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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西海残花录,2

小说:西海残花录 2025-09-12 10:06 5hhhhh 8270 ℃

这话一出,我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反倒觉得跟这洋人近乎了点。他居然有个暹罗华人母亲,还认得汉字,这缘分真是撞上了。我低声说:“没想到您还有这渊源。”

他摆摆手,苦笑说:“渊源不假,可也不好过。在英国,我这混血身份没少被人嘲笑,‘黄皮杂种’啥的都听过。你在这儿两面生活,怕也不容易吧?”

我点点头,低声说:“是不容易。南方人瞧我这张脸就怀疑,民兵查了我多少回,我只能低头做生意,不敢多说啥。”

他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我懂。英国那边也差不多,瞧不起混血的不少。我跑船这么多年,靠的是硬扛下来的经验,不然早被人挤兑走了。”

这下子,我俩像是找到点共同语言。霍克体谅我两面生活的难处,我也不用再绷着那层梅蒂斯人的伪装。

霍克靠在椅子上说:“你这地方虽小,可挺暖和。比船舱强多了。”我笑笑,没接话。

睡下时,还是霍克睡在小床,我躺在大床上,斯蒂芬妮和艾米,玛丽挤在一起,斯蒂芬妮低声说:“主人,那人走了吗?”

我低声说:“没走,在歇着。你别怕,他不坏。”她点点头,呼吸平稳下来。

第二天清晨,霍克船长起了个大早,穿好那件海事制服,精神头还挺足。他在店里转了一圈,挑了不少东西:茶叶,咖啡,蔗糖,装满了一大木箱子。他拍拍箱子,笑说:“这些带船上用,路上喝口热茶舒服。”我点点头,帮他把箱子抬起来,他说:“你跟我一块儿抬着,路上还能聊聊。”我应了声好,扛起箱子跟他出了门。

走到半路果然又撞上一队民兵巡逻。他们背着步枪,瞧见霍克是个生脸,拦下来说:“打开箱子,查查!”霍克皱了皱眉,可也没多说,示意我放下箱子。民兵翻开一看,茶叶、咖啡、蔗糖堆得满满的,没啥可疑东西。

领头的啐了口唾沫,低声嘀咕:“英国佬,买这么多干啥?”

霍克用标准的英伦腔回:“船上用,水手们跑大西洋没点热茶可不行。”

民兵没再吭声,挥挥手放行了。

到了码头,霍克指着一艘停靠的中型货船说:“这就是我的船,青瓷号,我妈就很喜欢一个浅绿色的青瓷花瓶,注册吨位300吨,从利物浦便宜买的旧船,但橡木船壳还挺结实的,船底包铜,螺旋桨驱动,蒸汽和风帆两用,横渡一次大西洋需要约1个月,一般不超过20天,每一年需要进一次干船坞清理船底,除了9月萨凡纳海域飓风频繁需要避开,其他月份都可以航行。”

我看到这艘船身漆着深绿色,桅杆高耸,烟囱冒着淡淡的白气,船员们在甲板上忙着搬运买来的各种食品。

霍克领我上了船,走进船长室,里面摆着张木桌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张大西洋航线图。他招呼我坐下,倒了两杯茶说:“咱俩聊聊。”

他端起茶杯,和我聊起了时局,我寻思也对,跑船的果然得关心这些,不然哪知道哪儿有得赚,哪儿得躲。他说起前段时间英法联军打进北京,抢了不少东西,语气咬牙切齿:“那些洋鬼子,真他妈不是东西,抢来的宝贝还拿到伦敦拍卖。”

我听了这话,心里一震,跟他一样恨得牙痒痒,低声说:“是啊,洋人没一个好东西。”他瞅了我一眼,点点头,像找到个知音。

聊到美国这局面,他可不像我这么漠不关心。他按英国人的思路分析:“这内战对英国有利。南方赢了,棉花进口就稳了,还能削弱美国这块新大陆的势力。英国不少人跑来支持南方,我跟其他海员一样,爱冒险,危险的地方才体现价值。”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再说,这儿乱起来,枪械、物资都能卖个好价。”我点点头,没接话,心里却暗想,他这冒险劲儿跟我这守店铺的心思还真不一样。

说到奴隶制,我俩倒是意见一致。他皱着眉说:“黑人看着就危险,五大三粗,眼神跟野兽似的,不好相处,还是得离远点。”

