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轶在一片昏沉中醒来，起身时才发觉昨晚忘记了换衣服，汗水浸透的T恤干后紧黏在肌肉上，让他浑身难受。他费劲从头上扯下了T恤，转身在包里翻找着干净衣服。一缕阳光从窗外洒下，将他结实的上身映得灰白。一旁的赵凯此时也醒了，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这地方睡得我腰酸背痛，轶哥，你昨晚有听见啥怪动静没有？”展轶摇头：“就你胆小，赶紧收拾，别忘了今天咱们要找出去的路。”话语未落，已经整理好背包的林若溪走了进来，看着刚醒的两人，翻了个白眼：“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我看你们是不想走了。昨天刘记者说的都当耳旁风了吧。”

三人收拾妥当，刚走出木屋，就见一个身影从村子的主路上向他们走来。展轶眯眼看去，见那是一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身形匀称，穿着干净的白色麻衫，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像画中人。他停下脚步，声音清亮：“几位客人，早啊！我是安小佘，村里的乩童，爷爷让我来招待你们。”展轶心头一震，眼前少年的那双桃花眼，眼尾微垂，眼波流转间与他的视线交错，似带着一丝惹人怜爱的媚态，让他心跳漏了一拍。赵凯瞪大眼睛，低声嘀咕：“这……就是昨晚姓刘的说的那位？这小子长得也太妖了吧……”林若溪却皱起眉，上下打量着安小佘。

”唔……大家不用不好意思，今天我带大家在村里参观下，然后去我家坐坐，你们一定会感兴趣的。”少年交叉着手指，抿嘴挤出一个笑容，嘴角两个浅浅的酒窝。林若溪拉了拉展轶的衣角，压低声音道：“快，找个借口打发他走。”不想少年似乎听到了她说的话，微垂下头，眼神里瞬间溢满了悲伤，自言自语道：“走……这就要走了吗？为……为什么……”

出乎林若溪意料之外的，展轶竟突然说道：“不……我们不急着走。反正找路也要在村子里绕的，不如让人带着我们顺便熟悉下路，大家说，对不对啊，哈哈……”赵凯摸了摸头，一如既往地应和道：“嗯，既然轶哥都这么说了，我没意见。”林若溪难以置信地瞪着展轶，却发现后者完全不敢看向自己。三人中两人便是多数，她还没有胆量自己一个人下山，便也只能答应。那安小佘的脸又晴朗起来，转头在三人跟前开路，步伐轻盈得像踩在云上。

浓雾稍散，露出佘王村破败的全貌。木屋间泥泞的小路旁，村民们依旧低头劳作，眼神空洞，衣衫褴褛，仿佛与世隔绝的幽魂。昨晚光线昏暗，这次白天众人看清了更多的衣着细节：男人多穿麻布短褂和宽腿裤，颜色灰暗如山石；女人则裹着头巾，裙摆上绣着蜿蜒的图案，看起来像是某种图腾。他们的皮肤粗糙黝黑，手上布满老茧，显然是常年劳作的结果。

安小佘领着展轶一行人，走过村里低矮简陋的门房。几户人家门口支着铁锅，里面煮着野山薯、玉米糊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菜，偶尔夹杂着野兔或山鸡的肉块。村民们围坐在一起，用木碗盛食，边吃边低声交谈，话语中夹杂着方言，模糊不清。令展轶一行惊异的是，昨晚安老伯领着他们的时候，村民看他们的眼神与此刻截然不同。此刻，那些村民仿佛在刻意避开他们的目光。几个正在吃饭交谈的村民，远远见他们走来，竟都不约而同放下了碗筷，有的沉默着低下头，有的干脆躲进了屋里。

“他们好像，在害怕着什么……”林若溪用颤抖的声音指出。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走在他们前头的安小佘，后者仍然若无其事地自顾自走着。不，与其说是自顾自，不如说还有更诡异的地方……安小佘明明一开始说要带他们参观村子，但走了一大段路却还一言不发。更奇怪的是，安小佘完全无视了道路旁的村民，他们相互之间竟连个招呼都没打过，简直不像是在一个村子里生活的人。

不多久，众人循着村道来到了村中央，只见一座高大古老的石木建筑突兀地屹立着，与四周的建筑格格不入。安小佘终于开口，兴奋地向三人介绍道：“这是我们的祠堂。”只见他双手推门，竟轻松推开了两扇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一股霉腐味扑面而来。众人踏入门槛，见那祠堂空阔异常，有几人之高，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中央供桌后似乎是一尊神像，但此时被一大块黄布盖着。祠堂左侧，另有几张木桌和一张破床，木桌上摆着泛黄的画像，应该是村子里的先人。画像中的人脸扭曲，仿佛在无声呐喊。

