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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各自的往日幽灵(上),浮尘往事【2019-2025】

小说:浮尘往事【2019-2025】 2025-09-12 10:05 5hhhhh 38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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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B305训练室早早地亮起了灯火,赫拉格将两节木刀交到我的手上。

因为沉迷锻炼,作为常驻技能专精协助者的煌靠在门口,饶有兴趣地望着这边,我知道她的大型链锯已经饥渴难耐了,但很遗憾,我还远没有达到能面对那种危险武器的勇气。

“博士,今天的训练只有10分钟,提前砍到我就可以提前结束,砍不到的话,这10分钟就会是明天的训练内容,后天如是,大后天亦如是。”赫拉格交代道。

“直到砍到您为止?”

“没错。”

“很好,接招吧!”

我跃跃欲试,先以八成力量劈砍过去,赫拉格侧身躲过,动作举重若轻;再接一横砍,撤步躲过;双手交叉十字斩,被垫步向前一个绕后,接肩顶失去平衡。

见这位老将军游刃有余,我不再顾忌,加快速度舞起木刀,步步紧逼,而赫拉格也迈开从容的步伐,有条不紊地应对着,很快,我发现恰恰是自己为了加快速度,引得挥舞幅度过大,更易被识破,而每每为了集中注意力,眼神也就下意识地暴露了攻击方向。

这一切,赫拉格都看在眼里,他轻抚胡须,神色淡然。

第一次挥砍了两分钟,我一刀未中,手臂便已经酸痛难忍,休息片刻后,怕肌肉热度消失,又挥砍了三分钟,索性闭上眼睛,缩小了挥砍面积,将力气用在步伐的紧逼上,可惜依然是一刀未中。

只是这一次,赫拉格闪避的步伐更为紧凑,动作也更为凝练,不再似春游踏青般从容不迫,倒也有几分认真应对的意思了。

时间到了,我一屁股坐在训练室的地板上,拿起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我表现地如何?”

“上佳。”

“意思是我天分超群?”

赫拉格笑了,他沉思半饷,摇了摇头,“博士,您没有这方面的天分,我的技艺也并不是为有天分的人准备的。不过,有时候一张白纸,学起来反而事半功倍,心中想的事情越少,刀剑的威力也就越大。”

“那我心里想什么的时候,威力能达到最大呢?”

“活着。”赫拉格也缓缓坐到我身边,望着远方盛大的夕阳,仿佛在回忆着曾经经历过的种种战争,感慨道,“只要想着活下去,便可以心无旁骛了。死人的剑法,终究是敌不过活人的。”

带着疲倦,和饱经沧桑的老爷子聊天份外让人受用,本想就此多坐一会儿,但门口却传来了煌和另外一人的对话声。

“我们正在进行近卫技能的专精,你一名狙击干员往里凑,不太合适吧。”

“我是来等博士的。”

“是等他,还是想见他?”煌笑嘻嘻地问,“要等的话,在门外等不就好了吗?”

“我进去的话,会妨碍到煌小姐吗?”

“不会。”

“那您为什么要阻拦我呢?”

“因为你不可以喜欢他。”煌直截了当地说道,“反正你也嫁不了他,我还不如现在就拦着你,如果你能够嫁给他,我就不会阻止你了。”

这是一个相当犀利的指控,即便是平日里完全不读空气的煌,说出这种话也是罕见的。

结合上午诗怀雅在场时,她连续对凯尔希说的两句话,难道说,煌喵……

她已经知道我与凯尔希彼此的心意吗。

我的心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连忙起身,脚下却忽然有些发软,站起来后两眼发黑,半天看不清楚外边的情况,只能从那熟悉的嗓音中隐隐约约分辨出来自蓝毒的声音。

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她一定是找我去厨房,一起准备凯尔希的晚餐罢。

“博士喜欢的人是煌小姐吗?”

“不是,但她是一个你惹不起的人。”

“您惹得起吗?”