我附和道:“可不是,我瞧着也瘆得慌。”

他笑笑,接着说:“肤色浅的混血就好多了,像威廉他们,干活麻利,还能聊几句。”

我点点头,想起斯蒂芬妮那白得晃眼的脸,低声说:“我店里那丫头,长得白,可也是奴隶,胆子小得跟奶猫似的。”

说到这儿,霍克船长像是想起啥,说:“前几天在老卡特家,我瞧见他们那黑白混血管家亨利,有个7岁的女儿,白白净净,挺好看的,叫珍妮。亨利说最近詹姆斯扬言要把这丫头卖了,他和他那混血妻子,就是洁琳,也是老卡特家的女奴,都不忍心,求我把珍妮带出去。”

他顿了顿,“那小丫头挺可爱,我寻思带回英国给我妻子做个小女仆也不错,就答应了。”

我听了这话,心里一动,低声问:“你真要带她走?”

他点点头,低声说:“我不想掺和南方这些破事,只答应亨利,他自己有办法把珍妮送到我船上,我就按自由人雇佣她,带回英国收养。英国不兴奴隶制,她在那儿能过上人日子。”

他瞅了我一眼,笑说:“你别多想,我可没那废奴的胆子,就是看那丫头可怜,而且模样也好,我妻子肯定会喜欢。”

我点点头,没多说,心里却暗想,这霍克船长看着硬邦邦的,倒也有点心软。他跟亨利的交易听着简单,可这乱世里,要把个小丫头弄出南方,怕也没那么容易。

我低声说:“那丫头命好,碰上您。”他摆摆手,笑说:“命好不好看她爹的本事,我就是顺手帮个忙。”

他起身说:“我得去招呼船员,你先回吧。有空再来聊。”

我回去的路上,脑子里想着霍克的话,想到我刚来的时候,亨利管家就跟我提过这个事,他一直都待我不薄,还他个人情未尝不可,而且我也看不惯老卡特家那两个半大孩子,我肯定是帮不了洁琳,但帮一下珍妮,还真有可能做到,只是我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下午,我去老卡特家取一批胡椒和茶叶,我走到楼下,低头翻着账本,楼上传来爱德华和卡洛琳的笑闹声。抬头一看,爱德华倚在栏杆上,手里晃着个墨水瓶,卡洛琳站在他旁边,捂嘴偷笑。爱德华斜眼瞅我,低声嘀咕:“嘿,红番,接得住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手一松,墨水瓶直直砸下来,正摔在我胸前,黑墨水溅满白衬衫,顺着裤子淌到靴子上,像泼了盆脏水。

兄妹俩爆发出一阵大笑,爱德华拍着栏杆喊:“瞧这红番,跟个泥猴似的!”卡洛琳咯咯笑:“文明人?这墨水配你正好!”我低头看着衣服,墨渍黑得刺眼,心里一股火蹿上来,可又不好发作,只能硬挤出个笑脸抬头看他们。

爱德华咧嘴说:“别瞪眼啊,你不就我爹手下一个跑腿的,脏点怕啥?”卡洛琳接话:“就是,红番配黑墨,跟你卖的茶叶一个颜色!”两人笑得前仰后合,像看戏似的指着我。

这时,老卡特夫人从房间出来,皱眉瞧了眼楼下的我,又转头瞪着爱德华和卡洛琳:“你们俩又胡闹什么?”她快步下楼,语气里带点责备:“这是干什么?弄脏了人家衣服!”

她走到我面前,低声说:“这俩孩子不懂事,就是淘气了点,没别的恶意。你别往心里去,我回头让他们跟你道歉。”说完她递给我一块手帕,示意我擦擦。

我接过手帕,低声说:“没事,夫人,小孩子玩闹,我不计较。”心里却冷笑,这“淘气”可真会挑人。爱德华在楼上哼了声:“道歉?才不,他一红番有啥资格!”卡洛琳咯咯笑:“对啊,妈妈你干嘛护着他!”