赵凯走近，看了眼那张破床，对安小佘说：“你不会每天就睡在这里吧？怪瘆人的。”没想到安小佘给出了一个令众人意外的回答：“没，那是我爷爷睡的地方。“说罢，他领着三人穿过祠堂后门，原来这祠堂后面，还藏着一幢与村里破败木屋截然不同的宅院，雕梁画栋，极具现代感。院内种着奇异的花草，散发着淡淡的腥甜气息。进到屋内，摆设更是奢华，丝绸帘幕、玉石摆件，甚至还有一台老式留声机，唱片转动间传出低沉的曲调。

赵凯瞪圆了眼睛：“这……这也太夸张了吧！村里人都吃不饱，你这住得比城里还讲究！”安小佘笑而不语，桃花眼扫过展轶，柔声道：“乩童为神传话，这是应得的。”展轶喉头一紧，强压下心底的躁动，干笑道：“是、是挺气派。”林若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眉头皱得更深。她清了清嗓子，向安小佘问道：”那个，姐姐就是好奇哈，你们祭祀的是哪个神仙啊？“

安小佘看向她，表情不变：“这是秘密哦。姐姐想知道的话，就留下来参加我们的祭祀仪式吧，没几天了。”林若溪强压住自己脸上的厌恶，一把拉过展轶：“时间不早了，你再带我们转转村子外围呢。看看雾散尽了没有。”这次展轶没有再出言反对。

离开宅院，安小佘带着他们向村外宽阔的野地走去，来到一片被特地平整过的土地，土地上伫立的，赫然是昨晚几人从窗外瞥见的那个低矮的圆形石祭坛。原来他们刚好走了一个环，再往前走，就是他们所住的木屋了。

盯着石祭坛上扭曲的花纹，赵凯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转头望去，地平线处，一个似乎身披长袍的修长黑影站在雾中。一阵风吹过，隐约可见那人兜帽下枯槁的面容。

“谁，是谁！”赵凯被吓得惊叫。剩下三人也回过头来，林若溪被吓得一把抓住了展轶的手臂。安小佘淡定道：“哦，那是我哥，安大佘，性子冷，不爱说话。”黑影没动，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直到被雾气吞没。

林若溪愤愤地说：“这该死的雾气怎么还没完全散，算了，我们再等一天。”语气里带着一丝强压的惊恐。她已然不想再跟安小佘在一起多呆哪怕一秒钟了，拉着展轶转身就走。安小佘没有阻拦，只是在背后向三人挥了挥手，然后喊道：“对了，忘记跟你们说，村子后山有不少温泉，泡泡挺舒服的。不过，后山的禁区，千万别去哦。”展轶忍不住回头最后看了安小佘一眼，只见他眼波流转，笑得意味深长。展轶只觉一股热意涌上脸颊，赶忙瞥开视线。

回到木屋已是傍晚，赵凯瘫在草席上，嘀咕着：“这安小佘，一家子怪人，自己住那么好的房子，村里人却跟乞丐似的。对了，那安老伯不是他爷爷吗，却只睡一张破床？是亲爷爷吗？”林若溪冷哼一声，没说话，只斜了展轶一眼。展轶尴尬地挠头，强笑道：“呃，我觉得我们不了解当地的风俗，妄加评论也不太好吧……”

太阳落山，大概晚上七点左右，刘辉又来了。他照例坐下点了支烟，而林若溪对他的到来显得格外热情。他们交流了一下今天的所见所闻。刘辉说自己把村子周边摸了个遍，越远的地方雾越浓，想下山还是得等。不过，刘辉说自己对村子的调查有了重大进展，他发现村子的后山有一个禁区，村里人打猎似乎都刻意避开那个地方。“禁区？”林若溪若有所思，“今天安小佘好像也提过这个。”

“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我明天打算实地去调查一下。怎么说，你们要不要也一起？”刘辉提议。赵凯猛地坐起：“禁区？那地方听着就邪门，我不去！”林若溪冷冷道：“不去也得去，不然你一个人在这里待着？”“这……”赵凯一时慌了神，“那好吧，我去……”展轶夹在两人中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算是也答应了下来。“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后山脚下路口见。”刘记者掐灭烟，林若溪目送着他走了出去。

夜深，展轶躺在草席上，辗转难眠。闭上眼，安小佘的桃花眼和柔软的笑意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做了个梦，梦里安小佘赤裸着身体，站在雾气缭绕的温泉边，湿漉漉的白皙皮肤向他贴上来，低语着什么。展轶猛地惊醒，脸颊发烫，下身一片黏腻。他懊恼着自己又在内裤里射了个一塌糊涂，心跳如擂鼓。窗外的浓雾仿佛在低语，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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