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谈：新生

　　羊圈管理员休息室的墙壁渗着水珠，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羊毛和消毒水混合的、永远洗不掉的沉闷气味。藤宫由纪蜷在冰冷的金属长凳一角，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护爪边缘嵌入皮肉留下的增生疤痕。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压着同样灰蒙蒙的荒原，几只瘦骨嶙峋的“新羊”被穿着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员驱赶着，像一群移动的、麻木的货物，走向远处的配种棚。婴儿房的方向隐约传来啼哭，她立刻像被烫到一样别开脸，胃里一阵熟悉的翻搅。

　　“真没劲。”旁边传来一声嘟囔。D-55把玩着一块磨得光滑的鹅卵石，百无聊赖地在地上划着无意义的线条。“日复一日，除了吃，就是看这些……感觉脑子都要和这石头一样硬了。”她没提婴儿，但眼神里那种刻意回避的疲惫，由纪再熟悉不过。

　　前田麻衣坐在稍远的地方，对着角落里一面模糊的合金板，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被护爪挤压得有些变形的头发，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这是唯一能证明她还“活着”而非仅仅“存在”的仪式。她没参与抱怨，但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死水般的沉寂，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窒息。

　　苦难恒常。

　　慈爱永存。

　　如同这羊圈石墙上的苔藓，湿冷，顽固，永不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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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个难以名状的、超越维度的间隙**

　　这里没有光，也没有暗，没有时间，亦无空间。只有一片流动的、如同融化的彩虹与星尘混合的混沌之海，变幻着无法用人类感官理解的形态。在这片混沌的中心，悬浮着一个……存在。

　　祂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团高度凝聚的、不断坍缩又膨胀的纯粹意志。无数细微的、仿佛由亿万灵魂低语构成的漩涡在祂周围生灭。祂曾是“慈爱之神”，如今或许只是一个……无聊至极的观察者。

　　一段意识流，带着百无聊赖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后的空虚感，在这片混沌中荡漾开来：

　　**“总要找点乐子吧……”**意志的涟漪如同叹息，**“不然，人真的会变成废物的……”**

　　祂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似乎穿透了无数维度，扫过那些在祂“慈爱”循环中挣扎的造物——羊圈里麻木的管理员，斗兽场中新的血肉磨盘，赛马场上痛苦奔驰的母马……一切都按照设定好的剧本运行，精准，高效，了无新意。

　　**“唉……”**又是一阵更深的、仿佛源自存在本源的倦怠感，**“美味的灵魂难得啊……”**意志的波动中，闪过几个极其鲜明、如同夜空中短暂爆发的超新星般的印记：那在开水酷刑中燃烧着永不屈服火焰的、那站在神恩光门前发出终极诘问的、那扭曲崩溃中带着极致偏执的、那飞蛾扑火般燃烧着纯粹守护之意的……**“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了……”**

　　一丝极其微弱、近乎幻听的懊悔掠过。那些激烈、纯粹、带着毁灭性美感的灵魂印记，被祂当作最顶级的“美味”彻底吞噬、同化，成了滋养祂永恒无聊的养分。现在想来，似乎……有点浪费？

　　**“唉！不如……”**意志的涟漪陡然变得轻快起来，带着一种孩童发现新玩具般的兴致勃勃。**“赋予……一次平凡？”**

　　混沌之海随着祂的意念剧烈翻涌！四道极其微弱、却蕴含着各自独特本质的灵魂印记，如同被精心挑选的种子，从祂那浩瀚无边的意识海洋中被小心翼翼地剥离出来。剥离的过程极其精细，抹去了所有关于“慈爱之巢”的恐怖记忆，只留下最核心的“特质”烙印。

　　接着，祂的意志如同最灵巧的织工，开始编织。普通的、属于人类的血肉；平凡的、没有芯片和刑具的骨骼；流淌着温热血液的心脏；能感受清风、嗅到花香、尝到甜味的感官……属于“人”的一切基础，被凭空创造出来。然后，是背景：一个名为“东京”的繁华都市；一个没有神罚、没有斗犬、没有强制怀孕的和平世界；一个名为“高校”的、充满了青春烦恼与可能性的地方。

　　最后，将那四颗剥离了痛苦记忆、只保留了核心特质的灵魂种子，轻柔地、如同放置易碎品般，放入了这四具精心准备的、名为“平凡少女”的躯壳之中。

　　**“少女乐队……”**意志的涟漪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愉悦，**“堂堂出道！！！”**

　　混沌翻滚，将四个新生的光点温柔地吐了出去，投向那个名为“日常”的、祂觉得或许能提供点新乐子的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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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京，某所普通高校，放学后的音乐教室**

　　夕阳的金辉透过高大的窗户，将空气中的浮尘染成金色。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粉笔灰、旧木地板和乐器盒的味道。

