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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水,那青春 下 作者:雌蜂,1

小说: 2025-09-12 10:04 5hhhhh 2050 ℃

第七十章 滿載而歸

她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用羽毛扇攸閒地扇了扇。轉身望瞭望我又說:

「當你生不如生時,趙大山又以大恩人面目出現,將你從地獄拯救出來,並許諾他給你自由。可以立刻送你回省城,他吃定你你沒有勇氣和臉面,以你現在面孔和身體模樣回到省城,回到你原來的親朋好友同事面前。若在茶場,又將隨時面臨遣返回霧山命運,那你現在唯一出路是努力按趙大山要求生活和工作,這樣才會避免被送回鐵馬塢。這才是他的最重要目的。」

她這一席話講得有鼻子有眼,也合乎邏輯,但我仍不相信趙大山會是那樣人,這不過是王月芳的個人推理。可我也無法推翻她的論斷。她看我將信將疑,冷笑一聲說:

「好像去年你在我這裡時,我對你說過;『小王。你可要當心啊,小心中了他的圈套,把你腳鐐手銬鎖在他身邊,為他賣力,你還謝他幫你呢。』我說這些絕非空穴來風。王姑娘,在某些方面,你這個巾幗不讓鬚眉。趙大山擺弄了十幾年的東西,在你手上短短一個多月有了眉目。為這個項目,他頭毛都急白了,搭上一輩子最好時光,在你身上總算有了一絲希望。你想想,他會放過你嗎?去年為了能將你留下來,日不安,夜不眠,竭盡全力也沒效果,你來個不辭而別,你知道你走了他多傷心,你走了帶走了他全部希望。雖然他自已組織了幾個知識青年按你的思路忙了一個夏天,一無所獲。」

我聽了好奇怪。忍不住插話說:

「你怎麼知道他的這些想法?。你又不是他肚裡蛔蟲」

「他與張天成是最要好的朋友。幾十年了,有高興的事,煩心的事,他都翻埡口上我家,帶上老酒,兄弟倆邊喝邊談。去年你走後,他就來過一次,對你是又氣,又恨,又無可奈何。我怎會不知道?他發誓一定要把你弄回劉家坪,要你無法再不辭而別,還心甘情願地幫他幹活。天成說他酒喝多了,痴人說夢話;我在旁邊聽了,我信。他雖無多少文化,但他魔鬼般的聰明頭腦,想出許多常人無法想像怪點子,狠辣點子,叫你防不勝防,往往取得不可思議的效果。我就上了這個魔鬼的當,落到如此下場。」

我認為趙場長聰明,但他對人是滿腔熱情。去年的事我也清楚,雖然我有必須要走的原因,但心裡還是過不去。他恨我,氣我,也在情理之中;在背後罵罵我也正常。但也不至於為這一點干有損我身體的事,來困住我。但聽她介紹,趙大山好像幹事只要結果,不顧過程中的對其他人傷害,也許這就是他的風格。按她的看法,他對我這樣做也有可能。她喝了一口水繼續說:

「在新嶺人把你送到霧山後,趙大山實際上與你乘一條船到了霧山。現在鬧文化大革命,公社革委會有開不完的會。趙大山有時參加,有時又不參加,因為他兼幾處職,誰也鬧不清他在那裡開會。但你在霧山婦女保健中心那幾天,他都在霧山,在把你嫁到鐵馬塢趙老大後,為趕時間回茶場,當天晚上趕到我家住的,第二天翻山回到劉家坪。吃晚飯時,他眉飛色舞地講述你的情況。他告訴天成,有了你這塊寶貝,《霧山紅》茶葉項目有了希望,劉家坪茶場也要徹底翻身了。不過,講實在的,他也說項目成功後,他也要為你在省茶葉研究所爭得你應有的榮譽和位置。他講茶葉研究所真正像你這樣懂業務,有技術,有水平,又能吃苦的幹部太少了。其實呀,趙大山這個人品質很好,無私心,就是一點不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好,這種手段使得叫人受不了。另外我還告訴你,你這霧山媳婦可不是趙大山說得那樣是假的,趙老大兒子解放還在當兵,若他真結婚,不可能不告訴我們,你心中要有數,這一點趙大山在騙你。」