“嗯……从理论上来讲,我也惹不起,但是从实践上讲,经常惹毛。”

煌倒也不掩饰什么,双手叉腰,大大咧咧地承认了。

但是,蓝毒没有退缩,或许她知道了,自从那句“你不可以喜欢他”之前就知道了,在更早的时候,某种低落的情绪就已经包围了她,以至于被心直嘴快的煌正面点破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的自卑。

因为,她只是真心实意想帮我做点什么啊。

望着这个认真的女孩,某种想要补偿的心情也浮上心头。

“蓝毒。”我喊道。

“博士。”

“走吧,我们回去做饭。”

“好。”

煌盯着我的眼睛,最后无所谓地耸耸肩,为我让开路。

这个心性娴静的女孩子就乖巧地来到我身旁,对于煌的告诫,她什么委屈也没有抱怨,我望了望天色,云的轮廓不知何时已变得十分柔和,罗德岛的高墙被笼罩在一片金碧辉煌的盛大落幕之下,一切和那时是如此地相似。

我停下了脚步。

“博士?”

“陪我上去散散步吧。”

“好的……”她奇怪地瞧了我一眼,有些忐忑。

我伸出手来,示意她握住,蓝毒以为是误触,连忙将手背在身后,我便倾下身子将她的手拉起,缓缓放在手心,然后合上手掌。

蓝毒脸红了,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小声嗫喏着问。

“这是为什么?”

“是一种治疗手段。”

“像凯尔希医生上次陪博士散步时那样?”

“没错,就是那种治疗。”

“治疗的……是什么病?”

我咬了咬唇,心情复杂地思考着合适的词汇,但终于是没有告诉她。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在罗德岛的最外围走着,吹着温煦的晚风,空气中仿佛浮荡着不可见的神秘粒子,一点一滴积累着不言自明的情愫,少顷,蓝毒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的脸上由疑惑变成了震惊,半张着嘴,几乎忘记了呼吸。

夕阳打在她白皙的面孔上,粉色的发辫随风绕过下颌,最终,那份震惊在如水的柔情下化作了释然,她低下头去,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用力地掩饰着浅浅的悲伤,却无从抑制,伴随着细若无声的啜泣,少女的身体与我靠得很近。

她的身体很轻,泪滴温暖。

与我交叉的手指逐渐用力,几乎变成了疼痛。

“唉,蓝毒。”

“没事的,博士,谢谢你。”她用袖子擦干眼泪,破涕为笑,不一秒,又再度被悲伤所打败,低下头去,重复说着小小的要求,“不要松开……再一会儿,再握一会儿可以吗……”

34

夜晚,我比平时晚上 15 分钟送上晚餐,凯尔希没有询问为什么。

她将一叠单据交付到我手上,我看了一眼,足足 20 多页。凯尔希说:“半小时后,带上几名干员,去接泊平台对

接原材料入库,诗怀雅财团提供的第一批物资已经送到了,务必做好数据记录。”

“你呢?晚上有什么别的计划吗?”

“姑且算是难得的闲暇,想看一看最近实习医师的论文,或许有好的思路可以带他们探讨。”

“交给华法琳,让她偶尔停一下自己的实验,你陪我去接货。”我说道。

凯尔希没想到我会这样要求,她停顿了一下,望向外边被树影所切割破碎的夜色,并未流露出明确的喜怒。

她低下头,拂拭着自己的手背,显得有些迟疑。

“我……其实不是很擅长供应管理。”

“巧了,我也不是很擅长。”

“如果需要协助,你可以叫上安德切尔和史都华德,远山会配合你做好交接工作,此外,这次企鹅物流的成员也和龙门的运输队一起回来了,她们对罗德岛的设施很熟悉。”

“那你呢,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

面对我的死缠烂打,凯尔希终于放弃了抵抗,或许她确实有些累了,在接受自己必须出门走走的计划后,竟然破天荒地舒展了眉头。

“那就一起吧。”