老卡特夫人回头呵斥:“闭嘴,下去写功课!”兄妹俩不情不愿地走了,临走还冲我做了个鬼脸。夫人转头对我叹气:“他们还小,不懂分寸。你是老爷看重的,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点点头,擦了擦墨渍,低声说:“夫人言重了,我明白。”转身离开时,心里却盘算,这俩小崽子仗着爹的势,连我都踩一脚,真没半点教养。

我正在马修处核对账目时,看到了老卡特先生经过,和他打个招呼,他微笑的挥挥手,示意我继续手里的工作。听到门外老卡特先生正在招呼他的夫人,和两个未成年孩子,说要明天带他们去里士满见见世面,让赶紧做好准备。

老卡特先生又把白人监工都叫来,安排好走后的各种事项,一直到明年1月初,他们一家子全都出门在外,但也不可耽误了庄园经营,要让黑奴把剩下的棉花都打包好,清理好棉花地,继续种植小麦,蔬菜,放牧牲畜,修理好农具和附近引水沟渠等,绝不能让那些黑色牲口闲着。监工们纷纷表示,绝对会让黑奴们都忙起来,不会因为现在是农闲而放松的。

过了几天,乔伊来店里买了点烟草,顺便跟我闲聊。他靠在柜台上,低声说:“亨利家那丫头片子的事儿,我们都想帮忙,可白人监工都看得紧,试了好几次都没成。你有没有啥头绪?”他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可我一听这话,心里就打鼓。我对帮奴隶逃走的事儿向来躲得远远的,这次也不例外,可又不好直说,只能打哈哈:“这我哪有啥办法,外头乱成这样,我忙着生意都顾不过来。”乔伊听我这敷衍的语气,皱了皱眉,没再追问。

后来我去朱莉那儿买菜,她一边递给我土豆,一边低声说:“珍妮那事儿我们都上心,可成功率只有十之一二,白人盯得死死的。”

她瞅了我一眼,试探着说:“你要是愿意帮忙,我们全力配合。”

我接过土豆,含糊地应了声:“再说吧,我得想想。”她点点头,没强求,可那眼神分明有点失望。

回店后,我坐在柜台后,端着热茶,认真琢磨起来。我对废奴这些破事儿压根没兴趣,林肯也好,南方也好,跟我没半点干系。可这回不一样,霍克船长提过要帮珍妮,我帮他只是出于江湖义气,那还真是值得一试。而且我也讨厌老卡特家的卡洛琳和爱德华,这两个没教养的半大孩子,让他们少一个能欺负的人也好。

再说一个7岁的小丫头,能卖几个钱?对老卡特先生来说,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年头孩子随随便便就死了,太正常不过。我要是帮这忙,对老卡特有点不忠,可实际损害不大,良心上也过得去。

关键是成功率,我得先能自保,然后才能帮人,正如古代兵法上讲的,孙子曰:“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胜可知,而不可为。”

以我在洋行这些年的工作经验,难免要和朝廷官僚,各国奸商打交道,我虽无大才,多少也会那么一点。之前我一直避着这些事儿,反倒让白人对我挺信任,民兵查了多少回都没抓到把柄,老卡特先生现在也把我当自己人。要是我有意识地反过来利用这信任,兴许能把这事儿干成。风险可控,回报也不小:跟霍克船长拉近关系,以后八成得我俩在一起合作,还了亨利的人情,还不至于得罪老卡特这位恩公。

想通了这个关系,第二天我去朱莉那儿买菜时趁着没人,低声对她说:“我同意参加,但只救珍妮一个,别的跟我无关。你让乔伊和威廉准备个茶叶箱子,能装下珍妮那丫头的那种,放在老卡特庄园的库房里备用。行动时间我临时决定。”

朱莉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低声说:“好,我这就安排。你定时间,我们配合。”她想了想,又说:“你放心,我们不会连累你。”我点点头,提着菜篮子走了,心里却暗想,这步棋走得稳不稳,还得看运气。

回到店里,斯蒂芬妮探出头,低声问:“主人,您今儿怎么老皱眉?”我低声说:“没啥,生意上的事。你干活吧。”她点点头,缩了回去。我喝着热茶,心里想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事成不成,还真就是三分靠人为,七分靠运气。

此后的十几天,我一切照旧,像个没事人似的忙活生意。每天清晨,我去码头帮马里诺安排卸货,然后开店经营我的一摊生意,下午再去老卡特庄园,跟马修核对账目,去库房检查备货。除了正常忙着茶叶,咖啡,胡椒等货物的进出,正事干完我也假装闲逛,暗自观察卡特庄园的戒备情况。