聽完王月芳的一席話,我心裡有點敲鼓了。這個趙大山為了留下我搞項目,這招也太損了,他弄得我毫無退路。我若真是女孩子,事情還好辦,脫掉這身花團錦簇的衣服,洗掉臉上鉛華,回歸主流社會。這腳只要能在平地上走,用褲子蓋住很好掩護。但我本是一個男孩,這種霧山媳婦的體徵,有那一個會認為我是原來的王利平。我的王利平身份,只有一個人能向單位證明,那就是趙大山。只要我待在茶場,趙大山就能對外證明王利平還在茶場從事項目攻關,大學生王利平還存在。所以目前趙大山己把我同茶場,同《霧山紅》茶葉項目牢牢捆在一起。只有項目成功後,趙大山才會考慮我的退步,他是不成功則成仁,我現在也別無選擇,只有步他的後塵。現在共同的目標把我們的命運拴在一起了。對於是否是趙老大媳婦問題,己不重要。只要我在茶場老老實實,循規蹈矩地扮好霧山媳婦,沒有出軌行為傳到霧山鐵馬塢,趙老大不來找麻煩就行了,趙大山也不會要我回鐵馬塢,那不是他的目的。

我與王月芳在堂屋裡談得正歡時,門外進來一男青年,身穿一件白襯衣,穿著山襪麻草鞋,拎了一筐豆角、鮮菇等蔬菜回來。他對王月芳說:

「媽媽。爸爸叫我先回來,說家裡來客人了,菜我己洗好了。」

王月芳笑著對他兒子說:

「寶兒。你看這客人是誰?你見過她。」

我站起來,羞紅了臉。低著頭不敢看他,招呼他說:

「寶哥哥好!」

他對我端祥了半天,搖了搖頭。月芳點了他的頭說:

「她不就是去年六月份,趙大伯帶到我家那個小王農技員。回去時,還是你送她到埡口的,你忘了?」

「我沒忘。不過她的模樣變化太大,我真的認不出了。去年送她時,我就懷疑是女娃,因為我在前面開路,在上一個大坎時,我伸手拉她,她袖口露出女人才穿的紅絲綢襯衣袖口;從上面看,她胸部也不像男人的。回來時我還告訴鳳呢。」

「好了,好了。不要在客人面前廢話了。我陪小王姑娘說說話,晚飯你替媽媽燒吧。」

聽了他的話,我才發覺自己傻。去年在這裡實習,人人都認為我是女娃,就是自己不知道,還每天提心掉膽的,害怕露出大胸脯和裡面穿的女人衣服。回學校自鳴得意地在倪麗萍和鄭玲玲面前吹噓,自己偽裝得很好,現在想想,都是笑話。寶兒進去不一會,他媳婦鳳拉著他出來了。我有點奇怪,鳳在我剛到時,月芳叫她出來,她步履艱難,怎麼現在變得利索多了。我看月芳她眼神,也有點迷茫。她見鳳這樣低聲喝叱說:

「寶兒。你也這樣瘋瘋癲癲的,鳳有了身孕,行動慢點,小心動了胎氣。」

鳳兒低著頭,一個勁地搗著她丈夫說:

「說呀!快跟你媽媽說呀,你怎麼不開口呀?」

寶兒扭捏著身體,抓耳搔腮,口裡喃喃地說:

「這,這,這開不了口呀。說了媽媽會不高興的,罵我沒家教。」

王月芳見狀站起來,將兒子拉到後屋,母子倆嘰嘰喳喳在後屋小聲該談什麼。鳳兒拖著長裙回到自己房間。不一會月芳出來,回到自己坐位上,客氣地說:

「小王。對不起,剛才怠慢了。」

她雙手捧著茶碗,憂慮了半天。最後好像下了決心,低著頭訕笑著說:

「小王農技員。我倆算這次才見過兩次面,也是有緣人。否則,這奪人之愛的事,真不好意思開口。你也算是霧山媳婦,對霧山媳婦的痛苦,也有體會。這最痛苦的是有腳走不了路。對有身孕的女人,更是頭痛的事;有孕的女人要動,要走,否則對胎兒和孕婦本人都不好;但霧山女人不能走,不是歪了腳,就是動了胎氣流產;所以霧山媳婦流產的難產的都不少,一般生了男娃,就不願再生了。生了女孩,咬牙再生一個。從有孕到生產,對霧山媳婦來說,就是過一道鬼門關。別人不知道,認為進了霧山女人不生。實際上,生人太危險。本來霧山男人娶媳婦太難,誰也不願為多養一個孩子,當半輩子光棍。說起來也難為情,你進來時,鳳兒在房間偷偷瞧你,看你走路好輕鬆,她好奇怪。後來發現你腳上穿的不是坡跟鞋,而是皮靴。我叫她出來時,乘你不注意,將你的靴子帶回房間試穿,非常好,走路又穩又輕鬆,能邁開步還舒適。我求求你,能否割愛,方便我有身孕的媳婦。對你提出這樣要求,真不好意思。」