刚刚被蓝毒的泪水打湿,我的手上依然残余着微弱的灼痛。

面对着熟悉的清丽面孔,无法心安理得地表现出快乐和惬意,我将盒饭放到她面前,慢慢地回到最初的距离。

“我去安排加班人员了。”

“去吧。”

绕过罗德岛员工住宿区往北走,便是工业设备区,钛合金板材上铺设有绝缘的胶道,踩踏上去柔软而紧实,不知从哪里吹来的纯白槐花与细碎的防滑胶粒混杂在一起。

我在一只管道前发现了送葬人,他脚下是一只刚打开的工具箱,身边围绕着 Lancet-2 和 Castle-3,嗡嗡地发出蜂巢般的声音,像是正在拼装新玩具的孩子般,他的目光充满专注。

我望着地面上白净的花瓣,最终迎面走上前。

“送葬人。”

“博士,晚上好。”

“和这两个小家伙聊得怎么样?”

“天才般的设计,没想到罗德岛有这么厉害的工程师, 原创的数控系统和伺服电机,特殊设计过的电路,比许多移动城邦的服务型机器人都更加结实耐用,恕我冒昧地为他们进行了清洁维护,但核心零部件的性能评估模型还需要计算机辅助。”

“哦。”我目瞪口呆地点点头,“厉害了……那个,待会儿我要去接一批货物,会带上数据分析师白面鸮,她有嗜睡症,路上帮我照应一会?”

“抱歉,我没有照应女性的经验。”

“红云不算吗?”

“她是比较难对付的类型。”

“白面鸮是电脑思维,很好对付,跟你面对小车的交互逻辑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明白了。”

“不不不,还没明白,听我讲,虽然交互逻辑一样,但你要注意沟通的话题。”

“比如?”

“今晚我和凯尔希一起走,你和白面鸮在后面跟着,看我话题行事,我和凯尔希聊什么,你和白面鸮就聊什么,我和凯尔希怎么聊,你和白面鸮就怎么聊。”

“举个例子?”

“举个例子,这样……”我咽了口口水,强忍着腻味,缓慢而深情地轻语道:“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送葬人沉思。

“你来一个,注 意 ,交互逻辑 。”

“Hello,World.”他抬起清朗的下巴,从容说道。

我惊为天人。

这不是假的,他绝对是千年一遇的宝藏男孩。

“继续,继续。”我连忙催促道,“再举个例子:凯尔希, 昨天睡眠时间充足吗?感觉你今天的气色好了许多。”

“白面鸮,昨天休眠时间充足吗?感觉你今天运行速度流畅了许多。”

“这句也还行?”我惊喜过望。

“还行。”送葬人点点头。

“目前的药物储备中,最有效的药物是什么?”

“目前的编程语言中,最好用的语言是什么?”

“停!”我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只感到一阵头晕脑胀,差点没倒下去,“打住打住……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

“绝对不行。”

“那一定是博士举的例子不好。”

“是例子不好。”我点点头,“我疏忽了,不过就刚才两个话题讨论下去,各说几句话也没什么问题了,慢慢来吧。”

“慢慢来……什么?”送葬人困惑地皱起眉头。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慢慢来。”我连忙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委托的一部分。”

“好,就依博士的,慢慢来。”

“走,我先带你去物流中心。”

机械舱门的轰鸣,夹杂着五彩斑斓的警示灯光。

控制塔前,能天使和空举着荧光棒指引方向,德克萨斯和可颂指挥龙门的工作人员按照黄色虚线驶入物流中心的卸货区。

见我们走来,阿能笑了笑,与送葬人打了个照面,颇有默契地点了点头,便插肩而过了。

她的侧脸遮掩在刘海后,显得很是惬意,一时间,我想起了那时心里的疑问。

“喂,阿能。”

“嗯,什么?”

“我记得,阿能有个很关心的人对吧。就是你以前提到

过的,那个头上有角什么的,看起来很不详的天使啦,为什么不问问送葬人,是否知晓她的下落呢?”

