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第29章,仙欲焚心

小说:仙欲焚心 2025-09-12 10:06 5hhhhh 9860 ℃

午後第二刻,宗門靈鐘轟然三響。

鐘紋如水,自主峰層層推開雲海;幾乎同時,諸峰弟子腰間的傳訊玉符一齊發熱,一行古篆浮上來——「太初秘境,七日後啟。」

外門石階立刻炸了鍋。有人倒吸一口氣:「真要開了?聽說裡頭有靈泉,可助築基。」

旁邊立刻有人頂回去:「你還在煉氣說這個作甚?內門都要擠破頭。」

又有個少年兩眼放光,握著新磨的短劍:「法寶、異草、古陣……都在等我。」

「等你?裡面妖物成群。」另一人嗤笑,「一腳踏差了,等你的只有白骨。」

喧鬧像火,沿著台階一路燒到諸殿廊下。內門那邊雖寂得多,情緒卻更尖。

有人默背行法,有人把劍鞘推回半寸又半寸,指尖出汗;

也有人靜坐不語,只把玉符翻轉過來反覆看那一行字,像要從字縫裡看出一條命。

主峰大殿上,鎏金榜自地而起,光紋在石壁上徐徐鋪開。

幾位長老立於階前,袖手而立,氣息沉靜,像幾尊不喧不語的古碑。

領首那位青袍長老略抬眼,視線穿過殿外的人潮,落到遠處的山脊,聲音不高,卻清清楚楚傳遍諸峰:

「太初秘境七日後啟封,入口開於西南天樞谷。名額一百二十,以內門與真傳為先。境界門檻:築基圓滿以上、金丹初成以下;外門若有特批者,由各峰自行奏報,不另開例。入內者須持宗門信標令牌,令牌不離身。」

他語氣平平,像是在念一份例行簿冊。殿下卻立刻嗡的一聲炸起來:

「才一百二十?那我們峰要分幾個?」

「金丹初成也能入?那幾位師兄若是都去……」

「信標令?是不是那塊銀邊玉佩?上次試煉我丟了——」

「閉嘴,別丟人!」有人低喝,結果引來更多小聲竊笑。

長老沒有看向任何一處喧嘩,只把手中竹簡翻過一頁:「結隊不得超過五人,可單人入。

不得於秘境內自相殘殺,違者按逐出宗門論;若有爭執,以奪物為限,傷人者罰,致死者誅。三日內名錄上交,逾期不補。」

「五人?誰帶誰?」「我跟你,我跟你——」

台階上小聲結盟像魚鱗般閃。同門推搡,笑鬧的、焦心的、悄悄把目光拋向某位沉默師兄的,什麼都有。

有人問:「長老,若在秘境遇見他宗弟子呢?」

青袍長老淡淡:「按我宗規矩,不可先犯。若對方不守,隨意。」

他語調仍舊平直,既不緊也不慢。殿下嘈雜片刻,又被下一句壓住:「資糧自備。丹藥、符籙、兵刃皆由各峰按例支應,餘者個人籌措。入內生死自負,宗門不做救援,只以信標回收遺物。心有畏懼者,可退。無人強你。」

這句話像被放進冷水的炭,嗤的一聲,熱度立刻降了一截,可嘴還是沒閒著:

