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此刻，许建成和许瑞华正在厨房谈论着刚才的事情。

“瑞华，你管阿乐会不会管得有点太严啦？”

“哪有什么严不严的，这么多年在城里都是这样，”许瑞华一边搓洗碗筷，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着，“想要融入城市社会，就要改变，舟乐这些天我算是看出来了，学了一大堆坏习惯，哥，是不是你惯的？”

“什么叫坏习惯？还有，什么叫我惯着，”许建成摆了摆爪子，脸上有些不耐烦，“城里有城里的规矩，乡下也有乡下的习惯，我知道你读了很多书，跟了他，开了眼界，看不上我们这，但是既然舟乐回来了，就让他好好放松放松吧，毕竟下一次再来，咱妈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了。”

“哥……”

许瑞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反驳，但又不得不承认。

小时候，如果不是因为许建成替自己照顾母亲，她也没机会继续去省城读高中。

想起过往的回忆，许瑞华眼中难得流露出愧疚。

也是许建成放弃了读高中的机会，母亲这才有钱供自己读书。她依稀记得当年的许建成摆出满不在乎的神色对她和母亲说“我对读书没兴趣，让妹妹去吧，女孩子留在乡下种田没出息，那力气种出来的田也是烂的，还不如出去看看”。

她只是想说，自己并没有看不上这么夸张的说法，想过得更好，给下一代的后辈创造更好的条件，这种思想不是大部分长辈都有的吗？都是父母，谁不希望子女成龙凤？她又何错之有呢？

“还有你带来的那个狼妹子，”许建成眯着眼，狮眼里神色晦暗不明，“是不是想撮合咱们阿乐和她家闺女？”

“是啊。”许瑞华叹了口气，对方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制止舟乐不等长辈吃完就放下碗筷离开的行为。

毕竟她可不看好这对。

“你是怎么想的？”

“当然不行。”许瑞华想也不想直接说着，“这年龄就对不上，哪有雌兽比雄兽年长好几岁的道理。”

许建成揉了揉眉心，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疲惫感：“也是，阿乐现在还在念书，这事缓缓，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何况，舟乐毕竟是大学生，秀丽的女儿我知道，读过初中两年就不读了，仗着她爸有钱天天在外面疯，这种兽人怎么配得上我儿子。”

“要找也是找同学，都是大学生，又是同校，见面方便，再不济，也是给他找一个读过高中，秀外慧中的雌兽，家世不求多有钱，但一定要是城里兽，要见过世面，和舟乐聊得来，门当户对，这样感情才能长久。”

“你就没考虑过他会不会喜欢？”

“聊得来，三观契合，自然会有共同语言，婚姻又不是谈恋爱，柴米油盐才是细水长流的事情，何况日久生情，时间长了自然也有感情了，这种东西可以一点一点培养，慢慢来就好了。”

“……”

墙外的舟乐抿唇站着。

他本是打算下楼拿一下牙刷的。

听到开头母亲不让自己和那董阿姨的女儿撮合，他还很开心，可没想到母亲后面那些话……

罢了，至少近段时间母亲不会要求自己相亲，这就够了。只是，他得加快和牧禾叔培养感情的速度了。

……

第二天清晨

舟乐揉了揉眼睛，眯着虎眼走下楼，胸口的衣服因为睡姿敞开，头发乱得像鸟窝，整个兽人看着就像个二流子一样。

母亲回来以后，他都是自然醒了，还是七点就醒的那种，估计是被母亲给吓到了吧，呵呵……

舟乐内心吐槽着。

此时的许瑞华站在门口，面前站着一位弯着腰的狐狸婆婆，对方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看许瑞华凝重的表情，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妈，怎么了嘛？”

迷糊眼的舟乐明显看到母亲身体猛地僵硬了片刻。

“这位是……”

“我儿子，舟乐，”许瑞华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朝打着哈欠的舟乐说，“叫林奶奶。”