看王月芳這樣快就上了趙大山的釣,不由得不佩服他足智多謀。但也不能馬上暴露我的意圖,我故作為難的樣子說:

「雖我是第二次來你家,確實感到與你一家有緣。我雖是霧山媳婦,但我有一點不同,我有工作。要出門要走路,這是茶場專為我配了一雙皮靴原因。你要了我這雙靴子,那我怎麼辦,我要工作呀。這樣吧,下次再進霧山我想方設法給你辦一雙,怎麼樣?張嬸。」

她把臉一沉,蠻不講理地說:

「那不行。我媳婦現在就需要,你這一走,不知牛年馬月才能來。反正你這雙靴子得留下來。你沒穿的,趙大山會想辦法。我也不會白拿,他趙大山不就是要《霧山紅》茶葉,我還有,與他換就是了。」

我看火候多了。就裝作無可奈何地說:

「你何必為難我,沒這靴子我怎麼回劉家坪茶場。這樣吧,我給你出個點子,其實我叔公看我穿著實用又好看,弄了幾箱子給鐵馬塢我公婆那生產隊的本家親戚。現在放在衝口張家,等辦好事和我一塊送回去。你們先去偷偷把那幾箱鞋子搬來,東西在你們手上,你們就主動了。反正叔公找來你們,就同他磨,他也無奈何你們。你還可以做好人,給生產隊其他人搞。」

王月芳拍拍我的肩高興地說:

「還是小王農技員好。你叔公最偏心,有什麼好的,新出來的東西,從來都沒替我們想過,最後到我們隊都是別人換剩下來的東西。你身上穿的這件旗袍,面料我見都沒見過,花頭那麼複雜,花型這樣漂亮,質料這麼好。若在我手上縫製,肯定比你這件好看。你這件肯定是帶不走了。上次你出嫁,趙大山路過時,在我家翻翻箱倒櫃,將我一件大紅嫁衣拿跑了;那件衣服我做了一年多時間才製成,我兒媳婦就穿過一次,你說氣人不氣人。今天我把你這件扣下抵。」

我開玩笑說:「你不會把我剝得光光的出門吧?」

她笑而不答,叫他兒子去生產隊叫上其他幾戶社員,連夜跑到溝口張老頭家將鞋子運回來。第二天趙場長急急忙忙趕來,在生產與社員軟磨硬泡,討價還價,總算換了三斤六兩《霧山紅》茶葉,社員又給他打了七斤半欠條,明年新茶上來補還給茶場。我的高根鞋和旗袍真給王月芳扣下去,抵那件大紅嫁衣,她拿了一件素色旗袍給我穿回劉家坪。我與趙場長又帶著換剩的靴子在張家沖其他人家又換了二斤八兩,我還知道除了張天成與趙場長談心知道《霧山紅》茶葉外,其他隊的社員把這種茶葉叫《紅草》。趙場長解釋說,天馬塢老百姓就這麼叫,《霧山紅》茶葉是趙場長往上報的名,所以在霧山公社說《霧山紅》茶葉,老百姓都不知道它為何物。這趟霧山萬以說是滿載而歸。

第七十一章 鑑定會

回到茶場後,趙場長就帶著到劉家坪《霧山紅》茶葉樹的照片和樣品到省裡去匯報,我給宋紅苗寫了封信和那二斤《霧山紅》茶葉請他送到軍區政治處。省農科院很快有了反應,給茶場下了一份公函,由省農科院政治部、科研處和種質資源處三家牽頭,定在九月份天氣稍涼的時候組織專家團來做成果鑑定。趙場長在茶葉研究所得到消息後,不等公函下來,就趕回來做準備工作。他回來時己到八月上旬了,他馬上找到我,要我放下一切手頭上的工事,準備鑑定會的文字材料;他自己首要的工作要將茶場修繕一新,安排省鑑定團的生活、住宿、安全保障。通往六號地的道路平整、口號標語等等。我們茶場就這麼幾個人,他又從新嶺臨時借來人幫忙,忙得天昏地暗。