能天使摸了摸后脑勺,如梦方醒,她笑了笑。

“问公证所的人,怕是不会有好消息,所以不问了。”

“这瞻前顾后的样子,可不像你啊。”

“是吗?博士知道哪个样子最像我吗?”那家伙神秘地眨眨眼,“我还有很多您没见过的样子哦。”

“比如呢?”

“嗯,我想想,留长发的样子?”

“有点想看。”

“是吧!”她美美地眯上眼睛,“到时候可不要迷上我。”

我忍俊不禁,脑海中却没由来地想起凯尔希的短发,在那副虚幻的画面里,她长长的睫毛没有始终低压着,眸子里也没有不容置疑的威严,她是水中的一个影子,在我触及到涟漪时就均匀地随波消散。

“我还是喜欢短发多一点。”

“是吗?”

“大概是吧,人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是会随着时间消退的。”

“哼,明明我才应该是那个怀旧的人啊……”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望向远方。

35

机器轰鸣,阿消熟稔地驾驶着一辆叉车,带头从仓库开了出来,空和可颂紧随其后,驾轻就熟的她们脸上无不挂着轻快的笑容。

我和凯尔希来到控制台前,远远地观望着。

按照原计划,白面鸮将统计入库数据并生成表格,送葬人紧随身旁,负责对接企鹅物流签署收货清单。

有意无意间,凯尔希说:“听说你最近在向干员赫拉格学习战斗技巧。”

我偷瞄了她一眼,明灭不定的灯火下,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卸货中的车队,难以判断喜怒,只得随口应和:“谈不上学习,只是消遣时间而已。”

“自从被唤醒后,你的身体机能一直没有达到理想状态, 战斗带来的体能负担较大,不是合理消遣的方式。”

“没关系的,赫拉格安排的训练时间很短。”我连忙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为什么是煌。”

“什么?”

“要说罗德岛一定要加个核心议会成员的话,华法琳和可露希尔都更有资历吧。”

“她们很容易被收买的,我们的资产并不算充足,实验设备和基建设备更是短缺。忽然获得外来资金的注入,很容易吃人家的嘴短……别误会,我并不是在提防背叛之类的事情,诗怀雅也并非怀疑的对象,只是她们达成一致的可能性较高。相比之下,煌的性格更加直率,没有办法轻易拉拢和影响。”

“凯尔希医生!”一个声音从信号塔上方传来,伴随着一阵灼烈的风,煌结结实实地落在地面上,钢结构支架都连续晃动了几下,震得人脚底发麻。

“我听见你们在背后夸我?”她咧嘴笑了。

“算是吧,接下来就快问到你在龙门的违规行为了。”

“啊?打扰了,咱先去那边帮忙卸货,回去再聊哦!”

“你会用叉车吗?”我问。

“嗯,不会,但是可以用肩膀扛,就当是进行体能锻炼了!”

这只见好就收的大猫伶俐地冲我眨了眨眼,随后翻过栏杆,从控制台直接跳了下去,在物流广场上掀起一圈尘土。

“你身边的人都很优秀,可露希尔也是,煌也是。”我望着煌的背影,对凯尔希说道。

“煌是非常出色的精英干员,正因为如此,我安排她长期在前线执行任务,留在岛内的时间并不算多,否则,你们本应该早点认识的。”

“我喜欢激情四射的干员,他们赢了会很振奋,输了也不会轻易气馁,在调节战场气氛这方面拥有特别的价值。”

语毕,我将视线转移到身后,试图让送葬人和白面鸮注意到我们的对话。

送葬人看了看我,大约想起了自己的委托,于是有板有眼地对白面鸮复制了一遍。

“你身边的人都很优秀,赫默也是,梅尔也是。”

白面鸮歪头看了一眼送葬人,机械地回答着:“正确的判断。梅尔,线控机械装置‘咪波’的创造者。科研能力极强, 在建筑、设计、开发方面可以为罗德岛提供有效援助。”

