只是將懷裡的人抱的更緊了一點

「我曾覺得愛是脆弱的，對方可能隨時會丟下我離去，甚至只因為一些根本不能算理由的藉口就離去，我也曾覺得愛只是利益交換的過程，雙方各取所需，當無利可圖就會分開，但妳讓我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愛」昭彌終於抬起頭，即使臉上都還滿是淚痕，此刻昭彌的雙眼卻像雨過天晴的天空那般清澈「我愛妳，V，留在我身邊，別離開，哪怕妳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下換成V開始哭了，自己原本已經做好到死都無法聽到昭彌說『我愛妳』的準備，結果這麼突然就被所愛之人告白，這要怎麼不哭？

V將昭彌再次抱緊，臉還在昭彌的肩窩蹭啊蹭的，像極了縮在主人懷裡嗚咽的狗狗

那晚，兩人沒離開那張沙發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緊緊抱著彼此直至天明

雖然V告訴昭彌，自己的狀況是夜城的醫療團隊還有藍眼先生找的神機醫都束手無策，但昭彌仍然不打算就這樣放棄，直到最後一刻昭彌都不會放棄的

自己曾向V發誓自己能救她，那個誓言曾經是謊言，但如今昭彌要實現它

雖然所剩時間不多，但昭彌並非此前就毫無準備，無論是還在FIA亦或是上了月球，昭彌早就調查並累積了大量關於聖物的資料，現在又有之前偷偷蒐集到的關於弒魂者、人格意識的部分資料，還有眾多看似不相干但說不定會起到什麼作用的各項研究情報

昭彌將所有情報全都匯集到一起，並利用在FIA被鍛鍊到極致的分析能力，昭彌要在這些一般竄網使要花上好幾年才能分析完成的資料中找到能讓V活下去的希望

如此龐大的資料分析恐怕是昭彌在FIA也未曾遇過的，如此高強度的工作是當初害自己患上精神疾病的原因，但如今昭彌毫不抗拒、畏懼，縱身躍入資訊的洪流，開始進行為期數十天的網路深潛

這段期間V沒再多說什麼『不要為了我害妳這麼辛苦』，畢竟這樣只會讓昭彌發火，制止昭彌救她也只會反過來傷到昭彌，V現在能做的就是老實把自己的情況匯報給昭彌，讓昭彌能做更詳細的分析報告，並且像以往那樣，在昭彌脫離竄網後為她端上一杯剛沖好的熱咖啡或是一份營養滿分的餐點，晚上則是抱著昭彌入睡，甚至是火熱的唇齒交融、情慾釋放

雖然花費的時間比自己想的還長，畢竟是統合了昭彌到目前為止蒐集過的所有情報，哪怕看起來不相干、沒用的情報都有可能有意想不到的用處，在如此龐大的資料中，昭彌最後終於規劃出了一個可行性最高、成功率勉強稱得上是有的計畫

但⋯⋯計畫有歸有，實際要實行卻有很大的難度，而且這個計畫本身就像是行走在刀尖上，光是執行就會『受傷』，只要一踏錯就會立刻招致死亡，甚至會比V原定的死亡日期還更快導致V的死亡，但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其他的方法不但成功率更低，還需要漫長的時間，但現在她們根本沒有時間了，也沒有承受失敗的本錢，畢竟V的狀況每日愈下，大限之日就近在眼前

V從一開始的咳血，到後來連鼻血都開始流了，頭暈目眩更是越來越頻繁

V的味覺後來幾乎完全喪失，V只能乖乖照著食譜上寫的幾匙調味料去加，不能隨心所欲，這樣做出來的料理當然是沒問題，但對昭彌來說那樣的料理根本沒有靈魂

而神經、身體系統對V這個原主人的排斥更是讓她開始承受巨大的疼痛，昭彌只能一邊進行竄網一邊安撫著趴在自己腿上的V，看V將臉埋在自己的肚子、雙臂緊緊抱著自己腰，昭彌能感受到V的身體因痛苦而不停顫抖，除了拼命找尋救V的方法之外，昭彌只能默默的撫摸著V的頭安撫她

不過，如果V的身體都已經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至少會乖乖遵循昭彌的治療計畫，讓昭彌少費點心吧？但偏偏不是，原因是昭彌的計畫需要再次用到弒魂者跟聖物技術，而且還有一個重點，得向一個人求助：藍眼先生，跟藍眼先生談條件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甚至可能會讓昭彌付出巨大的代價，而這V是絕對不可能會答應的

首先，昭彌成功根據蒐集到的資料、情報模擬出了弒魂者的程序，能夠用來複製一份V的人格意識，然而昭彌畢竟不是艾特，很難完整呈現弒魂者的原本樣貌，成功率可能只有兩、三成，甚至可能還高估了，這是昭彌第一次自嘆不如其他竄網使，沒想到現在的自己還追不上五十年前的艾特