「生死自負、回收遺物……」有人喃喃,「這話冷得像霜。」

「師兄,你去不去?」

「去。錯過這次,再等不知幾時。」

「我也去。」

「你才築基初,別鬧。」

「不鬧。運道在我這邊。」那少年說完,自己也笑了笑,像是給膽子壯骨。

長老們不作評斷。青袍長老手指在竹簡末端輕輕一點:「入境三項禁令:不得破壞秘境承載之地脈;不得以宗門名義結外盟;不得攜出承載碑石以外的天地錨。違禁者,回宗重罰。」

弟子裡立刻有人竄問:「什麼是錨?」「是不是上次傳說那塊會唱歌的石頭?」

「你少聽鬼話。」

「我聽師叔說過,秘境是天地破碎後留下的口袋,靠幾個『錨』撐著……」

「你懂個什麼口袋,你連儲物袋都打不開。」

一陣笑聲。也有人把眉心按了按,像在把悸動按回去。

有膽大的大著聲問:「長老,回來可有獎?」

青袍長老點頭:「有。凡帶回秘境承認之承載碑刻者,按碑刻字數與品級記功;帶回完整古法、未知靈材者,另記大功。功過簿照章發落,無偏。死人不議。」

最後那三字落地,殿下有一瞬的靜。靜只存了三息,又被人聲湧回去——有人低低吹口哨,有人乾咽口水,有人眼睛更亮了。

宣讀完畢,青袍長老將竹簡闔上,抬手一擺,鎏金榜上的字自動沉入石壁,只留下「太初秘境·七日後啟」一行淡光,在殿內像月影一般。

有人等著他的告誡、訓斥,或者幾句老生常談的勉勵;可他只是側了側身,讓出階前一步,眼神掠過眾人,淡聲道:

「各峰自去整備。散。」

底下立刻炸開更大的響動:

「我去找師兄!」「我回去把那套陣盤翻出來。」

「你欠我的符紙怎麼說?」「還!回來再還!」

「誰欠你,現在就還,免得你回不來——」一陣起鬨,引來一圈笑罵。

青袍長老像沒聽見。他衣袖一拂,轉身而行,步履不疾不徐,像只完成了日常一件例行事務。

旁邊同列的幾位長老亦然:有人看天色,有人摸鬍鬚,有人順手把一片落在階沿的枯葉彈下去。

身後人聲高低跌宕,像潮湧上來又退下去,和他們沒有關係。

人群裡忽然有人小聲說:「你瞧,長老們都是這樣。」

「怎樣?」

「高得很,冷得很,也淡得很。」

「你想讓他們熱一熱?你先把命扛硬了。」說話的人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同伴肩膀,「走吧,去名冊上寫個名。」