　　“曜！鼓点！第三小节进慢了半拍！说了多少次，副歌前的情绪铺垫要靠你的鼓带起来！不是砸得响就有用！”白川和纱（白川和紗）皱着秀气的眉头，手指用力敲在摊开的乐谱上。她坐在电子琴前，柔顺的黑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天鹅般优美的脖颈。校服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袖口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她的声音清冷悦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准，每一个音节都像经过精心校准。

　　“知道了知道了！和纱老妈子！”中村曜（中村曜）从架子鼓后面探出头，不耐烦地抓了抓自己那一头染成深蓝、挑染了几缕银灰的短发，发丝桀骜不驯地翘着。她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手腕上戴着好几个皮质腕带。她的眼睛很大，瞳仁是罕见的深灰色，像沉淀的寒潭，此刻却因为被打断而翻着白眼。“情绪情绪，我这不是在找感觉嘛！你以为打鼓是敲代码啊！”她抱怨着，手里的鼓棒却下意识地在空中虚敲了几下刚才的节奏，眉头紧锁，显然在较劲。

　　“噗嗤。”一旁调试着效果器的赤城琉璃（赤城るり）忍不住笑出声。她有着一头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绚丽红发，随意地扎成高马尾，几缕碎发落在光洁的额前。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黑色背心。猫眼般的瞳孔带着天生的傲慢和一丝野性，此刻却盈满笑意。“就是！和纱你也太严格了！曜的鼓够带劲了！对吧，鸢？”她用手肘捅了捅旁边安静的身影。

　　金井鸢（金井鳶）正小心翼翼地给她的贝斯调音。她留着及肩的淡金色头发，发尾微卷，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校服穿得整整齐齐，气质温婉沉静。听到琉璃的话，她抬起头，露出一张干净秀气的脸，淡紫色的眼眸像初春的紫罗兰，盛满了温和的笑意。“嗯，曜酱的节奏感其实很棒的，只是有时候会太投入，稍微有点抢拍。”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带着天然的安抚力。她看向曜，眼神温暖而包容，“曜酱，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试一次？喝点水？”

　　“还是鸢最好！”曜立刻丢开鼓棒，像只大狗一样凑到鸢身边，接过她递来的水瓶猛灌一口，还不忘朝和纱做了个鬼脸。和纱无奈地叹了口气，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她只是习惯性地做了这个动作），目光重新投向乐谱，指尖在琴键上无声地跳跃，显然还在思考刚才的节拍问题。

　　琉璃则大大咧咧地抱起她那把骚气的亮红色电吉他，手指随意地拨弄着琴弦，发出一串华丽而略显狂野的音符，对着窗外的夕阳眯起眼：“我说，下次演出，我一定要来段超酷的solo！把台下那群家伙都震翻！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赤焰焚城’！怎么样？酷吧！”

　　“驳回。”和纱头也不抬，清冷的声音响起，“编曲结构不支持你在这个位置加长solo。炫技不等于好音乐。”

　　“喂！白川和纱！你懂不懂摇滚精神啊！”琉璃立刻炸毛，红发都仿佛要竖起来。

　　“我只懂最优解。”和纱平静地回应。

　　“啊啊啊！气死我了！”琉璃抱着吉他哇哇乱叫，作势要去挠和纱。

　　“噗哈哈！”曜看着两人斗嘴，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深灰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里面是纯粹的、毫无阴霾的快乐。

　　鸢在一旁温柔地笑着，拿出手机：“别闹啦，时间差不多了，我妈妈做了超好吃的可乐饼，说让我们练习完去我家吃哦？还有曜酱最喜欢的炸鸡块。”

　　“鸢妈妈万岁！”曜欢呼一声，立刻忘了刚才的争执。

　　“哼，看在可乐饼的份上……”琉璃收起张牙舞爪的样子，傲娇地别过脸。

　　和纱终于从乐谱中抬起头，嘴角也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瞬间冲淡了那份清冷：“嗯，吃完再讨论下bridge部分的衔接。”

　　四个性格迥异的少女，收拾好各自的乐器，吵吵闹闹地走出音乐教室。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曜大大咧咧地揽着鸢的肩膀，鸢温柔地笑着；琉璃抱着吉他，还在试图跟旁边一脸“我不听”表情的和纱争辩着什么；和纱虽然板着脸，脚步却不自觉地跟随着吵闹的同伴。

　　她们的身影融入放学后喧闹的人流，融入东京街头闪烁的霓虹。关于摇滚的梦想，关于下一次演出的期待，关于鸢妈妈的可乐饼和炸鸡块……这些琐碎而鲜活的烦恼与快乐，构成了她们此刻世界的全部。

　　**某个难以名状的间隙**

　　那团混沌的意志“注视”着这一幕。少女们充满烟火气的争吵、欢笑、对美食的期待、对音乐的执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小小的、名为“有趣”的涟漪。

　　**“啧，手办活了，还挺吵……”**意志的波动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嫌弃，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就像看了一场结局还算不错的情景剧。

　　涟漪散去，混沌重归“平静”。只有那永恒的、无声的流淌，证明着观察者的存在。祂或许在等待下一场戏剧开幕，或许只是单纯地……不再那么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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