老卡特庄园里的住宅是栋两层青砖楼,他们管这叫希腊式豪宅,我是不懂这个。二楼住着他一家,一楼是办公室,各种功能性房间,如厨房等,旁边连着个大型仓库。马修会计和五个白人职员在一楼忙活,每人腰间都别着手枪,眼神警惕得像随时要拔枪。

后院有个奴隶宿舍,是一大间简陋的木屋,住着十几个人,亨利管家和他的混血妻子,外加八个黑奴杂役,厨子等,我来萨凡纳的第一晚也是住在这。穷白人监工4人,但他们主要是监视田里的黑奴,不足为虑。庄园警卫有4个,3个白人配着马刀和猎枪骑马在周围巡逻,加上乔伊这个1个黑白混血的老卡特私生子,晚上门口至少留一个守着,轮流换班。我每次路过,都低头走自己的路,不敢多看,可心里默默记下这些细节。

这阵势看着严,可老卡特这次把老婆孩子都带去搞南方士绅的串联了,家里只剩亨利两口子和几个职员警卫,确实是个难得的时间窗口。

自从我答应参加,朱莉、乔伊、威廉他们就跟催命似的,总跑来店里催我:“快干吧,老卡特万一提前回来咋办?”

乔伊那天来送货时,压低声音说:“机会不等人啊!”

朱莉送菜时也嘀咕:“这时候不动手,怕是没下回了。”

我每次都心平气和地端着茶杯,招呼他们坐下说:“先喝杯茶。”

他们急得像猫挠墙,可我还是那句:“错过了就错过了,本来我答应帮忙就够冒险了,又不是非干不可。”

我这态度让他们有点急,可也没辙,他们知道我不是非帮不可,但现在能干成这个事的好像也只有我了。说实话,我心里也打鼓,这事儿虽小,可一旦失手,老卡特先生那边不好交代,我可不想拿命赌。我帮珍妮,是还亨利人情,顺便跟霍克拉近关系,可真要砸了,我这小日子怕是得翻船。所以我宁可多等几天,找个万无一失的机会,也不愿贸然动手。

于是我心里进一步盘算着,老卡特家这戒备虽严,可人手分散,晚上守卫少,要动手,得挑个晚上人静的时候,但又不能太晚,深夜行动不合常理,更会惹人怀疑,我听街上巡逻的民兵互相嘀咕过,说深夜黑奴可以借着夜色的掩护逃跑。所以最好时间就是天刚黑,视线有些不清,但还没全黑,不至于让巡逻民兵一看到我就怀疑上。茶叶箱子乔伊他们应该备好了,就等我拍板。可这时机,我还得再等等。

萨凡纳是港口城市,茶叶箱子得常年用帆布盖着防潮,如果把一个箱子用帆布包好,再用另一块帆布把马车上的所有货物盖住,就会造成多出来那个箱子,只是卷起来的多余帆布的视觉错觉,但胜算的关键就在于,门口的警卫在马车经过卡特家庄园门口前后的那1分钟里,不会注意到马车上多了这一个箱子,只要这一关顺利过了,别的风险都是可控的。

12月24日,圣诞节前一天,萨凡纳的冬天冷得刺骨,可街上却多了几分节日的气息,到处挂起了松枝和彩条,富人区方向飘来烤火鸡的香味,白人里盯着我的那些早就懈怠了,忙着收拾过节。朱莉、乔伊他们见我这么久没动静,估计觉得我怕了,不再来催。

早上我照旧去朱莉的店里给玛丽、斯蒂芬妮和艾米买点小礼物:一双小皮鞋、一个布娃娃、一条深色围裙。付账时,我低声对朱莉说:“告诉霍克船长,茶叶今天会到,让他明天来取,对了还有告诉乔伊,选一辆好马车,要是马车出问题就全毁了。”

她愣了下,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没多问。

下午我看时间不早了,去老卡特家取货,故意在跟马修对账时错几个数,让账目有点小问题,但只要改几个数就能解决,惹得马修急着下班有些焦躁,不满的小声说着:“你这红番咋回事,快点!今晚我还有事!”