“林奶奶好。”

狐狸婆婆的眼睛跟条缝似的，可是看着迎面走来的灰虎，却是猛地睁大了眼睛，像用小刀划开了个口子：“哦哦，这个就是瑞华你滴娃？很高了哇，听说还上了大後（口音，大学的意思）嘿哦？”

“是。”

被这样一吵，舟乐就是再困也睡不着了，他走上前：“林奶奶，你找我妈有什么事吗？”

“嗐，也没啥，就是老钱下田的时候不小心受伤哇，听说是……”

咚。

舟乐爪子里的塑料茶杯摔在地上。

“什么时候的事？！现在他在哪？！”

林奶奶被对方倏然抬高的音量和猛地往前一迈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舟乐！”

许瑞华的声音带着些许怒意，她拉住对方的手臂，却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肌肉紧绷在一起。

舟乐用力握紧拳头，那双褐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被吓到的林奶奶。

“在……在县医院。”

县里的医院？什么伤需要转移到县里？

难怪这几天都没看到牧禾叔，他还以为对方只是单纯的忙。

“站住！”

看着身边的儿子身体晃了晃，接着猛地扭头想离开，许瑞华就知道他想干嘛，急忙拉住了对方。

“林奶奶，老钱现在在哪啊？”

“好像是……花云县医院。”

“这样啊，”许瑞华一边按住舟乐，一边笑着问狐狸婆婆，“要不要进来坐坐？喝点茶？”

林奶奶先是瞥了一眼许瑞华旁边似乎很着急的虎兽，接着才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哎哎哎——”

刚打算带着林奶奶进屋，一个不注意舟乐就甩开了自己的爪子，跑了出去。

儿子的力气跟头牛似的，她能拉住一小会已经是极限了。看着像火箭一样窜出去的舟乐，许瑞华大喊：“等一下！你起码带点水果什么的去啊！”

果然，已经跑出去百米的舟乐猛地停下脚步，狐疑地转过头，又小跑回来。

“你舅舅和我说了，这些天他对你很照顾，何况他现在受伤了，你要去看他就去吧，就当是替我们一家探望了，他不是很喜欢你吗，所以我们就不去了，你去更合适，”被对方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许瑞华解释道，“但是记住了，下不为例。”

“还有赶紧换好衣服，哪有穿睡衣去的。”

……

病房里，钱牧禾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转过头看着窗外。

说是医院，其实就是一个稍微健全点的小民用诊所。

钱牧禾半靠在床头，被子只盖到腰间。他左臂缠着浅灰色纱布，额头处缠绕着几圈绷带，边角还露出一点泛红的颜色。

床头柜上放着没喝完的小米粥，输液管里的液体慢悠悠滴着，虎汉子似是看累了，闭上了眼。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

“哎呀，都说了没啥事，不用一直来盯着我……”

他说话时声音底气挺足，如果不是看到身上的痕迹，还真感觉不到受了伤。

“叔……”

钱牧禾无奈的笑容一僵，猛地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舟乐。

对方穿着睡衣，衣冠不整，头发乱糟糟的，爪子提着一袋水果，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阿乐？你怎么来了。”钱牧禾明显有些慌张，急忙直起粗腰，虎嘴咧了咧，“那个，叔就是不小心作田的时候摔了一跤，没啥大碍……”

舟乐二话不说直接抱住了对方。

就算是对方觉得自己行为越界也无所谓了。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

“……”钱牧禾呆呆地任由对方抱着，感受着怀中温暖的躯体，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抬起爪子，安抚般地抚上对方微微颤抖的后背。

两兽就这样安静地抱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一时间，还算空旷的“病房”内竟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叔，我还以为你……”许久，舟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面前努力朝自己露出笑容的虎汉子，说出的话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哎呀，肯定又是林阿婆夸大其词了，阿乐不用担心啦，叔真的没大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钱牧禾慈爱地注视着一脸不相信的对方，伸出另一只没问题的爪子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你看，要是真出事怎么可能来这啊？”