而且即使弒魂者的主程序準備好了，昭彌也沒有足以運行弒魂者這樣運算量極大程序的機房

更別說還要將V複製一份的人格意識裝進新的聖物裡，最後再塞入V的大腦，讓V的神經、身體重新變回屬於她自己的

聽起來很簡單嗎？但實際上製造出一片新的聖物跟讓新聖物運行這才是最難的部分

要怎麼生出一片新的聖物？昭彌從V那裡拿到了聖物的藍圖，也從荒坂那裡搜刮了聖物完整的實驗設計、研究數據、研究成果，但昭彌沒有製作聖物的材料與製成技術，光靠她在月球認識的幾位熟人也不可能製造的出聖物這種高科技生物晶片

最後也是最難的部分，當初裝有強尼人格意識的那片舊聖物，直到現在都還卡在V的大腦內，並且與V的大腦神經緊緊纏繞，就像一團怎麼解也解不開的電線，想拿出來就勢必得連同一部分的腦神經都跟著切除，而被切除的腦神經基本上是不可能再生的，拿出舊聖物無異於直接判V死刑

不過⋯⋯昭彌有一種直覺，這些看似不可能的任務，藍眼先生都能夠做到，只是⋯⋯到底會要自己付出怎樣的代價呢？

但昭彌如今已別無選擇了⋯⋯

趁著V熟睡之時，昭彌聯絡了那位神秘的男人

「啊，昭彌，沒想到妳會主動聯繫我」雖然嘴上那麼說，但藍眼先生的語調裡一點也聽不出驚訝，反而像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天一樣

「我們需要談談，現在」

「嗯⋯⋯我想是妳需要談談吧，也罷，來吧，我等妳」

昭彌幫V重新拉好被子後就啟程趕到了藍眼先生在第谷的辦公室，那是一間由黑色金屬牆面與黑色大理石地面構成的房間，氛圍壓抑又凝重，光是站在裡面就會讓人感到喘不過氣，房內唯三的光源，分別是一條細長的落地窗，能看見外頭月球的白色荒漠，再來是天花板角落內嵌的間接照明，最後則是藍眼先生那雙發光的藍色眼睛

這間辦公室空間大到能讓昭彌的腳步聲在裡頭形成了回音，然而這麼大的空間卻只擺放了一張簡約的辦公桌，還有兩張椅子，這樣的擺設讓這間房間更加詭異了

「好一陣子沒見了呢，昭彌」藍眼先生翹著腳，看起來一派輕鬆「坐吧」

昭彌沒有坐下，只是隔著那張辦公桌與藍眼先生對望「我沒有要久留」

「嗯，我相信妳的確很急，畢竟V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所以⋯⋯妳打算怎麼辦？」

「三樣東西」昭彌不打算多說廢話「第一，我要一間足以運行弒魂者的機房，最好是配有第谷最好的處理器叢集跟最大間的散熱室，第二，一片新的聖物，我手上有聖物的藍圖跟各項資料，只差材料跟製程技術，最後，我要你的團隊，我知道『他們』能夠改變人的大腦神經，我猜應該也能做到切除腦神經並且重建吧？」

藍眼先生聽完之後只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三個請求，個個都不是小事，妳打算拿什麼來交換？」

「我」昭彌果斷的說

藍眼先生笑著搖了搖頭「昭彌，要我提醒妳⋯⋯是誰幫妳搞定了來第谷的航班嗎？又是誰幫妳安排了清除黑牆侵蝕的手術？」

昭彌咬緊了牙根，雙拳緊握到關節發白

「妳早就是『我們』的財產了，相信妳不會忘記吧？」藍眼先生雙手十指交叉，微笑被隱藏在後頭「妳沒有任何談判的籌碼，怎麼會以為自己能來找我談條件呢？」

「如果我真的沒有任何籌碼，那你就不會讓我來了」昭彌還不至於被藍眼先生給壓制到無法反擊「你要什麼就直說吧」

「三個請求，那就對應了三個代價」面對昭彌的聰慧，藍眼先生似乎非常滿意，雙眼彎成了月牙狀「第一，那些關於弒魂者、聖物的相關資料事後我都要拿走，第二跟第三，之前V插手『我們』在佩拉瑞茲夫婦身上的計畫，雖然最後她沒能改變什麼，但畢竟計畫內容還是洩漏出去了⋯⋯而且當時連妳也『在場』，還出手干涉，所以，我要在手術的時候順便清除V的記憶，而妳也必須接受一樣的手術」

聽到代價扯到V身上，昭彌凶狠的像是一頭猛獸，雙眼瞪的斗大、牙齒咬的喀喀作響「你要怎麼對我我無所謂，但你不准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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