这时马修的女儿,马修叫她:小安妮。也来找马修回家,小安妮看起来18,9岁,活泼可爱,但对我态度冷漠又嫌弃,和其他的白人姑娘差不多。

我装傻赔笑,拖到天色渐暗。马修他们走后,院子里飘着附近白人家里哼唱圣诞歌的调子,我去库房看看,乔伊和亨利已经把那个箱子用稻草做了标记的,装着珍妮这个小丫头的箱子,混在真正的货物里装进了马车上。

亨利和我一起走到阴影下对我说:“我们夫妻已经给丫头喂了洋甘菊,她已经睡着了,这还有点,你拿去下次用。”

我嫌老卡特家的家奴干活慢,上去骂了几句。然后又去闲逛,这样真被发现了,我也可以推说不知情,没在现场。

跟亨利的混血妻子聊几句,这女人肤色浅得我刚来时,差点让我误认是中国女人,她低声对我说:“我跟了亨利,可主人还是总强奸我,亨利不敢吭声。奴隶结婚,主人从来不认。詹姆斯走前嚷嚷我老惦记孩子不好好干活,要把珍妮卖了,让我收收心。”她眼底满是无奈。

天刚刚黑后,乔伊帮我把货装上马车,用块帆布盖好,他负责驾车。我低声对乔伊说:“稳点,和往常一样就好。”

乔伊点点头,额头冒汗。走到老卡特家门口,门口的白人警卫,是个附近乡下自耕农出身的穷白人老大爷,他有着一头半白的短发,带着一个旧哈迪帽,正在那裹着大衣,手里拿着猎枪,嘴里叼着烟。我掏出一瓶朗姆酒塞过去,低声说:“节日快乐,喝点暖暖身子。”

他咧嘴一笑,接过酒说:“你这红番还挺会做人,圣诞快乐!”我笑笑,趁他低头看酒瓶,示意乔伊尽快赶着马车过去。

我擦擦额头的冷汗,这是最难的一步,没有之一,目前还算顺利。我盯着那老头的猎枪,心跳得像擂鼓。他要是掀开帆布,珍妮一露头,我这攒下的信用就全毁了,民兵拖我去码头吊死都算轻的。

亨利两口子偷偷跟到老卡特家门口,亨利妻子眼泪汪汪,没有说话,亨利站在她身后也没敢多说,停在白人警卫前面。

回去路上,乔伊绕了点远路,避开民兵巡逻的主街,一路上哼着当地民谣,声音有点抖。

半路上,一队民兵迎面走来,领头的醉醺醺地喊:“站住,干啥的?”

我赶紧跳下车,赔笑说:“送货回店,节日忙。”乔伊停下车,帆布下的箱子微微颤了下。

我看了看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走过去对民兵说道:“老卡特庄园的会计今天有点身体不舒服,对账稍微多花了点功夫,你看我这不也是赶紧的趁着天没黑往回走。”

民兵听了觉得也算合理,围着马车看了看,因为现在能见度降低,他并没有怀疑那一大捆卷起来的帆布,而是用枪托随机砸了几个箱子,让打开其中一个看看,发现果然是胡椒。枪托砸在茶叶箱上时,我手心全是汗,生怕珍妮哼一声,或者洋甘菊不够,她醒过来喊出声,那我连跑的机会都没了

这个民兵围着马车转了一圈觉得无异常,对我说到:“红番,走吧,别在这晃,这把先算了,记着以后天黑了宵禁,你这样的禁止出门。”我松了口气,爬上车,乔伊低声说:“差点完了。”我没吭声。

就这样,珍妮被我安置在店里的库房。玛丽和斯蒂芬妮瞧见这小丫头,白白净净挺可爱,都有些好奇,围着她问东问西。我不好说实话,随口编了个理由:“别人买的奴隶,在我这儿放一天。”

玛丽点点头,艾米给她拿来点吃的说“我弟弟也这么小……”斯蒂芬妮低声说:“她长得真好看。”我拍拍她肩膀,低声说:“别多想,干活吧。”

第二天圣诞节,街上飘着教堂的钟声,码头方向传来白人聚会喝酒的笑闹,街角白人小孩唱着圣诞歌。霍克船长早早就来了,在店里小睡了一觉,等到下午,我让珍妮躺在茶叶箱子里,把剩下的洋甘菊也喂给她,低声叮嘱:“别出声,忍一忍。”她在箱子里点点头,我盖了块棉布,棉布上铺满了稻草,上面摆了几个瓷器的茶杯和盘子,铺上一层茶叶袋子,又准备了一小袋好咖啡在我口袋里装着。