午後第二刻,二長老上前一步,袖中竹簡微抬,聲線平直得像一條垂下的冷風:「太初秘境七日後啟。真傳率隊,各殿外自設簽。三日內呈名冊,晚者不候。」

話盡,即轉身下階。殿前嘈聲鋪天蓋地,他既不止噪,也不回頭,衣袂一斂,沒入影壁後的陰影裡。

熱浪立刻沿台階湧開。

「都聽到了吧,真傳帶隊!」

「那還用說?挑誰才是要命。」

「顧行舟那邊我去排,硬是硬,可出成果快。」

「快你個頭,顧師兄是快刀,你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就掉渣。」

有人仰頭看石壁上新貼的薄金小牌,牌下吊著竹簽,風一吹微微作響。

每塊牌上只刻一個名字,沒有註解,倒把諸峰弟子逼得自己往裡填空。

「林晨呢?」人群裡有人問。

「在那排最靠邊的簽下——看見沒,簽子最少那一列。」

「最少?他不是穩嗎?」

「穩是穩,不愛冒險,聽說每次出行先把退路畫三遍,能繞的坑就繞。」

「繞坑錯了嗎?你想當第一個踩雷的?」

「可跟他分到的大功就少啊。」

「少點又何妨,命在就不虧。」說話的握著玉符,聲音不高,卻落在不少人心口。

靠近另一側,有人對著第二塊牌低聲嘖道:「顧行舟,前鋒猛將。快進快出,喜硬破。」

旁邊立刻有人接腔:「他那路子舒服,見東西就打穿。」

「舒服個鬼,你以為自己是他?跟不上就成負擔。」

「我腿長。」

「腿長不等於命長。」

第三塊牌前圍了一圈神色緊的內門弟子。有人像背課文似地說:「宋清螢,陣護兼醫,隊形不亂不死人。」

另一人小聲:「真的不死人?」

那人咳了一聲:「規矩守得住,不太會死人。」

「我膽子有點小,想去她那。」

「膽小不丟人,別亂位就行。」人群裡誰附和了一句,立刻引出好幾個點頭。

再過去,第四塊牌前熱鬧得像沸水。有人興奮得臉都紅了:「祁岷!快狠那一掛,獵首多,分功明白。」

「明白是明白,傷也明白。」

「怕傷還修什麼仙?」

「怕傷的人多了去了,不過人家會挑隊——你能跑、能追、敢咬,才算貨。」

「我就能追。」

「先把你那口氣養足了再說。」

第五塊牌半遮在石獅後,簽子晃得慢。有人探頭探腦:「白鴉?」

「嗯,影行斥候。他那隊吃默契,走暗線,話不多,乾活多。」

「聽著就費腦子。」

「費腦子總比費命強。」

「我腦子也不靈,算了我不去。」

第六塊牌前冷清得很。兩三個弟子打量半晌,對視一眼:「洛凝笙,極致劍修,紀律森嚴,賞罰分明。」

「你去?」

「我去也得給他劍規束住,懶不得。」

「你就不適合。你那手,拿劍像拿筷子。」

人群的聲浪此起彼伏,言辭里把一個個真傳的氣質拼成了粗線條的畫像。

沒有人真正看見那幾位的臉,卻個個像是認識他們很久;剛貼上的牌與搖晃的簽,就成了風口上最簡單的路標。

「我想去林師兄那。」一個圓臉少年把背包往上拎了拎,「我會煉常用丹,也會煮飯。要是能跟著走一遭……就算多幹點雜事也行。」

有人立刻笑:「你這話說得太直了,求照顧呢?」

少年也不惱:「求照顧怎麼了?我不拖人後腿。我把鍋顧好,把療丹備足,你們打得順。」

旁邊一個高個兒嘿了一聲:「你跟顧師兄那邊去顧鍋,他打穿了你來不及下菜。」

「那我更不去了。」圓臉很誠實,「我想活著回來。」

另一邊,一個瘦削的女弟子盯著宋清螢的牌,捏著簽子半天沒落筆。她同伴在耳畔低語:「你去她那適合。你手穩,跟規矩。」

她咬了咬唇:「我怕我拖累隊伍。」

「你拖不了。你守得住位。」

她沉默片刻,終於寫下名字。落筆的一瞬,肩頭像輕了些。

「我聽說林晨那邊不追頭功,主打『看見就帶走,帶不了就記標』。」有人把耳語當秘事講。

「記標有什麼用?」

「回來交地圖,功也記。日後再進去看標取物,算長遠。」

「長遠……」說話的人眼神飄了飄,顯然在兩塊牌中間來回搖擺。

也有更露骨的聲音在嘈雜裡鑽出:「跟祁師兄混,出了名,分得多,還能被罩著。」

一旁立刻有人冷笑:「被罩著?罩到第三天你腿一抖,誰替你抬?」

那人不服:「你以為每個人都要當英雄?有的人就想貼著強者邊走,見世面,撿些實在。」

「撿實在也要長腦子,別把自己當行李。」

靠近邊角的陰影裡,幾個外門弟子互相推搡著看林晨那列短簽。一個年紀小的怯聲問:「聽說他不愛冒險,會不會……很悶?」

年長些的笑了下:「悶不悶看你自己。悶總比沒命強。再說,穩這個字,寫起來容易,做到難。」

「難在哪?」

「難在你看到亮光不往裡扎,看到空地不往前沖,看到獵首不追到失態。」

他說完,替小師弟把名簽插好:「去不去,先把心放穩。」

越到傍晚,人群越分潮水。祁岷那邊的簽一把一把被拔走,歡呼與吹口哨混成一片;

顧行舟前頭圍成了半個小圓場,議論聲短促而急;

宋清螢那列排得最整齊,間或有人從隊尾退出,又從隊列另一端重新排回;

白鴉的簽最慢,偶爾有一根被悄悄抽走,沒人聲張;洛凝笙的簽一向稀,拿下的每一根卻都像是刻意挑過的;