我的工作更繁重,我沒獨立擔當過這樣大的任務。在文化大革命這種革命運動壓倒一切的社會環境下,我從來也未接觸過此類學術活動。我實在是無從下筆,苦思苦想一夜,仍不得要領。早鍛鍊後就去找趙場長,他正在檢查昨天工人在場大門口安裝大標語。我愁眉苦臉地說:

「叔公。你安排我寫材料,我是狗咬刺蝟,無處下牙,我寫不了。」

趙場長哈哈大笑。指著我說:

「侄媳婦。看你空有機靈外表,在我看來,天下文章都是一個模子倒的。你就按場門口標語寫!」

我忙去一看,只見場大門口掛一橫幅標,上書《五零五項目地突破是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左邊是《文化大革命豐碩成果》,右邊是《走群眾路線事半功倍》。我還是不明白。他指著標語給我解釋說:

「鑑定材料的標題就是《五零五項目地突破是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開始一段寫文化大革命大好形勢,群眾為向毛主席獻禮,日夜奮鬥。第二段開始進入正式內容後,每一小段都要恰當引用一段毛主席語錄,在段落結尾要加上毛澤東思想偉大勝利,通篇都要強調,成果來自毛澤東偉大思想的啟發和指導,群眾的智慧。是文化大革命的勝利。千萬不能凸顯個人功勞,這是原則。再將我們取得成果的原因,採取措施,遇到的困難,穿插進去就行了。」

有了趙場長提醒,我豁然開朗,頭腦中有了思路。當時就跑到辦公室理了個提綱,開始整理資料。我正忙站在資料櫃旁找著材料,趙月娥怒氣衝天走進來,關上門對我罵道:

「你這個賤骨頭。才離開鐵馬塢幾天,把什麼都忘了,你給我跪下。」

我正在聚精會神思考,給她凶神惡煞地一罵,給嚇懵了,腿一軟,跪在她腳下,驚恐地望著她。她順手從桌上拿著一支尺,在我頭上敲著罵道:

「看你從早上到現在,到處跑,丟人現世,蓬頭垢面的樣子,還像個霧山鐵馬塢趙家媳婦。你不能在劉家坪待下去了,你把趙家人臉面丟盡了,我馬上通知大哥,今天就把你就送回大哥家。」

這不亞於一聲晴天霹靂,把我擊昏了。我都不知道我犯了什麼錯,不顧一切地抱著趙月娥的腿,哭著哀求她說:

「月娥姑姑,好姑姑。你做什麼都可以,但千萬不能把我送回鐵馬塢,你要是這樣,不如你現在就把我打死。我做錯什麼,我會改的,你饒了我這一次吧。」

正當我在不斷哀求趙月娥,但她執意要把我送回霧山時,有人在敲門,外面有人在喊:

「快開門。大家都忙死了,小王你在幹什麼?又是哭又是喊,出了什麼事了?」

是趙場長。但我不敢動,更不敢出聲,望著趙月娥。她放下尺子,轉身開了門。趙場長走進來,驚訝地看著我倆問:

「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他見我倆都不作聲,轉身斥責趙月娥說:

「今天這樣忙,你扔下倉庫那一攤子不管,跑到這兒來。這是政治任務!你身為國家正式職工,連這一點政治覺悟都沒有,你還想不想幹了?」

趙月娥低著頭。嘴裡低聲辯解說:

「你也不看看你侄媳婦,她頭不梳,臉不妝,那像一個霧山媳婦的樣子。我從早上忍到現在。我看,你也不能留她了,這樣遲早要出事的。到那時大哥鬧來了,你可不要怪我沒管。」

聽她這樣一說,我才恍然大悟,從昨天到現在,我一直在考慮寫鑑定材料之事,把梳洗打扮的事忘得乾乾淨淨。早鍛鍊後,早飯都沒吃,去找趙場長商量寫材料之事。這也怪趙場長,他為什麼不提醒我呢?看來他給鑑定會沖昏頭了。

趙場長把眼一瞪。大喝一聲,對趙月娥罵道:

「喂!你簡直昏了頭。什麼是大事,什麼是小事;什麼是公事,什麼是家務事:都分不清,你的階級覺悟到那裡去了。這次省裡來開會,是劉家坪茶場翹首以待十幾年來的盛事,是最大的政治,你連這一點都不懂。還不快到倉庫去,一大群人在等你安排呢。」

