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凯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每一个被他遗落下的细节。

如果治安局真的收到线报了的话，又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呢？

狡兔屋的大家都是好人，实在难以想象有谁会背叛。绳匠兄妹？他们的身份只怕比自己更见不得光，不应该会做这种事。

思来想去，治安局更有可能只是综合多种信息，比如摄像头、购物清单等等，推测出了大致的模糊范围，然后挨家排查。毕竟狡兔屋昨天刚购买了一件男孩穿的衣物，但这间万事屋里却没有相似年龄的人。而且妮可那天虽然是驾车前往的，拍不到她背着刘凯的身影；但时间段又恰好重合，还是有很大的嫌疑。

不过现在也不是刨根到底的时候，先要摆脱困境才行。治安局有可能还会来采集物证，自己必须迅速离开这里。但在行动之前，还是应该尽可能地抹杀一切证据。于是刘凯开始清理自己遗留在狡兔屋内的物品，比如那天穿在身上的病号服，伪装时用的墨镜、口罩，还有任何可能残留DNA的东西，比如毛发、唾液。

刘凯戴好头套，弯着腰用透明胶带在房间里到处粘着，试图清理干净。但看到安比的床单时，却不禁犯了难。这上面还有一滩大大的水痕，是昨夜自己大战妮可、猫又时留下的，满满的都是DNA。

算了算了，直接收走好了，如果有警官记起当时有这么一张床单也无所谓，他们应该也想不到这竟是那个9岁的孩子留下的。做任何事都不可能天衣无缝，尽力而为就好。

当刘凯终于收集好满满一袋“物证”，一道小窗处却突然传来了敲击声。

刘凯赶忙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侧过身子，趴在窗户边缘，小心地探查着外面的情况。

仔细分辨之下，似是有人的样子。考虑到治安局应该会堂堂正正地从大门进入，偷偷敲击小窗的更有可能是援军。

刘凯不再多疑，便是打开了小窗，只见两名少女正站在窗下。一人高大丰满，正是之前见过一面的卡吕冬之子成员凯撒；另一人站在凯撒的肩膀之上，身形颇为娇小，金色头发，斜马尾，戴着一个尖头的头盔——她在游戏里也有出场，和凯撒一样是卡吕冬之子的成员，名叫露西。

露西看到刘凯推开了窗子，便做了个嘘的手势，接着伸出双手，打算接着刘凯。

刘凯见状，立刻配合两人的动作，带着垃圾，手脚并用地从小窗中爬出，经过两人的帮助，终于是站到了地上。这小窗非常狭小，如果不是9岁小孩的身体，还真钻不出去，这应该也是小窗没有被贴上封条的原因。

等到落地，两人并没有过多言语。凯撒傻笑着似乎想说些什么，露西却跳了起来一拳打到了她的头上，才保证了这次的隐秘行动没有泡汤。

刘凯听话地跟着两女走着，拐过几个弯，终于到了一处逼仄的小巷，里面停着两人的摩托。

直到此时，露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与刘凯讲述起来龙去脉。

“我是露西，她是凯撒，我们都是卡吕冬之子的成员。今天下午接到比利的传讯，叫我们找时间把你运到野火镇。”

“野火镇？”刘凯再次听到了熟悉的词汇，看来这世界的地理和游戏中的也是大差不差。

“对，野火镇。那里是卡吕冬之子的活动据点，也有法厄同他们的秘密基地——等你到了那里，我们就把你交给法厄同，后面的事情我们就不管了。”

（秘密基地？）

刘凯心里嘀咕着，毕竟游戏中确实不存在这样的地方。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法厄同兄妹在野火镇“出差”的时候，应该是使用了移动版的HDD——这里和游戏中的设定果然有不小的区别。

“又见面啦，还记得我吗？”

突然，从几人身下传来了打招呼的声音，刘凯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只戴着围巾的邦布。

它对这小机器人非常熟悉，正是法厄同兄妹的专属邦布伊埃斯。

“你是……铃姐姐？”

“哦呀？你怎么猜到的呢？”

“听声音很像……”

“真是机灵的小家伙，还以为能吓你一跳呢。”铃妹有些意犹未尽地浅笑着，她确实没有想到刘凯能一眼认出。

“妮可他们会没事的，你放心吧！”凯撒突然插了一句，继续傻呵呵地笑着。

“但愿如此吧。”露西说着，递给了刘凯一个头盔，“不能再闲聊了，戴好头盔，跟我上车。”

“我们要走高速吗？”凯撒发动好了摩托，问向露西。

“走不了的，治安局肯定设卡了。跟来时一样，我们去空洞。”