林晨那列起初冷清,隨著「不冒進」「先畫退路」「記標」幾個詞在嘴間傳遞,簽子一根一根少了下去,速度不快,卻不再停。

「聽說有的真傳會留待定,三天裡看誰的腦子轉得好。」

「真的假的?」

「誰知道呢。反正名先寫上,不吃虧。」

「寫上也可能被劃掉。」

「被劃掉就換一隊,秘境裡又不缺路。」

「缺的是命。」

這一句不知從哪傳出來,像從雲層縫裡漏下來的陰影,讓喧鬧微微一沉;

可沉不久,簽子還得拔,名還得寫,膽氣與算計都得落在一根根薄竹上。

偏殿的門闔上,外頭的喧鬧像被厚重的石壁吸進去,只剩一線微弱的震動。

九名真傳並排立在銅鼎與畫壁之間,燈焰細細地吐著光。按祖制,秘境啟封前,真傳要在內殿聽一次「簡令」:其實沒什麼可聽的,規矩都貼在外頭,這一場更像是一種姿態——將他們從千人嘈聲裡抽出來,單獨擺在一處,告訴所有人:帶隊者,另算一類。

有人輕咳了一聲,是祁岷。他將劍鞘拎在手裡,嘴角掛著覺得好玩的笑,眼神卻像刃。

他先開口,不算招呼,更像隨口的嘲弄:「外頭那幾塊竹牌,貼得人心癢。我剛看了一眼,簽拔得最快的是我和顧行舟。大家還是懂貨的。」

顧行舟倚著柱,笑得直白:「懂貨就好。去了秘境,看見東西就打穿,省得磨磨蹭蹭。」

他背後那一脈的長老向來主張「快功」,與外宗交鋒也喜歡直來直去,和氣能做朋友,不和氣就把問題砍成兩截。這一路子近年風頭很盛,立功快,折損也快,像一把常年開鋒的刀,鋒芒上始終濕著血。

宋清螢沒有接話。她指尖撫過袖口那條極細的暗線,站姿筆直,像一個不會錯位的陣眼。

宗內從來把她派去收尾、定局、補缺,她背後那位老成的長老,評價她只有一句:穩而不懈。這種人放在亂局裡,不顯眼,但讓人心定。

白鴉靠陰影立著,衣袖垂到地,像一片安靜的影。

外人不太知道他背後到底是哪一峰哪一堂,只曉得他出入執事與內務,與「暗脈」打過照面的人都會下意識與他保持半步距離。

這個人不多話,卻知道太多話——誰跟誰有舊,誰欠誰一筆債,誰在上次試煉裡做過不該做的事。

他這一派在宗內不招喜歡,卻總能在關鍵時候派上用場。

洛凝笙把劍一寸寸推回鞘中,清清冷冷地看了祁、顧一眼,神色平如一劃直線。

他背後是純粹的劍道一脈,對合作興趣寥寥,對紀律的要求近乎苛刻。

有人戲言說,跟著洛師兄走,走錯一步比受一劍還痛。他聽見這種話既不否認也不辯解,只把規矩寫得更清楚。

其餘三位,分明是另外的三股路線。

柳商舟一身素青,袖口繡著細小的商印。他笑起來和氣,說話時不自覺會把「換」與「通」兩個字夾進去。

柳家在外務堂與商盟中根深葉茂,擅長把資源、路線與人情綁成一根繩,他的隊伍常常是與外宗「對接」的窗口:

你有器材我有消息,你缺地圖我缺人手,兩相一換,兩方都有帳可算。

宗內對這一路子有褒有貶——善經營,善合作,勝在長線;但有人總覺得這股氣太市,少了些仙門該有的冷骨。

韓逐風笑得最張狂,話也最少。

他背後那座峰以「急進」著稱,喜歡走不見底的險路。

近三年他帶隊的名單換過好幾茬,戰績驚人,死人數也驚人。

有人說他心狠,有人說他只是把「天選」兩字掰得太明白:

能活下來的,就是真的能活下來。

這種話在偏殿裡不必說,大家都懂。

殷無逸穿的是天機院的常服,腰間掛一枚簡薄的銅盤——那是天機司的記數器。

他說話不快,語調平平,擅長把「勢」算在前頭:風向、宗門評功規則、外宗近年的活動、哪一塊承載碑最近出現過異動……

這些數字在他腦子裡像細砂一樣滑過,他不往前衝,也不退,專挑對己有利的坡道。

有人笑他油滑,他不爭辯,只在年終的功過簿上拿穩兩三行字,像一支細水長流的筆。

九人裡,林晨看起來最普通。他把袖口整了整,目光落在偏殿外那道光影上,不去接祁岷和顧行舟的話,也不去挑洛凝笙的直線。

他是雲搖之子,雲搖背後的家族在宗內向來以「穩健」著稱:

不追頭把交椅,不爭一時嬴輸,弟子調度以穩為先,讓人員在實戰裡「穩定成長」。

這樣的作風吸引來的,多半是中上修為、心性不錯的弟子——不會是簽拔最快的那隊,卻常常是回來得最齊整的一隊。

「——外頭說什麼?」殷無逸抬眼,問的是白鴉。

白鴉側了側頭,像在聽牆外的風。「說顧行舟快,祁岷狠,宋清螢穩,洛凝笙嚴,柳商舟會打交道,韓逐風膽大,殷師兄會算,林師兄……穩,不愛冒險。」

他停了一下,又補一句,「還說,跟祁師兄能被罩著,跟林師兄能活著。」

祁岷笑出聲來,笑裡有火:「被罩著?我可不罩廢人。跟著我,得會追,會咬。躲在後頭等分果子的,別來。」

洛凝笙淡淡道:「願來者自知其分。」

他說話總像把冷水澆在一切熱的地方,並非故意刺人,只是他的世界只有劍與線。他看向林晨:「你那邊,還是那個老調?」

「大概吧。」

林晨答得平,像說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對別人的看法沒有興趣,對自己背後的影子也沒有興趣。

雲搖家裡的人從小教他:路別走絕,功別吃死,名聲是別人講的,不必自己去抓。

他只是知道,自己不喜冒險,並非懼;他看過太多「第一次」裡死去的青年,知道門內的「穩」字有多難——難在你看見光不撲,聞到血不熱,手裡有刀不亂舞。

柳商舟忽然笑了:「外宗那幾家看帖了都來打招呼,說這回若見到承載碑,能不能先給他們一份拓影。東西歸我們,影子歸他們,開價不低。」

他視線在眾人之間掃過,「我這裡接不接,還在想。要是我不接,你們有人接?」

「我不接。」洛凝笙先道,像一劍斬斷話頭。

「我看情況。」殷無逸很誠實,「按規,拓影不算『攜出錨』,不違禁;按勢,外宗最近手伸得長,給一分面子,換一分緩和。」

祁岷擺擺手:「我只要完整碑,不要影子。」

顧行舟笑道:「見到碑先打穿,影子什麼的,回來再議。」

白鴉沒說話,但袖中銅簽碰了碰,暗示他已經記下了這一輪立場。

記下立場就等於記下一次分線:誰可能在秘境裡傾向與外宗點頭,誰不可能。

韓逐風從頭到尾都笑,笑意不達眼底:「談吧,談得成是本事,談不成就別耽誤走路。」

他轉動手腕,那串黑木珠在指尖晃了一圈,「我只想知道——」他看向祁與顧,「你們誰先撞門?」

祁岷的笑更亮:「我。」

顧行舟翻了個白眼:「你先去挨第一下,我受用第二下。」

「第三下給我。」

洛凝笙說。那一瞬間,偏殿裡的冷與熱交錯了一個有趣的角度:三條直線在半空相撞,形成一個尖銳的三角。

宋清螢終於開口:「別在嘴上撞。」她聲音不高,卻讓三人都各退半步。

「外頭已經開始按風評分流。你們誰想要什麼人,誰想避開什麼人,心裡有數即可。到時候各走各的路,不必在這裡定勝負。」

她這話是現實:九位真傳此刻站在一起,形式上是「同門」。

可每一個人背後都站著不同的影子——峰主、長老、家族、外盟、暗脈、商盟、天機司。

外頭弟子的選擇其實是在對這些影子投票。誰若在這裡逞一時之快,最後在功過簿上多半要被另一隻手無聲地按回去。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緩慢而密集的簽響——風過竹牌,竹簽互相撞在一起,像雨絲敲在瓦溝。有人隨口道:「看樣子,柳師兄的那列也開始快了。」