趙月娥嚇得一溜煙跑走了。我仍跪在地上哭著求他說:

「叔公。你這次一定要救我,我死也不回鐵馬塢。求你啦!請月娥姑不要對公公講,千萬不能講。」

「好了。好了!」趙場長將我從地上拉起來說:「今天事主要是你的錯。場裡今天請了好多新嶺的勞力,若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就是月娥妹子不講,那些人也會把話傳到大哥耳裡。幸虧早上你出來找我時,新嶺人還沒來。你月娥姑姑管你是對的,你自己太不小心了。這次我找你月娥姑姑說說情,再犯,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我真不能開口了。快回房間去梳妝吧!今天場裡人多。」

趙場長把我護送回房間,我身上都是灰,臉上佈滿鼻涕和淚痕。我到澡堂從頭到腳都認真洗了,將衣服全都換了,用乾毛巾潤干頭髮,用毛巾將頭髮包在頭上,認認真真化好妝。定好妝後,頭髮全幹了,我將頭髮分成兩縷,頭頂往上綰,再將頭髮分幾股,似擰麻花地把發蟠曲扭轉,盤結於頭交集,擰旋成髮髻,懸空托在頭頂上,這種髮式如雲朵盤迴,凌托頭頂上,搖而不脫落;兩邊各簪了兩隻支掐金絲鏤空孔雀簪,每隻孔雀嘴下又銜了一串珍珠,頭上插著紅玉珊瑚簪。後一縷在髮根處用紅絲帶扎一寸多寬,發尾拖在背後。這頭髮睡覺時都散不了,我這樣梳洗打扮,主要想能管幾天不梳頭化妝,能把梳妝時間擠出來寫材料,又不讓那月娥姑姑抓到把柄。我隨手在衣架上拿了一件粉色水仙散花綠葉真絲綢長旗袍穿在身上,腳上穿了一雙粉色高根鞋。又趕到辦公室繼續整理材料。通過這次教訓,我對梳洗打扮再也不敢大意了,我實實在在感到,有許多看不到的眼在監視我,日常生活中一刻也不能大意

轉眼到了九月一日,茶場己是萬事具備。省茶葉研究所電話通知,鑑定會定下九月六日在劉家坪茶場現場召開。九月三日趙場長要去省城陪專家們過來,臨走前,趙場長召集趙月娥、會記和我詳細制定會議日程細節。在會上,大夥將基本日程安排討論得差不多時,一般在會上不善發言的趙月娥突然說:

「趙場長。這次會議是省裡來的人,我以為王莉萍應當回霧山迴避幾天。我不講,大家也知道霧山媳婦出席這種會議是不合適的。」

我心裡明白,頭上搖晃的首飾,身上花花綠綠的綢緞衣服,也明確宣告我參加這樣會是不現實的。我從心裡是多麼渴望能參入這種專業上的會議,與茶葉界的專家接觸,認識。參加不了心裡本來就難受,聽趙月娥建議將我送回霧山,我急了。悲云愁霧地對趙場長說:

「叔公。我是不能參加會議的,這點我心裡會清楚。但也不一定非要把我送回霧山?你們可以把我關在一個隱蔽的房間裡鎖起來,保證省裡來的人看不到我。」

趙場長聽了哈哈大笑。他說:

「關於王莉萍同志是不是參加會議這件事,我已經考慮很長時間了。她這樣子參加是不行。如果把她送到霧山,專家們問項目上的一些技術上的問題,我問誰去?我又不懂。那這個會怎麼開下去。我想這樣,別人要問王莉萍,她己回霧山了。在會上,她是我們從霧山請來的懂《霧山紅》茶葉的張淑花,作為霧山產區的代表參加會議。會上介紹她是張家沖未出嫁的姑娘,不一定要作霧山媳婦那樣打扮,以避免省裡的領導知道霧山媳婦的秘密,我們不想給霧山帶來不必要麻煩。好,就這樣定了。月娥妹子你去安排她的衣服和裝扮,在九月五日給她換裝。」

我終於鬆了口氣。後來幾天就專心致志考慮到專家們可能提出的問題,我儘量把材料配完備,開好這次會。我心裡明白,這次鑑定會實質上是專家對我獨立完成的第一個項目的評價。

其實換裝趙月娥並沒化多少氣力,僅給我做了兩條深藍錦綸長褲,褲邊幾乎將高根鞋全蓋住了。這錦綸料不打鄒,往下墜,走路時鞋子露不出來。上裝仍要我穿我帶來的花的確良和紅絲絹女式襯衣,內襯園領衫。

