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川崎的工业区。

这里是废弃工厂的墓地，是钢铁与混凝土的冰冷森林。没有观众，没有媒体，只有我和她。

那时的我，还没有“幻影夫人”这个故作姿态的代号。人们叫我“无貌者”，一个随心所欲的、纯粹的破坏者。我厌倦了人类社会的虚伪和无聊，于是便用这身皮物，将一切化为我眼中的艺术——混乱、无序、平等的废墟。

那时的光，也还没有“闪耀之星”这个闪亮的名号。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驾驶着原型机Kigurumi的天才少女，是“机构”最后的王牌，也是唯一能跟上我破坏节奏的人。

我们是最好的对手。

每一次战斗，都是一场默契的二重奏。我的皮物变幻莫测，她的机甲精妙绝伦。我们都沉醉于这种纯粹的力量与技巧的碰撞，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但再激烈的乐曲，也有休止的时刻。

那天晚上，我将她驾驶的Kigurumi——一台远不如现在这般华丽的、伤痕累累的蓝色机体——击倒在地。巨大的机械身躯撞塌了半座厂房，激起漫天尘埃。

我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按照惯例，我应该给予最后一击，然后像个幽灵一样消失在夜色中，等待下一次交锋。

但我没有。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那具Kigurumi破碎的胸甲，看着里面那个模糊的人影。

我突然觉得……腻了。

这种无休止的、没有结果的破坏，就像一场永不散场的劣质戏剧。而我，是台上唯一那个自得其乐的小丑。

我累了。

于是，我解除了战斗形态，从一个狰狞的怪物，变回了黑泽夜的模样，缓缓降落在她面前。

Kigurumi的驾驶舱发出一声泄气的悲鸣，舱门缓缓打开。

天音光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脸。没有头盔的遮挡，没有电子屏幕的过滤。一张素净的、带着些许汗水和油污的脸。眼神很亮，像两颗被雨水洗过的星星。

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我们之间隔着废墟、尘埃，以及无数次战斗留下的伤痕。

“为什么停手？”她问，声音有些沙哑。

“腻了。”我回答，言简意赅。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竟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浅，像冬日里短暂的阳光。

“我也是。”她说。

那一刻，某种坚硬的东西，在我心里悄然碎裂。

原来，感到无聊的，不只是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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