柳商舟笑:「長線的道理,不急一時。」他看了看林晨,又把目光收回,「其實你那列也不慢。」

「我那列向來如此。」林晨道,「不搶頭,也不墊底。」

他想起方才外頭被人低聲說出的那句話——「跟林師兄能活著」。

那話粗俗,卻也貼切。他不為這句話高興,也不為它惱,像看一個用久了的印記。

殷無逸看向白鴉:「外宗的動向?」

白鴉道:「天樞谷附近近月有兩次靈息異動。按我們的線,至少三宗有打算『擦邊』。柳師兄那邊若接了拓影,能省不少麻煩;但接了,就要記一筆人情。」

柳商舟點頭:「我會衡量。」

韓逐風擺擺手:「你們愛衡量就衡量。我只問——死人算誰的?」

他看向偏殿那個懸著的銅鐘,「長老不是說了嗎,生死自負。名單我們自己交,死也自己吞。」

偏殿裡沉默了一息。每個人都知道這句話的重量:外面那一百二十個名字,不是數字,是血肉。

誰的風格吸走了哪一票,誰就有可能在七日後把那一票送回來或者送出去。你越是背景的代言人,你就越清楚這些票最後會被算到哪一列帳上。

祁岷忽然抬下巴,對林晨做了個不甚認真的敬禮:「雲搖一脈,還是那麼『穩』。我倒想看看,今年你是不是也能穩住。」

「盡力。」林晨答。

「少來。」顧行舟笑罵,「你那叫『盡力』?你那叫『繞坑』。」

洛凝笙看了顧一眼,似乎想說「繞坑不是孬」,又覺得多言無益,便閉了嘴。

宋清螢把袖口暗線再次理平,低聲說了一句:「不管各自怎麼走,在承載碑前,不要搶到失態。碑會記人。」

「碑會記人」這四個字在偏殿裡落地,像是給這一室各色心思鑿了一道共通的凹槽。

殷無逸「嗯」了一聲,把銅盤輕輕按住。白鴉的影子在地上拉長又縮回。

柳商舟笑意更淡,韓逐風指尖的黑木珠停了半息,祁岷與顧行舟同時挑眉,洛凝笙的手指在劍柄上輕輕一敲,林晨垂眸,看向自己的影子——那影子比人更長,沿著石縫延出去,與其他八道影在地面上交纏又分開,無聲地各走各的方向。

偏殿的門在此時被侍從輕輕推開一線,外頭的聲浪趁勢湧進來——「祁師兄!」「宋師姐——」「顧師兄收不收!」——名字像潮,拍在門檻上。

九人對視一眼,誰也沒有先走。

良久,祁岷把劍往肩上一扛,笑道:「走吧,各顧各的。」顧行舟緊隨其後,步子大得像要踢開什麼。

宋清螢最後看了看牆上那幅舊圖,轉身出門。柳商舟抖了抖袖口,把笑收進眼底;殷無逸把銅盤扣進衣內;

白鴉像影子一樣滑過門檻;韓逐風用手指輕點了一下銅鐘,讓它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嗡;洛凝笙提劍,直線一般消失。

林晨走在最後,他回頭望了一眼空了半截的偏殿,沒有多想,邁步而出。

門外的竹牌在風裡微微作響。九位真傳各自走向各自的名字。

外面的人潮會把他們吞沒,推到那一百二十個「票」的前面。

有人求照應,有人求頭功,有人求長遠;有人愛快刀,有人愛嚴規,有人愛算計,有人愛談判。

至於他——雲搖之子,穩健而不冒進——他知道,跟來的多半不是最亮眼的,卻會是把腳放得最穩的一伙。

小说相关章节:仙欲焚心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