舟乐这才仔细观察起房间来。

说是病房，但怎么看都像是平时屯放东西的仓库挪出来摆了张老旧式的床而已，墙壁满是陈年的痕迹，还好地板看着还算干净，不然他可能得要求换个地方了。

“倒是你，怎么穿着这套衣服就出来了？”钱牧禾看着面前的虎崽子，哭笑不得，“头发也是，眼里还有眼屎呢，嘿嘿，是不是没洗漱？”

“这不是听到叔你受伤就马不停蹄赶过来了。”

说到这，舟乐似是想起了什么，表情一沉。

临走前母亲说“他很喜欢你，所以我们就不去了”，明显是有意在避开对方，也难怪会同意自己来，但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没有头绪。

“喔，看来阿乐很在乎叔啊，嘿嘿，”虎汉子嘿嘿直笑，还做了个捂住胸口的动作，“哎呀，一想，叔就心里暖暖的。”

舟乐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脸颊微红。

也不知道牧禾叔看没看出来自己的行为已经超过了对普通长辈的感情。

“叔，你在这待了多久了？”

“嗯……昨天受的伤，也就一天，放心吧，叔又不是住这，也就昨天晚上在这睡了一小会，今天叔就回家了呐。”

“只有手臂和脑袋被弄到了吗？”

“昂。”

舟乐还是不放心，围着钱牧禾转，生怕是自己看走眼或者还有其他伤口。

“哎哟，放心啦阿乐，真的没什么事。”

“那为什么要躺着住一个晚上啊？”舟乐越想越不对劲，越思索越担心。

“医生的意思是让我留下观察一个晚上嘛，”钱牧禾挠了挠头，“我看他挺专业的，虽然这个地方是简陋了点，但现在状态挺好的，都没咋疼哩。”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伤没事一般，钱牧禾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顺便摆了摆手臂，那纱布下鼓胀的肌肉随着动作起起伏伏。

“叔，你还是别动好了，”舟乐动作轻柔地按住对方，接着拿起一旁自己带来的苹果，“我削个苹果给你吧，你躺着先休息一会。”

“好嘞。”

钱牧禾重新躺回床上，侧过头，安静地注视着一脸认真的舟乐，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那压在身下的尾巴也不安分地动了动。

伴随着聊天的暂告一段落，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明媚的阳光被略显老态的不知名树木遮了大半，透过零零碎碎的树叶照着埋头削水果的灰虎，像一只只金黄的蝴蝶落在舟乐身上。

一时间两兽有些岁月静好，前提是忽略钱牧禾身上的伤口的话。

“叔，我真的，很担心你。”

舟乐没有看钱牧禾，低着头，一边削苹果一边轻声说着。

“牧禾叔你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但是我看得出叔你很体贴，心思细腻，可是你这样受伤，我就会忍不住害怕。”

“叔，你说你是一个人，身边没有人照顾，现在还好，你是正值壮年，可是兽人都会老去，如果今天不是林奶奶来告诉我和我妈，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出事了。”

“有我在还好，会找叔你聊天，陪你，可是我在乡下的时间不可能太久，如果我走了，叔你怎么办？”

这次只是手和脑袋后面受了点轻伤，可是下次呢？

“宝贝……”

看着面前红了眼眶的灰虎，虎汉子有些慌了神，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话语，自己更是心里闷得难受，手足无措的他只能抬起爪子，温柔地擦去对方眼角沁出的湿润。

“对不起，宝贝……叔让你担心了。”

“那叔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小心，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好好，叔听宝贝的。”

病房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吸鼻子的声响。

舟乐使劲眨了眨眼：“叔，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啥？”

“叔，我可能……没办法教你洋文了。”

“为什么呢？”钱牧禾眨了眨眼。

“我妈不让。”舟乐抬起头，看着对方，眉头轻拧，“叔，你和我妈是不是有什么瓜葛？”

