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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海刻]器皿

小说: 2025-09-12 10:04 5hhhhh 9340 ℃

那日,凯撒领几百精兵突袭叛军,城墙内净是亟待宴会洗涤的鲜血,被叛军关押的原城主和无数平民得以脱困。城主命工匠打造一副最上等的棋子送与凯撒,以示感谢和投诚之意,在打造期间,城里举行了无休止的欢宴,为战士献上肉与酒,为皇帝献上桂冠与颂歌。

皇帝轻晃着手里的酒杯,将浮在酒液上的光点摇碎,她慢慢踱步于人群间,或随性抬手碰杯,或独自品酒,逐渐地,她远离了宴会中心,那股原本要将所有人吸入其中的狂热在远离后反而变成了推拒,迫使她越走越快,直到听不见一点琴音。

她将酒杯放在一旁的石栏上,走到正站在一个店铺前独自沉思的臣子身旁。

这很少见。

海瑟音虽喜爱独处,但从不曾缺席欢宴,人们的欢笑和迷醉会改变海水的流向,让鱼儿只管向着她们流去。所以,皇帝没有第一时间出声问询,她饶有兴致地站在海瑟音身后,越过她的手臂看向她在看的东西。

这是一家出售各类手工艺品的铺子,即使是在遍布混乱的纷争世,诸神传下的技艺仍在这片大地上流传着,沉默寡言的工匠们自顽石和烈火间捧出精致易碎的制品,为如今这看不到尽头的乱世添上一丝无用的悲伤。

“爱卿若有看中的,只管放心买下。”刻律德菈扫过几眼这些亮晶晶的物品,便抱起双臂随意挥霍自己的恩惠,在她看来,就算是无用无害的工艺品,其中亦存在着暴力,只不过更接近于官能,也更为隐蔽。

海瑟音还在反复打量它们,好一会儿后,才沉吟着微微俯身,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个。

她对着光,轻轻用手指改变着它的角度,光线自剔透的表面沉入,转瞬即逝地为海瑟音揭露矿石原本的纹路,原本显得笨拙的赤色变得轻盈,自被打磨得光滑的断面显露出不同的色泽,像有一串金色的光点在里面呼吸。

随后,海瑟音将它放下,又拿起几排后的另一个工艺品,她沉醉于光线的魔法,将它高举起来,细细打量着,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光被投影到她脸颊上,她看得很开心,非人的瞳孔里显露出快乐的色彩。

在离开那座城前,刻律德菈问海瑟音最终买了什么,海瑟音却摇摇头,说自己什么都没有买。

——它们都是空的,而我……我没有要装的东西。

说出这话的剑旗爵表情平静,她短暂地思索过,随后如同复述出内心的判断那样念出了后半句话。

凯撒闻言,思索片刻后,把一樽剔透的琉璃盏赐给了她,制成它的材料和献给凯撒那副棋子的材料出自同一批,工匠在闲暇时用边角料制成了这件华美的器物,一并献予了凯撒,现在,它来到了海瑟音的手里。

后来凯撒向红发的信使打听海瑟音往里面装了什么,信使声音清脆,说海瑟音姐姐往里面装了水果,凯撒听闻后放声大笑起来,之后便没再管过这事。

金织爵则每次来找海瑟音时都要嘲弄一番她那滑稽的、装着一颗苹果或是几颗葡萄的琉璃盏,水果都好好洗过,新鲜的气息充盈在碗盏里,静谧的光点从将要落下的水珠里折射到盏底。

一种永不褪色的、文学性的青春,你曾教过我的浪漫主义装饰。

海瑟音指着它说,声音温和。

——你最好不是在羞辱我!

金织爵扔下这句话,急匆匆地来又气呼呼地走了。

再后来,海瑟音没继续往里面装水果,她把琉璃盏放到窗边,这样,永不熄灭的黎明机器就会将光送入其中,琉璃盏落下的影子即是光线的叙事,没几天,琉璃盏就被街边玩闹的孩童不小心碰掉、砸碎了。

大人惊惶地带着小孩跪在海瑟音脚下,颤着声拼命道歉,海瑟音瞥了眼洒了一地的蓝色碎片,说没关系。

——反正凯撒不在乎,我也无所谓。

正好,这段时间刻律德菈也过了新鲜劲,她不再随时把玩那些入手温润、样式华贵的棋子,听说,有一天她用这副棋子同圣女对弈时,手指被后棋那尖锐的冠冕划破,金血沾湿了她的袖口,还滴下去把一块白格子染成了金色,怎么洗都洗不掉。