空洞。

这个词汇在绝区零的世界中意味着危险，那里是被以太严重侵蚀的封闭世界，包裹在一个个黑漆漆的巨大圆球内，是从人类的手中被夺走，专属于以骸怪物的空间。

在空洞中，人体和机器都将承受巨量的以太侵蚀，进而产生种种不可控制的后果。如果进入空洞的机器没有做防护，它就会被以太严重侵蚀，成为一堆废铁；而如果是人进入空洞，他在承受巨量以太侵蚀之后，也会因此而死，甚至在死后变成以骸——那是一种丧失了神志的怪物。

只有天生以太适应性极强的人可以在空洞中长时间活动，不然就要依赖非常昂贵的专业设备或装备才能短暂停留。在被空洞侵蚀过的世界中，依然遗留有不少过去旧世界才能生产的珍贵遗产，因此总有非官方的、以太亲和力极高的宠儿铤而走险，靠在空洞中搜索物资来赚取丁尼。他们通常被称作“盗洞客”。

这群盗洞客们依靠着非法勘探者（也即是“绳匠”）的帮助，在空洞中胡作非为，让官方颇为头疼。狡兔屋正是盗洞客中的一员，他们接取的大部分任务也正是在空洞中进行的非法生意。

重新回想起这一切，刘凯再度感到了不安。曾经，空洞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设定罢了，无非就是处风景不同的游戏地图而已。但现在想到空洞的危险之处，想到自己即将进入空洞，一股严酷得刺骨冰寒便把他的心脏牢牢冻住了。

“露西，小弟弟能进空洞吗？”凯撒提出了疑问，也引起了刘凯的注意，把他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

“你们都放心吧，法厄同已经跟我说过了——”露西转过头望向刘凯，满面笑容：“凯尔，你的空洞适应性等级，比我和凯撒加起来还要高呢。”

比两人加起来还要高，这是什么意思？

“啊？我和露西加起来……这不就是说，小弟弟他超厉害？”

“超级无敌厉害！行啦，赶紧上路吧！”露西把凯撒一把推回了她的摩托车上，接着也招呼着刘凯上车。

刘凯被刚才的信息弄得既开心，又不知所措，懵懵懂懂地跟着指示坐上了车。

他并不知道的是，一般来说，空洞适应性等级只分低、中、高、极高这样的粗浅分类，只有在极其专业的研究中才会对数值进行深究。而衡量适应性等级的公式也并不是线性函数，而是对数函数。

也就是说，刘凯的空洞适应性并不是露西和凯撒两人的适应性之和，而是乘积。光从数值来看，他比两人高了不是一倍两倍，而是几千、几万倍！这个数值早就远超了当前检测手段的有效量程，已经难以用现有理论解释了。

他的身体，简直就是为了空洞而生的。

在铃妹的指引下，凯撒和露西找到了最近的空洞，一头扎了进去。

刘凯并未感到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相反，他感觉好极了。五感都变得更加敏锐，似乎能听到原先听不见的声音，看到看不见的颜色，一种不同于五感的第六感也随之出现，就好像给他的大脑装上了寻物雷达。

细细体会着这股难以言喻的新奇体验，刘凯闭上了双眼，却看到了更加广阔的世界。一阵阵颜色奇异的波纹像水波一样荡漾、翻滚，在空洞的天空中织成了异常秀美的图案。

这仿佛是空洞的呼吸，也像是心跳的鼓动。刘凯不禁沉醉其中，竟然忘记了呼吸。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大脑已经轻度缺氧，险些昏迷。

刘凯咳了几声，继而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新鲜空气。

“他怎么了，露西！你不是说没事吗！”凯撒听到这异动，立刻扭头询问露西。

“开好你的车，傻大个！我来管他就行了！”露西连忙训斥凯撒认真开车，转而又用温柔的声音询问刘凯：“小家伙，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有点晕车。”刘凯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到。

“这样啊，哈哈……”凯撒立刻舒展了紧皱的眉头：“第一次坐摩托车，很正常的啦。”

露西倒是对刘凯的话半信半疑，但也没有过分纠结。

（看来过度凝视空洞反而会给我带来不好的影响。）

刘凯如此总结着，继而又调动起心底的某种力量，试图去压制自己对空洞的感知。

在这个过程中，刘凯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到的诡谲画面正是来自初次体验到的第六感。这种感觉只能在空洞感受到吗？还是只是需要空洞作为激发媒介？

刘凯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感知，让那股感觉逐渐淡漠，只剩下了被增强了的五感。

露西和凯撒的车队在铃妹的指引下穿过了几处空洞裂隙，七扭八绕，终于出了空洞，来到了野火镇附近。

而刘凯的“第六感”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这确实是空洞限定的能力。刘凯认为这应当不是什么常见的状况，不然露西她们应该提醒自己才对。这也许是只属于少部分人的特殊能力，甚至可能是自己这个穿越者独享的金手指。

又过了十几分钟，车队缓缓驶入一个小镇。刘凯看了一眼，没错，这里就是“那个”野火镇。

招牌上“无边野火”四个字中的“边”和“火”都掉了几个笔划，成了“无力野人”。

野火镇，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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