“我喜欢机器,它们难过了不会哭,开心了不会笑,但永远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如同遵守戒律一样。在这方面, 任何种族的人们都无法替代。”

虽然两人之间的聊天并无任何感情色彩在其中,但由于送葬人和白面鸮都保持着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看上去如同论文答辩般,倒也意外地和谐。

光芒照射在两人的外套上,在纯白的衣料边缘勾勒出细腻的色彩,呈现出宁静美好的画面。

“警告:根据初始设计,咪波讨厌萨科塔人。”白面鸮说。

“居然有这样的设计。”

“没事的,这是一个玩笑,请不要惊慌。”

“我不觉得好笑,也没有惊慌。”

面对着越来越生硬的对话,我崩溃地捂住额头,拼命挥手吸引送葬人的注意,然后指了指嘴角,示意他马上笑。

“呵呵。”

送葬人无奈露出了冷峻的笑,那笑声像是对将死之人的审判。

“ERROR OCCUR.”

白面鸮睁着黄澄澄的眼睛,僵在原地,短暂地宕机了。送葬人愣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本笔记,开始代替她记

录入库数据起来。我忍不住从兜里掏出一块异铁碎片,扔他的翅膀。

真是完蛋,无论如何必须提点一下了。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用怀念的口吻对凯尔希说。 “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才是那个真正了解我

的人。”

这应当是一个良好的示范。

凯尔希没有回答我,她只是陷入了沉默,送葬人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挡在我面前。

“怎么了?”我害怕露馅,抢先问道。

“您之前不是这么说的。”送葬人眉头紧锁,“我找不到对应的词了。”

“我之前说什么了吗?”我挤眉弄眼。

“你说,凯尔希医生是你的全世界。”

凯尔希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她咬了咬嘴唇,流露出反感的色彩。

我的心也因此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你胡说,我没有。”

“说谎是大罪。面对拉特兰公证所法定的专业执行者, 您不应该说谎。”

“他说过。”凯尔希接过话头。

“那就好。”送葬人目光如炬,“希望博士不要让委托变得复杂,这会让我感到困惑。”

“我会教育他的。”凯尔希淡然回答,遣走了送葬人。

计划搞砸了,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对凯尔希的依恋和相思之情,也仿佛在这一刻变得低劣而廉价了起来,就这样, 浸泡在两种不同的复杂情绪中的我们,望着彼此的眼睛。

“我没有说谎。”

“从今往后,你和干员聊天的时候,不要提起我的名字。”

36

夜色清凉,我和凯尔希走在回去的路上,满头大汗的煌和我们保持着一个影子的距离,以避免将焦灼的空气带过来, 嘴边不断抱怨着没有晚风的天气。

甲板中心区域种植着几棵梧桐,刚从控制中枢下班的阿米娅出现在电梯的出口,和灰喉挥手道别,隔着层层密密的梧桐叶,她看见了我们,开开心心迎了上来。

“小兔子~ !哈哈,快让我抱抱!”煌兴高采烈地冲上去, 将其半路截获,高高地举了起来。

“请、请不要这样做,都说过多少次了!”阿米娅苦恼地抗议,“博士,你快说句话啊。”

“辛苦你了,阿米娅。”我安慰道。

煌毫不客气地在阿米娅的脸蛋上蹭了又蹭,才心满意足地将她放回到地面,“啊,不好意思,刚刚干了点活,忘记身上流了许多汗。”

“也辛苦你了,煌喵。”我赞许道。

煌的耳朵动了动,她回过头,十分好奇地看着我。很快,她眼中的好奇逐渐变成了欣喜。

“凯尔希医生,你听见没!”

“什么?”一直没有吭声的凯尔希抬起头。

“博士叫我煌喵诶!”

“听见了,有那么值得惊喜吗?”