這次鑑定會農科院很重視,來了一位院革命領導小組常務副組長。茶葉研究所主要負責人都來了,專家來了九人,農大茶葉系也來了一個老專家,我不認識。聽專家們說話小心慎重的樣子,可能是剛解放出來工作的。由於路不通,他們都是在新嶺下車走來的,可見對這次會議重視。

會議上月娥把我梳了兩條大辮子拖在背後,沒作任何化妝。趙場長事後常說,素面的我是另一種美,自然的美。開會時我同影子一樣跟著趙場長,當趙場長答不了問題時,我總在後面偷偷提示,由他回答。但專家們很認真,有些問題提得很專業,我也答不了,專家們也能諒解。

鑑定會不僅在六號地現場鑑定了那六棵用嫁接的方法獲得的《霧山紅》茶樹,並分嫁接時間不同采了些樣品,在廠裡馬上加工成幾十片樣品茶,用水泡後請專家品嚐。對鮮葉樣品進行了細胞和組織的生物分析。鑑定會開了三天後,由專家正式作出鑑定意見;

1, 用嫁接加馴化的方式擴大《霧山紅》茶資源是一條有效途經,對劉家評坪茶場的這種獨創方法而取得成果應予肯定;

2, 從生物分析和實物品嚐看,嫁接後的《霧山紅》茶在新環境下生物性和內在品質有變化,特別是那三株多年嫁接的變異尤為明顯;

3, 劉家坪茶場應在前面階段性成果的基礎上,從更深的層次找到移植和品質變異的根本原因,最後完成505項目最終目標;

4,

劉家坪茶場從土壤中酸度為關健點突破了《霧山紅》茶擴種移植成活,是一項重要發現。鑑定專家團建議可順這條思路開展深一步研究,但要關注引種後《霧山紅》茶的特有品質變化。

第七十二章 六號地的秘密

鑑定會開完後,第二天專家團要離開了,剩下送行的工作,與我不相干了。陪了三天,特別是那天到六號地,我雖穿了靴子,但沒人攙扶,那雙腳痛得不像自己的。若不是貼了趙月娥送來舒筋止痛膏藥,一步也動不了。工作結束了,我也累極了,吃了晚飯,我就洗了澡,準備早點休息。我剛換了睡衣,就有人輕輕敲門。我奇怪,這時候還有誰來找我。打開門,趙場長走進來,關上門悄悄說:

「快換衣服。你跟我出去一下,有重要事情。」

我換上乾淨的紅絲絹襯衣,穿上錦綸長褲,跟他出了門。出了這屋子西門,到了前面一排我從未去過的一排房子。進了裡面一個房間,只見一盞煤油燈下,鑑定專家團負責人農科院革命領尋小組宋副組長和茶葉研究所革委會的丁主任臉色疑重地坐在那裡,見我倆進來,丁主任問:

「趙場長。這小姑娘可靠嗎?」

「絕對可靠。她是我的未過門侄媳婦張淑花,家在《霧山紅》茶重點產區霧山公社張家沖大隊。王利平同志就在她家那個生產隊,十天前考察時不小心,扭傷了腳無法出山,委託她來茶場報信。我正好缺人手,就把她留下了。她上過高中,在我們這裡算是才女了。」

丁主任感嘆地說:

「王利平是個好同志,還未走出校門,就將這個多年未攻克的項目,用一年多時間打出一個缺口。這次我與宋組長來,很想見見這個年青人,可惜他因傷未能入會。宋組長你先指示吧。」

宋組長帶著氣憤的口氣說:

「我們今天開個小會,來的都是想幹點事的同志,我也不轉彎抹角了,但我們今天談的內容不要外傳。今天來開鑑定會的人,各種人都有;有的人不是來開會的,是來撈油水的,想從這裡搞點珍貴的茶葉,我己決定,茶場現有四斤多《霧山紅》茶,全部上調,我不同意作禮品分掉。這些不懷好意的人,本身就對劉家坪茶場基層同志能否在這項目上有所作為,抱懷疑態度的;還認為,這次開會是否定文化大革命的成果,說什麼把文革中停了的,由過去走資派定下省中點項目恢復就是翻案復僻行為,他們是來蒐集我們的罪證的。上層的鬥爭很激烈呀,同志們。我們是科研機構,是為生產發展服務的,不搞科研項目要我們幹什麼。這些跳樑小丑遲早會受到人民懲罰的。所以王利平同志沒露面不是壞事,這505項目還要依靠王利平和今天來的張淑花繼續努力來完成。當然趙大山同志的全力保障也是項目開展重要必不可少的條件,他為此事嘔心瀝血十幾年了。為了減少茶葉所裡某些人幹擾,方便項目繼續開展,從組織上確保,院裡已上報,省革委會批覆任命趙大山為茶葉所副主任,劉家坪茶場長職務仍兼著。趙大山同志你心裡要明白,你的主陣地在劉家坪茶場,工作重心仍圍繞《霧山紅》茶。由於王利平同志的工作對《霧山紅》茶項目非常重要,他的關係要盡快落實。我們己聯繫農大,他們同意十月份破例先發派遣證。大山同志十月份到省裡來辦一下,擋案存農科院,工作關係放茶葉所,職務暫定項目辦任副主任,按規定在基層工作無試用期。派遣證一到就辦轉正手續,所以決定王利平同志先到劉家坪工作二年。這樣安排可以讓他脫離上層政治旋窩,集中精力在下面搞項目。科學有險阻,苦戰能過關,我相信你們會有所收穫的。」

宋組長說完後,丁主任接著說:

「剛才宋組長的指示,我想你們也清楚了。《霧山紅》茶項目我們決心搞下去。目前形勢複雜,鬥爭激烈,將來也許會出現更嚴峻的局面,希望你們在下面都要堅持下去。請大山同志告訴王利平同志,要在茶場堅持下去,無特殊情況不要到所裡去,所裡人事複雜,弄不好會招來不必要麻煩。十月份轉正,由大山同志辦就可以了。對付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大山同志經驗豐富。而且他自己根紅苗正,別人也不敢與他斗。」

他停了一下。想了想又說:

「關於《霧山紅》茶項目有一個重要建議,我沒在鑑定會小結上談,怕給鑑定會帶來副面影響。這個問題有好幾個專傢俬下與我交流過,植物界有種現象叫《南橘北枳》,就是說植物的生長環境變了,它的品質也變了,這一點在鑑定小結上也提到了。作為一個地域性特有品種,盲目發展是不行的,那會失去它一些獨特優良品質。所以,在選擇移種區域,要力求與它原生區環境接近。另外一種想方是設法擴大它在原生地種植面積,這些工作都要指望王利平同志去完成。張淑花同志,我這些專業上的詞句,趙場長未必能原汁原味傳過給他,你要多費心了。」

開完會,我回房休息,心裡特別激動。我的工作能得到農科院領導重視,是我想不到的;看到工作問題待遇問題,上級都想到了,我應當在基層踏實工作,不辜負領導對我的厚望。我自己也暗下決心,若二年不把《霧山紅》茶擴種移植工作搞出眉目來就不回去,這霧山媳婦再扮下去也心甘情願。

前前後後忙了一個多月,送走了來開鑑定會的領導和專家們後,趙場長與我在辦公室興致勃勃地談了一天。不過我從心底還是佩服他的機靈,當領導問到我時,他即隨機應變編出我在外工作負傷,又將我變成什麼張淑花,讓我參加鑑定會,還親耳聽到領導對我們評價和希望。有這樣的人在前面保護著,我可以專心致志對項目進行攻關了。但在劉家坪茶場不走,我要十分注意生活上的一舉一動,這梳洗打扮的事決不可大意,趙月娥天天監視著我,若再犯一次錯,她真會將我送到鐵馬塢,那一切都完了。

這山裡秋天來得早,這不過是九月,山頭上有的樹葉都變色了,黃一片,紅一片,夾在墨綠色的常青樹葉中,五彩繽紛,非常好看。茶樹枝葉都停止生長,但生出一顆顆綠豆粒大小的花蕾。難怪我六月初來的時候,趙場長講九月份來實習,一點用也沒有,己失去嫁接的時令。現在嫁接工作告一段落,我把工作重點轉向尋找六號地為什麼酸性比其它地塊弱的原因上。若找到原因,我就能發現更適宜《霧山紅》茶樹生長的地方。通過這次鑑定會,我抓住了《霧山紅》茶葉項目的精髓,那就是擴大其種植面積,增加其產量。往劉家坪茶場移植,不過是其手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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