从我店里到霍克船长的船上这段路,我想好了,必须得在白天走,这正好是利用了民兵们都认为,黑奴只会在晚上逃走的经验,我故意选择在白天,因为不合常理,所以才不会被怀疑,再加上以装满瓷器的理由,来解释箱子的重量,下午的时候这些民兵往往会因为疲劳,而降低注意力。

我用双轮手推车装上里面有珍妮的箱子,和霍克船长一起往码头走去,街上行人稀少巡逻的民兵靠在墙边打瞌睡,枪斜靠在肩上。到了码头,红脸大鼻子的民兵头儿拦下我们,揉着眼说:“打开看看,别藏啥。”我掀开箱子,茶叶袋子露出来,他拿枪托戳了两下,看到了下面的瓷杯。

他眯着眼问我:“这箱子咋这么沉?”

我心跳加速,忙把咖啡塞过去,笑说:“这里有套瓷器茶具,是这位英国船长买的,说是他原来船上原来的那套茶具,风浪大给震碎了,这才又买了一套。”

我悄悄伸手碰了一个霍克,霍克会意,他站直身子,用标准的英伦腔插话,带着一丝自豪说:“我是专门从英国来支持南方的正义事业的,这次来就是为了,和老卡特先生洽谈从英国运武器过来。”

说着,霍克船长打开他手里提着的箱子,里面正是他带来的那把恩菲尔德1853步枪,这成功转移了民兵的注意力,看样他觉得既然是英国友人,那自然不必怀疑。

民兵头儿愣了下,接过咖啡闻了闻,咧嘴一笑:“英国佬够意思,难怪跑这么远来。”他挥挥手说:“走吧,别挡路。”

回程路上,我路过朱莉的百货店,买了一大块牛肉和几条腌鱼,寻思着在这儿没法过年,也跟洋人凑个热闹。我低声对她说:“茶叶送到了。”

她愣了下,眼里闪着复杂的光,低声说:“你真干成了?”

她多送了我一块咸牛肉,拉我进去喝一杯,好奇地问:“你咋做到的?”

我端着酒杯苦笑一下,低声回:“运气好罢了。下次可不一定帮忙,别指望我。”

回去路上我心里盘算着。这事儿能成,一靠前期攒下的白人信任,二靠圣诞节的空档。老卡特一家子这会儿还在南方各地跟士绅串联,南卡罗来纳刚闹着独立,其他州也忙着筹备联军跟北方佬拼,家里戒备松懈。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而且运气也是真的还行。

我只是抓准时机,利用马修的急躁和民兵的节日懈怠,才把珍妮弄出来。这算计我岂能让外人知道?我的动机跟朱莉他们不一样,他们图废奴,我只为私人恩义,冒险归冒险,可不能被他们绑死。

我从朱莉那出来,去了教堂参加祈祷活动,往教堂的塞钱箱里扔了10美分。

回到店里,玛丽把肉做好了一起吃,屋里暖乎乎的,斯蒂芬妮美美的说:“主人,这肉真香。”我笑了笑说:“过节了,吃点好的。”

我想想珍妮的父母,也想问问玛丽:“你也有过奴隶丈夫吗?”

玛丽很平和的说:“有过,那个男人还因为看到我被主人欺负,而和主人打了一架,然后他被监工拖下去绞死了,我也被卖给妓院。”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又觉得没法表达出来,晚上斯蒂芬妮依然在我怀里喜滋滋的享受我对她的宠爱,我对斯蒂芬妮说:“你听好了,我不许你和别的男奴隶结婚,也不许你喜欢别的男人,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斯蒂芬妮娇羞的表示:“我,全都答应。”

我送给了斯蒂芬妮一双小皮鞋,斯蒂芬妮说:“主人,其实我自残也好,逃跑也好,都是我故意的,主人越是对我好,我越害怕,害怕这种日子会哪天结束,害怕主人要是结婚了,会有一个嫉妒我的女主人,我更怕自己不再年轻了,主人会冷落我,我忘不了母亲衰老没用了,被白人女主人打死在我眼前,我情愿哪天主人要是对我厌倦了,就用枪把我打死。”

我安抚她:“我知道,我一直在迎合你,而且我不是白人,娶不了白人女人做妻子,我会一直养着你,到你自然死亡。”