钱牧禾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他只是张开虎嘴，却什么也没说。

这更加肯定了舟乐的想法。

“……没有，”钱牧禾再次抬起爪子，揉了揉舟乐的脸，“小傻瓜，别瞎想。”

“那为什么我妈不让我见叔呢？”

钱牧禾笑了笑：“你妈比较心高气傲，呵呵，毕竟是读过高中的雌兽。”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宝贝，你了解你妈吗？”

舟乐迟疑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从钱牧禾的话中，舟乐了解到原来以前乡下寄来的好吃的不全是外婆的功劳，有相当一部分是牧禾叔拜托外婆捎过去的。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母亲就有意无意地避免提及对方，这也是为什么他吃了这么多年都没意识到是牧禾叔寄给自己的原因。

“你妈很少会回来，平时都在城里，如果不是因为你外婆非要留在乡下，估计她可能都不会回来，”钱牧禾叹了口气，“她其实也是好心，希望你能活得更好，一辈子在城里，不要老跟我们这些乡下兽产生联系和打交道。”

“我不懂，”舟乐皱眉，“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和乡下兽人交往又怎么了？”

“嘿嘿，宝贝呦，你太天真啦，”钱牧禾脸上满是温柔，他用粗糙的指腹侧面轻轻刮了刮舟乐的鼻子，“有了联系，就会有牵挂，有了牵挂，就会有其他心思哩。”

舟乐微愣。

钱牧禾这话实在是有点细思极恐，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舟乐选择转移话题。

“说了这么久，叔你渴了吧？吃点苹果吧。”

钱牧禾点了点头，接着就要用爪子拿。

舟乐拦住了他，用洗干净的爪子捏起一片：“我喂你。”

钱牧禾哭笑不得：“叔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又不是残废了，没关系的。”

“没事，让我来吧，”舟乐俯下身，褐色的眼里满是柔和，“平时都是叔关心我，上次生病也是叔照顾我，这次就让我照顾照顾叔吧。”

钱牧禾心中一动，似有暖流淌过：“好吧。”

舟乐这才露出笑容，擦干净爪子，捏着一块大小适中的苹果块，放入对方微张的虎嘴中。

舟乐还是头一次以俯视的角度如此近距离看钱牧禾。

虎汉子的脸略显沧桑，兴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面庞比之前看着柔和了不少，让那下巴的胡茬反倒有些可爱起来。眼眶旁灰黑色的花纹蜿蜒盘旋着，双黑金色的虎眼还带着点湿润，应该是刚才在闭目养神的缘故。

偶尔，他的手指会碰到对方滚烫的虎吻或者扎人的胡子，那带着甘甜气息的呼吸也会打在他的脸上，而舟乐只是默默夹了夹腿，面上一如既往。

因为位置关系，钱牧禾不得不抬起头，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舟乐。

真奇怪，明明是两个雄兽，可是看着舟乐亲手喂自己水果吃，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叔，你也打算像我外婆一样一辈子住在乡下吗？”猝不及防，灰虎崽子开口说道。

“宝贝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可以，我想让叔也去城里。”

起码那里有自己在，可以陪在对方身边，照顾对方。

钱牧禾脸上的胡须抖了抖，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舟乐有些羞赧，小声说着。

“宝贝呦，知道为什么你外婆不愿意离开吗？”

“对于我们老一辈的人来说，庄稼和田地就像我们的魂，它们的根都扎在土里，我们啊，走不了。”

“田地的每一寸，都是上一代的祖宗们留下来的。宝贝，你有妈妈，你外婆和我也有哇，然后她们呢，也有她们的妈妈，咱们世世代代都是种庄稼，对土地和房子早就有了感情。”

“如果我真的走了，那乡下的田地怎么办？房子怎么办？叔还是村里的小队长呢，平时很多事还需要叔去处理，叔放不下。”

