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力，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入一丝细微如发丝的魔法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索尼娅刚刚经历地狱般的腹腔。

没有粘稠的抗拒感，没有冰冷的腐蚀性，没有那盘踞的、汲取生命力的邪能核心。只有一片狼藉的，被严重灼伤和腐蚀过的虚弱内脏组织。此时，若是莱娜魔力充沛，能够仔细再感知一下的话，又很大几率能够发现被施加在索尼娅肚子上的诅咒。但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她同样非常疲惫，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感受到了一股不属于索尼娅本身的以太，只是把它当成了“圣餐”留在索尼娅体内的破坏痕迹。莱娜收回感知，长长地、疲惫地吐出一口气，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肯定：

“圣餐的邪能被暂时净化掉了……”

她看向卢卡申科，眼神复杂无比，既有完成任务的释然，更有更深沉的忧虑：

“但是她的内脏伤得很重，还有……”莱娜的目光落在索尼娅腹部那淡淡的淤痕上，声音低了下去，“她的体内还残留着圣餐的侵蚀痕迹，”

卢卡申科看着索尼娅那惨白如纸、昏迷中依旧因痛苦而微微蹙眉的脸，又看了看地上那滩仍旧滋滋冒泡的黑色粘液，最后望向雾气渐散、却依旧死寂的隘口深处。他的拳头紧握，骨节发白。圣餐的毒被拔除了，但教团的目的似乎已经部分达到——他们加速了某种进程，并成功带走了“成果”，而索尼娅体内的隐患非但没有解决，反而在剧烈的冲突后变得更加深沉和危险。

“走。”卢卡申科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他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索尼娅抱起，“离开这个鬼地方。这是你们的毕业考核，我想你们应该还没有忘记。”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断裂的权杖碎片和主教干瘪的尸体，没有丝毫停留。真正的威胁，已经随着那三个消失在雾中的白影，潜入了更深的黑暗。碎石隘口的寒风，卷着残余的血腥与甜腻的腐臭，呜咽着，仿佛在为这场惨烈的遭遇奏响哀歌。晨曦的第一缕微光，艰难地刺破浓厚的云层和残留的雾气，落在众人疲惫而凝重的脸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包裹着索尼娅的意识。

她感觉自己在下坠，永无止境地下坠，穿过冰冷刺骨的虚无。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身体仿佛已经不存在，只剩下腹部的核心，那里是感知的唯一锚点，也是无尽痛苦的源头。那不是寻常的寒意，而是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带着绝对死寂的冰冷。它像活物一样盘踞在她腹内最深处，沉重得如同冻结的铅块，每一次无形的搏动都带来深入灵魂的钝痛和令人作呕的异物感。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冻结在万载玄冰中的腐肉。

然后，黑暗开始有了“质感”。粘稠、滑腻、带着甜腻腐臭的猩红触感从四面八方涌来，缠绕着她的意识，试图将她拖拽、溶解。那是“圣餐”残留的阴影，是无数扭曲低语汇聚成的实质：

“敞开……接纳……”

“痛苦即净化……”

“回归‘慈父’的怀抱……永恒的安宁……”

这些声音不再是外在的诱惑，而是化作了她思维的一部分，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残存的意志。它们描绘着一个虚假的图景：无尽的温暖、彻底的平静、没有痛苦的永恒沉睡……那诱惑如此强烈，尤其是在这无边的冰冷和痛苦之中，仿佛只要她放弃抵抗，松开最后一丝意识，就能抵达那虚假的彼岸。

腹部的冰冷异物感猛地一缩。仿佛被那些低语唤醒。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悸动从那铅块深处传来，带着一种被冒犯的、难以言喻的饥饿。它并非对抗那些低语，更像是一种……漠然的排斥？仿佛在说：这片痛苦的领域，是它的领地，不容其他污秽染指。冰冷与饥饿交织，让腹部的痛苦变得更加复杂和难以忍受，仿佛两个无形的怪物在她身体的核心撕扯。低语声变得更加急切、更加甜腻，猩红的粘稠感也越发浓重，试图淹没那冰冷的排斥。腹部的冰冷漩涡则开始缓缓旋转，释放出更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那些猩红的“杂质”连同她的意识一起冻结、吞噬！

索尼娅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尖叫。她感觉自己被两股同样可怕的力量拉扯、挤压，身体（或者说意识体）仿佛要被撕裂成两半！一边是虚假安宁的沉沦深渊，一边是冰冷死寂的永恒囚笼。腹部的剧痛成为了这场无声战争的唯一焦点，每一次悸动都像是灵魂被撕裂的预兆。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彻底淹没她的最后一点清明。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溃散的边缘——

“索尼娅！”

一个声音，穿透了粘稠的猩红，撕裂了冰冷的死寂，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道惊雷！那声音如此熟悉，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却又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坚定。

卢卡申科。

黑暗的虚空仿佛被这声音撕开了一道缝隙。一道模糊但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意识感知的边缘。那身影并不清晰，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却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粘稠猩红和死寂冰冷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钢铁的意志，是历经风霜的锐利，是……真实！

他朝她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并不温暖，甚至带着硝烟和铁锈的气息，却无比稳固。

“别听那些鬼话！”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驱散迷雾的力量，“跟我离开这里！现在！”

腹部的冰冷漩涡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似乎停滞了一刹那。那些甜腻的低语也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出现了瞬间的混乱。

离开？

离开这虚假的安宁，离开这冰冷的囚笼？

索尼娅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着。她看向那只伸来的手，看向那道模糊却无比真实的身影。腹部的剧痛依旧，冰冷依旧，但那个声音，那只手，像黑暗中的灯塔，给了她一个真实的支点。

离开……跟他离开……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濒临崩溃的意识中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她挣扎着，使出吃奶的劲儿，向那道身影，那黑暗中唯一的光明伸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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