海瑟音茫然地想象着凯撒的手指受伤流血的场面,心里缓慢地升起异样的感觉,在她的保护下,就算几万叛军兵临城下都未曾伤及凯撒分毫,然而,她却被手边一颗小小的棋子咬伤了。

一种荒谬到让她想笑的感觉袭击了她的内心,说不定,凯撒是想见她呢?剑旗爵就像被什么支配着站起身来,匆匆走进凯撒的行宫,而后又在对方房间前止步,立刻如一柄刺入水面的剑那样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觉得自己正在变得可怕,一说到凯撒,她就满心都是凯撒的事。

可是、可是,她根本没有心脏,她整个身体里除了母亲的心跳外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

海瑟音从直到现在还流窜在皮肤下的热度里尝到谎言的味道,但如果这个谎言连自己和凯撒都能骗过了,又算什么?她试图找到一个能令自己安心的证明,视线游移在房间里的各种物件上,她喜欢把别人赠予自己的东西摆放得拥挤,让它们尽数围绕在那张又大又空的桌案上,只是因为她而存在着,宛若一张充满安抚意味的笑颜。

可她猛然注意到墙角里那被打碎的、再不可能复原的琉璃盏,心情一下坠入谷底。

没关系。

——凯撒不在乎。

——凯撒不在乎。

——凯撒不在乎。

所以,我也无所谓。我……该无所谓吗?

这个问题比凯撒的任何一次试探都来得可怕,海瑟音立刻闭上双眼,整个人沉入浴池中,让世界重新变得只剩下水流声。

自那天后过去无数年,海瑟音从不敢回想起那时的心情,海妖是纯粹的生物,从不曾品尝过孤独,因为在深海那时而急促时而缓和的海流中,一直回响着母亲和姐妹们的歌声,歌声紧紧联系着她们,她们永远跟随同一个意志起舞,从不懂得分歧与离别。

可相遇那天,凯撒让她开始思考起「心」为何物,啊……那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一旦知晓了「心」,世界就会改变她原本熟悉的面貌,变成另一种样子。

然而,凯撒根本不懂得她的恐惧,因为凯撒是人类,她自出生起就理所当然地拥有心脏,直至死亡前,那颗心都始终为她一人搏动,她的心跳不是别人的,是她自己的。

每个人类都是无法理解的、孤独的怪物,海妖公主行走于大地千百年,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而最后,怪物里的皇帝,用一枚冠冕尖锐的棋子刺穿了自己的腹腔,金色的血飞溅到她脸颊上,越流越慢,越流越慢……直至带走她眼里最后一点色彩。

——我不会在乎……

皇帝微微张嘴,失去血色的嘴唇翕动着,艰难地把字句从齿间挤出。

——不会……

歪歪扭扭的血流向海瑟音,在浅浅的水滩里触及海妖的脚踝,有如一条联系着她们的脐带。

海瑟音颤抖着吸了口气。

她曾以为,人类也可以因在同一场欢宴中放声唱同一首歌而变成家人,可是她错了,每个人类都被自己内心中孤独的暴力支配着,她们明明相拥,看向彼此的眼神却在偶然间充满了恐惧和憎恶;她们明明相恨,哭嚎间,透过凌乱的发丝仇视着彼此的眼神里,又燃起暗淡的火光,那簇火光指引着她们,让她们一下明白她们是同类。

然而,海瑟音看不懂那簇火光。她看不懂。

她做了最致命的决定,她要去做那簇火光的容器。她要把那个人吞入身体里并入骨骼里皮肤里,要咽下她的内脏,成为一个畸形的人类。

这样……她们就是家人了……这样,自己终于不会再孤独了,她要和她拥有一样的想法,拥有同一支快乐的歌,直到欢宴的尽头、直到世界的尽头、直到群星的尽头。

海瑟音慢慢涉水走向刻律德菈的尸体。

金血围着她的小腿起起伏伏,那枚沾了血的棋子已从凯撒指间滑落,漂向她散开在水里的头发,她凭本能地按着自己的伤口,脸上那副不服输的神情被死亡收走了飞扬的色彩,强健的精神离开了这具躯体,于是残留下的尸体开始产生一股仇怨般、诅咒般的毒素。