“他肯定没有叫过你凯喵,”煌毫不留情地指出来,“至少当面从来没这么叫过。”

“确实没有。”

“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你想多了,”凯尔希冷淡地答道,“我不喜欢这种称呼。”

“诶 ~ 真的吗?”煌咧嘴笑着,笑容很是得意,“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

阿米娅夹在两人中间,紧张地察言观色,她先是看了看凯尔希,又看了看煌,很不安的样子。

煌伸出手来摸摸她的长耳朵,眨了眨右眼,示意没关系。

“大人的秘密。”她悄声说。

灯火逐一熄灭,罗德岛的夜晚真正降临了,港口那边浮起暗淡的光芒,熄灭后的引擎上方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灯火为它染上尘土般的灰黄。

和煌挥手告别后,我送凯尔希回到卧室,她不声不响地走在面前,大约比我高出几个台阶,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绑着电子环的左脚踝上,鞋跟处轻盈而透明的无菌膜瑟瑟闪亮,光影不定地环绕着她的纤细裸足,从未有什么让我觉得如此美丽。

“早点休息,博士。”

“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了。”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掩饰着内心的喜欢。

“你需要充足的休息,如果做不到的话,就把战斗训练停下。”

“我得学点自保的手段,凯尔希。”

“你的任务只有指挥战斗,干员们会保护你。”

“我已经受够了保护!”

“是受够了保护,还是没有习惯失去?”

“我永远也不会习惯。”

“你应该习惯。”凯尔希的口吻冷漠无情。

“你对阿米娅也会这样说吗,凯尔希?”我追问道,脑海里已经不理智地浮现了霜星的面容,那样灰白的,痛彻心扉的面容,“你希望阿米娅也会习惯失去吗?”

“为了阿米娅,我需要你习惯。”这个强势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说,“我很忙,没有心力倾听除了阿米娅以外任何一个人的烦恼,如果你需要以武力锻炼去宣泄对这个世界的失望, 我不会阻拦,但请不要强迫我支持你,博士。”

凯尔希面露愠色,她走进卧室,关上了门,不愿与我纠缠不休。

我愤愤不平地把兜帽扯掉,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将外套扔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感觉胃里翻江倒海,难以入眠,最后悻悻然地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身心往公共浴室走去。

时候已晚,浴室里只有一人在淋浴,我没有打招呼,用冷水静静地冲了五分钟左右,感到理智逐渐趋于稳定下来,伸出手准备接点沐浴露,却发现瓶子空空如也。

无奈,我敲了敲旁侧的隔板,对旁边正在擦拭身子的那位干员说道。

“不好意思,沐浴露递我一下。”

“给。”

“谢谢。”我接过沐浴露,忽然觉得眼前出现了幻觉, 为了确认这一点,我连忙关掉喷头,抹干净湿哒哒的脸,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一遍。

在身边冲凉的干员不是别人,正是煌。

她的身材结实健美,由上到下只挂了条运动毛巾,正一脸无辜地应对着我的注视,没有任何柔弱或羞怯的成分在其中, 明亮的蓝眼睛充满活力,甚至带有几分静待宠溺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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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她问。

“我以为这是男性干员的浴室!”

“确实是哦。”

“但你不是女性干员吗?”

“噢 ~ 岛上的女性干员太多,洗澡经常要排队,所以我通常会加强锻炼一两个小时,再到男性浴室洗,这个点通常不会有人。”

“那我——”我连忙掏起毛巾围在腰上,准备撤离。

“博士就不用回避了,我们可是最佳拍档,偶尔一起洗洗也没什么不好!”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煌露出神神秘秘的笑容,“不过,要对阿米娅保密就是。”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边来,博士请进入温泉!水已经换过一次,不泡一下就太可惜了,等等,不许跑——我有话要跟你说啦!”