“况且叔本来就是乡下兽，已经习惯了乡下的生活，对城里的东西啊，叔啥都不知道，只知道城里有个叔的宝贝，嘿嘿，要是就这样去了城里，还不知道要闹多少洋相哩。”

舟乐被那句话弄得再次红了脸。

“好啦，你也渴了吧？喝点水吧。”

“好。”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很快就到了中午。

“宝贝，你要回去了吗？”

看着本来和自己聊着天的舟乐突然起身，钱牧禾直起腰问。

“不是，我出去买点吃的，该吃午饭了，”舟乐回过头，“叔，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给你买。”

“叔没啥想吃的，宝贝喜欢啥就买啥吧，不过别买太辣的，叔可能会受不了。”

怎么一直喊自己宝贝啊。

灰虎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旖旎念头甩了出去：“那好吧，叔你好好休息，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好嘞，路上注意安全呐。”

“好。”

“诶，等一下，”钱牧禾喊了一声，“先把衣服换一下吧。”

“呃，可是我没带。”舟乐满不在乎地嘟囔着，“不管了吧，就出去一会。”

“没事，穿叔的吧，喏，在那个椅子上，都是干净的，”钱牧禾笑得眯了眼，“宝贝和我差不多高，身材，叔可能胖了点，不过问题不大，嘿嘿。”

那哪是胖啊，是壮好不好。舟乐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好嘛，宝贝快去吧，叔在这等你。”

床上的虎汉子俏皮地眨了眨眼，看得他乐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句话怎么听着特别像在家等丈夫工作回来的小媳妇呢。

“知道啦。”

舟乐动作轻缓地带上门，转过头刚好看到了这个小诊所的医生在走廊上拿药。

“医生等一下，我有点问题想问问你。”

……

“所以只是单纯的摔伤？”舟乐依旧面露怀疑，“确定没有伤到骨头什么的吗？”

“对啊，昨天晚上我就问了他，然后也拍了片子，看过了，没有问题。”

不是他不信任钱牧禾，只是看着对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他很难说服自己，何况像钱牧禾这种典型的乡下兽怎么可能不心疼钱？万一是因为这个所以没去医院呢？他不放心。

直到听到拍了片子，舟乐才算稍微放了心，但看着这简陋的室内，他仍然有些担忧：“你这里有拍片子的？”

滴滴滴——

墙上的钟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好吧，医药费他付了吗？没有的话，晚点我付。”

既然牧禾叔没说什么，加上他在走廊上确实是有看到拍x光片的特殊房间，只能暂时放下内心的顾虑。

何况现在已经不早了，他得赶紧找点吃的才行，牧禾叔受了伤饿着肚子恢复只会更慢。

“已经付了，你是他的家属？”

“算是吧。”舟乐含糊其辞，“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药要吃？流程能告诉我吗？他记性不是很好，我怕他忘记。”

“确实有要吃的药，”见舟乐这样主动，医生只当他是对方的儿子，“那你记住了，这个，消炎的，一天三次，一次两粒，饭后半个小时吃，还有这个……”

……

走在街头，舟乐忍不住再次紧了紧衣服。

有一说一这衣服确实宽松很多，而且上面都是钱牧禾的味道，不过穿着挺舒服的，很透气，大概是因为钱牧禾经常下田会晒太阳的缘故。

叮叮当当——

一位兽人老汉挑着扁担，敲着碗，从舟乐身边经过。

这个他知道，牧禾叔提到过，是卖东西的，而他们卖的都是同一种酥酥软软的白色条状糕点。

“呼……”舟乐再次环顾四周。

花云县吗？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自己家在赣省的亭祈市区，稍微有所耳闻的县其实就只有靠近市中心的那几个，花云县算是偏些，但离胡家村近是真的。

罢了，找个看着干净的地方买点吃的赶紧回去吧。

这样想着，舟乐朝不远处一家看着生意似乎挺红火的炒粉店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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