海瑟音凝视着她,用剑刃挑开她遮在伤口上的手,还有些温热的掌心拍入水中,任由她摆布。

凯撒从没这么听话过,即使如此,她的表情也在海瑟音眼里逐渐扭曲成了嘲弄,似有谁在海妖耳边哼笑,绵延不去。

随后,利刃自下而上裁开了皇帝的衣服,她的身体有别于这个时代流行的那种身型,健美的、雕塑似的身躯阴影般滑过她的身体,又立刻消失不见。野心勃勃的皇帝身体瘦小无比,肩窄窄地紧缩在一起,全身肌肉因痛楚融化、又因死亡凝固,呈现蜡滴般杂糅不清的暧昧模样,惨烈的伤口离皇帝的胸膛不远不近。

她为自己选择的死法极为痛苦,即使如此,她的身体仍是一副年轻的面貌,保留着朴素的坚强,永远不会被任何事物战胜。

正是这种不可破坏的美让海瑟音的剑停顿了片刻,可她捏紧了剑柄,命令自己的手腕动起来,将凯撒的尸体剖开。

伴随着令人心惊的、接近于皮革撕裂般的坚硬声响,皇帝的腹部皮肤被剥离,藏在其下的肌肉脂肪被翻至两侧,露出里面湿漉漉的内脏。

金血有些流出,有些凝滞在皮下,黄色的内脏脂肪挤兑在或粉色或褐色的脏器间,闪着湿润黏腻的色泽,海瑟音感受到,刻律德菈的精神毒素在这一刻极速地从这具身体上消退,也开始从她的神经末梢消退。在将人的皮肤翻了个面后,人体便开始回归动物性,然而,那些内脏里仍然带着未被剔除的、原始的傲慢,即使死去,刻律德菈依旧支配着她的身体。

这些、那些都是她的,是你要从她身上取走的,而她早早说过了——她不在乎。

她不在乎!

海瑟音将剑浸入一旁的水中轻轻搅了搅,洗去沾黏其上的组织,即使只做了一点工作,她的额面也泌出了汗水,浑身发紧,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在流着痛苦的血。

即使如此,她还是默默继续了动作,刀刃灵活精准地刮走剔去筋膜、腹膜,凯撒的死像麻药,蒙蔽了她对外界的感知。

她小心地摘除着她的器官,附着在单薄膜状结构上的黏液太滑,她不得不借助手的力量,探入凯撒的腹腔中,拨开她的内脏脂肪,一种诡异的温暖贴着她的手指,湿滑的脏器因她的触碰瘪下去,少量气体堆积在里面,一处瘪下去、另一处就饱胀起来。

相较之袒露而出的内脏,海瑟音觉得自己的双手更为不洁,她觉得一种隐形的病症在她的手臂和凯撒的腹腔里往返,这份温暖让她的手臂发麻、发痒,她不断摩挲着凯撒光滑的韧带,感觉手腕奇痒无比,几乎要叫她放弃正在进行的事。

她十分费力地剔除了肠系的脂肪,将它们取出、清洗后放到一旁。

本就不深的小池塘里浮着泡沫般的黄色油脂,金色的血散逸其中,整个场面肮脏无比,海瑟音逐渐产生一种错觉,她觉得刻律德菈的影子正潜伏在池水中,借由那些血、肉块和脂肪而喘息着存在,随着刻律德菈的体腔逐渐被掏空,这具尸体变得像被什么破茧而出后残留下的茧。

海瑟音确信,破茧而出的是凯撒的死,一个具像化的死,活生生的死。

在这之前,死都只如一层超然于世的薄纱漂浮在每个生者身上,而在凯撒自戮后,死亡得以降临于她的体内,海瑟音则令它自君主的尸体中分娩而出。

海妖将清洗完毕的内脏放到一旁,她脱去了全身的衣物,露出舒展的躯干、线条流畅的双腿和全然透明的体腔。

她重新踩入水中,脏污的水拥簇过来,接下来,她将继续同凯撒的死结合,令一个畸形的人类降生于世。

在那之前,海瑟音先借由映于血池上模糊不清的倒影,慢慢欣赏着自己的身体。

啊,多么美丽的一具容器,既没有心,亦没有自我。她观赏自己,一如观赏那些漂亮的器皿,没有明媚的光线为她加上惹人喜爱的色泽,取而代之的,浑浊的金色丝丝渗了进来,漂浮在她体内。

海瑟音终于看明白,数年前,棋子划破凯撒手指的那日,自己心里便对凯撒升起了近乎情欲的杀意,那份热量与一场一见钟情太过相似,又混淆在自己伪造的心中,在那之前,她一直将自己视为一颗棋子、一尊琉璃盏,但那不是她!那都不是她!