斯蒂芬妮说:“那主人也总会结婚的,找个黑白混血的姑娘也好,找个像你一样的梅蒂斯人姑娘也好,我是奴隶,只是主人的玩物,我不能奢望主人会一直宠我,我以前的主人都是只要结婚了,或者女主人嫉妒了,就会卖掉我,每一次被陌生的男人挑选都让我对以后感到恐惧,我会尽量早点死,不让主人左右为难。”

我感到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我知道她的恐惧,是我无论如何消除不了的,只能顺着她安抚:“那你一定要活到主人愿意杀了你的那天,在那之前你要给主人好好活着”

斯蒂芬妮居然表现出一种我难以置信的欣喜样子,说:“我早就开始幻想,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能死在最爱我的,主人你手里。”

我只能继续安抚斯蒂芬妮,按照中国对家里老仆的说辞,很自然的对她说:“你放心,我会把你当半个家人看待。”

斯蒂芬妮听了这话,虽然感到难以理解,这半个家人是个什么含义,却也隐约的能明白我并没有把她当做财产,物品看待。

我送给了艾米一个布娃娃,艾米问我:“先生……我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艾米看向斯蒂芬妮,刚才斯蒂芬妮那番话表露出的凄厉和绝望,让我都感到寒意。

我想说不会,可喉咙堵住,低声说:“我不知道……你还小,别想太多。”她咬着唇,眼泪掉下来,跑回墙角缩成一团。

我送给玛丽一件深色围裙,玛丽说:“我好像是怀孕了,算日子应该是你的,我并无别的意思,只是陈述个事实。”

我感到很欣喜,于是对玛丽说:“等孩子生下来,我会当自己的孩子抚养,可能会把他送回我家人那去。”

玛丽回了我一个冷笑:“主人,你这是又不懂这里规矩了,按这的法律,我怀的孩子是露西的奴隶,她拿去卖也好,怎么也好,都和你无关,这孩子生而为奴,我告诉你这个是,是想问问,你要是不舍得这样,不如我等他生下来就给淹死吧。”这又是个我现在无法回答的问题。

她们睡下后,我靠在柜台后抽烟斗,屋里静得只剩薄荷味和灯油的“噼啪”声。我闭上眼,想起十几年前,在洋行抄账,船上吐得七荤八素,背着账本跟在老通事后面。朝廷重用我,又防我,乡绅骂我汉奸,我熬出来了,可在这儿,我救不了她们。

老卡特和跟我一样,他们搞外贸,被内陆佬瞧不起。老卡特救我,拍我肩膀说我像“文明人”,因为我们都是夹缝里的人。容易彼此欣赏,又都被本国人防着。

我偶然觉得,现在我和斯蒂芬妮是互相锁定的,她粘着我,而我很享受被她粘着,我囚禁她的身体,她囚禁了我的心。这种互相陪伴,逐渐把我从飘忽的旅人锚定了下来。

1861年1月初,乔伊过来告诉我:“老卡特他们一家陆续回来了,詹姆斯看到亨利两口子抱在一起哭,说他们的女儿刚刚夭折了,已经拉出去给埋了。詹姆斯拿着鞭子抽了亨利两口子几下子,让他们赶紧恢复状态好好干活,主子们谁也没觉得少了个小丫头奴隶算多大事。”

乔伊悄悄的递给我一块很粗粝的黑面包说:“这是亨利两口子的谢礼,他们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东西,你也别嫌弃。通过这个事我们都挺服你的,可惜你不能跟我们是一路的。”

霍克船长12月初到萨凡纳,现在他和船员经过1个月的休息再次养足了精神,船上装满了棉花和烟草,这两种美国南方的主要产品准备返回英国,临行前我代替马里诺先生再次登上青瓷号,和霍克船长核对一下账目,顺便看看珍妮那个小丫头,在棉花包的空隙里,珍妮藏得好好的,她冲我微笑了一下。

霍克船长签完单据跟我说:“你这人真有办法,只是我可不想再有下次了。”

我表示赞成:“我也不想再有下次了。”

霍克船长对我说:“我这趟去加拿大的哈利法克斯港,预计3月份回来,除了普通货物还会有一小批新式步枪,你看过的那把英国步枪,你先拿回去摆弄摆弄,等我回来教你怎么保养和修理这玩意。珍妮这小丫头我到了加拿大会托一个朋友哈克·布兰德送回英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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