在煌的威逼利诱之下——准确的说是锁喉胁迫下,我半信半疑地蹲坐在浴池中。

她便爽利地跳入水中,潜游了小半圈,在我对面停下,平日自信张扬的长发此刻湿漉漉地垂落在耳边,让这只大猫看上去意外地妩媚多姿。

“你说吧,我听着。”

“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学战斗技艺。”这只豪爽的大猫再次咧嘴坏笑。

“是吗?”

“凯尔希医生也知道,但是她没有说破。”

“你打算说破吗?”

“当然啦,我姑且也算是抱持着同样的心情在锻炼自己。”

“那就让我们核对一下,是不是同样的心情吧。”我的表情终于变得认真起来。

“好啊。”煌坦然地靠在我身边,望着天花板道,“为了 Ace。”

“……”我不说话了。

明明是只满脑子热情和冲动的家伙,却意外地在此刻一语中的。

我感到神经中的某个部位被触动了,浸泡在热水中的肌肤知觉变得不甚真切,就这么静静地仰卧在池子边缘,望向天花板,蒸汽再度凝结的水珠一滴滴落下来,落在肩膀和胸前, 一片冰凉。

“我说对了吗?”

“你和 Ace,之前关系很好吗?”

“还有 Scout,关系非常好哦。”她压低睫毛,望着闪光的水面,“毕竟也是为数不多能陪我喝酒喝到尽兴的战友,如果不是那只傻白兔子不合时宜地提起过,我真以为您永远不会问我这句话。”

“我欠他们的,我欠Ace大哥一百个响头。”

“所以你拿所谓的厨艺和刀工为借口,实则想变得更强,直到有一天,不会再有干员因为举起盾牌捍卫着你而牺牲。”

“我想保护身边的人。”

“我也是,所以,我会加倍将这份不甘心转化为动力的。我会为你们而战,为罗德岛而战,将我们所失去的一切,加倍奉还给我们的敌人。我的心脏起搏器在自己手里,在凯尔希医生和阿米娅的手里,如今也在你的手里……如果我站不起来了,强迫我起来就好,在心脏停止跳动之前,我会一次又一次阻挡在敌人面前,直到把他们消灭殆尽。”

罕见的认真口吻,宛若一个战士的宣誓。

“你信任凯尔希医生吗?”我问。

“当然,无条件的。”她甚至没有用一秒钟去思考。

“哪怕欣然赴死吗?”

“如果凯尔希医生让我明天战斗到死,我就会战斗到死,绝不把生命留到后天……如果我的敌人做得到的话。”

“如果……我不让你死呢?”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也有对你的指挥权吧。”

“为什么不让我死,是因为害怕将来没有我站在你身旁, 应对不了困难的局面,还是舍不得我?”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所谓很难回答,多是心理上有障碍,这种时候只要顺从内心的想法,直抒胸臆就好了。”煌无所谓地耸耸肩。

“舍不得你。”

“哦呀。”她意味深长地眯上眼。

“哦呀是什么意思。”

“感动的意思。”

“为什么我从你的表情中看不出丝毫的感动?”

“不知道,感动应该是什么表情?”

“算了,你直接告诉我打算怎么做吧?”

“我会和你打一炮再死。”

“……哇偶。 ”

“怎么了?你知道我不会因为‘舍不得’这种理由,就改变意志的吧。”

“当然,不愧是你。”

“感动了?”

“不敢动。”我哑然失笑,却感觉眼角酸酸的,有想哭的冲动。

煌笑了,她慢慢将自己蜷缩在水中,只露出鼻子和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的脸,在龙门战斗时拎着我的衣领到处飞奔的勇猛战士已经完全无法回忆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安静而黏人的大猫,小心翼翼试探着靠近我,将火热的肌肤依靠在我的怀中。

“博士,我们都是属于上个时代的幽灵,明天的世界没有我们的一席之地,我会把小兔子安然无恙地送往胜利的彼岸, 但是没有一个故人会在那里等着我。”

蒸腾的热气中,她闭上眼眸,喉咙中发出满足的呼噜声。“抱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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