真正的她,还没从凯撒中诞生!

她悲怆地想象着,棋子划破皇帝指腹的一瞬,那天自己感受到的,一定是新生的渴望,她将诞生自同一批材料的棋子和琉璃盏视为被不同意志支配着的两个人,随后从一道因不小心而造成的伤口中,获得虚假的力量,她要从凯撒的子宫里逃走,她渴望降生。

但是啊,海瑟音又因杀意而陷入狂乱的恋情中,和人类不同,她无法将孕育自己的母亲视为生命中的第一个「别人」,等回过神来时,海瑟音已经同凯撒进行了恐怖的交合。

她先吃掉了她的心脏,忍受着嘴角开裂的痛苦,忍受着喉咙被堵塞、无论如何收缩都只能裹着心脏却无法咽下的折磨,她觉得自己窒息了不止两次,终于,心脏进入她空荡荡的身躯中,落在正确的位置上。

这个瞬间,凯撒的心脏在她体内活了过来,如要溺水般砰砰直跳,同法吉娜的心跳交织在一起,身体开始产生错乱,她没办法控制自己按两种节奏奔流的血液,这实在过于疼痛,她又赶紧将凯撒的肺部塞入自己的肋骨中。

肺叶在水中慌乱地吸张着,海瑟音头一次感到水是如此可怖,她抓挠着自己的喉管,从嘴里呛出水来。

“啊……呃……”她的呼吸错乱,双眼充血。

海水,所有海妖的家乡,此刻却几乎要将她置于死地。

还不能停下,海瑟音颤抖着紧握住凯撒冰冷的手腕,一个接一个,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塞入身体里。

凯撒的器官在她身体里惊惶地运作着,她死去又活来,整个人都浸在血池中挣扎着,却没有力气让自己浮上去,海洋赐予她通晓水性的身体,让她不会淹死在水中;来自陆地的器官束缚住她,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和笨拙。

海瑟音坚信自己绝对死过一遍了,好几个瞬间,她全身都终止了活动,法吉娜和凯撒的心跳同时停止,而后,她们逐渐统一了节奏,急促地敲醒了海瑟音的身体,带着不清醒的她爬上岸,昏死在陆地上。

等再次睁开眼时,体腔内只余下手术后的剧痛,凯撒死前注入她体内的麻药已失去效用,她想着她那句不在乎,脑袋里不再有冰冷的刺痛感。

海列屈拉默默感受着蔓延至四肢百骸里的疼痛,突然感知到了凯撒的瘦小,不足以填满她体腔的内脏在她体内小幅度地浮动着,可是,凯撒的心脏却跳动得如此有力。

——砰砰、砰砰、砰砰。

曾侧耳紧贴另一个胸腔听到的心跳声,此时清晰地回荡在自己体内,一股莫名的情绪让她落下泪来,然而,心情却一点都不悲怆,人类的孤独融化在海妖的眼泪中,刻律德菈和海瑟音不再被任何事物所支配,她们一起安静地呆在同一个身体里,看向头顶虚假的天空。

不知出于谁的意志,这具身体抬起手来,挥手抚摸那些一闪一闪的星星。

——多么可悲的姿态,多么丑陋的生命。

海洋的囚徒在见到海洋半神的身体时,禁不住如此哀叹。

“与你无关,悲哀的囚徒。”交叠的声音以同一个意志说出不屑的话语,海洋半神俊美高贵的脸上显露出君主肆意的笑容,“救世主一定会归来,在处刑你前,我的弄臣/我的囚徒啊。”

“我同我的剑旗/我的陛下会坚守此处,你永远都别想挣脱这个牢笼。”非人也非海妖的存在如此宣告着,而后,便是千年过去。

在不醉不归的欢宴深处,海瑟音沉溺在名为刻律德菈的浅水中,即便,那只是一滩血腥而脏污的水,也令已然狂乱的半神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那么,在救世主到来前,我们就这样不要醒来吧。

直到不再孤独的我们,唱着同一支快乐的歌,把梦送去欢宴的尽头、送去世界的尽头、送去群星的尽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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